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从盛了点儿米饭,正和弟弟分吃那条不小的蒸鲈鱼,这由遥云从裂谷中带出来的鲈鱼垫着姜片放了姜丝,被原汁原味的蒸出来,味道好不说,肉还极嫩,他吃喷香。
而獐子肉也不用说,考虑到老人孩子,遥云没给酸汤中放辣椒,只另外给能吃辣的准备了辣椒油碟。
所以这直接从汤锅里捞出来的肉从从也能吃得,且一口肉入嘴,小孩眼睛就亮了,他还没吃过火锅呢,余冬槿没有给他做过。
余冬槿看得有趣,摸摸小孩的头,“好吃吧?”
从从使劲儿点头,确实是很喜欢了。
遥云便又下了一盘子肉,给他们捞了吃,还给坐在儿童椅上吃鱼肉的无病也捞了一片。
火锅没放辣椒可以吃,但烤鱼就不行了,余冬槿喜欢吃辣的,遥云便做了香辣烤鱼,一整条大鲈鱼从背部切开分成一片,刷了油葱姜水调味料,被烤的焦黄,再放入特制的铁盘中,放入葱姜蒜花椒辣椒豆芽萝卜片等配菜一起煎煮,桌上除了火锅,属它最香。
余冬槿给爷爷挑了一片没沾上辣油蒜瓣肉,才自己品尝起来。
遥云看着他,等候他的意见。
余冬槿吃的直点头,他竖起大拇指,告诉遥云:“好吃,快,你自己也尝尝。”说着给遥云也夹了一筷子。
他当然没假装捧场是真的好吃,手艺已经青出于蓝了不说,这鲈鱼的品质也好极了,带着一种特别的鲜味,与一般的河鲈完全不一样,完全没有腥味!
遥云提起筷子送鱼肉入口,点头表示满意,不过还是道:“比你的手艺还是差了些。”
余冬槿嘿笑,“差不离差不离,已经是一等一的好了。”
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一海碗长寿面被余咸端了上来。
余冬槿起身,笑着把面给大伙儿分了分,主要是给老爷子盛了一小碗,讨个好彩头,他和从从一起,以寿星的名义祝愿他能够长命百岁。
常芜的面条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考虑到孩子老人,这半宽的面条煮的软乎了些,但依旧美味。
一家人吃完了饭,收拾完桌子,准备好的蛋糕便被端了上来。
虽然没有蜡烛,但余冬槿还是带着从从闭眼许了愿。
从从不知道要默默许愿,愿望是大声念出来的,他许了一大长串:“希望曾祖的咳嗽能快点好起来,希望伯叔和叔叔身体健康,希望弟弟能一直喜欢自己,希望彩芽姐姐常芜哥哥阿咸哥哥阿甜姐姐都能开开心心。”
一家人听得都笑,喜爱这孩子的天真无邪。
而余冬槿的愿望只默默在心底里念了一遍。
遥云都没听见。
梅子抹茶蛋糕大受好评。
余冬槿特意留了些肚子来吃,当然也没忘记提醒孩子。
只老爷子不容易,只尝了一口带奶油的小小一块,便放下筷子不敢吃了,好在还有无病陪着太爷爷,小家伙也只可怜巴巴的在爹爹哪儿得到了一小口奶油。
老头推着小孙孙,眼不见心不烦,今天天气好,没下雪也没下雨,他给小孩戴上皮帽,去后院看兔子去了。
从从见状,急了,赶快把蛋糕吃完,跳着跑着一起去了,这兄弟俩粘糊得很,就算年龄相差不小,也是干嘛都要凑在一起。
余冬槿听着后院传来的,孩子的笑,忍不住也笑。
遥云为他擦干净不小心糊在嘴角的奶油,说:“咱们也出去走走?”
余冬槿抹了把脸,摸摸有点儿吃撑的肚子,点头,“好,正好消消食。”
俩人出了门,来到小溪边散步。
走了一段,遥云忽然拿出了一面巴掌大的笑镜子,放到了余冬槿面前。
余冬槿顿时笑了起来,接过镜子,“这什么?生日礼物呀?”
