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聿结束今日最后一个会议后,从公司走出。
前脚刚出公司大门,后脚装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一阵嗡嗡作响,好像算准了时间打来一样。
苏执聿拿出来手机,看到手机上已经有两个未接来电,皆是来自程诗悦。
自上周两人在一个酒后发生的小插曲里不欢而散后,他们已经没有再联系过对方。
他没有想过程诗悦会再来找他。
滑开手机屏幕,他点开对方发来的讯息。
“苏先生,对于上次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想对此做一些解释,知晓您工作繁忙,我预订了餐厅在金岸边,我将等待您到十二点钟……”
苏执聿在前不久,于一个苏业堂安排他去的商业酒会上与程诗悦相识。
程诗悦是一个有着一头浓密卷发,性感大胆,而又成熟聪慧的女人。
初次见面,她就展示出这种场合的老手姿态。
一袭黑色的鱼尾裙包裹着她优越出挑的身体曲线,摇曳生姿,在酒会开始后,端着一杯红酒,朝苏执聿走来,热情而又大胆地与他搭讪。
自苏执聿空降苏德科技执行总裁一职,来来往往,想要拉拢他,往他身边是塞人的并不在少数。
苏执聿一心扑在工作上,对此类事件的应付,也是有些不胜其烦。
这样刚巧遇见程诗悦,愿意给程诗悦顺杆儿爬的机会,主要还是因为程诗悦确实外貌条件突出,而且与苏执聿之间进退得宜,从不过分僭越,也不黏人,逢人便是三分笑意,在诸多场合里,都表现得十分出色。
并且身边有了程诗悦的苏执聿,那些有关绯色的麻烦事,被也被顺其自然地处理得十分干净。
而且苏执聿在允许程诗悦出入自己左右之时就调查过她的背景,发现她毕业于一所数得上排名的名牌高校。
程诗悦的言谈举止,和谈吐阅历,与此前那些本地的商人往自己床上送的女人截然不同。
总体来说,苏执聿对程诗悦是满意的,她是一个情商很高,能够提供不错的情绪价值的聪明女人。
在苏执聿带她去看一些画廊展览,听音乐演奏时,还会一些自己不落俗套的观后感和见解。
而苏执聿在两人保持这种关系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出手大方,赠予过程诗悦不少名牌包和饰品。
如果不出意外,这段令双方都感到轻松和满意的关系应该可以再持续一段时间。
然而,在此期间,程诗悦还是心急了。
因此做出了一件,令苏执聿感到冒犯的事。
她在两人一次饮了些小酒的晚餐后,不小心打翻了餐盘,弄脏了衣服后,苏执聿表现得十分绅士地陪她去餐厅楼上的酒店套房里换衣服。
那个时候已经快到凌晨,苏执聿在房间里听到程诗悦在浴室里洗澡的声响,不禁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而在这个时候他起身拧动门把手的时候发现房间的门确实被锁上了。
之后,浴室里的水声停下,程诗悦只围着浴袍,一身水汽,半遮半掩地赤着脚从浴室里走出……
这样的手段算不上高明,而认识已经快三个月了,两人之间这样的关系模糊不定,也无怪程诗悦要这样冒进一次。
这样的男女之事,原本稀松平常。
而唯一的疏漏是,苏执聿对程诗悦的成熟引诱,并无反应。
苏执聿并不喜这种自作主张,向来在程诗悦面前表现温和得体的他头一次露出来一种界与不耐和失望的表情,尽管那情绪微乎其微,而且一闪而过,但还是被程诗悦捕捉住了。
而后果然不出程诗悦预料的是,于是那晚不尴不尬的收场后,苏执聿非常含蓄地向她表示出了他们之间已经结束的讯号。
苏执聿原本已经将她完全抛在脑后,虽然是三个月前认识,但是他工作繁忙,两人见面次数称不上多。
到此时此刻,自那晚时隔一月,苏执聿看着手机上的两个未接来电和对方发来的简讯,微微蹙眉,还耗费了几秒钟,才从脑海里搜刮出程诗悦这个女人的模样。
若非是手机上有备注,苏执聿恐怕就要连这个女人的名字都要记不清了。
程诗悦预定的餐厅距离苏德科技非常近,步行前来仅仅需要五分钟,是走过一个路口就可以到达的距离。
晚上八点五十分,坐在餐厅一楼靠窗位置的程诗悦在透过窗户看到正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熟悉身影时,也不由目露惊讶。
她其实对于苏执聿会不会来见她这件事十分没底,看到对方这么早出现,一瞬讶异后瞬而表情变得十分惊喜。
苏执聿推开餐厅的门,便看到坐在后面位置的程诗悦已经起身,脸上又是那种熟悉的大方热情的笑容,对着自己打招呼。
而唯一不同的是,她今日换了一种此前常在苏执聿面前从未展现的风格,她化了一个极其淡雅的妆,并且穿了一个非常休闲宽松的衣服,与之前那种要全身上下精致美艳,连睫毛卷翘弧度都要有一定标准的状态十分不同。
