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诏哦一声,仍然板着脸。
陆冼笑了下,把他手里的饭菜提过来,放到餐桌上,一一拿出来打开摆好:“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尝尝?”
陆冼和江诏的口味很相近,有时陆冼自己都会疑惑,怎么他爱吃什么,江诏也会爱吃什么,就好像江诏的口味特意跟着他改变一样。
江诏坐到餐桌上,端起一碗米饭,拿起筷子,说:“下次再不提前跟我说,我杀到你博物院去。”
陆冼笑着坐下,问他:“还生气呢?”
江诏看他一眼:“我担心你。”
陆冼不由笑道:“一个大男人,晚回家几个小时,有什么可担心的。好了,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陆冼目光柔和,温温柔柔地看着他。
江诏早就消气了,他看眼陆冼,视线很快垂下去,唇角露出几分笑意:“道歉就不用了。”
他小声道:“你哄哄我。”
陆冼歪头笑了下:“怎么哄。”
江诏傲娇地偏开脑袋:“你自己想办法。”
陆冼故作无奈地挠挠下巴,仿佛很苦恼:“那要怎么哄啊,高中生,又是青春期,叛逆期。”
陆冼轻轻叹口气,突然身体前倾,双手抱住江诏。
江诏瞬间愣住。
他们做文物修复的,手似乎格外的软。陆冼双手轻柔地搭在江诏后背上,指腹上有一层常年拿着镊子小刀磨出来的厚厚的茧。
现在那层茧就抵在江诏背上,屋里开着空调,江诏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隔着那层毛衣,江诏似乎都能感受到陆冼手指上温暖的温度。
陆冼温柔地拥着他,胸膛贴着他,头并没有靠在他肩膀上,问他:“抱抱能消气吗?”
江诏艰难地抬起头,露出线条流畅的脖子,他似乎呼吸很困难,好一会儿喉结才不自然地滑动一下。
江诏想,这可太能了。
你要是再亲我一口,我现在就能开心到原地爆炸。
吃完饭,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江诏已经收拾东西,准备上床睡觉了。
陆冼捏捏手指,拿出跟江诏同款的习题本,看看江诏刚做完的那道大题。
江诏走过来,帮他捏捏肩膀:“哥,你不睡吗?”
陆冼喝了口水,说:“我帮你看看这个题,明天帮你讲。”
江诏:“我不急。”
他看眼陆冼的手指,心疼地坐下来,帮陆冼捏捏手:“哥,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啊?”
陆冼点下头:“有点。”
他今天修了一天的陶瓷,晚上又修了两个多小时的钟表,全是精细活,一点都不能马虎。至于下午的直播,不过是客串,他只在快下班的时候出镜了二十分钟。
江诏帮他揉揉手指,说:“睡吧,别太累了。”
江诏说完,一时没防备,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哪个老头啊,这么不长眼睛,找你办事。”
陆冼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说话?”
江诏一向很有礼貌啊。
江诏立刻咬了下舌尖,恢复乖巧模样,他缓缓开口:“我的意思是,哪位老前辈,怎么突然找你修钟?老头……就是个客观描述。”
不客观的话,他甚至想直接喊老登。
个老不死的,把他哥累成这样。
陆冼随即把今天的事都告诉江诏,说完,他皱了下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沈正清,给我的感觉不太对。”
那个诡异的笑,还有,对方身上一直萦绕着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两人靠近时陆冼就能闻到。除此之外,晚上沈正清抬手帮他搬箱子时,手腕上还不小心露出一小截黑色纹身。
陆冼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别人纹身,但这都是别人爱好,别人吸不吸烟,纹不纹身,都跟他无关,只要别当着他面吸,让他吸二手烟就行。
还是就是,吸烟有害健康,江瑜江诏不能抽,别人抽不抽烟,他都无所谓。
他只是有些诧异,这个沈正清,看着乖乖巧巧的,戴着眼镜,穿着白色羽绒服,一副只会读书的文弱大学生模样,居然也会抽烟,也会纹身,这实在是有一种反差感。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爱好,陆冼没有多想,只是告诉江诏:“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总说不出来,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江诏嗯一声,劝他上床睡觉。
等陆冼睡熟了,江诏多留个心眼,利用钞能力,混进黎阳大学的学生群。
深夜,江诏匿名在学生群打听起沈正清这个人:
[你们谁认识沈正清吗?大二学生。]
群里很快有人回复:[我们班有一个叫沈正清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
这人又问:[你找他什么事吗?]