遥云:“嗯,这是云游镜,你可以用它看见一些特别的景象。”
本来余冬槿还只觉得这镜子虽然打磨的很是光亮,但因为外表朴实,也只是平平无奇,一听它居然还有这功能,顿时又惊又喜。
余冬槿:“真的啊?”他握着铜镜的手柄,将这面镜子翻来翻去的查看,“特别?有多特别?要怎么弄?要法力么?是我想看哪儿就能看哪儿么?”如果需要法力的话,那就没那么方便了。
遥云,“无需法力,你如今并非寻常人,只需用拇指敲三下镜面,就能瞧见不一样的景象了,至于能看见哪里,那就要看缘分了。”
余冬槿顿感失望,“啊?不能当监控来用呀?”不过这样也已经很棒了,他兴致勃勃的拉着遥云坐到了溪边的石头上,带着满腔的期待敲了敲三下那光滑清晰的黄铜镜面。
镜面上忽然便蒙上了一层雾,又等了大约两息的时间,雾气退去,一处与此界完全不一样,但充满熟悉感的世界便在镜中展现了出来。
余冬槿眼睛渐渐睁大,满心都是不可置信,他看看镜子里,又瞧瞧正含笑看着他的遥云,又看看镜子又看看遥云,卡壳了许久,才犹疑不定粉问:“这是,是现代?”
遥云颔首,肯定了他内心本来的不确定。
余冬槿胸腔里的那颗心振动不已,激动的眼睛冒光,“真的啊!怎么,怎么还能这样?”他欣喜若狂,连忙眼也不眨的盯着镜面里的内容,只想好好看看镜子里到底是现代的哪里。
可惜,不是他的家乡,余冬槿看了好一会,才确定镜中应该是祖国的蜀地某都,他没去过那儿来着。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足够余冬槿兴奋不已了。
他眼睛里盛着光,待大约是因为到了时限,镜面暗下去之后,看着遥云:“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会,怎么能看得见呢?这可是跨越两个世界呀?一定很不容易吧!”
遥云:“确实费了些力气用于沟通天地,因为之前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所以才一直没有与你说过此事。”
他早就在想该为余冬槿备什么礼物了,思来想去,只觉得送什么都太轻,也没有心意,便想着要送些特别的,能让余冬槿真正感到惊喜的,这才想到了现代,余冬槿时不时就会提起的那个地方。
他低头,问余冬槿:“可还喜欢?”
余冬槿把他抱住,眼眶忽然就湿了,“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尽管他在那边算是无亲无故,但毕竟是生活了二十六年,有着许多回忆的地方,他怎么会不想呢。
如今有了这个,他可以时不时看看,满足又有趣,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遥云搂着他,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我会继续沟通天地,若是能成,说不定有机会带你以魂体越过世界壁垒过去,倒是我可以给咱们捏两具躯体,去那边玩几天。”
他轻轻抚摸这余冬槿的脊背,说:“太长时间就不行了,上天会排斥他们,强行捏出来的躯体也不能长久的存在。不一定能成功过去,要慢慢来试试看。”
余冬槿眨眨眼睛,仰头问:“这不会让你有什么吧?不会伤到你吧?”他不免忧心,觉得要是遥云会因为这个付出很大,那就算了,他有这镜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遥云眉眼含笑,“不会,只是麻烦些,需要和上天磨一磨而已,怪我只是个小神,它总是不理我。”
余冬槿心疼了,在他胸前蹭蹭,“你才不是小神,你是我的大神!”
天下第一厉害的大神!他超爱的!
