陈争听得心惊胆战,事发突然,鸣寒的每一个临场决定都是对的,怪只怪司机和司机背后的人太丧心病狂。如果鸣寒离货车再近一点,如果鸣寒撤退的速度再慢一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文悟又说:“陈哥,鸣寒知道你打电话来了,他怕你担心,才让我赶紧回过来。他现在接不了电话,等下他再打给你。”
陈争将手指轻轻攥起来,“好,让他好好休息,我等他。”
放下手机,陈争发了会儿呆,他不在现场,并不能直观地感受小型货车撞向梁岳泽的那一幕。肇事者是早就想对梁岳泽动手,还是因为警方开始调查云泉集团,才不得已对梁岳泽动手?
梁岳泽在劳务输送会上的行程是早就定下的,小型货车恐怕已经在中嘉大道上埋伏了多日,等的就是梁岳泽经过的这一刻。他们有没有想到,梁岳泽的车后面跟着警察?他们不在其他时间撞向梁岳泽,会不会因为,他们正是想在警察面前来这一出?
示威?挑衅?恐吓?
陈争不由得想到宾法被放置在研究所后门的尸体,“量天尺”极其嚣张,不仅杀死警察,还要将尸体丢在他工作的地方。
那这次呢?司机背后的也是“量天尺”?“量天尺”要除掉梁岳泽?
“怎么会?”陈争眉心紧皱,事情的发展和他之前推断的南辕北辙。卜阳运和霍曦玲等人利用“量天尺”,除掉了梁二叔和双胞胎,和梁岳泽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从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十多年过去,现在的“量天尺”和当年的可能已经不一样,梁岳泽和现在的“量天尺”有联系。那么“量天尺”怎么会对梁岳泽出手?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暗流涌动的势力?警方面前有多少个不同的犯罪派系?
第154章 争鸣(06)
冷静片刻,陈争给唐孝理打去电话。唐孝理刚离开医院,准备再去现场看看。
“梁岳泽救过来了,还没醒,他的助理伤得比较严重,有生命危险,司机没事。”唐孝理叹了口气,“出租车的司机和后座的乘客去世了。”
陈争心中一沉。
唐孝理说,梁岳泽是被豪车优越的安全性能保护了,但出租车的司机和乘客就没有那么幸运,出租车虽然没有被货车直接撞上,但撞向迈巴赫的力量非常大,后座的乘客没有系安全带,当场就飞了出去,颈椎折断,司机则是在送医过程中断气。
至于肇事车辆,现已查明属于飞马货运公司,货车司机名叫汤小万,四十二岁,开了二十多年车,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以前跑长途运输,四年前才应聘到飞马货运公司,开小型货车,平时接点搬家、搬办公室之内的小业务。
飞马公司现在已经一团乱了,老板坚称不知道汤小万为什么发疯,前几天看到他还好好的。对他家庭的调查还在进行,他的尸体在爆炸中四分五裂,单是拼凑起来就需要时间。
“这个汤小万,还是靠云泉集团,找到现在的工作。”唐孝理说。
陈争说:“他参加了劳务输送会?”
“对,他不再跑长途,不是因为长途不赚钱了,是长期生活在路上,腰伤严重,大病一场,人基本废了。”唐孝理转述从飞马老板处听来的话,“要不是当年有劳务输送会,给他提供了机会,他不一定能那么快找到工作。”
陈争说:“那他对梁岳泽算是恩将仇报?”
唐孝理说:“这人肯定只是一个工具,他说不定连要撞死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有人买下他的命,他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点,撞过去,然后在警察来到之前,自杀。”
陈争想到那千钧一发的一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唐队,你说有没可能,他针对的并不是梁岳泽?”
唐孝理怔了下,“你是说,他要撞的其实是鸣寒?”
陈争说:“我们在调查云泉集团的事根本不是秘密,他们也确实已经开始对警察下手了。要撞死鸣寒,在任何地方其实都可以,但他们知道鸣寒会跟踪梁岳泽的车,于是在跟踪的时候出手。唐队,如果今天出事的是鸣寒,你会怎么想?”
