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欺—— by冷山就木
冷山就木  发于:2024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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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
苏执聿将戒尺往茶几上一丢,从沙发上起了身。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方时恩已经得到惩罚,不再继续下去也是为了左右的居民着想。
几乎是在某一刻,他非常阴暗地想,方时恩这样的人还不如就真的从此锁在他的床上活,这样顽劣不堪的东西,好像离了他的视线一秒,逃出床上的范围一瞬就剜尽心思地做坏事。
小时候为了生存偷吃东西可以理解,长大后说是因为被人算计威胁,迫于无奈去偷了价值高昂的手表也放他一马,可是现在呢,方时恩现在吃穿不愁,却只是为了一时贪玩,又去偷同学的东西。
苏执聿自认他对方时恩已经足够费心思,他却是怎么回报自己的?
是胎带的劣根性,苏执聿冷漠地想,这样的人怎么听得懂教化,就算是真的可以,小时候都没教好,现在要从头开始需要浪费他多少时间和精力,难道要他苏执聿去苦口婆心感化一个常年跟随在风月场里混迹的程诗悦屁股后面沾染了一身坏习性的坏胚子吗,让他去感化一个赌棍吗。
跟方时恩这样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讲,不过是白费口舌,浪费时间。
但是好在,方时恩是知道怕的。
苏执聿相信,只要他制定的条条框框足够明朗,惩罚足够严厉,方时恩就应该不会再犯,如果真的记性不好,可以屡次加深记忆。
就像悬挂在苏执聿书房的戒尺,他幼时自虐般反复回忆他被陈碧婉惩罚他时的屈辱,时日久了,记忆就不仅会进入脑子里,还会深入到骨血里。
苏执聿也确实从此以后没有再给过陈碧婉惩罚批评自己的机会。
如果方时恩记忆不好,也不愿意主动回忆,苏执聿也不介意帮助回忆。
苏执聿看着阳台外万家灯火缓缓明灭,后半夜后,亮起来的灯已经寥寥无几。
在阳台抽了三支烟,他才让自己今晚躁动的,充满怒意的心情平复下来。
吹了许久凉风,他从阳台出来。
苏执聿回到自己卧室前还是多走了两步,拧开了方时恩的门,看了一眼。
方时恩的房间里一片狼藉,那些捡回来的衣服,床单都在地上。
方时恩倒在床垫上睡着,只搭了两件皱皱巴巴的衣服在身上。
他平躺在那里,脑袋下面没有垫东西,枕头也还在地下,眼睛肿着,又密又长的睫毛被泪痕干在下眼睑,分成一缕一缕的。
两只手心红肿的手无法攥紧也无法张开一样,虚虚半蜷着手指,放在脑袋两侧,像是在对苏执聿投降。

苏执聿视线落在方时恩红肿的手心上,停留片刻后,他转身走回主卧,回到自己房间。
苏执聿走到床头柜前,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是一排润滑剂,还有横着的一管药膏,有两盒安全套,但是都没有拆封,是此前买润滑剂的时候赠送的。
药膏是用来消炎消肿止痛的,已经用下去小半管。
苏执聿拿起来后,又回到方时恩房间里。
他拧开床头灯,调最暗的亮度,看到方时恩紧闭着眼,睡着了眉头却还像是很委屈地皱着,有浅浅一道痕。
苏执聿拧开药膏,在方时恩的两只手心上,分别挤下来一小坨。
尽管苏执聿认为自己涂抹的力道已经很轻,但是那新鲜的伤实在是太敏感了,方时恩很快脑袋动了一下,眉心的褶也加深,像是将要醒来,摆脱什么痛苦,他的手也想要躲避苏执聿想要将药膏揉开的动作。
苏执聿为了将药膏抹匀,只能伸出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这么一碰不要紧,触手一片滚烫。
涂药的时候苏执聿只以为方时恩手心发热是因为伤得很了,充血红肿所致,现在连手腕上的温度也很是不同寻常,苏执聿意识到不对,三下五除二将药膏涂好,伸手把台灯调到最亮。
霎时间,方时恩通红的一张脸映入苏执聿的眼眸。
苏执聿伸手去摸方时恩的额头,摸到一手的汗,感觉到上面的温度,心下根本不知方时恩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是烧到昏迷了。
想到这时候会起烧,可能是因为今晚哭了太久,嗓子都哭哑了,身上发了汗,又被那么一顿恐吓,受了惊。
方时恩惯是个经吓的。
苏执聿伸手想要将方时恩从床上抱起来,将他搂住,抱离床边,苏执聿一边左右注意着避开脚下的障碍物,那些散落的衣服和枕头。
却没有想到刚迈出两步,被他抱在身上的方时恩就被他的动作弄醒了过来。
方时恩眼睛半睁开,苏执聿骤然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中,方时恩眼睛瞬间睁大,瞳孔里映出来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像一只应激了的猫似的,惊叫起来:“不要……不要!”
