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恩磕磕绊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吃吧。”
苏执聿突然说。
他伸手把冰激凌放到了方时恩面前,语气淡淡地:“你不是说想吃吗?”
方时恩伸手去接,却被躲开。
苏执聿再次开口:“就这么吃。”
“哦”方时恩低声应了一声,眼皮抬起来又去看对方脸色,却又看不出来什么。
好像没有故意戏弄的意思,方时恩想,可能只是怕自己接过去再弄脏了手。
方时恩这样想着,凑近了苏执聿的手,一小截红舌探出,卷了剩下的冰激凌,却一不小心舔到了苏执聿的手。
苏执聿的食指上湿热了一瞬。
方时恩本想抬头说一声抱歉,却见刚才还要求他吃的苏执聿突然抬手,将手里的冰激凌甩进了垃圾桶。
苏执聿感觉方时恩这人特别无可救药的同时,方时恩也在心底腹诽苏执聿有时候也挺莫名其妙的。
早知道不吃冰激凌了,这个念头在一个多冰激凌下肚后,反复出现在方时恩的脑海。
本来他穿成这样抵御夜晚的凉风就有几分勉强,这么一块冰的到胃里,把他身上那点儿热乎气儿彻底耗尽了。
方时恩站在那里,等待苏执聿从新湖公园的卫生间里洗完手出来。
这下好了,再去磨磨蹭蹭牵到苏执聿的手,对方的手也是凉的。
苏执聿感觉方时恩越走贴他越近,等走过花坛时,差不多半个人都要走到了他的身上。
苏执聿闻到他身上偏甜的香水味,方时恩似乎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妨碍苏执聿走路,但是他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于是只好瑟瑟发抖地说:“对不起,执聿哥,我实在是……太冷了。”
这并非是谎话,方时恩两条腿裸露出来大半,被风吹得冰凉。
苏执聿低头,看到新湖公园昏暗的路灯下,方时恩被冻红的膝盖。
半晌儿,苏执聿收回了视线,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没关系,商场应该还有关门,我们走吧。”
在公园走了二十分钟不到二人就拐来了商场。
方时恩没有想到苏执聿会带自己来买衣服,到了商场拿了一套衣服,标签上面一眼数不清的价码让他感到眼晕,他从商场出来的一路都难掩欣喜。
等从商场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苏执聿开车送要送方时恩回去。
方时恩这次可长了心眼,跟苏执聿说,把他放到A大门口就好。
苏执聿开车把他送到A大门口,方时恩下车时手里拎着他换下来的衣服,从副驾驶上绕过来。
苏执聿看着他,把车窗又打下来,问:“怎么了?”
既然他满载而归,怎么好意思不对出手大方的苏执聿付出些什么呢。
方时恩这时候眼睛望着他,猛地一伸脑袋,在苏执聿侧脸上亲了一口。
这口蓄势太猛,亲出了偷袭的架势,准头是可以的,就是亲得有点儿太响了。
苏执聿愣怔一瞬,反应过来方时恩刚才对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刚要抬手去擦,就看到车窗外的方时恩故作娇羞的脸。
“谢谢执聿哥。”
是一副清纯很做作的样子。
苏执聿把车窗打上去了。
从A大校门口驶出后,苏执聿转进了街道主路。
A大附近大学不少,即使是在这个时间点,大学城商业广场附近还是人声鼎沸。
前方车流拥堵,恰逢前面一个红灯,原本缓慢前行的车辆停下,苏执聿也只好踩下刹车,三分钟的路程快走到了十分钟,苏执聿也没开出这条街。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执聿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方时恩偷袭过的地方都是一股淡淡的冰激凌的香精味。
车停下来,苏执聿像是感到一丝烦躁,他把车窗打下来一些,像是想要透透气。
就在这时候,苏执聿目光漫无目的地一瞥,顿时停住。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刚才送到A大学校门口的方时恩,从对面街角走了出来,过马路时脚步似乎很雀跃,手里拎着的手提袋上是今日苏执聿给他所买奢侈品品牌的巨大logo。
方时恩从A大离开了,又或者说,根本都没进去。
苏执聿目光落在后视镜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时恩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停顿数秒后,苏执聿拿出来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江卓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三声,江卓那边就接起。