江诏眯了下眼睛,敲字回复:[我暗恋他,想跟他聊聊。]
次日,天明。
宋阳光被他薅进男生厕所。
今天早上,从来没被别人追求过的沈正清加他微信了,留言特别恶心:
[小妹妹,听说你暗恋我?]
[看看照片?]
江诏把手机递给宋阳光,语气冷凝:“你给他回。”
宋阳光看一眼沈正清发过来的消息,人都傻了:“我?”
江诏点下头:“嗯。”
宋阳光都气笑了:“大哥我男的!人家要小妹妹!”
江诏又点了下头:“你能小妹妹。”
跟宋阳光认识那么久,他当然知道,宋阳光的伪音能力不是盖的,有时候他们打游戏,为了抢个红,宋阳光都会夹起嗓子,装出萌妹的声音,跟路人男队友撒娇要红。
宋阳光嫌恶心,连连摆手:“我不要,你买个变声器去。”
江诏一本正经道:“变声器不够真实。”
接着他皱了下眉,催促道:“快点,等下要上课了!”
宋阳光撇下嘴,不是很情愿地拿着手机问他:“说什么?”
江诏冷静道:“套他话,问他最近在干什么?怎么想起来找我哥帮忙的?其余的,你自由发挥。”
昨天晚上江诏打听了一晚上,得知这个沈正清考上大学之后就有点堕落,大一期末挂了好几科,成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听说他还是孟平诀铁杆老粉,从孟平诀刚入圈时就一直追他了。
江诏心里顿时不安。
今天早上,他难得主动给他爸打电话,让他爸在他哥身边安排好几个保镖,暗中保护他哥。
“自由发挥啊,”宋阳光顿时来劲了,他清清嗓子,夹着声音问,“哥哥,在干什么呢?”
江诏双手抱怀,拧了下眉:“可以不用这么恶心。”
宋阳光白他一眼:“你懂什么?他们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江诏轻呵一声:“说的好像我们不是男人一样。”
他喜欢的陆冼,性格一点都不娇软,就不用说了。
至于宋阳光喜欢的章淑淑,也是个外表看着柔弱,其实内心特别强硬的女孩子。
他陪着宋阳光去看过章淑淑参加的演讲,那女孩身高刚过一米六,演讲的时候,声音顿挫有力,非常有感染力,讲出了一米八的气势!
宋阳光没有否认,很快,沈正清回复了:“在学校呢,等下还有课。”
沈正清问道:“你是哪个班的?下课我去找你啊。”
宋阳光夹着嗓子:“我不在你们学校,我是隔壁高中的,我刚满十八岁哦~”
江诏眉头皱得更深了,太恶心了。
沈正清发过来的语音却显得很兴奋:“成年了就没有关系啊,我今年大二,我可以辅导你功课。”
江诏无声冷笑。
你都挂了好几门了,还好意思辅导别人,高中知识早还给老师了,可别误人子弟了。
宋阳光随即回复:“好啊,有时间我们线下见一面,不过我现在出不去哦,我住宿呢,一星期才能回家一次。”
沈正清:“没关系,到时候我来接你。发个照片看一下呗。”
宋阳光:“好呀。”
他随即举起手机,眨下眼睛,做出一个十分娇俏的wink动作,接着下载修图软件,一键把自己修成了古风美女。
只有眼睛和脸部轮廓,还能看出来一点点是宋阳光本人。
江诏都看呆了:“你是有多熟练。”
“嘘。”宋阳光又对这张照片稍作修改,接着把这张娇俏可爱的古风美女照发给沈正清,“之前拍的写真,好看吗?”
沈正清立刻回复:“哇,大美女啊,什么时候见面啊?”
宋阳光腼腆一笑:“不着急。”
江诏忍不住催促:“快点。”
宋阳光点下头,终于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听说你也是孟平诀的粉丝啊,听说他最近退圈了,你最近在做什么啊?”
