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煦梁认真想了一下,回答他:“严格来说,还是执勤期。”
江新年听见这句直接炸了毛,也不知道褚煦梁是故意气他还是逗他,又或者真的这么无欲无求。他这边抓心挠肺地难受,对方却始终云淡风轻的,这很不公平!
江新年站起来推着褚煦梁堵住他的唇,将人抵在墙上亲吻。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这又是新婚又是分别的,谁受得住,反正他是受不了。
就像一个小孩从来不给他吃冰淇淋就算了,可哪天让他尝过美味然后又不给吃了,那才叫遭罪。日日夜夜都念着那滋味,恨不得插翅飞到对方身边。
江新年吻得动情,手还四处游移点火。褚煦梁渐渐招架不住开始腰身发软,偏偏身后是墙壁根本退无可退只能由着江新年发泄不满。
江新年凶狠地吻过一阵又转而委委屈屈地在褚煦梁耳边诉说:“梁哥,我每天都在想你。”
褚煦梁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勺,任由真心流露:“我也想你。”
江新年犹如被注入了一剂兴奋药水,呼吸都急起来,舔着褚煦梁的耳廓拉着他倒在酒店大床上。
江新年觉得自己像是得了某种奇怪的肌肤焦渴症,唯有和褚煦梁紧紧贴在一起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
此前江新年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重欲的人,甚至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些性冷淡。但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不过是内心的欲望一直没有得到释放,他对褚煦梁的渴求强烈到超出自己的认知。
江新年翻身将褚煦梁压到身下,放过他的双唇转而去吸吮对方的喉结。独属于男性的特征昭示着他亲吻的这个人是同他一样的性别。
江新年曾经以为那夜异国艳遇不过是由于酒精的催化,实际上自己并不能真正地接受一个男人。但如今他清晰明白地知道,他的欲望始于这个男人,忠于这个男人。真正的情起根本不需要跨越性别的障碍,因为爱是一种本能。
睡衣下摆被撩起堆叠到锁骨的位置,褚煦梁清晰地感受着密集柔情的亲吻流连在他胸膛,然后一路往下造访小腹和腰侧最后来到人鱼线的位置。察觉到江新年的意图,褚煦梁伸手去阻挡。
“你不用这样的。”江新年根本不需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而且褚煦梁心中隐隐有些害怕,怕对方不能完全接受。
江新年握住他的手压到一旁,不容拒绝地低下头去。褚煦梁仰起头,难以自抑地将修长的手指插进对方乌黑的发里。
半晌,江新年去卫生间漱口,出来的时候边走边脱掉了自己身上紧绷的长裤只剩下一条四角短裤。褚煦梁已经不像头一次那么害羞,这回没有偏过眼去。
“梁哥,你这个擦脸的贵吗?”
褚煦梁看向江新年手里握着的黑色小瓶,那是自己的面霜。
撑起一点身体,褚煦梁声音带着一种情事后特有的慵懒。“怎么,贵的话你就能不用了?”
“那不行!”江新年跪上床,咧开嘴笑的模样俊美逼人。“贵的话大不了我赔你一个。”
大概是打定主意要赔褚煦梁一个新的面霜,江新年用起来毫不手软。一大罐面霜被他挖去大半,连空气中都浮动着一股暗香。
褚煦梁是觉得自己今后再也不能直视这个牌子的面霜了,别说是用光是闻着这香味,也会不可避免地勾起此刻回忆。
酒店房间备的标准尺码勒得江新年难受,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时隔多日再一次吃上冰淇淋,身心得到的满足令那点不适不值一提。
江新年像个突然盼到奖励的孩子,急急咬上几口,之后又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似的改为慢慢将其舔到融化,任由冰淇淋的甜味在口中漫延,享受那绝美滋味的持久留存。到最后再将剩余的蛋卷一口咬碎吃得渣都不剩,然后餍足地眯起眼睛。
江新年是被电话声吵醒的,他摸过床头柜的手机放到耳边,张盟咋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师兄睡醒了没?我来你房间找你玩儿哈。”
江新年下意识地答:“好。”然后才回魂一般意识到自己还在褚煦梁这呢,他立马改口:“别!我是说等一会儿,我还要洗个澡!”
江新年低头,褚煦梁也醒了正躺在他臂弯揉眼睛呢。“你过十五分钟再来找我!”他冲张盟叫道。
“哦,洗澡啊。”张盟故意拖长了音调,语调十分不正经地反问道:“十五分钟就够了啊师兄?”