“喂,苏总。”
苏执聿将目光从后视镜上收回,时间点已经很晚,他常简单直接道:“江助,帮我查两个人,几个月前和我接触过的程诗悦还有她据说在A大念书的弟弟方时恩。”
江卓那边听到这个带有几分熟悉感的姓名,很快回忆起来:“苏总,这位女士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在与程诗悦相处的那三个月里,最初他就已经让江卓查过一遍程诗悦的履历,不过当时苏执聿只是匆匆过了一眼,并没有怎么细看。
逢场做戏的一场接触,不值得苏执聿过分费心,简略看过对方年龄以及毕业院校之类的后,看没什么大问题,就搁置一旁了。
“感觉不太对,重新再查一遍,尽量详细一点。”苏执聿说。
前方红灯倒计时结束,苏执聿重新起步,吩咐完事情,挂断了电话。
这头方时恩打了出租终于回到温纳庄园,进到庭院里时看到客厅没有亮灯,便意识到程诗悦还没回来。
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程诗悦没有和他发讯息表示今夜不回,于是他便把手提袋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穿着苏执聿给他买的新衣服,等待着程诗悦回来,好给她炫耀一番。
像是一名在试卷上刚解出来一道题,就迫不及待要找老师炫耀的学生。
凌晨两点,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的方时恩被冻醒。
他拿出来手机,看到程诗悦没回来却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可能是忘记了。
怀抱着一分沮丧和九分的倦意,方时恩终于放弃,他拎着被他压得有点儿变形的印着巨大logo的手提袋,拖沓着脚步,上了楼。
不知道是这一夜因为穿得太单薄在新湖公园吹了凉风冻着了,还是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着了凉,又或者二者都有。
总之,第二天醒来的方时恩,随着一个喷嚏打出后,脑袋昏昏,鼻子也不通气了。
他裹着毯子找出来温度计,一量之后发现,他起了低烧。
接连的几场雨,把云淮市街道两旁的树叶打落了不少。
雨后降了不少的温度宣告夏季和这个城市彻底告别。
九月末,苏执聿受邀参与合作方的新品发布会。
康乐锐是老牌公司,公司创办要比苏德科技早很多年。苏德科技和康乐锐集团从去年就开始有一些产品项目合作,成果都相当不错。
因此次发布会召开之时,尽管苏执聿时间上有些紧张,还是赶了飞机飞了过去。
发布会正式开始,苏执聿坐在前排,在主持人着重介绍自己时,从座位上起身,礼貌微笑,挥手与媒体方和观众打招呼。
这款产品是康瑞乐今年的重头戏,发布会上项目总监在台上讲解,巨大的屏幕上是列出来的条条设计理念。
发布会近三个小时,苏执聿在台下安静听完,结束时被招待领着离场。
晚上,为庆贺这次的年度产品上市,也为犒劳在此次产品设计研发中不辞辛劳的员工,康乐锐豪掷千金,大办庆功宴。
苏执聿是少不了要到场的。
在与一些圈内人谈论交流,推杯换盏后,苏执聿感到有些闷,解开了衣领的两颗扣子。
苏执聿对这样的场合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将此作为他工作的一部分。
康乐锐集团的副总裁前来和苏执聿客套时,面对对方不好笑的笑话,还善意捧了场。
接过对方兴致勃勃递过来的酒杯,苏执聿也很给面子地端起来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可是,这杯酒几乎是一沾嘴,苏执聿就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端着高脚杯的手只是让人难以察觉的略微一顿后,苏执聿便很快一抬手,将酒喝下去了大半。
年长苏执聿的十多岁的康乐锐副总,喜笑颜开地拍了拍苏执聿的肩膀,又说了几句称赞苏执聿的话。
宴会结束时,苏执聿从会场离开,他打电话吩咐江卓给自己订明天最早的飞机和今晚的酒店。
心知肚明会有什么在等待自己的苏执聿,并未去入住主办方早已经为他安排好的套房。
江卓一向效率非凡,电话挂断没多久,苏执聿手机上就收到了航班信息和酒店信息。
深夜来到江卓订好的酒店之后,苏执聿在浴室里洗了一个远超他平日洗浴时间许多的澡后,一身水汽地从浴室里走出。
他头发潮湿,却没有去吹,只用毛巾简单地擦了。