方时恩因为发烧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的身体在苏执聿身上挣扎起来,他没有想到苏执聿会这样的冷血无情,已经将他教训成了这副样子了,还不愿意放过他,还要做。
方时恩好像已经被吓得精神错乱,魂不附体,他嘴里哭叫着:“不要……。”
又语无伦次地求饶:“求求你,老公……我…我手疼,没有办法抱住腿……”
“求求你,饶了我吧……执聿哥…哥”
方时恩嘴里“老公”,“执聿哥”的乱叫,试图从这些讨好苏执聿的称呼里唤回苏执聿的一丝人性,以及对他的一丝同情,今晚能够饶过他。
方时恩情绪激动地哭起来,脸上又瞬间流满了泪:“让我睡觉吧……求求你。”
他挣得厉害,到底是个成年人,苏执聿一时间差点儿抱不住他。
他听到方时恩嘴里神智不清,带着哭声磕磕绊绊讲出来的那些话,意识到方时恩会错了意。
“我没有说要做。”苏执聿不知道方时恩怎么会这样想,今晚闹成这样,他哪里还会有心情做那档子事,他将方时恩托着屁股用力往上抱了抱,“好了,别闹,你在发烧。”
即使苏执聿这样讲,方时恩好像还是没有相信,最后被苏执聿放到主卧床上的时候,还在那里抽抽噎噎地哭,侧着通红的脸,嘴里发出些听不大清的呓语。
方时恩已经烧昏了头了。
苏执聿找出来退烧药,塞到他嘴里的时候,凑近了才听清楚他是在叫姐姐。
苏执聿对程诗悦这个女人是全无好感的。
甚至认为方时恩有今天,也没少有程诗悦的推波助澜。
但是就事实层面上来说,失去了程诗悦的方时恩要比之前多流太多眼泪。
程诗悦在的时候,苏执聿除了在床上,从来没有见到方时恩哭。
他总是趾高气扬,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香气浓郁,成天翘着尾巴,一副不知道今天又要怎么炫耀自己的模样。
哪里像现在,好像只会流泪和求饶。
喂给方时恩嘴里的药片,被他吐出来一次,因为哭泣又呛住,被苏执聿拍出来一次,到了第三回才算是喂进去。
这时候苏执聿都已经出了一身汗。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多。
苏执聿去卫生间里冲澡,再次出来的时候方时恩已经又没了声响。
苏执聿将被子给方时恩盖好,伸手关上床头灯,等终于躺下睡觉时,已经快到一点钟。
翌日一早,苏执聿上午回公司加班,走之前伸手摸了摸方时恩的额头,发现虽然没有昨日的烫,但是还是比正常体温偏高一些,有点低烧。
苏执聿离开前,站在床边,把熟睡中的方时恩,额前的发丝拨开,放上去了一块洗好叠好的凉毛巾。
苏执聿中午回来时,发现自己卧室的门没有关紧。
站在门边,便将视线一转,看到了方时恩房间紧闭着的门。
苏执聿走过去,拧了一下没拧开,脸色便有些微冷,他敲了敲门,叫了一声:“方时恩,出来吃饭。”
他说完这一句,就迈开脚步,离开了方时恩门前,去了厨房整理手里拎回来的餐食。
等苏执聿将餐食分到餐碟中分好,端到桌上,过了三分钟,他才听到“咔嚓”一声门锁开开的声响。
苏执聿抬眸瞥了一眼,看到仅仅一上午的功夫,小病初愈的方时恩就用他那双伤了的手,把自己房间整理好了,出现在视线里的床尾一角,床单平整。
真不知道方时恩是怎么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床单揪平的。
方时恩半敞开门,站在他推开的那一道门缝里,抿着嘴,用自己看起来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隐秘地瞪着苏执聿。
苏执聿完全不想理会他这些小情绪,只用没什么起伏的声调又重复了一遍:“过来吃饭。”
数秒过后,可能是饥饿,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方时恩终于缓缓走了过来,选了距离苏执聿最远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苏执聿打量了一眼,方时恩的手。
到底是价值不菲的药膏,一夜过去,方时恩的手心消肿了很多,也没有那么红了。
苏执聿拿起来桌面上的一个空碗,把餐盘里的菜,夹进去,每一道均匀地放好,最后往碗里插了一把勺子,不轻不重地放到了方时恩面前,又给他一碗白米饭。
方时恩的手现在用筷子也根本用不利索。
迟疑一会儿,方时恩伸出来手,虚虚握住勺子,用手指用力,舀起来碗里的菜,递到了嘴边。