他们一般早上飞完航班回酒店就会先洗澡然后再睡觉,所以江新年此刻起床还说要洗澡,张盟不免就想歪了,揶揄得不带掩饰。
“滚你丫的!”
江新年挂了电话,一看时间都快傍晚六点。他亲了亲还迷糊着的褚煦梁,下床去找被他自己扔了一地的衣服。
边穿边跟褚煦梁解释:“张盟要去房间找我,我先回去了啊。”不然就要穿帮了。
褚煦梁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睡得有些凌乱,瞧着倒有一种别样的可爱。他把头重新埋回被子里,在江新年穿好衣服准备走的时候低声抱怨道:“他怎么老爱找你。”
那声音从被面下闷闷地传来,江新年不可置信,他梁哥这是在吃醋?
江新年重新倒回来,爬上床,把褚煦梁从被子里剥出来。“梁哥,你想我留下来?”只要褚煦梁一句话,就是刀架脖子上江新年也不走了。
褚煦梁不愿意承认,赶人道:“你快去吧,别一会儿解释不清了。”
“真的?”江新年不确定。
“嗯。”褚煦梁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已经恢复到往常的样子。“快去吧,十五分钟快到了。”
江新年前脚刚回房间,后脚张盟就来敲门。江新年把人放进来,张盟一来就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魂。“师兄,你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张盟一屁股坐上沙发,“飞机上快把我憋死了,想问又怕被褚机长训。”
江新年春风得意,满脸滋润地说:“才刚在一块儿,就前两周的事儿。”
张盟好奇得不行,“怎么认识的啊?肯定是一大美女吧?”
江新年乐了,应道:“嗯,冰山美人,旅行的时候认识的。”
张盟一脸羡慕,心道别人旅行怎么都有艳遇,自己想要找个对象咋就那么难呢?
“你说你们一个个的都脱单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张盟瘫在沙发上,他都快二十四了还是个处男,这年头说出去不给人笑掉大牙?
江新年的春风得意都写在脸上,这神色两厢一对比就跟一迎风招展的青葱绿树和一株焉了吧唧的黄叶小白菜一样。
江新年颇有闲情逸致地问张盟:“唉,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张盟想了想,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某位机务洗过澡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画面。“就身材好点的吧。”
“还有呢?”江新年追问,他心情好,想着如果有合适的,也能帮忙留意一下。
“脾气好点的吧。”不要像某位机务那样动不动就给他冷脸。
不是,他拿季晨这个直男对比个什么劲儿啊!张盟重新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择偶的标准好像也不算太严苛,就这么两条而已,怎么就是找不到真命天子呢?
算了不想这些,张盟提议说:“师兄,待会儿咱们又去上回那家店吃兔头和蹄花吧?”
去年秋天那会儿他们飞成都,也是这样的组合,他和江新年去了双流一家老字号吃饭味道十分不错,张盟一直惦记着呢。
“行啊,待会儿叫上梁哥。”
那个时候江新年还没认清自己的心意,如今想来真是唏嘘,还好褚煦梁愿意等着他。
“啊,要叫上褚机长一块儿吗?”张盟犹犹豫豫地讲。
“你不乐意?”江新年有一种被冒犯到的感觉,皱起了眉。
“不是不是,我哪敢。就是面对褚机长我有点怵。”
张盟说的是实话,对褚煦梁这个人他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被提问抽考搞得有些后遗症罢了。
江新年缓和了一点神色,劝解道:“梁哥他人很好的,你自己别心虚啊。”
“呃,师兄,你衣服是不是穿反了?”张盟指着江新年的体恤问。
江新年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刚才太着急把体恤的里外弄反了,虽说他这个是纯色并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线缝都露在了外头。
他抬手撩起衣服下摆,把体恤重新脱下来。正好这时房门被扣响,张盟站起身去开门。
“褚机长!”
随着张盟大嗓门一声招呼,正裸着上半身往头上套衣服的江新年扭过头来,见褚煦梁穿着一件高领毛衣此刻正站在房门外,两人隔着一个傻乎乎的张盟视线相接。
作者有话说:
那个,可以多一点评论吗?一个人写文好寂寞的。
褚煦梁先偏过头去,江新年赶忙穿好衣服,挤开张盟来到门边。“梁哥,你找我?”
褚煦梁垂着眼睫辨不清情绪,只问:“去吃饭吗?”