一提起这事,沈正清一肚子火,语速都不由加快:“自从出了道歉声明,他就慢慢掉资源,然后就退圈了。他退圈,肯定跟那个陆冼有关系!我最近正在查呢,你看着吧,那个陆冼肯定要付出代价!”
江诏眼神瞬间冷冽。他看眼宋阳光,对方立刻会意,给沈正清发语音:“你们是有什么计划吗?我也要参与一下,我也是孟哥粉丝!”
“……”
半小时后,江诏和宋阳光一人拿着一本书,站到了教室门外。
这节课正好是老唐的地理课。
趁着现在大家都在做题,老唐拿着一把长尺,走到他们面前,凶狠地盯着他们俩:“我还以为你俩改好了!现在都几点了,才过来上课!这堂课迟到了二十分钟!去哪鬼混了!”
江诏撒起谎来不打草稿:“忘拿作业了,回去拿了。”
老唐厉声逼问:“作业呢。”
江诏懒懒地靠在墙上:“记错了,就在抽屉里,刚才没找到。”
“又撒谎!”老唐顿时头疼,问他俩,“知道错了吗?”
江诏语气平静:“错了。”
老唐:“错哪了?”
江诏停顿一下,突然毫不相干地回了句:“不要网恋。”
老唐:“?”
江诏一本正经道:“网恋有风险,恋爱需谨慎。”
老唐一脸懵逼:“???”
旁边宋阳光拼命咬牙,差点笑撅过去。
“还笑!站稳了!”
老唐一声呵斥,最后看在他俩这次月考大有进步的份上,勉强放他们一马:“行了,赶紧进屋吧,好好学习。”
老唐大方地挥下手。
“哎!”宋阳光赶紧应一声,转身就往屋里快步走。
江诏刚要转身,就听见老唐低声叫他:“江诏。”
“嗯?”江诏停下脚步。
老唐右手拿着尺子,尺子头搭在左手上,深褐色眼珠看着他,眼睛格外有神,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别往心里去,老师们肯定相信你,你跟宋阳光两个人,这两个月什么学习状态,老师们都看在眼里,老师们都清楚。继续加油,期末考试再加把劲,到时候再进步,肯定就没人再说你们什么了。反正学习嘛,都是为自己学的,别管别人说什么,能考上才是最重要的,快考试了,心态一定要稳,啊。”
江诏安静了好几秒,然后轻轻地嗯了声。
他突然想给班主任一个很轻的拥抱。
算了,还是毕业的时候再抱吧。
江诏看着他班主任头上毛发稀疏的地中海发型,突然很担忧地开口:“老师,以后少熬夜,少操心。”
他抬手指下老唐的头发,语气真挚:“再熬夜,头发都该掉光了。”
老唐顿时抬起尺子,一直拍他的胳膊,十分嫌弃:“滚滚滚!你少给我惹祸,我头发还能少掉点,滚屋里学习去,滚!”
江诏赶紧跑进屋,避免挨打。
他揉揉胳膊,心想这老唐下手,没轻没重的,得亏现在是冬天,他穿得多,抗揍。
宋阳光好奇地凑过来问:“老唐跟你说什么了?”
江诏拿出习题本,转了下笔,开始做题,随口道:“让你不要网恋。”
宋阳光顿时一惊:“你把沈正清的事告诉他了?”
江诏顿时抬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宋阳光立刻明白过来,怕吵到同学,很轻地讪笑一下。
下课后,江诏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低着头,把手机放在腿上,用手臂遮一下。
几分钟前,沈正清回复了:[我上午好多课,孟哥的事我下午再跟你说。]
江诏:[好。]
几秒后,他又手动点了撤回,用宋阳光的语气回复了两个字:[好呀~]
下午,沈正清把他拉进了粉丝复仇群里,群名:守护全天下最好的孟崽!
在这个群里,江诏终于得知了他们详细的计划。
原来他们的复仇名单里,不只有陆冼一个人,还有孟平诀曾经的小鲜肉对家、跟孟平诀闹过绯闻的十八线女明星,甚至还有孟平诀原来的经纪公司和他原来的经纪人。
只是这些人,在娱乐圈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人脉,他们有自己的签约公司,甚至有自己的保镖团队。
只有陆冼,看起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网红教授,背后没有任何的经纪团队,说白了就是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素人,看起来最好欺负。
宋阳光看群里发的这些消息,他的拳头都硬了:“操啊,这都什么傻逼粉丝,这姓孟的之前都在养蛊吗?”