唐孝理思索道:“第一反应是有人对警察下手,但仔细想的话,还能得出一种结论:汤小万接到的任务是撞前面的梁岳泽,却失误撞到了鸣寒。”
“对!”陈争说:“也许他们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但汤小万撞错了,险些要了梁岳泽的命。”
唐孝理的车停在爆炸发生的路段上,火势已经被扑灭,交通基本恢复,但道路两旁的树全部被烧秃,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看上去格外萧条。
“等梁岳泽醒了,我会好好试探他。”唐孝理说。
这场车祸打乱了陈争在竹泉市的安排,杀害宾法并抛尸的人神出鬼没,警方除了反复查看监控,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找到他,而他显然是个高手,除了被研究所后门巷子的公共监控拍到,其他时候简直像蒸发了一样。
而且就连那一次出现,他也不是不能躲过监控。他似乎就是要让警方看到:我来了,但你们对我无可奈何。
在这种情况下,被陈争发现的那个人影就格外值得关注,从足迹看,他们并不是一个人,人影很可能是女性。孔兵带人在幸福村周边排查,问是否看到可疑女人进出,但即便是苛刻的门卫,也说没人可疑。
那么这人也许就是幸福村的住户?被陈争发现后,她根本没有离开,而是回到了她本来的家中,或者躲进了某一户里。
队员们核对住户的足迹,但这显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没人愿意被当做嫌疑人来对待,一听足迹是出现在5-2,更是脸一黑,发誓自己就是去死,也不会去5-2。
大半天查下来,足迹没和任何人比对上。
陈争从车祸中回过神来,再次感到那道阴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洛城第三人民医院,鸣寒刚做完所有检查,就忙着扒手上的输液针,“文悟,我手机呢?”
文悟把手机递给他,护士经过,看到他不消停,想进去制止,文悟拦住护士,还把门给带上了,“让他打吧,不打这通电话,他一会儿死给你看。”
护士:“……”你们警察说死就死吗?
号码拨出去,那边几乎是秒接,陈争的声音传来,和平时很不一样,急促一些,紧张一些,一点不像那个从容淡定的陈老师。
鸣寒不由得弯起唇角,“哥——”
喊完这一声,他自己都愣住了,受伤的时候哪哪都痛,恍惚间见到了外婆,但此时经过治疗,已经好多了。他只是想叫陈争一声,声音拖得长一点,让陈争明白他没事。他没有想过用鼻音撒娇的。
陈争想说的话被这声“哥”给叫没了,顿住片刻,直到听见鸣寒的呼吸声才回过神来,“你……开个视频?”
鸣寒手忙脚乱起来,“视频啊?”
“我来,你接就行。”陈争说着挂断电话,一个视频邀请丢过去。顿时,鸣寒那张泛红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的额头受伤了,缠着绷带,隐约看得到一些血迹,眼里有红血丝,唇角破了,有些肿胀,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的伤怎么样。
“哥!”鸣寒又叫了一声,这回没多少撒娇的语气了。
陈争仔仔细细将人看了一遍,注意到鸣寒脸上的红晕比刚才更深,“脸红什么?”
鸣寒连忙摸脸,“红了吗?”
他不摸还好,这一摸,更红了。
陈争叹了口气,“辛苦了,鸟哥。”
鸣寒正色道:“可惜没能抓到活口,就差一点。”
陈争不想在这个时候批评鸣寒,“跟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其实事情经过他已经了解了,但听鸣寒从第一视角说出来,感受更加惊心动魄。鸣寒在发现汤小万手上有起爆装置之后,拔腿就跑,但仍然被冲击波掀飞,好在鸣寒身体素质足够强,换一个稍微差一点的,现在不是在ICU,就是在太平间了。
陈争有些后怕,鸣寒忽然指着自己唇角的伤口说:“哥,破相了。”
那伤处现在看着吓人,但消肿后不会太明显,陈争说:“连针都没缝,算什么破相?”
“在脸上啊,还是嘴这么重要的位置。”鸣寒不满地抱怨。
陈争顺着他说:“对对,吃辣的都得小心别碰着。”
鸣寒说的却是:“今后接吻都不方便了。”
陈争:“……”
鸣寒眨巴眨巴眼。
陈争问:“你病房现在没别人?”