江新年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张盟探出个头来讲:“褚机长,我们正好要去找您一块儿吃饭呢。我知道双流有一家老妈蹄花,可好吃了!”
这个狗腿子,话都让他抢着说了,刚才是谁说见到褚煦梁就发怵的?江新年回头瞪张盟一眼,然后请褚煦梁进房间里坐。
“刚衣服穿反了。”江新年不动声色地解释。“我再套件外套咱们就出发吧。”
其实褚煦梁心里明白江新年不会背着他乱来,但不可否认刚才开门那一刻见到江新年裸着上身有惊愕也有不满。但非要深究这事又显得太过矫情,于是褚煦梁只好自己生闷气,一路上都没怎么和江新年讲话。
那家店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他们到得晚只剩下店面外的桌子。秋天的时候坐在露天倒也舒服,但如今二月份的成都依旧春寒料峭,傍晚的夜风阵阵刮来引得张盟侧头连打两个喷嚏。
“梁哥你冷吗?”江新年关切地问。他梁哥一向怕冷,好在今天穿了高领毛衣加外套。只见褚煦梁摇摇头,继续用茶水烫碗筷。
“我冷。”张盟打完喷嚏瑟瑟发抖地拢了拢衣领。
“谁叫你穿那么少。”江新年批判道:“要风度不要温度就是这个结果。”
张盟撇撇嘴,酒店里开了暖气那么热,谁能料到这会儿要坐在寒风中吃饭呐。好在热腾腾的蹄花汤很快端上了桌,一碗下肚浑身就暖和了起来。
“梁哥,再喝一碗吧,肉都炖软了好消化的。”江新年又主动给褚煦梁盛了一碗汤,不知道他梁哥的热情是不是下午都用光了,江新年总觉得他对自己冷淡了不少。
兔头端上桌,一盘麻辣味一盘糖醋味。这东西其他省份吃不着,张盟和江新年都馋好久了,戴好一次性食品手套就准备开啃。
褚煦梁看着被放到自己盘子里沾着花生碎和酱料的兔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梁哥,要不要我帮你把肉剔下来?”江新年见褚煦梁半天没动,关切地问他。
张盟在一旁惊得忘了下嘴,张着嘴巴保持着刚才的预备姿势。不是吧,原来讨好机长教员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刚进公司就听说有副驾驶帮机长拎箱子倒水之类的,难道连啃个兔头都得帮忙剔好肉吗?他师兄不是已经恢复了机长资格?还需要如此鞍前马后地充当狗腿子?
张盟自愧不如,心叹难怪褚煦梁这么偏爱他师兄。实在是太会来事儿了,整个就是一贴心小棉袄啊。
褚煦梁抬头看一眼满脸殷勤的江新年和完全呆滞掉的张盟,不太自在地舔舔嘴唇,拒绝道:“不用,你吃你的。”
江新年也不勉强,见褚煦梁慢条斯理地给两只手都戴上食品手套,拆零件一样细致地将那枚兔头拆解开,然后斯文地将肉送进口中。
江新年越看越觉得有趣,心想褚煦梁小时候家教一定很严。大约是那种从小父母就要求吃饭要坐端正,小手扶好碗不许发出声音的类型。
而他身旁的张盟美味当前啃得就很豪放了,怎么方便怎么来,根本不顾形象。都说川渝小吃是一绝,这话不假,很多地道美味都藏在市井小店里。三人敞开肚皮吃了一餐,满足地打车回酒店。
走廊上分别,张盟和江新年住在一边,而褚煦梁的房间在电梯口的另一头。江新年打算先回房然后再偷偷溜去找他梁哥,结果这时候今晚一直不多话的褚煦梁停下脚步主动说:“新年,你来我房间,提前把航前准备做了。”
“好勒。”江新年雀跃地应了。他梁哥这理由找得好啊,省得他还回去一趟演戏。于是转身跟张盟拜拜,同褚煦梁一道往另一边走了。
张盟用同情的眼神目送他的背影,缓缓摇头忆起自己当初航前航后被褚煦梁抽考支配的可怕日子,他师兄实在是太可怜了。