江诏脸色越来越冷。
养不养蛊他不清楚,这傻逼群他肯定得点举报。
群里有人发消息:[我打听过了,姓陆的他爸妈都是建筑大师,可能在学术那边有点关系。当儿子的手艺不精,修坏文物,还偷走金鸟,我看他爹妈以后怎么见人。]
[搞学术的肯定没有那些明星团队会公关,先搞陆冼!]
[对,孟哥道歉之后就退圈,这事肯定跟陆冼有关系!]
[他哪来那么大能量能把孟哥搞退圈?要真是他搞的孟哥,说明这人身上肯定不干净!怎么能让这种人待在博物院?举报!]
底下一堆人附和:[对,举报!上次没举报掉纯粹是他运气好!]
[我远房表哥在文化局工作,我让他来查!]
[不过他是临安文化局的,可能管不到黎阳博物院。]
[没事,他们体制内的人肯定都互相认识。]
这个有亲戚在文化局工作的群友突然有些犹豫:[我之前问过我表哥了,这个陆冼在临安也很有名,不像会干坏事的人。]
其他群友立刻回复:[反正孟哥退圈肯定跟他有关,没黑点肯定是我们没查到。]
[对,按原计划进行,搞臭他。]
自从孟平诀退圈,这些没人约束的脑残粉就像彻底疯了一样,看谁都想举报。
宋阳光看得胆战心惊,他颤巍巍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这些聊天记录拍照:“我得发给章淑淑,让她看看这些脑残粉多魔怔。”
江诏面无表情拧开水杯盖子,喝了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沉声道:“她不会信的,她肯定说这些都是黑装粉,或者只是少部分脑残粉。”
江诏看眼群聊人数,这个群除他之外,只有三十多人,在孟平诀庞大的粉丝基数面前,这点人数的确只是极少数。
宋阳光气愤道:“诏哥,打脸要彻底,我们现在就录屏,保存好录屏时间,然后装作不知情,让他们按原计划执行,等他们瞎扯完直接把录屏发到网上去,再报警,我看他们怎么办!这叫钓鱼执法!”
江诏没有丝毫犹豫:“不行。”
宋阳光一愣:“为什么?”
江诏抿了下唇,说:“我哥不是鱼饵。”
江诏不可能拿他哥来钓鱼。
江诏直接给陆冼发消息:[哥,别跟沈正清接触,他是孟平诀粉丝,他要害你。]
几分钟后,陆冼回了:[知道了。]
江诏稍微放了心,好不容易熬完一节体育课,却在放学铃响后,接到陆冼的电话。
陆冼似乎很匆忙,急匆匆地走路:“我得去趟钟表馆,冰箱里有中午多做的饭菜,你拿出来热着吃,我可能得晚点回来。”
江诏顿时急了,他顶着一头的汗,连加棉的冬季校服都懒得穿了,提上书包就往外跑,宋阳光赶紧抱上两人的衣服以及自己的书包往前追。
江诏边跑边说:“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个沈正清不对劲吗?你怎么还去钟表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给你截图!”
“不是不相信你,”陆冼步履匆匆,语气却很平静,“刚才沈师傅给我打电话,说钟表齿轮断了,我得去看看,那齿轮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好换。那可是文物,我不能不管。”
江诏急得大喊:“文物重要人重要?!”
陆教授毫不犹豫:“文物。”
“我——”江诏气得想骂人,又不可能骂他哥,只能在心里问候一下沈正清的祖宗十八代。
趁着江诏跑到校门口打车的工夫,宋阳光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把手里衣服递给江诏。
江诏一边穿衣服一边劝道:“世上这么多文物,哥你管不过来。”
陆冼已经坐到车上,回道:“我知道,我平时也不管这些私人藏品,但沈师傅教过我,我欠他一个人情。”
江诏语气急促:“你不是已经给他买蜂蜜了吗?”