待苏执聿走近了,他才看到,程诗悦身旁还坐着一个人。
“苏先生!快请坐。”程诗悦客气非常:“感谢苏先生愿意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正说着,看到苏执聿目光扫过自己,又朝座位里侧瞥了一眼,她笑容不变,张口说道:“苏先生,这是我表弟,今天周末来找我玩,我便带他一起了。”
话音落下,她抬胳膊碰了一下表弟,“还不快和苏先生打声招呼!”
坐在程诗悦里侧的男孩,从苏执聿出现后,视线便完全不懂掩饰地直直落到苏执聿身上。
一双圆猫儿眼,鼻梁挺翘,脸蛋儿白皙,瞳孔颜色是琥珀色,是一张毫无疑问漂亮的脸,嘴唇比寻常人嫣红许多,上面有些湿润。
在未被程诗悦提醒时,那模样透露出点儿似鹿似兔的气质,是一种不谙世事的机敏。
直到听到程诗悦的催促,他才像是骤然回神一般,从座位上起来,朝苏执聿伸出来手,说道:“苏先生好,我是方时恩。”
苏执聿十分漫不经心地扫过了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而后向上打量。
苏执聿发现他桌前的酒杯里,那杯颜色夸张的气泡果酒下去了大半。
在苏执聿这样的目光下,方时恩伸出来的手僵在那里,停顿数秒,他发现对方并没有要与自己握手的打算。
两人目光相触一瞬后,方时恩便立刻回避,而后求救一样去看程诗悦一眼。
这位叫方时恩的男孩表现得简直像是一个还未被包装完善的商品,急匆匆地就被程诗悦打扮得漂漂亮亮推上了桌前。
苏执聿这时终于收回目光,缓缓抬起来脚步,在他们对面落了座,不咸不淡地开口:“苏执聿。”
程诗悦这才算笑开,伸手搭住方时恩的手,在他手背上安抚一样拍了两下,然后说道:“坐下说坐下说。”
三人总算落座,程诗悦叫来服务生,吩咐他们可以上菜了。
苏执聿原本没有准备在这场见面里浪费太多时间,他之所以前来主要还是想与程诗悦好聚好散,商讨一个杜绝以后再来骚扰的价码。
他没有想到程诗悦会带上一个什么表弟。
男孩眼睛时不时略过自己,似乎还在以为自己的打量方式很隐秘。
“苏先生,上次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误会,我也没有想到那间房间的门锁会坏,如果您实在是不相信,我可以把酒店的负责人的电话给你,他可以为我作证……那次的事情是十足的意外,并非是我有意……”
程诗悦一边状似诚恳地解释,一边又介绍着餐桌上的刚上来的一道餐品:“这是他们这周刚上的新品,苏先生尝尝味道如何……”
苏执聿全程看起来都十分的心不在焉,在这场各怀鬼胎的饭局里,手里拿着叉子,插着一块切好的牛排,还没放到嘴边,就感觉到桌子下面的腿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原本苏执聿以为是错觉,却没有想到他紧接着被蹭了第二下,而且对方并没有罢休的打算,
苏执聿垂眸,看到桌下那只脚,紧贴着自己的脚踝,一路往上。
方时恩的脚在滑到苏执聿小腿时,被对方躲开了。
苏执聿抬头望向方时恩,看到他对自己自以为很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弟弟看起来年龄还小。”苏执聿好似十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这么一句。
程诗悦却毫不介意,回答道:“看着显小,今年二十一了。”
“哦?那其实不是还在念书吗,大学还没毕业吧。”
“是啊,他比同龄人晚上学一年,目前在A大念大二。”
苏执聿脸上表情看不出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地说:“A大啊,成绩不错。”
“哪里哪里,比起苏先生还差得远呢……有空让他与苏先生好好学习学习……”
程诗悦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而又心照不宣的笑。
不知为何的,苏执聿突觉一阵很倒胃口。
手里的刀叉放下的一瞬间,他手机响了起来。
这场饭局因为这一个电话终止,苏执聿被他父亲一个电话叫回苏家老宅。
苏执聿离开之后,程诗悦要减肥保持身材,餐桌上的东西也不再吃了,大部分餐品都落入了方时恩口中。
在今晚的主角苏执聿离开十分钟后,他们姐弟也离开了。
程诗悦的车是一辆十分拉风的黄色兰博基尼,方时恩坐到车里,程诗悦将车从地下车库开车出来。
跑车驶入街道的车流里,程诗悦仰头将垂落下来有点阻碍视线的细碎发丝拢到耳后,出声道:“怎么样?”