因为手不是很方便,方时恩这一顿饭吃得很慢。
苏执聿并没有催促他。
午饭后,方时恩又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关上门。
苏执聿没有理会他,午后小憩一会后,在书房里工作了一下午。
晚餐时间,方时恩继续用勺子慢慢舀饭吃,可能是下午又休息过,精神恢复了一些。
晚餐是苏执聿自己做的,他并不擅长,但是好在只是几道简单清淡的菜,煮了粥。
做错了事,只是稍受惩罚的方时恩还在不知感恩地和苏执聿冷战怄气。
苏执聿这次没有等他,看到方时恩碗里还没有吃完,就率先收了自己的碗筷,和餐桌上的盘子。
端离餐桌前,苏执聿告知方时恩,“周一早上,我和你一起去学校一趟,你把你偷的东西还给你的同学,并且诚恳地向对方道歉。”
方时恩手里本来就拿得不是很稳的勺子掉落,砸到碗边,发出来一声脆响。
他很快抬头,望向苏执聿,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苏执聿和自己一起去学校面对陆霄的场景。
方时恩饭也顾不上慢慢吃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苏执聿说:“我可以自己和他道歉,我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
本来经历昨天后,方时恩对苏执聿就很有阴影,现在面对他讲话,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气。
结果苏执聿闻言只是发出一声冷嗤,根本没有再继续理会方时恩的打算,伸手推了方时恩僵硬着的小肩膀头一下,将方时恩没吃完的碗端起来,将里面的剩饭倒进垃圾桶。
“吃饱了,就别在这碍事。”
然后苏执聿很冷酷地去厨房把餐具一股脑都放进了洗碗机。
苏执聿自认为根本没有和方时恩沟通的必要,只需要告知他自己的决定,方时恩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
从知道苏执聿明天一早会和自己去学校,方时恩就像是头顶悬了一把刀一样。
他抱着手机惴惴不安很久,无数次点开和陆霄的对话框,又关闭。
哪怕不是苏执聿和自己一起去揭开这件他做下的丢尽脸面的丑事,方时恩自己也觉得很难面对陆霄,他根本没有办法和陆霄解释,更没有办法接受他这唯一的,刚交到没有多久的朋友就要失去。
那样的话,方时恩感觉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在学校里待下去了。
到了最后,方时恩还是选择关上了和陆霄的对话框,将对话框里的对不起三个字删除。
方时恩这个时候已经在浴室里待了太久,水汽没有散出去,他感到有点儿闷。
不然还是提前和陆霄道个歉吧……方时恩心里像是扎了一把草,不安又刺痛得厉害,担心陆霄会不原谅自己,也会用那种很冰冷的厌恶的眼神望着自己。
只是代入想想,方时恩就感到心口一片窒息,像是浑身堕入了冰窟窿里。
方时恩魂不守舍地从卫生间里出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伸出来手指,放在门把上,往下一扒拉,却发现门还是紧闭着。
方时恩以为自己没有用好力,又试了一次,甚至忍着疼多使了点劲。
门却还是没有一点儿被打开的迹象。
门被锁上了。
十点钟,苏执聿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看。
方时恩进来,站在那里,看他一眼,在苏执聿掀起来眼皮望过来时,他又飞快移开了视线,避免和苏执聿对视,闷声说:“我房间的门打不开了。”
苏执聿不咸不淡地说:“没有你的房间了,以后那间是杂物室。”
在苏执聿做出过把自己的衣物统统丢到门外这种事情后,方时恩不会再以为此刻是出现了幻听,他愣怔一瞬后,喃喃问出声:“那我以后要睡到哪里。”
“这张床足够睡下两个人。”
方时恩意识到自己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小房子里又进一步缩小了,书房和杂物屋室他都不被允许进入,他能活动的地方只有客厅和苏执聿的房间了。
可是客厅是公共的空间。