套房里他只打开了台灯,灯光昏暗,他穿着浴袍坐在落地窗前的真皮沙发椅上,点了一支烟,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高楼下明灭的灯火,慢条斯理地抽。
酒店大厅前灯光照得地面亮如白昼,苏执聿看到窗外一楼,一位中年男人喝得歪歪扭扭,左右各揽着两个衣着暴露的美女,嘻嘻闹闹着走进酒店。
一支烟后,苏执聿又洗了今晚的第二次澡。
在第二次从浴室出来之时,苏执聿睡前,突然感觉到自己没必要坚持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毕竟一贯自诩家风严谨,爱妻如命,经常出入一些慈善场合的苏业堂都能隐秘地出轨把自己搞出来,那么自己要隐秘地变成同性恋,又有什么无伤大雅的呢。
自己是个同性恋或许并无妨碍,隐瞒好苏业堂才是重点。
苏执聿在飞机落地云淮市机场时,接到康乐锐集团副总裁的电话。
他昨晚为苏执聿安排的礼物,苏执聿没有收,他便即时打来电话慰问,并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不过是希望苏总能尽兴云云。
苏执聿表示没有关系,并且感谢其的热心招待。
“呜呜,生病了。”
回到云淮市,苏执聿在下午一个工作会议开始前点开与方时恩的对话框,看到对方发来的信息,并且配了一张正在输液的照片。
皮肤细腻白皙的手背上,贴着固针胶带,因为皮肤过分白皙,能轻易看得出隐隐发青的血管。
江卓此时刚好敲门进来,苏执聿便关上了手机屏幕。
“这是整理好的今天会议的产品资料,请苏总过目。”
苏执聿轻轻“嗯”了一声,在江卓放下资料就要转身退出去时又叫住了他。
“江助,上次让你调查的有关方时恩和程诗悦姐弟的个人信息,情况怎么样了?”
江卓脚步停住,回答道:“已经调查好了……”
苏执聿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一边语气淡淡地说:“嗯,怎么样?”
江卓原本到嘴边的“会议结束后整理出来交给您”又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苏执聿的神情大有现在就要听的意思。
江卓打开手里的平板,找出来他所调查出来的资料信息。
“方时恩与程诗悦都是孤儿,在雁城的一家孤儿院里相识,在方时恩六岁和程诗悦十一岁时,二人在同年先后被收养。”
“方时恩今年二十一岁,幼时的收养家庭在溪县,养父母双方没有固定工作,经营着一家私人超市,收养方时恩的第二年,养母产下一个男孩,方时恩在上到初中时,和程诗悦重新联系了起来,因为没考上高中读了职高住校后便逐渐从养父母家庭中脱离,期间与程诗悦都未曾断了联系,到目前来云淮市念职校为止,都是程诗悦在供养他。”
“程诗悦的收养家庭在她上到初中时离了婚,她跟随养父生活,高中辍学后,跟随富生地产的王惠来到云淮市,王惠给她重新安排了学校,她后来飞去英国留学,回来以后经王慧介绍,跟了刘氏集团的于柯一年半……”
程诗悦的信息与他最初次调查时,真假参半,至少背景履历中的毕业院校都是真的。
而方时恩,几乎可以说除了性别男,和年龄二十一岁,之外几乎全是虚假信息。
苏执聿又很快从江卓提供的这些讯息里提取出来两个关键。
一是,方时恩确实是个雏。
二是,程诗悦很显然在让方时恩拿自己练手。
苏执聿很难形容此刻身处在一场不甚高明的骗局手段里的心情,对于身为这样一对姐弟猎物的身份感到异常荒唐。
于是,他只像是真的觉得十分好笑那样,笑了一下。
江卓站在他桌侧,看到苏执聿脸上的莫名的笑容时,汇报信息的声音都止不住卡了一瞬。
生性冷漠,活像一台精密组合的机器随时可以高速运转的苏执聿,离远离近看起来都似乎没有什么人情味,因此可能会让人误认为他是一个不常爱笑的人。
但事实上恰恰相反,身为苏执聿的助理,江卓其实见识过苏执聿很多次笑容,那些面对竞争对手时虚与委蛇的笑,面对合作伙伴虚情假意的笑,面对媒体时绅士得体的笑,在苏业堂面前温和良善的笑。
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笑容让他如现在般,在室温二十多度的苏德科技顶层办公室里感到脊背发凉,浑身发冷。
“天呐,我还以为家里失火了呢。”
方时恩从二楼下来时大半个客厅里都有挥之不去的烟味,浓郁非常。
再抬头仔细看去,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的程诗悦正在抽烟,一小圈淡淡的烟雾从那里散出来。
走近了才看到,程诗悦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屁股。
方时恩收敛去夸张的语气和表情,打量了一下程诗悦的脸色,问道:“怎么了,有了什么烦心事?”