余冬槿又兴致勃勃的玩了玩镜子,这镜子也有时效,每次显灵都要个十来分钟,一次也只能看个十来分钟,看的地方也只是固定的一个视角,好在范围挺大的,画面很清晰。
结果一共三次显露画面,都还是没有随机到余冬槿的家乡,一次是泸市一次是泰山景区内的一角一次是某乡下新农村,还真是特别随机。
但余冬槿看的依旧津津有味,泸市他去过,镜子里的那一片他到过,他将当初自己在这里做过的事儿与遥云一一说了,遥云听得很认真。
余冬槿又和遥云说起了泰山的神话传说,他没去爬过泰山,但他以前好奇的时候看过一些文献与志怪小说,他和遥云说碧霞元君泰山童子泰山石敢,说现代那些和神明有关的故事。
遥云听着,觉得那个世界确实很有趣,确实也值得人念念不忘。
两人高高兴兴的出门,又高高兴兴的回家,特别是余冬槿,嘴巴咧着就合不上了,叫人看着就能明白他究竟有多喜不自胜。
乐正见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夫夫俩还真是,平日里明明瞧着也平平淡淡没啥好开心的,可在一起时就是感觉和寻常夫妻不一样,黏黏糊糊的不说,还总能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开始乐呵,对视也笑,接触也笑,干嘛都能开心,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他当初和他家娘子,那也是恩恩爱爱的,但也没有这样啊。
嘶,真是肉麻得很。
乐正摇摇头,带着俩曾孙绕过这俩走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俩人抱着孩子,带着行李,一家四口开开心心的奔向温泉所在地。
到了地方,余冬槿才惊讶的发现,这儿竟然多了一个小屋并一处雨棚。
雨棚一半遮在温泉顶上,一半遮在外面,下方铺着木板,木板上还放了茶几矮凳,全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加上一旁的小屋,这处瞧着已经是个很有模有样的带着温泉的高级小民宿了。
难怪遥云说今晚他们住在山上,原来是一早就有了这样的布置,他还以为要露营呢,还想着这个天气,就算是有遥云在,露营也是不是太奇怪了,特别是他俩还带着孩子。
余冬槿欢呼一声,抱着行李就冲进了小屋,他得查看一下他们今晚的居住环境。
遥云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笑着跟在他后头。
屋里也很干净,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小床还带着护栏,一瞧就知道是给小孩子睡得。
另外布置有柜子、衣架、矮几、矮凳等日常家具,矮几上还有茶壶,墙角还有俩炉子,炉子边有个小斗柜,柜子上摆着锅子罐子大汤勺,余冬槿打开柜子一瞧,立马还码着碗筷。
真是有够齐全的。
余冬槿乐的不行,回头问遥云:“你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呀?”
遥云:“就这几天,想着生日这天给你个惊喜。”
确实惊喜,余冬槿真的太喜欢这个小屋了,“你也太能藏了吧?我也没发现你这几天有不在的时候啊?”
遥云把同样兴奋的无病放到围栏床里,把从从放下去让他自己玩,说:“那几天不是上山带人烧炭么?你有时没在,我便过来忙一会儿。”
余冬槿了然了,“原来是这样。”
从从拉开了屋里的衣柜,看见了里面用来泡澡的衣裳,想到外头雾气袅袅的温泉,已经迫不及待,回头问俩叔叔:“伯叔小叔,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泡温泉呀!”
余冬槿过去,好奇的拿出里头的衣服查看,说:“马上!”
场面有点滑稽,逗的从从咯咯直笑。
无病听见哥哥笑,便也笑,一时间,两个孩子的笑声并余冬槿的笑声便回荡在这处三间岩石地里。
这笑声听得遥云心头发软,目光柔软。
余冬槿也扶着从从,让他在水里游动,和遥云一起指导他游水。
从从学的不快,他毕竟是在北方腹地长大的孩子,对水还是比较陌生的。
好在他聪明,遥云把从从交给余冬槿,点了几下他的胳膊和腿教他如何动作如何发力,他便能顺利趴在岸边扑腾着两条腿儿,不让人扶着也能不溺水了。
俩小孩不能泡太久,玩了一会儿,余冬槿为他们擦干身体,喂他们吃了两个熟鸡蛋和半个蒸饼,就让他们去床上玩儿,玩累了就休息。
余冬槿重新出来,一看遥云,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准备了酒,正在温泉铺了木板的这边的另一头拿酒壶给酒杯里倒酒。
余冬槿过去,坐在他旁边,把小腿放到水里,笑问:“哪儿来的酒啊?”