回到褚煦梁房间,江新年从卫生间洗过手出来,就见他梁哥拿着iPad一本正经地说:“用我的看航图和天气吧。”
“不是,还真准备啊?”江新年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剧情走向。
“不然呢?”褚煦梁抬起头答得理所当然。
对方这么热爱工作爱岗敬业,搞得江新年那点儿想要卿卿我我的小心思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于是听话地坐过来接过iPad查看今晚航班的信息。
虽然褚煦梁是作为教员监察江新年的左座飞行,但驾驶舱分工上他担任的是右座副驾驶的职责,因此他挑了机场重点细则对江新年进行汇报。
“ZBAA凌晨1点至6点跑道18L/36R关闭,可由A8/A9穿越,不可用A0/A1穿越。跑道36R ILS不可用。沙子营VOR部分径向线限制使用。”
褚煦梁工作起来一向认真,江新年也极快地进入状态,查看着气象报文说:“今晚天气还挺好。”飞行员的准备工作早已无纸化,所有信息都能在电子设备上查看。江新年手中iPad上呈现着最新的目的地气象信息:ZBAA 200302Z 2006/2106 18002MPS CAVOK。
每一位飞行员都要能熟读气象报文,这条信息中ZBAA是目的地首都国际机场的四字代码,200302Z是用国际标准时记录的观测时间,中间代表预测的天气段20号凌晨6点至21号凌晨6点,最后五位数字加字母表示风向风速,前三位代表真风向,后两位代表风速,单位MPS米每秒。CAVOK则代表天气状况良好。
做完准备工作,褚煦梁揉了揉后腰,微皱着眉说:“腰疼,帮我捏一捏。”说罢抬手撩起衣服下摆将黑色高领毛衣脱了趴到大床上。江新年放下iPad关心地靠过来问:“怎么会突然腰疼?”
褚煦梁回头瞪他一眼道:“你说呢?”
这一眼带嗔带怨又特别勾人,属于情人间独有的打情骂俏。江新年经他一提点,明白过来自己就是那始作俑者,心里被一种即满足又心疼的情绪塞得酸酸胀胀。他侧躺到褚煦梁身边,一手支头一手温柔地覆上褚煦梁的后腰。
触手温热,褚煦梁身上只剩下一件体恤被江新年的手揉到上方堆叠。褚煦梁趴卧在床上,裸露的腰背之间形成一道恰到好处的凹陷。他的腰身没有一丝赘肉但又非过分瘦弱,薄薄的肌肉线条蕴含着力量。
江新年揉了两把没忍住又褪了一点褚煦梁的长裤,把脊柱尾端那两枚浅浅的腰窝露了出来。这对腰窝生得招人,江新年不可避免又想起双手掐上这把窄腰时的感觉,他的手握着褚煦梁侧腰的时候大拇指可以正正好陷在那两处。
江新年帮褚煦梁按摩腰,按得自己气息重了起来,更要命的是褚煦梁开始在他的手下发出轻轻的哼声。那声音似舒服又似按到正处有点儿疼,褚煦梁趴在床上嗯嗯哼哼叫得江新年气血翻涌。
年轻人不经撩,江新年很快就受不了地凑到褚煦梁跟前,讨好地叫:“梁哥。”
褚煦梁侧过头,一双淡色的唇被他咬得有些发红,黑发搭在额头颈间衬得平日禁欲的面容分外诱人。更别说脱掉高领毛衣后,褚煦梁脖子锁骨上一些散落的殷红吻痕失了遮挡就这么赤裸裸呈现在眼前,提醒着他们上午度过了一段多么美妙的时光。
“梁哥”,江新年耐不住了,寻了褚煦梁的唇要吻。谁知还没挨碰上一星半点,就被褚煦梁推着胸膛挡开。
“按完你可以回房了。”褚煦梁坐起身,一本正经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早点休息,晚上还得通宵呢。”说罢站起身整理衣服,一副好走不送的姿态。
江新年受挫地楞在床上,咽了口唾沫,还不放弃:“梁哥,我可以留在你这儿睡吗?”江新年知道褚煦梁腰疼,舍不得再折腾他,但互助一下相拥而眠总是可以的吧?