方时恩感到自己以后连个喘息的角落都没有了。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苏执聿,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苏执聿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这样我没有一点儿私人空间了。”
对于方时恩这样的话,苏执聿只略微抬了一下眼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或许在苏执聿眼里,方时恩根本连个人都算不上,又何谈什么私人空间这种东西呢。
苏执聿在方时恩眼里变得面目模糊起来,像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恶魔。
代表着没有温度的,冰冷的,毫无人情味的,秩序和惩罚,方时恩没有办法从他这里得到任何的温情。
直到昨天那件事发生,方时恩都没有想到苏执聿会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些东西层层叠加,把方时恩彻底压垮,他落在蛛网上的猎物,都已经被快要被分食殆尽了,还在困惑和委屈:“你昨天还打我。”
卑躬屈膝,伏低做小求饶,根本换不到苏执聿一点儿心慈手软,方时恩感觉到苏执聿还在变本加厉,就算是他文化水平不高,也是听说过“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样的话。
方时恩站在那里,身子绷紧,极力克制住自己身体不要发抖,像是站在悬崖边上鼓起来虚弱的勇气,色厉内荏道:“你这是家暴,我要去警察局告你!”
苏执聿冷笑一声,看着方时恩,感觉他简直是在好了伤疤就忘记疼的典范。
他用方时恩听起来非常轻蔑的语气说道:“去呀,顺便拿着你偷来的那台游戏机去自首。”
方时恩瞬间像是被这一句彻底击垮。
方时恩挺起来的那一口气又骤然瘪了下去,站直的身体,肩膀也缩了起来。
即使到现在他已经清楚知道,苏执聿和自己结婚,无论是出自何种原因,都不会是因为喜欢自己,更别提爱。
沉默很久,方时恩还是在这样接连不断的打击下,难以接受地望着苏执聿,语气很迷茫地问他:“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结婚?”
苏执聿到这个时候像是已经被方时恩这些持续一天的小脾气消耗掉了全部的耐心,他有些不耐烦看着站在那里还不过来的方时恩,冷笑一声:“为什么和你结婚?看你可怜,同情你。”
“不然呢?爱上你了?”
苏执聿看方时恩的眼神,好像是在嘲笑讥讽他。
像是方时恩这样的烂人,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优点,没有任何值得被爱地方。
方时恩回忆起来苏执聿求婚那天的烟花,还有他握住自己的那只受伤的脚的脚踝,手掌抚摸过去的温度。
他突然绝望而又悲怮地说:“你这是欺骗。”
方时恩与苏执聿的婚姻,没有钱也没有爱,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惩罚。
“你自己蠢,总被别人骗又能怪得了谁?”
苏执聿听到方时恩是在说什么,却根本没有对此产生过一点愧疚,如果方时恩不是也对自己另有所图,心生贪婪,也不会轻易地答应自己,这不过是你来我往,方时恩又蠢又贪,有如今下场已经是苏执聿足够心善,方时恩却还如此不识抬举。
“混蛋!”方时恩到底是忍受到了极限,他被激出来眼泪。
苏执聿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他将手里的书重重往床头柜上一丢,发出一声巨响,“你再骂一遍。”
方时恩被吓得一激灵,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很担心苏执聿会再次动手打自己,于是又害怕起来。
像是看清楚方时恩眼神里的恐惧,苏执聿又说:“道歉。”
方时恩后背贴着墙,嘴唇发颤,他总是很快屈服的,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对不起”被他从喉咙眼里小声吐出来。
苏执聿不愿再多和他计较,这时候已经有点烦不胜烦了,“你有完没完,还不过来睡觉”
方时恩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掉眼泪,“我不跟你睡一个被窝!”