遥云:“猴儿们今年新酿的,度数不高,正适合现在喝。”
余冬槿好奇,“新酿的?”他端起一杯放到面前看,这酒颜色偏红,闻着很是清香,但不像是梅子酒,“这是什么酒呀?之前好像没喝过。”
遥云:“是桑椹酒,深林里今年有几棵桑树的果子结的还不错,一起来味道一般,但被猴儿们一处理,用来酿酒倒是不错 你尝尝。”
余冬槿一听,有点馋了,连忙抿了一口进嘴里,“嗯!还真挺好的。”他忍不住喝了一大口。
这酒刚入口是很清淡的果酒,但入口细品之后,那股桑椹特有的香味就变强了,那怕酒水入了喉,那香味也依旧缠绕在嘴里半天不散,缓一缓还叫人的舌根处生出了点点甜味,竟是有回甘。
余冬槿又夸:“好喝!我喜欢!”
遥云给他满上:“那就再来一点。”
余冬槿又喝了半杯,余光看遥云杯子里的酒还没动,心思一转,忽然弯腰低头,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他匆匆一吻,与他交换了口中的滋味,然后语气里带上了调戏良家少男的味儿,笑嘻嘻道:“如此好酒,郎君怎么不尝,莫不是就等着我亲自来喂?”
遥云淡淡瞥他一眼,不待余冬槿反应,忽然一伸手,健壮的胳膊便圈住了岸上人的整片腰。
余冬槿被他忽然的动作弄的傻了傻,接下来他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举着空掉的杯子,被遥云揽在怀里,入到了温热的水中了。
遥云握着他的手,低头,笑着说了句:“好郎君,再叫我尝尝。”说完便凑过来捉住了他的唇,这一吻吻的又深又急,叫余冬槿一时间都忘了如何用鼻子换气,雪白的一张脸上逐渐染上了一片如烟绯霞。
遥云眼中带着笑,用自己挺而直的鼻子蹭了蹭余冬槿的鼻头。
余冬槿这才反应过来,不再傻傻的憋气,粗重的呼吸了起来——憋气太久,被人又吻的太深,他已经有点受不住了。
遥云适时松了些力气,只轻轻啄弄起来。
余冬槿脸却更红了几分,忍了又忍,最后看着遥云那张染着薄汗的面孔,还是没忍住被美色所迷,小声提醒了句:“孩子们还没睡呢。”才抱上了遥云的腰背。
遥云轻声:“放心。”然后将人按在了自己身上,端起酒壶给人喂酒。
这一晚,俩孩子在小床里楼在一起,睡得香甜,一觉就来到了第二天清晨,然后都被尿憋醒的。
大清早,遥云在俩孩子半醒之前,就轻手轻脚的起了床一手一孩子,带俩娃到林边撒尿。
余冬槿半点没被打扰到,窝在被子里依旧睡的人事不省。
从从撒完了尿,迷迷糊糊的坐在伯叔结实的臂弯里,揉着眼睛,奶呼呼的问了句:“弟弟?”
遥云:“在呢。”
从从睁眼看对面,瞧见了被伯叔抱在另一只手上,撒完尿后又变得昏昏欲睡的弟弟,才安心,也清醒了,眨眨眼去看他们昨晚睡了一夜的木屋,好奇小叔去哪儿了。
遥云:“你小叔还在睡,咱们不打扰他。”然后问:“想吃什么?鸡丝粥行不行?”
从从点头,“还想吃肉饼。”
遥云:“好,伯叔来做。”
余冬槿是在烤饼的香味中醒来的。
他翕动这着鼻子,被馋的从床上坐起,飞快的清醒过来穿好衣服,然后迈着软搭搭的两条腿,扶着腰,边在心里骂遥云和不够争气的自己,边出去觅食。
他刚打开门出去,遥云便端着粥碗和饼子过来了,装作没看见余冬槿怨念的目光,拉着人问:“我做了鸡丝粥和肉饼,你看你是在屋里吃还是在外面吃?”
余冬槿哼哼,本来还想矫情两句,可从从叼着饼子噔噔噔的过来了,高高兴兴的用油乎乎的嘴巴喊了声:“小叔!”然后说:“伯叔做的饼好好吃!小叔快来一起吃呀!”