程诗悦懒懒抬起来眼皮看他一眼,回答说:“没有。”
“那你这……”
程诗悦顺着方时恩的目光望过去,开口道:“我准备要戒烟了。”
方时恩顿了一瞬,因为程诗悦其实烟瘾不小的,方时恩那时候见她学生时期就开始抽烟了,方时恩不太喜欢烟味,曾经劝说她戒烟,但是都被置之不理。
不知道程诗悦怎么突然想通了要戒烟。
但是方时恩还是很快说:“那很好啊,早跟你说过嘛,吸烟有害健康啊。”
“当然,为了健康。”程诗悦耸了耸肩,将手指间夹着的最后一根烟的烟屁股按进烟灰缸里:“今天最后过把瘾喽。”
程诗悦说完,从沙发上起来,伸了个懒腰,路过方时恩时,抬手拍了拍方时恩的屁股。
“我要出去几天,这段时间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啊。”
原本这些日子程诗悦就经常夜不归宿,现在竟然又要走,方时恩连忙追问说:“去哪里呀?”
“不确定,大概率飞国外吧。”
“是要去旅行吗?”
程诗悦点了点头:“是啊。”
方时恩又问:“跟你的新男友?”
程诗悦“嗯”了一声。
“竟然这么快就得手了!?”方时恩忍不住惊呼。
从那次程诗悦说要去物色新目标到现在才多久,现在那男人竟然就要带他姐姐出去旅行了。
方时恩没有办法承认,温纳庄园的房子实在太大,其实程诗悦不回来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住是有点儿害怕,可是看程诗悦现在甚至为了那个男人戒烟的样子就知道他姐兴致正盛,距离烦腻对方把对方踹掉还要好久。
心里有几分难言的不忿,但是方时恩瞅瞅他姐的脸色,最后也一耷拉脸,仰起来下巴颏儿,像是不甘示弱地表示:“我其实也快要得手了,我就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方时恩掏出来手机,在程诗悦面前晃了晃:“你看,苏先生还答应明晚带我去吃瑞吉特呢。”
程诗悦一听瑞吉特,眉心不由一跳,那是他们不欢而散那一晚,她曾约苏执聿吃过的餐厅。
程诗悦抬头看到方时恩还在仰着脸,一脸嘚瑟,好像还等自己说些什么,程诗悦只好先压下心头的一丝惊疑,或许只是巧合。
程诗悦最后说道:“瑞吉特的金枪鱼腩不错,你不要忘记点。”
苏执聿来到时,看到方时恩已经在他预订好的位置坐好,并且点好了餐,正在专心致志给每一道菜拍特写。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方时恩抬头看到苏执聿的身影,于是连忙把手机合上收到了一边去。
“执聿哥,你来啦。”
苏执聿“嗯”了一声,落座后问:“你到多久了?”
“没多久,没多久。”方时恩说:“执聿哥来得刚刚好,他们刚把菜上齐。”
苏执聿垂眸扫过桌面,菜品倒真是没动,方时恩面前那一杯色彩鲜艳的饮品倒是已经下去了一半多。
“不是约好七点半吗?”
“哎呀,我在家里闲得没事做嘛。”说完,方时恩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工作日,他刚一要张嘴找补一下,就听到苏执聿开口了。
“今天下午又没课?”