“不行,回你房间睡。”褚煦梁半点不通融。“晚上见。”
直到江新年被啪地一声关到门外,好半天他才回过味儿来。轻笑一声,原来他梁哥也有小性子,还挺可爱的。
晚上十二点半准时叫醒,江新年迅速收拾好和褚煦梁在楼下汇合,两人乘坐机组车到机场。今晚只有他们两个,张盟飞西安去了。趁着还没进驾驶舱,江新年有话就先说:“梁哥,我以后会注意的。”
褚煦梁停下脚步回过身,半晌,才开口:“新年,我没有要干涉你交朋友的意思。”
“我知道。”
江新年上前两步和褚煦梁并肩一起走向停机坪,此前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他一直自认为是异性恋,直男思维的惯性让他缺乏对同性也需要适当保持距离的概念。江新年知道褚煦梁尊重他不会管东管西,但他愿意给对方多一些安全感。
褚煦梁浅浅笑了一下,留下一句“很乖。”
褚煦梁迈步去做绕机检查,江新年在原地平复了半天的心跳才快步跟上。
两人一起检查完飞机外观,签好加油单。放行的机务盯着他俩看,江新年察觉到视线侧头望去,个子很高的一位年轻机务兄弟,头发剔得短短看着有些面熟。对方点点头算作招呼,拿着单据转身退回了停机坪。
江新年跟着褚煦梁一起登机,机腹满满当当用固定网装载着本趟航班的货物。江新年忽然想起两年前的那段对话,当时他摸到褚煦梁指根处的茧子,心里一惊问他是做什么工作。那会儿褚煦梁怎么回答的,他说“送快递的”。
如今一看,他们可不就是送快递的么。
江新年甜甜蜜蜜地傻笑,收获褚煦梁轻轻一碰肘。“乐什么呢?今天可没运美人鱼。”他们货航什么稀罕货物都运过,大熊猫、海豚什么的褚煦梁都曾运送过。
江新年拉住褚煦梁的手,用指腹轻轻去摩挲对方指根和他一样存在的茧子。褚煦梁面上一慌抬手要挣开,被江新年一把紧紧抓住,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怕什么梁哥,驾驶舱只有语音记录器又没有安监控。”
虽说今晚就他们二人机组,也没别人瞧见,但褚煦梁的职业操守和薄脸皮不允许他在工作场合这样胡来。他再一次要抽出手,这回江新年没有阻拦,只笑着说:“梁哥,你还记得第一次你跟我说你是送快递的不?”
褚煦梁也记起了这事,转身要去落座。“我可没骗你。”
江新年放好飞行箱,也在左座坐下。
“嗯。”他的梁哥从来就没欺骗过他。那会儿只求一夜情,害怕对方也是圈内人。如今江新年无比庆幸他和褚煦梁是同一职业,可以并肩坐在驾驶舱一同飞向天空。
作者有话说:
民航小知识:CAVOK:当能见度大于10KM;5000英尺或最低扇区高度以下无云并且无积雨云;机场上空和机场附近无明显天气现象。
第36章
张盟约了晚上的拳击课,然后满怀期待地来到健身房。但在拳馆沙袋前等着他的不是那个高高的身影,而是他原本的拳击教练。
张盟扬起的笑僵在了脸上,但他很快接上表情,客套地问好:“教练,你腿好了啊?”
陈教练用力伸了伸小腿表示无碍,然后说自己再也不想去徒步了,还是健身房锻炼最安全。张盟听得兴致缺缺,心里想的是季晨手臂上的伤应该也好了吧?他盘算着自己要不要把卡转到机场那边的店去,每次上班前练一练也不是不可以,生命在于运动嘛。
不知道是因为期待落空还是有了对比,从前倒不觉得,如今张盟再看自己这个教练眼光就变得挑剔起来。
对方出拳的力量是有但速度不够快,教的东西常年都是那一套,没有针对性。他越练越觉得没意思,还没到结束时间就说想休息。那位陈教练也知道张盟的少爷性子,只当他是累了不想动,陪着做了会儿拉伸就乐得轻松提前下了课。
张盟走的时候路过前台,本想去要季晨的电话号码。但想了想似乎不太好,转而在公司APP通讯录上搜索,果然找到了机务部季晨的联系方式。张盟坐在车里,按耐住马上拨电话的冲动,反而给机资一个小姑娘发了条信息。
第二天季晨下班回到家补完觉,正准备出门买点小菜,张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是季晨吗?我张盟。”其实季晨上次就存了他的电话,但此时也只嗯一声。
“你睡醒了吧?我在你家楼下呢。”张盟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听起来都是那么地有活力,同时又是那么地没有边界感。
季晨撩开窗帘,果然见小院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路虎。“找我什么事?”