余冬槿这才轻咳了两声,应了,“好。”脸色微红的去刷了牙洗了脸,然后和爱人孩子一起吃早饭。
这烤饼确实好吃,遥云是用的炒鸡皮出的油炒的鸡腿肉做馅儿,白面做皮,用石板烤出来的,肉馅鲜美,皮薄而脆,余冬槿整整吃了两块都意犹未尽,还被遥云投喂了半块才将将满足。
粥也不错,新鲜的鸡丝很是嫩滑,味道微微的咸,一口下去叫人浑身都是暖的,舒服的很。
外头又开始飘雪了,不过屋里雨棚下都是暖和的,感觉不到冷,是遥云进了阵法。
遥云考虑到余冬槿,本来还想留在山上过一天的,可余冬槿不肯,“我哪儿有那么娇弱啊!”他细声细气,用只有自己和遥云才能听到的声音补充了句:“又不是头一回……”
遥云揽着他,“真的没事儿啊?”
余冬槿红着脸,“没事儿,咱们早点下山,省的爷爷在家里念叨俩孩子。”
遥云这才松口,一家四口趁着雪还不大,背着行李回家。
因为不可说的原因,他们回程时走的很慢。
雪越下越大,到家时,已经是鹅毛大雪铺盖了漫天,人眼看去,已经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余冬槿:“看吧,要是明天回,路也难走,你多麻烦。”
遥云抱着俩孩子,点头,然后催他进屋:“快进去,小心受冻着凉。”
余冬槿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取下头上的斗笠抖了抖雪花,进了屋。
家里果然不出余冬槿所料,尽管只是过了一夜加一个上午,乐正依旧想孩子想得紧,见人回来高兴的不得了,连忙过来抱孩子。
从从被伯叔从臂弯上放下来,就被曾祖抱了个满怀,忍不住开心,咧开嘴笑的大大的。
无病看见太爷爷也很高兴,歪着身子也往太爷爷身上扑,吓得余冬槿连忙阻止。
这可不经扑啊,先不说老爷子还蹲着呢,就是老爷子站着,小胖子这没有提前叫人准备的一扑他也受不住啊。
无病被小爹接住了,不高兴的扭了扭胖腰,然后又被大爹给接了去。
家里煮了姜汤,一家人喝了汤,浑身暖烘烘的,一边烤火一边看雪。
余冬槿悄声问遥云:“这雪太大了,是不是雪灾要来了?”
遥云点头,“是。”
余冬槿本来的好心情顿时蔫了下去,叹了口气。
果然,铺天盖地的大雪足足下了四天。
遥云带着家里几个人一直没闲着,铲雪堆雪,但家里的牛棚最后还是没抗住塌了。
好在遥云反应及时,没叫牛棚里的牲畜怎么样,及时把他们赶到了家里。
圆圆墩墩还有猪猪这会儿也不出门了,雪太大了,猎物难抓路难行,出去一趟消耗很大,可能一时半会都回不了家。
主要也有了遥云的提醒,猞猁和狸子前段时间准备的充足,在家里备了不少储备粮,它们暂时也不缺吃的。
雪天里,村里安静的出奇,这天一早,见雪终于小了,处理完家里的牛棚,清理完自家屋顶的积雪,遥云便带着常芜出了门,去村里转转看看情况。
余冬槿本来也想跟着,可遥云怎么也没让,只让他安心在家等自己回来。
余冬槿见他怎么也说不通,只得留在了家里。
坐在厨房里,将储存的红薯扔进了火盆里埋着,余冬槿捧着脸,时不时看向窗外。
乐正拢着手在袖子里坐在一旁,正看坐在小板凳上的从从坐姿端正,在小桌上练字,忽然喉头发痒干咳了两声,连忙喝了口水润喉。
余冬槿回过神来,看余甜给爷爷添水,担忧地问:“可有痰?”
从从也满脸担心的去看太爷爷,太爷爷这两天咳的愈发厉害了。
乐正摇头摆手,“就是干咳,我没事儿的,多喝点水就好。”
确实也只能喝水了,药也又在用,但用处不大,他这是老了,不是病了。
乐正叹了口气,不想让小辈们担心,转移话题,“我昨夜里啊,梦见你李大爷了,梦见他和廖老三在下棋,我过去一看啊,他俩下的都老臭了,我就说他们俩,可这俩老头脾气倔,就是不听我的,哎哟,给我那个气啊!”