鸣寒笑了,“就我一个。他们都被我撵出去了,吵死了。”
陈争心想,你也够吵的。
鸣寒凑近了点,又把额头的伤给陈争看,“老实说,哥,我破相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陈争无语,“多大点事啊?你……”他本来还想说,你这么大个个子,还这么矫情的吗?但一看鸣寒那有些委屈的样子,想到鸣寒确实遭了罪,软下心来。
“我怎么?”鸣寒追着问。
陈争想了想,“你其他地方的伤呢?给我看看。”
鸣寒将手机拿远了些,撩起病号服,他身上也缠着绷带,肌肉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这样了他还要逞嘴上威风,“你就直说想看我腹肌呗。”
陈争:“……啊,对,我就是想看你腹肌。这儿,是不是给撞没了?”
鸣寒一惊,连忙检查,“胡说,还有!”
闲扯了会儿,陈争自从知道鸣寒受伤后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叮嘱鸣寒安心养伤,医生没让出院以前绝对不能随意行动。
鸣寒满口答应,又说:“梁岳泽和他司机、助理也都住在这里,他助理伤得比较严重。等他醒了,我去看看他。”
陈争说:“你想问他什么?”
鸣寒摇摇头,“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他这车祸出得太蹊跷了,我很难定义他在车祸中的角色。”
陈争说:“你也觉得,他不是单纯的受害人。”
鸣寒眼神沉了些,想到了和陈争一样的问题,“也许汤小万要撞的其实是我的车。”
一股凉意爬上陈争的脊椎,“那你更要小心,我暂时回不来,你……”
鸣寒轻轻笑了声,“哥,但我更担心你。我这边好歹还有那么多人守着,你那边只有一个孔兵。”
陈争看着屏幕里的“战损鸟”,略微失神,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道:“孔兵知道你这么说他,下次你别想踏进他北页分局的地盘了。”
“哥。”鸣寒又说:“我真想快点到你身边去。那些人的目标真是警察的话,你的处境就更危险。”
陈争认真道:“我知道,我会加倍注意。”
两人隔着手机看着彼此,片刻,鸣寒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行了,我一想到我破相了,心里就好难过,以后都不能好好亲亲了。”
陈争食指中指并拢,在嘴唇上一压,然后贴上鸣寒受伤的唇角。
鸣寒愣住了,一动不动,像是网络卡住了。
陈争说:“没信号了?那就这样吧,挂了。”
“哥!”鸣寒赶紧说:“有信号,有信号!”
陈争笑道:“好好休息去,不然破相好不了。”
两人又拉扯了会儿,护士来查房,陈争才把电话挂掉。
梁岳泽的车祸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网络上已经有人提到了云泉集团当年的劫难,将这场车祸和金丝岛上的车祸联系到一起。
“云泉集团到底惹到了什么人?这么狠毒的吗?上次就差点搞垮云泉,好不容易起来了,又下手了?”
“别说,这个梁岳泽好厉害啊,要不是他临危受命,云泉就真的没了。”
“长得这么帅的吗?我还以为是个中年油腻大叔!”
“他那个出事的弟弟才是真的人才,要是弟弟还在的话,云泉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了。”
“梁岳泽一定要好起来啊,不能让坏人得逞!”
“话说梁家那个事故,警察这么多年都没抓到凶手吗?警察吃什么饭的?”
“说不定警匪勾结?”
“别瞎猜了,事故是在M国,那边那么乱,你有什么办法?看这次吧,肯定能抓到凶手!”
在网友充分发挥想象力时,机动小组对云泉集团的调查也在推进。梁岳泽是从五年前开始建技校、策划低端人群的劳务输送,和不少外国企业建立了合作。
这其实和云泉集团的核心业务是没有关联的,云泉集团自梁岳泽接手后,逐渐成为科技企业,需要的是高精尖人才,早期的生产都是找代工。所以梁岳泽五年前的这个决定很值得探究。
在和云泉集团有关外国企业里,有个名叫金孝全的K国商人吸引了机动小组的注意。
他是个劳务输送中介,全世界跑,在亚洲、非洲、拉美都有代理点,每年都会参加云泉集团策划的劳务输送会,有出国工作意愿的人经他之手,接受技能、语言等培训,再被送往不同的国家。
这其中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其实存在很多灰色地带,但在华国,有云泉集团给他担保,在国外,又有当地势力和他接头,他的生意似乎相当顺利。
像他这样的中介在云泉集团的合作者中并不少,机动小组重点关注他,一是因为他的团队规模大,和梁岳泽关系紧密,二是因为他的国籍和姓名。
“量天尺”里有无数个金先生,金先生早就成了一种符号。那么这个金孝全呢?有没有可能是又一位金先生?