方时恩坐在副驾驶上,半眯着眼,回忆今天看到的那张脸,不禁坐直了身子,凑近了他姐:“姐,没想到他竟然长这么好看。”
“不好我能留给你?”陈诗悦说:“这可是苏氏集团的二公子,云淮市炙手可热的新贵,这样的出身相貌履历,多少人挤破头想搭上他,你知不知道?”
方时恩闻言,语气里不由透出几分信心不足的惶然:“那我能搞得定吗?”
车停下来等红灯的间隙,程诗悦烟瘾上来,抽出来一支烟放进嘴里,方时恩立马凑上来用打火机给她点了。
烟头红光明灭,程诗悦吐出一口烟,说道:““怕什么?这不是有我呢吗?”
方时恩听了这话定了定心。
这时候红灯倒计时结束,前方车流多,程诗悦将烟掐了,驾驶着车驶向远离城中心的街道。
平心而论,在第一印象里,苏执聿这样的人,以那种截然于旁人出尘的气质外,漂亮的履历和显赫的家世,几项叠加都是极其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
其中,不怎么有见识但是一心想要有些见识的方时恩也不例外。
饭局结束的当晚,方时恩就通过程诗悦拿到了苏执聿的私人联系方式,他发送过去好友申请后,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拿起来手机看一次。
回程的路上程诗悦没少给他打气,顺带勾勒蓝图,方时恩第一次接触苏执聿这等与自己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上流人士,又是亢奋又是忐忑。
凌晨十二点,苏执聿终于通过了方时恩的好友申请。
方时恩快乐地从床上弹起,在心中呐喊了一声“耶!”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等苏执聿结束在苏家老宅的工作汇报后,坐进车里看见手机上好友列表里亮起来的红点。
点进去看到,一张小羊吹泡泡的头像出现,发来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方时恩。”
在苏家老宅里应付苏业堂费了他不少精力,今早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加上白天在公司连开几场会,连轴转到这个点,他再是精力旺盛也是不由感到有几分疲乏。
方时恩,他脑海里回忆起来今天见到的那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漂亮男孩。
程诗悦是怎么介绍她这位所谓的表弟来着……
苏执聿神思散漫,一个不留神,发现握着手机的右手不经意间一个误触,刚好碰到了“接受”。
“你好,我是方时恩。”
这条消息出现在最上方,几乎是刚刚通过好友申请的下一刻,对方就迅速发来了消息。
好像有种等待许久的模样。
“苏先生这么晚还休息吗?工作好辛苦哦。”
苏执聿看着那条消息,没有回复。
五分钟后,方时恩又发来第二条消息。
“就算是工作繁忙也要记得注意身体哦。”
苏执聿退了出去,并且点进方时恩的头像,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同性恋。
苏执聿不知是否应该庆幸于程诗歌悦对于那夜不欢而散的经历后,判断他为同性恋而不是阳痿。
而对于苏执聿本人而言,他对此结论并非是十分认同的。
在国内念书时,他与他哥哥苏执舒在同一所学校,他们的母亲陈碧婉大家名门闺秀,对他们的教育堪称严苛,苏执聿需要时刻保持拔尖的水准,才能让她那张很少露出笑容的脸,在面对自己时不那么的冰冷,目光不尖锐。
据苏执聿年幼时期偶然在照顾了陈碧婉十多年的佣人那里偷听到的消息得知,苏执聿并非是陈碧婉亲生子,而是苏业堂年轻时候在外一夜风流的产物。
对于这一点,陈碧婉并未有所隐瞒。
苏执聿并不知晓自己的亲生母亲姓甚名谁,不管是年幼时期还是成年以后,都从未有过探寻相关消息的念头。
不过对于陈碧婉这些年里对自己那么明里暗里的区别对待,苏执聿也表示了理解。
在国内念完初中后,他高中便去就读于国外一所赫赫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而后一路在国外念完研究生才回来。