“找你吃饭呐,上回你不是说下次吗?”张盟从车上下来,一手拿电话在耳边,一手夹着支细烟。黄昏的斜阳照过来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望向季晨家的窗户,等对方的答复。
季晨放下窗帘,不再看。他上次是随口一说,但人都已经来了,总不可能赶对方走。他在电话里让张盟上来,主动将门翕开一条缝等着。张盟进来的时候烟还没抽完,但顾忌着可能主人家不喜欢,主动讨了烟灰缸熄灭。
深圳的二月底已经彻底暖和,张盟只穿了件体恤外面是风衣样式的防风外套。他头发又长了些在脑后扎了个很短的揪,一副不对称的十字架耳钉和耳坠显得他时髦又前卫,像电视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年轻偶像。
季晨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机务工作属于轮班制,按理说这时间点他是在上班还是休息根本说不准。
张盟不拿自己当外人,往沙发上一瘫,老实交代:“我让机资一个小妹妹帮我查的。”
季晨睨他一眼,拿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水怼到他面前。“你人缘还挺好。”
张盟毫无所觉,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讲:“那当然,公司那帮新来的小妹妹我都熟。下回要是再发纪念品,你喜欢哪款提前跟我说,帮你搞定。”前段时间公司成年三十周年给每位员工都发了纪念品,共定制了三款随机发放。
季晨靠在客厅一只老旧的五斗柜上,抄着手打断他:“想吃什么?”上回是张盟请客,今天应当他做东。
张盟腆着脸讲:“就在家里吃行么?我想吃你做的饭。”上次季晨下的那碗面他回味了好久,朴素又别有一番滋味。张盟形容不太出来,总之是他好久都没吃过的家常味。
季晨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抓起柜子上的钥匙,招呼他:“走吧,去买点菜。”
两人走路去离小院两百多米的一处菜市场。说是菜市场其实也不准确,只是这条街道两边都摆满了卖菜的小地摊。比之市里那种规范的固定摊位,这里卖菜的大多是正儿八经的附近农户,要不就是早起去市场批发了菜拿来卖的老头老太。
张盟还是头一回来这样的地方,一路上啧啧惊叹。
季晨买了一条鱼、一块五花肉并几样蔬菜总共花了不到四十块钱,最后那么大一把绿油油的空心菜才要价一块八!关键是都这么便宜了,季晨他还跟人讲价最后砍成了一块五!
张盟平时在小区附近的超市虽说也没买过肉和菜,但逛的时候大致搭眼瞧见过价格,这么些东西要搁精品超市绝对不下一百块。都说深圳物价贵,但原来都市中也藏有这般实惠的地方。
买好菜准备回去,张盟被一个老太太的摊位吸引住了脚步。老太看着起码得有七十了,坐在路边一个自带的折叠小凳上,面前铺一张报纸,上头盛放着无数白色的花朵。老太手拿针线,从花的花蒂处穿进去,三朵并作一串。
张盟走近去,蹲下身问:“老人家,这花怎么卖?”
老太太抬起头来,笑着讲:“两块钱一串,香得很。”她看张盟身后还站着一位高个子年轻人,招呼道:“买两串儿就三块钱,是我今儿新鲜摘的,你们看还水灵呢。”
张盟拿起一朵洁白的小花放到鼻端嗅了嗅,馨香扑鼻。“奶奶,给来两串儿。”
“好勒。”老太太喜笑颜开,“你挑吧,三朵一串儿,挑好我给你穿上。”
张盟摇摇头,“没事儿,就您刚穿好的这个吧。”老太手边有一串刚刚穿好的,他见张盟生得讨喜又有礼貌,又主动挑了最大开得最好的三朵制作另一串。
“您眼神还真好。”看着老太穿针引线,张盟心中感慨。老太太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手不抖眼不花,还能干这样的精细活儿。
老奶奶大概好久没被年轻人夸过了,笑得开怀。“老咯,这不老花镜都戴上了。现在只能穿穿花儿,鞋垫都纳不了啦。”
两串早春的栀子花洁白又馥郁,季晨手里拎着菜,张盟手里拿着花,悠哉悠哉走在背光的黄昏小巷里。夕阳西下,地上拉出斜斜的两道影子,倒像是一对生活已久的伴侣。
回到家,季晨在厨房忙活。张盟本来想要帮忙,但无奈季晨家的厨房实在是太窄,两个大男人往里面一站根本过不了身。再说他本来也不会做饭,于是干脆不去添乱,往沙发上一坐打手机游戏去了。
季晨动作麻利,半个多小时就弄好了三菜一汤。家常红烧鱼、青椒小炒肉、蒜泥空心菜还有一道冬瓜丸子汤。
张盟之前在客厅闻着味儿就饿了,真上了桌风卷残云地就着菜吃下去半碗米饭,才分出心来夸奖:“你做饭怎么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