方时恩看着苏执聿嘴角勾起来一个很淡的弧度,他的面部轮廓很深,平时不笑的时候会给人很浓重的冰冷锐利的感觉,这时候看着方时恩,眼神里好像并没有那么温和,于是显得神情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可是没等细看,苏执聿很快又恢复了表情,嘴唇勾起来的一点弧度也放下。
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方时恩极力克制着自己这次不要打磕绊:“是,我们,这学期课比较少。”
苏执聿却像是根本没听,他低头将自己面前被巾帕裹起来的刀叉敞开,语气不咸不淡地说:“吃吧,你等这么久,该饿了。”
方时恩确实饿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再多说什么,也拿起来早准备好的餐具。
“执聿哥,最近工作忙吗?”
“还行。”
“我们之前听的那个乐团的演出,下个月还会再开一场,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听?”
“看有没有时间吧。”
“……”
时不时简单交流几句,饭吃到一半,方时恩夹起来最后一块金枪鱼腩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刚才没来得及给这一道菜拍照。
方时恩有点为刚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它拍特写发给远在国外和男朋友旅行的程诗悦而感到一丝遗憾。
许是方时恩夹着那块鱼腩的时间过长,苏执聿抬了抬眼,看了看方时恩的模样后,招手叫来餐厅的服务员,又加了一份。
方时恩此时惊讶于苏执聿的体贴,他便变扭扭说:“不过有点浪费了,我不一定能吃得完。”
“没关系。”苏执聿说。
方时恩借拿手机回消息的空档,动作飞快地拍了一张心满意足的照片,而后在第二份金枪鱼腩上略动了两块,就停了下来。
苏执聿看他终于停下来,状似随口一问那样,问道:“吃饱了?”
方时恩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回答说:“吃好了!”
下一秒,苏执聿面前的高脚杯在他像是一个不经意间抬胳膊的动作下,直直倒了下来。
而非常倒霉的是,那酒水是面朝方时恩倒过去的。
虽然两人是面对面坐的,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苏执聿的酒杯却过分靠前地放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方时恩的衣袖被酒水染,在一瞬的惊叫后,他从桌上站起。
苏执聿很快就说抱歉,服务生也快步走来,拿出来纸巾帮忙擦拭。
“没事。”方时恩摸着自己湿漉漉的袖子,想不知道怎样才能自然地提醒苏执聿,今晚的时间这样早,商场可能已经在为苏总带他进行消费,做好准备。
“执聿哥,我有点冷……”
方时恩在一直恒温在适宜温度的餐厅里,很做作地打了个哆嗦。
“这样吗?”苏执聿从座椅上起身,“那我们去楼上换一下衣服吧。”
苏执聿打量过方时恩的神情,无法错过对方卖力的表演,于是捧场地说道:“对了,上次带你去拿衣服的那家店里上了新款,我让店员预留了几件,我等下让我的助理送来,你试试怎么样?”
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同样是相识三个月,在同样的餐厅里,苏执聿用程诗悦的小伎俩把方时恩带到了餐厅楼上的酒店。
“身上黏吗,店员过来还要有一段时间,你要不要先洗个澡?”苏执聿进门后,在套房的沙发上坐下,这样问方时恩。
方时恩其实一进门就看到了这间豪华套房里,浴室里面很大的浴缸,抬眼又看到落地窗外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
他看了一圈,视线收回来,好像开这样一间套房,只单纯的换个衣服,是有点浪费。
而且整个衣袖又湿又潮的贴在胳膊上确实不怎么舒服。
于是方时恩回答说:“好。”
三分钟后,方时恩在浴室里脱掉自己单薄的衣服,如愿以偿躺进刚才就打量很多眼的超大浴缸。
泡了二十多分钟后,方时恩一身热气地从浴室里,披着浴袍出来。
“执聿哥,送衣服来的助理还要多久能到?”