他那个时候本科学计算机,研究生跨专业读金融,又要参与各种比赛拿奖项。
这并非是易事,他几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学业上,另外还要时刻注意苏执舒的动向,苏业堂和陈碧婉又给了他大哥什么锻炼的资源和机会,自己是否也能争取。
在繁忙的学业生活里,还要抽出空来,给苏业堂打电话,按时表露“孝心”,希望他父亲不要忘记他这个私生子。
在这样分身乏术的日子里,苏执聿凭借出色的长相和成绩,也不乏有人对他示以好感。
苏执聿认为在这个时期,他很难抽出时间来谈恋爱,毕竟感情的维系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而即使如此,在拒绝过诸多示好之后,他还是在念大学时,在一位亚裔女孩对他长达半年的穷追不舍下,松口接受了对方。
然而这段感情不到一个月就彻底结束了。
对方提的分手。
并且表示苏执聿这种常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全都放在课业研究考试比赛上的人,到现在没有猝死,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分手时留给苏执聿的话还算体面,是长命百岁。
自此之后,苏执聿算是彻底绝了这一方面的念想。
并且认为自己生性冷漠,对任何人爱不起来,没有冲动,乐衷于自己解决生理问题是因为自己本身是个无性恋。
在对自己做出这种判断的时候,苏执聿也并不知道是否这种分类。
当然,对此,他同校毕业的,唯一称得上算是他的朋友的顾辛曾坦言,苏执聿这种只与他认为有必要交流的人交流,认为与那些不符合自己价值标准框架的人交流都纯属浪费时间,并且固执坚持,因此一直以来都未能成功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也极有可能是过度自恋的结果。
而如今,苏执聿这么多年里,精打细算,将自己的时间精准算计至每一分每一秒,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上了他大哥,与大他两岁的苏执舒同一年毕业,进了公司。
尽管在资源分配上,苏业堂对婚生子和私生子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不偏不倚,但是苏执聿并不认同。
他认为在他个人能力远超苏执舒的前提下,这种不偏不倚本身就是一种不公。
苏业堂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光今年一年两次进医院疗养,苏执聿疑心他会在陈碧婉的蛊惑下,退休前会将大部分股份留给苏执舒。
回到同性恋这件事。
苏执聿本身对此并无任何歧视,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是,这会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以苏业堂这种传统又老派的性格,绝对会对此震怒,他会彻底失去父亲的支持也说不定。
而另一方面,在半年前苏执舒已经有了苏家世交孟家的孟琳作为未婚妻。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订婚也是陈碧婉一手撮合。
如果苏执聿是一名同性恋,那么此事传出,他也将彻底与商业联姻一事绝缘。
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会让他在这场与苏执舒的家产竞争里丧失很大的竞争力。
那么自己到底是吗?
苏执聿脑海里又闪过今晚那位叫方时恩的男孩的脸。
点开手机,他看到在十二点三十分,对方与自己说了晚安,并且嘱咐自己也要早点休息。
他合上了屏幕,轻轻吐出一口气,身子朝椅背上靠去,缓缓垂下眼眸。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自己最好不要是。
“今天降温,记得添衣呀。”
“执聿哥,为什么不能理理我呢?”