医院里来了不少云泉集团的高层,云泉的合作方也纷纷派人来探病,但都被医护人员和警察挡了回去,梁岳泽目前的情况不适合会客。
来探病的人里没有金孝全,他和梁岳泽似乎没有太深的私交。劳务输送会还在继续,他往来于酒店和会场,显得十分繁忙。在有限的许可范围内,警方没有查到他在境内的商业操作存在违法现象。
对汤小万的调查倒是查出了不少东西。他的前妻李女士得知他闹出这么大的事,恐惧远远多于悲伤,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他肯定有这一天!他早就疯了!幸好我们已经离婚!”
唐孝理亲自给李女士做问询,“你们当年是因为什么离婚?”
李女士断断续续地说,她和汤小万是同乡,从小就认识,曾经感情很好。汤小万勤劳、诚实,说想到大城市里来打工,赚大钱,但肯定会很辛苦,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吃苦。
她觉得汤小万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和汤小万一起,日子很有奔头,于是和汤小万一起跑长途。
长途货运很累,两人吃睡都在车上,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但也确实攒下不少钱,买了房子,生了孩子,成了城里人。
但常年开车,汤小万的腰坏了,卧床不起,吃药、按摩都没用。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他垮了,这个家也就完了。
汤小万治病花了不少钱,家里一下子拮据起来,李女士开始出去找工作。那时她心里还是抱着积极的愿望,汤小万没有瘫痪,还是能下床的,以后不开车了,回乡下开个快递站或者小卖部,总是能够生活的。
但病急乱投医这句话是经过了时间和一代代人检验的,汤小万眼看医生治不好他的病,就开始相信迷信邪说。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一个“碧空教”,每天在家拜“碧空神”,祈祷这位神秘的神明能够拯救自己。
李女士从小生活的村子虽然穷,但破除迷信工作开展得很好,她不信神佛,甚至十分反感。她觉得丈夫中邪了,天天和丈夫吵架,想将他掰正回来。但汤小万越来越过分,把家里的钱拿去孝敬“碧空神”,说只有“碧空神”能够治好他的病。
眼睁睁看字多年积蓄的钱财被挥霍,李女士受不了了,和汤小万离婚,带着孩子回到家乡。而汤小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腰真的一天天好起来。
李女士怀疑过,难道那“碧空神”真的有用?
腰伤好之后,汤小万找到了工作,还是驾驶,不过不再跑长途,平时工作轻松得多,当然收入也锐减。汤小万觉得是“碧空神”给了他新的生命,经常在亲戚朋友间传教,还试图让儿子和他一起成为信徒。
李女士坚决不同意,汤小万回老家传教,她就挨家挨户敲门,说汤小万有病,是疯子。两人屡次爆发争执,汤小万骂她是疯婆子,她气得不轻,最后一次见面时破口大骂:“你早晚被你信的‘瘟神’害死!”
李女士有些发抖,“我,我说中了,他真的被‘瘟神’害死了!”
汤小万的尸体残缺不全,尸检进行得非常艰难。结合他的就医记录,法医确认他患有严重的腰部疾病。至于他后来是怎么康复,怎么重新成为驾驶员,起效的恐怕不是“碧空神”,而是一种药物。
在残缺的尸块中,法医提取到了精神类药物成分,在他的家中,也找到了这种药。他忽然好起来,并不是腰伤真的好了,而是药物让他不再疼痛,失去了对腰痛的感知。
唐孝理拿着检验报告,眉头紧锁。该药物正是机动小组密切关注的“黑印”,薛晨文当年使用的是它的早期版本,不久前霍烨维使用的也正是“黑印”!