话音刚落,方时恩就瞬间意识到了不对。
套房客厅里的灯被关上了,只留下玄关处的顶灯和窗前的壁灯。
方时恩有一瞬的愣怔,目光有几分迷蒙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苏执聿。
等苏执聿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方时恩还在疑心自己是不是刚才泡澡泡太久,但是随着苏执聿抬手放在自己后脖颈,被那微凉的手冰了一下后,他骤然回神。
“洗好了?”苏执聿问。
“执聿哥,你助理什么时候能来?”方时恩僵硬了一下,强撑着没话找话一样,又问了一遍。
方时恩心突然突突地跳起来,他不是傻子,这样的时间地点和苏执聿的举动,都无一在表明一件事。
程诗悦说得是对的,苏执聿确实是同性恋。
可是……
苏执聿好像很漫不经心那样说:“可能明天早上,可能一直不会来。”
“你说呢?”他问方时恩,而后神情变得很陌生地跟方时恩讲:“你想获得什么,就一定要付出点什么的。”
方时恩无声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在苏执聿充满压迫的视线里,提起来一口气,突然上前了一步,凑了过去。
苏执聿很快意识到方时恩是想亲他,但是他这次即使抬手阻止了,在方时恩贴上自己面颊之前,苏执聿在他矮自己许多的肩膀头上推了一下。
苏执聿说:“不要这个,这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昏暗的灯光下,方时恩看着苏执聿高大的身影,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西装连外套都没有脱。
到此刻,在方时恩一动不动的表现下,他像是有点儿失去耐心,脸上神情变得冷漠,语气也开始有些不友善:“怎么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姐姐还没来得及教你是吗?”
其实无论怎么说,苏执聿这种打眼一看就十分难搞定的类型,根本就不适合作为方时恩这种并无相关经验的“入门”。
但是又很合适被当时怀抱着,想要毁掉方时恩,而后又有些心软,变成摧毁一部分,但是最好不要完全摧毁掉方时恩心态的程诗悦选中。
她与苏执聿初开始接触时就知道这是一个很有自己行事规则的男人,酒色权欲看起来只单单对“权”感兴趣,比之此前那些见面没多久就上手要摸她大腿,搭她腰的男人完全不是一类,而与之相对的,程诗悦在苏执聿身上也获得相对较少。
苏执聿是有钱人,但是不是慈善家,会为程诗悦的名牌饰品和包包买单,但是不可能单凭借搭个手腕,这样的简单接触就能送给程诗悦房和车。
在苏执聿身上能够得到的东西,在被养出来胃口的程诗悦眼里看来非常有限,可是她把方时恩推给苏执聿的时候,看中的并非是对方能给予方时恩多少钱和东西,她主要是看中苏执聿这种人会懒得和他们计较。
毕竟她深知他弟弟脑子是个不怎么够数的,这样的送出去,别的不说,万一得罪人,犯在谁手里,她还要跟在后面擦屁股。
一开始程诗悦知道方时恩真的成功和苏执聿联系见面了几次还有几分惊讶,后来又看到她弟弟和自己炫耀时得意洋洋的脸,像一只翘起来蓬松华丽尾巴的猫。
她转念想到,好在方时恩确实皮相不错,是一张挑不出毛病的漂亮脸蛋儿。
苏执聿看他的心态,大概是那种类似于看到一只皮毛颜色艳丽总是叽叽喳喳叫唤的鸟雀,能在闲暇时低头看上两眼,那是雅兴,是消遣,但是大抵是不会上手去摸又或者真的带走养的。
所以怀着这样的心态离开的程诗悦,后来知道这两人纠缠在一起,到很久很久之后,她也是万分想不通。
苏执聿这样的人到底是为什么,突然会停下来,非要与蚂蚁纠缠,与蚂蚁扯皮。
可以说是相当混乱的一个夜晚。
从方时恩在苏执聿落下那句话,迟迟未动,僵持许久,苏执聿往后退了一步,一脸冷漠地似乎要转身离去,方时恩一咬牙脱下了浴袍开始。
这一切发生地还是太仓促了。
苏执聿或许到底是被这对姐弟的身世真相所刺激到,另一方面一脸蠢样看起来很容易被骗的方时恩总在自己面前想要骗自己时,会有些想要教训对方的心情也很正常。
可是这确实是打乱了苏执聿原本的计划。
苏执聿能这么多年在这方面保持一个“克己复礼”的身份形象,也是因为他在这一块儿有点洁癖。
他原本打算是让江卓抽时间带方时恩做一个体检的。
好在昨夜方时恩床上的表现,是糟糕到让人安心的程度。
但是这个体检还是做一下为好,毕竟方时恩和他那姐姐生活在一起……
苏执聿一边这样想,一边关掉了浴室里水。
昨夜他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却丝毫未觉疲倦,而且他其实并未尽兴,只是方时恩最后哭得太吵了,他迫不得已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