时隔一周,方时恩孜孜不倦地单方面对苏执聿发消息,而在苏执聿偶尔回复的一个“嗯。”或者“在忙。”之后,便好似备受鼓舞,从一开始比较尊重称呼苏执聿为“苏先生”变成了“执聿哥”。
“哎呀,今天不小心磕到了桌角,痛死啦。”
今天的消息又来了,对方说完这句,又附带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光线明亮的灯光下,一个原本洁白细腻的膝盖上,磕出来一小块淤青,周围的没伤到的地方泛着莹莹的粉光,照片不仅拍到膝盖还有一小截白皙细腻的小腿,在深色的沙发上蜷着。
苏执聿点开这则消息时,距离对方发消息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视线在那张照片上停顿了数秒,不知为何,苏执聿怀疑这样下去,方时恩要不了多久就会给自己发裸照。
再次见到方时恩,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
苏执聿晚上来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看到自己的车旁,站着一个人。
那男孩半靠在他那辆黑色轿车上,似乎是因为等待了不短的时间,有点累了,时不时用脚尖磕磕地面。
听到地下车库里响起来脚步声,方时恩原本没什么站相的身子立马站直了,扭头望向了苏执聿。
方时恩穿着一件的牛仔外套,一条浅色休闲裤,头发看起来精心收拾过,露出来光洁的额头,看起来非常青春有活力。
看到苏执聿,方时恩那双眼睛抬起,朝苏执聿那边快走了几步,先是叫了一声:“执聿哥。”而后漂亮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个委屈的弧度:“执聿哥最近怎么不回我消息呢?”
苏执聿经他提醒,这才想起好像是从那天他发来照片之后,他就没有再点开过与对方的消息对话框了。
这倒并非是他故意,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他本身没有太多闲情逸致去回复对方那些废话,况且根据方时恩前面的表现,他以为方时恩可以自己和自己聊得很好。
看着已经站到脸前的人,方时恩怎么找来这里的,他没有再问。
只是心里再一次感受到了程诗悦想要把她弟弟往自己床上送的决心。
苏执聿脸上神情淡漠,没有要回答方时恩问题的意思,只是问道,“有事吗?”
苏执聿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过分迫人,方时恩故作亲昵的模样变得有几分僵硬,可是他好不容易等到人,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又岂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方时恩提了一口气,露出来笑容,鼓起来勇气靠近苏执聿,“执聿哥,我这里有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听,可以吗?”
方时恩从口袋里抽出来那两张门票,对苏执聿展示,并且又说:“你工作这么辛苦,有时候也要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嘛。”
苏执聿视线从那两张门票上略微一扫,认出这是他曾经带程诗悦听过的演奏乐团。
时间有点赶,他们进场时找到自己座位时,演奏差一分钟就要正式开始。
方时恩眼睛望着台上,在演出开始后,压低了声音,扭头凑近苏执聿耳旁和他搭话:“其实我经常听他们乐团的演奏……”
苏执聿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味道有些偏甜,苏执聿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而后打断了方时恩,他说:“安静一点。”
方时恩看他脸色,不由悻悻“哦”了一声。
方时恩偃旗息鼓,苏执聿感觉耳旁清净下来,演奏会开始三十分钟,他便感觉到右边肩膀猛地一沉。
是号称经常听这个乐团演奏的方时恩睡着了。
这一下靠得太近,苏执聿垂眸,看到对方闭上眼后卷翘的睫毛,顺着鼻梁一路往下,是他的嘴唇。
方时恩的嘴唇是线条饱满丰盈的那种类型,看起来好像很适合亲吻。
光凭外貌而论,苏执聿也无法做出对于方时恩太过苛刻的点评,但是他其他方面差他姐姐的不止一丁半点儿。
熟睡中的方时恩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此时在对他做什么样的估价,他昨夜打游戏熬得太晚,今天来找苏执聿之前倒腾收拾自己了两小时,然后又在地下车库站着等那么久,演奏厅里温度这样适宜,他坐下不久眼皮就有些发涩了。
揉了好几下,也没能抵抗住困意。
舞台上,指挥家已经开始面向观众,他身后弹奏钢琴的女钢琴师,还有大提琴手小提琴手,管弦乐组都已经起身。
方时恩在舞台谢幕时,被台下观众的掌声惊醒。
他猛然坐起,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便连忙去看坐在他身边的苏执聿,看到苏执聿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状况后,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时间已经很晚,观众开始离席。
苏执聿和方时恩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从座位上起来,也开始往外走。
方时恩补了一小会儿觉之后,精神恢复许多,看着苏执聿走在前面,甩开自己两步的背影,终于又被自己的正事拉回心神。
方时恩连忙赶上苏执聿,两人并排走了,方时恩看了他一眼,而后认真回忆起来自己此前背好的观后感。
这一回忆不要紧,那来时面前记住的几句囫囵话,再睡这么一小会后竟然已经记不起来什么了。
但是没关系,方时恩还可以自己发挥。
“你感觉他们的演出怎么样?”