陆冼十分坦然:“是啊,不过有这层曾经的来往在,这文物又这么精美,我的确舍不得。这文物落我手上,算它命好。”
江诏算是听明白了,他哥就是一时心软,舍不得这座破钟了。
他叹口气:“我打车过去,马上到。”
陆冼愣了下,问:“你要过来?”
“对,我不放心你,我要过去!”少年说话每个字的音都很重,显然已经生气了。
陆冼笑了下,插上车钥匙,系好安全带:“行吧,那你别打车了,我过去接你。”
说完陆冼直接挂掉电话,转动方向盘,往江诏学校开去。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无数遍,根本不需要开导航。
校门口的江诏穿好衣服,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嘟囔一句:“这还差不多。”
十几分钟后,陆冼已经开车到他校门口。
冬天天黑得早,陆冼摇下车窗,叫他:“赶紧上车,外面冷。”
江诏赶紧上车,坐到副驾上。
宋阳光也跟着跑过来,坐上后座。
陆冼扭头问道:“你也要来吗?”
宋阳光骄傲地抬起头颅:“我可是大功臣!”
陆冼叹口气:“行吧。”
说完他有些不满地看眼江诏,语气略微有些责备:“不好好学习,瞎掺和什么。”
江诏顿时觉得有些心冷,头偏向一边:“又拿我当小孩。”
陆冼转头看他一眼,顿时有些后悔。
完蛋,又把江诏惹生气了。
算了,等下再哄吧,先办正事。
一路上,宋阳光跟他科普了下沈正清打算怎么对付他的事。
陆冼倒是毫不担心,反正有警察呢,他只担心那文物会被沈正清破坏掉,不好修。
陆冼听着听着,心里满是懊悔。
他眼神有些慌乱,很小声地说:“对不起啊,我刚才不该说你。”
江诏都是为了他好,他怎么能这么说江诏呢?
何况江诏短时间内能查清楚这么多事情,真的很有本事啊,比他强多了,他怎么能说江诏很幼稚瞎掺和呢?
江诏没搭理他,一直看着窗外,却在上车三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时,狠狠地摔门下车。
陆冼听着摔门的这一声巨响,眼睫吓得一颤。
完了,生大气了,不好哄。
陆冼赶忙下车,把车锁好,追了上去。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啊,不生气了好不好?”陆冼一向如此,知道自己错了之后,都会非常快速地跟别人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江诏正在气头上,他本来就生气他哥明知有圈套还要来钟表馆,他哥还嫌弃他是小孩什么都不懂。
江诏本着脸,步伐极快,心想我们到底谁是小孩?谁跟你似的,这么容易就被人骗。
江诏正想着,突然停下脚步。
也是,他哥本来就心思单纯,要不然也不会被自己装乖蒙骗这么多年。
少年的心里难得涌上来一丝内疚,然而他气还是没消。
陆冼试图来拽他的胳膊,也被他抽手躲开。
两人一直走到屋里,江诏靠在大门旁边的玻璃柜上,脸色冰冷,垂眸看着地面。
陆冼凑过来哄他:“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知道错了,我弟弟最厉害了!”
江诏嘴角动了下,唇角隐隐有些笑意,他最受不了他哥柔声哄他了,他赶紧绷紧唇线,扬头点了下店里的修复台:“别管我,你管文物。”
陆冼看出他气消了大半,脸上浮现笑意,继续哄道:“修文物是正事,哄我弟弟也是正事,你这正事,比修文物重要多了!”
江诏立刻转头看向旁边,努力抿紧嘴巴。
陆冼跟小孩似的,探头过去看他:“不生气了?”
江诏扭头不看他,十分傲娇地开口:“本来也没生气。”
陆冼放下心来,柔声道:“那我去忙了?”
江诏点下头:“嗯。”
陆冼松了口气,这才走到修复台旁边。
修复台上,那件千花百鸟钟的底座,被人用电锯从上而下,劈成了两半,被锯断的齿轮有的从机关上掉落下来,都分不清它原来的位置。
而钟表台上,那件连接着铜棒的金鸟也被人直接锯断,不翼而飞。
沈自在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接受了钟表被人破坏的事实,说:“我下午才看到,已经报警了,警察去对面查监控了。”
他屋里没监控,然而周边店家屋里屋外都有监控,警察去附近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出来蛛丝马迹。
以这件文物的历史价值,以及丢失金鸟本身的金价,都可以达到立案条件了。
沈自在继续道:“我仔细检查过了,这屋里其他东西都没丢,就这件金鸟丢了,真是奇了怪了。”
沈正清在旁边赶忙插嘴:“你其他东西也不值钱啊,你卖的表又不贵,这金鸟光金价就有九万五。”
沈自在白他一眼:“怎么不值钱?我帮人修的劳力士不值钱啊?”