苏执聿坐起来,一伸手按掉了灯,自己躺了下去,“不睡就去睡沙发。”
不知道是多久过去,大概是有十几分钟,又或者二十分钟。
苏执聿才看到固执站在黑暗里的方时恩,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像是在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睡着。
过了一会儿,方时恩终于小心翼翼地挪动了脚步。
等腿碰到了床边,才微微弯下来身子,爬上了床。
方时恩在苏执聿这张大床上,只睡了很小一块地方,他背对着苏执聿,蜷缩着身体,即使他竭尽所能和苏执聿保持很远的距离,这张双人的大小有限,方时恩和苏执聿之间,也是苏执聿一伸手就能够到他的距离。
但是这两日两人之间的争吵已经足够,方时恩的眼泪也流了足够多,苏执聿不希望方时恩再继续生病,哪怕是低烧。
于是没有伸手。
后半夜,方时恩从睡梦中醒来,听到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晚上温度降下来,加上阴雨连连,房间里空调还在吹冷风,方时恩感觉到有点冷。
其实不止冷,他的脚踝不知是受风还是因为外面的雨天,开始也隐隐作痛起来。
方时恩从床上撑起来身子,在黑暗中望着苏执聿,迟疑一会,而后颤颤巍巍爬过去,胳膊贴到苏执聿的身体,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才像是终于寻到了一点儿热乎劲。
紧接着方时恩又挪动腿脚,也贴了过去,等到了冻得冰凉的脚也贴到了苏执聿的小腿上,方时恩紧张地屏住呼吸,在黑暗中观察苏执聿半晌儿,看到他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后,方时恩才小心翼翼放下了脑袋,紧贴着苏执聿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方时恩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苏执聿已经起过床了。
他收拾好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完出来看到苏执聿正在把早餐往餐桌上端。
方时恩耷拉着脑袋在那里吃饭,他的手还没好利索,因为想到今天要面对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勺子搅粥。
方时恩在那里故意拖延时间,苏执聿却不吃那一套,等过了十五分钟看到方时恩还在那里眼神飘忽,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吃着,他直接起身拿起来一瓶牛奶,又站起来将一只水煮蛋塞了方时恩的口袋里。
“没时间了,快点”苏执聿走到沙发前拎起来方时恩背回来的小包,跟方时恩说,“在路上吃。”
方时恩被迫跟着出门,坐进车里,在车后排坐立难安。
他不像是被苏执聿送去学校,而像是被架着奔赴哪个刑场受刑一样。
他已经幻想出来陆霄要和自己绝交的样子,又无法预料苏执聿到学校里又会给自己怎样的难堪。
陆霄会怎样看自己,如果他看到苏执聿对待自己的态度和样子,会不会对他们的关系起疑,然后就会发现方时恩不仅是个可耻的小偷还是个受人唾弃的,不知廉耻的不知检点的人。
在苏执聿一个刹车时,方时恩慌张地想要从后视镜里整理一下衣领,刚扯拽了一下后,又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任何痕迹,才又六神无主地放下。
眼看着车已经快要行驶到学校,方时恩到最后还是没忍住,软下来骨头去求苏执聿:“求求你,让我自己去道歉吧,我会……我会好好和他认错的,你不要去学校……也不要去找他。”
苏执聿看他一眼,发现方时恩眼睛又红了,“现在才知道丢人?早知道这样为什么还管不住自己的手,净做一些坏事。”
方时恩急得脸通红,有泪珠挂在他卷翘的睫毛上,他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跟苏执聿说:“拜托你。”又保证说,“我以后不坏。”

第37章
可能是看方时恩哭得太过可怜,也有可能是方时恩像小孩子一样用手背擦眼泪的时候,苏执聿从车内的后视镜里又看到了他被自己打得红肿的手心。
原则上苏执聿对方时恩的处置一贯不会心软,说一不二,但是在这样的时刻,苏执聿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心里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比如生性胆小的方时恩,哪怕是为了逃避被抓住的风险,也不会轻易想要去做一些坏事。
“去和你的同学承认错误,好好道歉。”苏执聿的语气已经变得难得的平和,他说,“另外我会抽时间帮你约心理医生。”