“嗯?”苏执聿略微低头,像是没有听清方时恩在说什么。
“我一直都挺喜欢这个乐团的,真的,我很欣赏他们,自从他们因在金色大厅演奏《海夜风》而声名大噪,我就成为了他们忠实的粉丝……”
“是吗?”苏执聿语气轻轻。
方时恩再次肯定地说道:“当然啊!”他望着苏执聿,眼睛亮晶晶地:“执聿哥,我们以后还过来一起听好吗?”
苏执聿不是没有见识过想要接近自己的人,可是像方时恩这样低俗,不入流,手段粗劣到这种程度的他还是少有遇到。
人类困倦就会需要睡眠,长期处于高压状态的苏执聿有时也需要消遣。
方时恩看起来是这样的努力,要使尽浑身解数般要来接近自己,引起来自己注意,他的目的性是那样的一览无余,苏执聿毫不费力就可以解读。
在方时恩短暂接触的某些时刻,苏执聿都像是在被邀请以居高临下的视角来观赏一场为自己独家准备的漂亮生动的喜剧表演。
方时恩仰头望着苏执聿,他不知道对方审视自己的角度是那样清奇,在因为对方长久的沉默心怀忐忑时,终于听到苏执聿说:“有时间再说吧。”
“今天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两人快走到车旁时,苏执聿这样说。
方时恩坐进车里,跟苏执聿说:“送我去温纳庄园就好。”
苏执聿闻言,不由问:“你不回学校?”
方时恩一愣,而后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解释说:“嗯,因为…因为明天上午没课,我去我姐姐那里住。”
苏执聿察觉到他有几分不自然的语气,目光若有似无扫过方时恩的脸庞。
“你不是在A大念书吗?”
前方路口正赶上红灯,苏执聿将车停下,前方车辆尾灯闪烁,他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放在学业上?”方时恩重复了一遍,像是被提及了讨厌的事,他脸蛋皱起来:“那有什么意思。”
他说完,又转过来面对着苏执聿,“还是和执聿哥一起玩比较有意思嘛。”
方时恩一双圆眼笑得弯起来。
方时恩一意孤行。
苏执聿善心有限,也从未有过“救风尘”的情结,故而不再言语。
“执聿哥,下次见。”
黑色轿车在温纳庄园前停下,方时恩从车上下来,把车门关上前和苏执聿这样说。
待车门关上,方时恩便看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毫不停顿地驶向路口,进入主路街道了。
温纳庄园是云淮市非常著名的富人区,小区绿化景观修建得仿若城市花园,方时恩走过喷泉雕塑,拐一个弯,便到了程诗悦的住处,
温纳庄园里全是独栋别墅,方时恩进入别墅大门,按了指纹进入客厅,人就整个绷不住了,之前和苏执聿相处时热情高涨的样子消失不见,他肩膀挫败地缩下来,进门就将脚上的鞋子蹬掉,找到拖鞋穿上后,发现鞋柜里多出来好几双女士高跟鞋。
“姐!”方时恩在一楼仰着脖子扯了嗓子喊了一声,穿着拖鞋走到了冰箱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可乐。
一口冰镇碳酸刚下肚,二楼的棋牌室便被人推开了。
是一张熟悉面孔,经常来找程诗悦来打麻将的张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着一条看起来很清爽的吊带裙,一手把着门,探出来半个身子对着楼下的方时恩招手:“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