薛晨文和霍烨维都是有钱人,有多种途径得到毒品,而汤小万的经济条件,只可能是“碧空教”提供给他!所以他感激涕零,误以为“碧空神”显灵。
花了大几万看专家门诊都治不好的病,居然就这么好了!他成了最虔诚的信徒,有机会就到处传教,在妻子和老乡眼中成了疯子。
最后,他也的确成了疯子。
汤小万如此,那霍烨维呢?与“黑印”相关的案子,警方掌握得并不多,这种毒品尚未大规模传播,霍烨维有很大的概率,也是从“碧空教”得到它。
飞马货运的老板得知汤小万的腰伤根本没有好时,吓得汗水都出来了。
他说,像他们这种小公司,并不会要求员工按时体检,汤小万自己去做的体检,显示健康,他就没管了,“我要是知道他是靠那种药物支撑的,我肯定不敢用他啊!这不没人告诉我吗!”
“‘黑印’这种作用于精神的止痛药,成瘾性极强。”唐孝理说:“他们让汤小万尝到甜头,定时定量给他药,而只要药一断,他就会因为疼痛而发疯。他的身体已经被毒品彻底控制了。”
鸣寒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扶着自个儿的输液杆,“那这时要让汤小万做任何事,都很简单,不给他药,原本的疼痛和毒瘾足够让他生不如死,‘我们可以给你药,但你要为我们办成一件事’。除了药,汤小万已经听不到别的了,哪怕对方告诉他,最后他必须按下起爆按钮,他也会立即答应。这个‘碧空教’是哪儿来的?”
唐孝理说:“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还很少,它的信徒不多。”
鸣寒疑惑道:“但汤小万不是逢人便传教?像他这样的人不少吧,为什么信徒发展不起来?”
唐孝理说:“我和老卢分析,这可能是因为‘碧空教’非常严格,它真正接收的只有被它盯上的人,而其他信众发展来的,就比如汤小万找来的人,并不真正被它认可,这些人不可能接触到‘碧空教’的秘密。汤小万发展了六个信众,每一个我都接触过了,但他们只是知道‘碧空教’这个名字,学着汤小万拜‘碧空神’,平时念点‘我主保佑’之类的。他们既没有见过汤小万的上线,也没有从汤小万手上得到任何药物。”
鸣寒说:“这就等于是无效信徒了。”
唐孝理点头,“是这个道理。像汤小万这样的人应该不少,他们都有身体和心理上无法克服的痛苦,所以‘碧空教’才能趁虚而入,用药物给与他们短暂的解脱,和长久的控制。包括霍烨维也是这样,他身体上没有痛苦,但精神上的痛苦非常严重。”
鸣寒思索,“那‘碧空教’和‘量天尺’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下一步要查的了。”唐孝理背起手,“‘黑印’是在哪里生产的,也得打一个问号。”
第155章 争鸣(07)
梁岳泽的病房外有特警值守,鸣寒穿着病号服溜达过去,立即有云泉集团的人上前,阻拦他进入。他笑着晃了晃证件,“你们梁总出事时,我就在他车的后面,追缉汤小万的也是我。怎么,我现在进去跟他聊聊劫后余生的心得都不行?”
秘书小温为难道:“梁总需要静养,医生说的。”
鸣寒说:“医生也说我需要静养,医生还说你们梁总说几句话没问题。”
特警给鸣寒开了门,鸣寒冲小温道:“不放心就一起进来,反正我也不会问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
梁岳泽正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看见鸣寒和小温出现,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在这里。”鸣寒说:“梁总,对我还有印象吗?上次你去过我家。”
梁岳泽轻蹙起眉,“你家?”
“啊,好像有些歧义。”鸣寒笑道:“不过我现在确实住在陈哥家里,他家等于我家。”说着,鸣寒晃了晃钥匙,“陈哥给我的。”
梁岳泽垂眸片刻,点头,“坐吧。”又看了看秘书,“小温,我和鸣警官聊聊,你先出去。”
小温略一低头,顺从地离开。
“没想到会出这种事。”鸣寒说:“你认识开货车的那个人吗?”