沈正清顿时哑然,没有说话。
陆冼把断裂的齿轮拿起来,仔细端详,把是一对的部分放在一起,单独收好。
“这两个应该是一对。”沈自在戴上一次性白手套,把掉落下来的两截齿轮放在一起,装到小塑料袋里。
陆冼点下头,又仔细观察其他裂口。
这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对断开的底座进行整理,必要的时候会拿起螺丝刀,把挂在机关上被锯断的齿轮拆下来。
沈正清在旁边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爷爷,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沈自在拧着眉,憋着一肚火:“你说。”
沈正清看一眼陆冼,终于开始他的表演,他显得很气愤的样子,瞪着陆冼:“昨天晚上,你不是回老家了吗?店里只有我一个人看店。大概零点的时候,陆教授开车过来了,说要把这座钟搬回他家慢慢研究。我没同意,毕竟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可能让他直接拿走,他要是拿走搞丢了或者不还了,我找谁要去?我当时喝了好多酒,喝醉了,说话也冲,就跟他吵起来了,还骂了一些脏话,结果陆教授恼羞成怒,就拿电锯把底座割坏了,金鸟也被他锯掉拿走了。”
沈正清咬着牙,一副气坏了的样子:“后来我就把底座搬进了仓库。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我以为是我喝大了,就没当回事,早起又差点迟到了,我就没多想,提上书包就赶紧去上学了,现在想起来,原来我昨天晚上没有出现幻觉,陆教授真的没控制好情绪,把底座破坏成这样!”
沈正清深吸一口气,似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陆冼说:“陆教授,昨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好歹把金鸟还给我们啊,偷东西是犯法的!”
江诏垂着眼眸,缓缓捏下手指,骨节摩擦间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忍住,当着他哥的面,打人不好。
宋阳光站在他旁边,舌尖抵了下腮帮,问江诏:“这能忍?”
江诏看着沈正清,眼神冷到极点,没说话。
沈自在听着自家孙子的胡言乱语,缓缓摘下手套,对正在给文物检查的陆冼说:“陆教授,你等我一下。”
沈自在摘掉老花镜,随手抄起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突然往他孙子身上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陆教授会偷你家鸟???”
沈正清被揍得上蹿下跳,边躲边哎哟地叫:“是真的,我没说谎!昨天晚上就我一个人看店!我喝醉了,差点跟他打起来!”
沈自在气得差点撞到桌角:“你还敢胡说!”
宋阳光赶紧跑过去假装阻拦,实际双手用力地把沈正清抓住,好让老爷子能打到人,他装模作样地开口:“有话好好说,不能打人,不能打人!”
宋阳光说着,把沈正清往他爷爷那边推得更近了。
“哎哟我去!”宋阳光离得太近,自己都差点挨了一下。
沈自在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沈自在说完,一掸子结结实实地劈到沈正清胳膊上。
沈正清被打得龇牙咧嘴,又被宋阳光抓着,没地方躲,他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打,挣扎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是真的,我都跟我同学讲了,我同学都帮我打抱不平,发微博了!”
沈自在一愣:“你居然还发微博了?”
沈正清疼得呲牙:“不是我发,我同学发!”
宋阳光扭头看眼江诏,江诏冷着脸,示意他先把人放开。
宋阳光赶紧松手。
沈正清揉揉被打疼的胳膊,点开微博,拿给他爷爷看:“你看,不是我发的,是我同学发,我同学都相信我,帮我发微博求证,你怎么都不相信我呢?”
宋阳光凑过去一看,十分钟前有个微博小号发表了一篇长微博,指责陆教授情绪不稳定,破坏文物,还见财起意,偷走金鸟,并且艾特了黎阳博物院官方微博,问官方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