苏执聿到底是经受过教育的人,当时发现方时恩又偷东西的时候怒意上头,这时候冷静下来细想,不过是三五千一台游戏机,方时恩如果真的特别想要,或许会先找自己来讨要自己,毕竟他一直很依赖的人是自己。
而自己未必一定会拒绝,但是方时恩问也不问直接就拿了,又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因为饥饿迫于生理而偷东西,只怕也是有可能是像他曾听说过的案例,因为心理因素形成的偷窃欲,哪怕自己成年以后不是买不起,但是还是会控制不住去行窃。
“把眼泪都擦干净,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苏执聿蹙眉看着哭成个小花脸的方时恩,抽出来一张纸巾丢到了他手里,沉默一会儿后,把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拔下车钥匙前说道:“如果真的觉得难堪丢脸,以后就不要再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也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贪玩虚荣的这些坏毛病都应该改掉。”
方时恩看他完全没有要宽恕自己的意思,还是将车钥匙拔下来,率先下了车。
苏执聿在车外方时恩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三分钟后,方时恩从车上下来。
方时恩从车上下来,心如死灰地低着头跟在苏执聿身后,仿佛是在走此生最漫长的一段路。
走进校园的时候,方时恩头快耷拉到地上去,恐惧路过自己的同学多看自己一眼。
十五分钟后,生活老师的办公室里。
“什么啊,不是应该说谢谢吗?刚玩两天你就给我玩坏啦?”
陆霄站在苏执聿和方时恩面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来方时恩递给自己的游戏机听到对方蚊子哼哼一样的一声对不起,立即困惑不已。
方时恩骤然抬头,脸上神情出现了一瞬空白,“借,什么时候借给我了?”
陆霄左看看苏执聿,右看看生活老师,继续说道:“上周五晚上,你不是之前问我借过吗,我跟你说借你周末玩两天,你没听到啊。”
陆霄抬手摸了摸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哦,我当时去你宿舍跟你说,给你塞包里了,还提醒你周一别忘记给我带回来,你当时在卫生间里洗手呢,可能是水龙头声音太大了,你没听见吧。”
方时恩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苏执聿在他这里一直都“对”得太绝对了,象征着绝对的权威,被苏执聿那样疾声厉色宣判过罪行,哪怕这个时候被宣判无罪,方时恩都不敢轻易相信了。
方时恩一双红肿未褪的眼睛,茫然无措地望着陆霄,心里却在想这会不会是陆霄人比较心善,故意在老师和苏执聿面前维护自己,故意撒谎呢。
方时恩用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的声音问道:“真的?”
陆霄这时候发出了一声,困惑又惊讶的声音,“啊?”他目光奇怪地看向了方时恩:“你怎么回事,你当时没听见我和你讲话,回家发现了游戏机你不会发消息问问我呀?”
方时恩大口喘了一口气,像是脖颈上的绳结一瞬间松开,他眼神还是呆呆愣愣,对陆霄解释说:“我……我忘记了。”
那方时恩实在是忘记了太多事情了,连自己没有偷过游戏机也忘记。
苏执聿心里感到不可思议,原本脱口而出的一句“你没有偷过为什么认错”又在下一瞬间咽了回去,因为记性很好的苏执聿突然想起,方时恩不是没有解释过,否认过,只是最后好像被自己吓到,认错也是屈打成招了。
这是闹了一场大乌龙。
“这也能忘记。”陆霄忍不住吐槽方时恩:“太笨了吧。”
苏执聿听完这段对话脸上神情绝对说不上好看,可能因为苏执聿有生以来做出过的错误判断屈指可数,一时间对这样的状况也感到陌生。
方时恩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耷拉着的脑袋也缓缓抬起来了一些,脚像是终于落到了实地上。
苏执聿转头看向方时恩,两人对视了一眼,苏执聿这时候情不自禁朝前走了一步,刚想伸手拽他一下,方时恩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方时恩拉着一张小脸,一个眼神也不再给苏执聿,转身就从办公室里离开了。
苏执聿口袋里的手机此时却不合时宜地震动了起来,苏执聿只好先拿出手机,看到了是来自公司的电话。
上午方时恩他们还有课,这时候陆霄和方时恩从办公室里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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