稍早之前,机动小组已经告知过梁岳泽车祸的具体情况。他摇摇头,“从未见过。”
“不过你也算是帮助过他,要不是云泉集团的劳务输送会,他也找不到现在的工作。”鸣寒意有所指道。
梁岳泽说:“我提供机会,但不代表我接触过每一个求职者。”
“理解。”鸣寒说:“就像这次,你只是上台做了十分钟的演讲。”
梁岳泽看着鸣寒,“你在现场?”
鸣寒说:“不然我怎么能紧跟着你?你不会认为,我只是碰巧出现在中嘉大道的吧?”
梁岳泽皱眉,“你们到底在怀疑我什么?”
鸣寒耸耸肩,“怀疑你什么,我哥上次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
梁岳泽叹了口气,“但我也说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量天尺’,我更不可能和这种来历不明的组织合作!陈争知道我的家人是如何遇害,但他不肯告诉我!”
“别急,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动怒。”鸣寒说:“你和我哥做了这么多年发小,难道不知道,警方的线索是不能随意透露?”
梁岳泽眼神有些失望,“发小……他大概早就没有将我当做朋友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鸣寒说:“算了,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聊我哥,今后有的是机会。你知道吗,那辆出租车上的人都死了,司机四十多岁,孩子在重点中学读书,自己考进去的,成绩很好,后座的女乘客刚毕业,老家在乡镇,连续工作半个多月,生病了,实在难受,才打车回家休息。就那么一撞,人就没了,两个家庭也毁了。”
梁岳泽抓住被子,片刻后叹气,“我很抱歉。我会尽可能补偿他们的家人。”
“以什么名义呢?”鸣寒说:“其实你也是受害者,是汤小万撞了你,不是你撞了他们。”
梁岳泽摇头,“他们确实是因为我,遭受飞来横祸。”
鸣寒说:“看来金钱确实能买命,有人买了汤小万的命,而你买的豪车为你挡下灾厄,开出租车、坐出租车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梁岳泽沉默少顷,“所以我想补偿他们。”
鸣寒又问:“你觉得汤小万背后可能是谁?”
梁岳泽说:“我不知道。”
鸣寒说:“是不知道,还是不好说?”
梁岳泽面色一沉,“鸣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鸣寒说:“你上网了吗?网友对于你们梁家过去和当下的两场车祸很感兴趣,很多人为你弟弟妹妹、叔叔的去世扼腕叹息,也有不少人为你祈福,希望你能挺过来。他们说,有人当年想搞垮云泉,于是你的至亲遇害,后来你居然没有被打倒,云泉发展得比过去还好,所以现在你变成了必须被除掉的人。不明真相的群众都能想到这一点,你呢?”
梁岳泽似乎很不愿意提到那段过去,不耐烦道:“当年没有结果的事,过去再久,都不会再有结果。我的家人早已安息,我不希望他们在被打搅。”
鸣寒冰冷道:“他们没有安息,你是最清楚的人。”
“你……”梁岳泽脸色变得很难看,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鸣警官,金丝岛案发生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吧?”
“啊,说起这事,差点忘了。”鸣寒微笑,“我当时的确是个小孩,我的父亲叫卜阳运,是当时南山市有名的商人。”
梁岳泽神情平静,“我知道他,但我们没有合作过。”
鸣寒原以为自己提及卜阳运,梁岳泽会有一些反应,但没有,什么都没有。然而正是这份平静,让他更显得古怪。
“行吧,汤小万背后是谁,就由我们警方来调查。”鸣寒说:“来都来了,不介意我多问你一些问题吧?”
梁岳泽往后靠了靠,显得十分疲惫,“你问吧。”
鸣寒说:“你执掌的云泉集团,业务一直在科技领域,你怎么会忽然想到策划劳务输送会、开技校?”
梁岳泽若有所思地看着鸣寒,“陈争没有给你说过吗?”
鸣寒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挑衅,“我哥不喜欢给我说别人的事。”
梁岳泽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停顿几秒,“我的祖父是个很受尊重的人。”
鸣寒说:“我知道,梁老爷子是位杰出的商人。”
梁岳泽摇头,“当年云泉集团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我二叔执意改革,想要裁撤相当多的老牌部门,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执。我和二叔都以为,老爷子是年老昏聩,顽固不化。我接手云泉后,把能撤的都撤了,现在的云泉,早就不是以前的云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