余冬槿嘴角带笑,“廖三爷爷下棋的水平不是一直都很差么?”
乐正:“可不是么?不止不好,那家伙还爱耍赖,为老不尊的。”
余冬槿好笑。
正说着话呢,遥云与常芜冒着雪回来了,进门便道:“廖三爷爷被雪埋了,人昨晚没了,阿槿,咱们得过去看看。”
余冬槿一愣,连忙去看爷爷。
乐正也愣了愣,随后就是一声叹:“唉,难怪啊……”
两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去了廖三爷爷家,也是廖三爷爷的大儿子廖长春家里。
去了余冬槿才知道,不只是廖三爷爷出了事,廖长春与他媳妇董梅也受了伤。
昨晚雪下的太大,把他长春伯家的猪栏、半间厨房,和厨房相连的侧屋都给压塌了。
廖三爷爷就住在侧屋里,而长春伯娘那时正在厨房,廖长春出来一看,连忙去救爹和媳妇,结果侧屋旁的偏梁落下,正好把他给砸住了。
后来廖三爷爷被挖出来人就是没气的,长春伯娘还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长春大伯则断了条胳膊。
遥云刚刚出门,过去就帮忙把长春大伯的胳膊骨头正好了绑好了,给他们夫妻俩开过了药。
昨晚上廖家一些汉子待雪小些能走路的时候便过去了,现在廖家一族都在那边,其他村里人也陆续赶过去。
遥云:“不只是廖三爷爷家,村里好几户人家的房屋都有坍塌的情况,受伤的人不少,还有不少孩子受凉发烧的,廖家两位太奶奶家的房子也塌了,小太奶奶也受伤了,现在也在床上躺着。”
余冬槿心情沉重,感觉很不好,这场雪灾,村里的老人们实在太难熬了。
俩人匆匆忙忙赶到,到地就开始帮忙,搭灵堂叠黄纸,哀乐又响彻了整个山村。
余冬槿没让爷爷出门,不只是他,这场葬礼,都是壮劳力来忙活的,天还下着雪,家家户户都不肯让老人出门。
这样大的雪,地上的雪铲都铲不干净,走起路来很不容易,老人家若是出门摔了,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余冬槿又和遥云一起去看了两位小太奶奶,看完之后心情就更沉重了,小太奶奶状态很不好,不只是受伤躺床的廖太奶奶不好,没受伤的那位也不好。
大概是看见姐妹这样,心里难过,所以也没了精气神的缘故。
但大概是活的够长,俩老人纵使精神不好,但也隐有豁达认命之意。
余冬槿被遥云背着回去,忍不住在他肩上叹了口气。
遥云偏头,“这时候,老人家能活到这个年纪,无论怎样,都已经足够了。”
余冬槿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见到死别,心情难免郁郁不欢。
两人到家之后,雪又开始下了。
之后忙活了几天,在一片白茫茫中送完了廖三爷爷的棺椁,吃完了不够热乎的豆腐饭,小太奶奶又不行了,小太奶奶走的那天,太奶奶也不好了,隔夜人就也去了。
于是村里头刚忙完了廖三爷爷这头,又去两位太奶奶家帮忙,过了几天,又是一天的半冷不热的豆腐饭。
遥云这段时间不止要去丧事上帮忙,他还有别的要忙,忙着和村里的草医一起给村里人治伤治病,这方面余冬槿帮不上什么忙,他除了在葬礼上帮忙记账,就尽量照顾好自己、孩子还有爷爷。
好在家里现在人多,爷爷身边又多了个曾孙子要操心,不然爷爷要是无所事事,肯定会胡思乱想,他还得担心爷爷的心理状况。
之后,一村人把这阵子下个不停的风雪扛了过去,便到了冬至。
这天,天终于放晴了。
余冬槿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手,和遥云一起去看了看地里种的还没长大的药材。
还好,都没冻死,常芜给它们盖了茅草保暖。
不过家旁边的菜地就不行了,除了萝卜和几棵大白菜,其他秋菜在那大半人高的厚实积雪下,都死的差不多了。
俩人又去给之前开春时种的小树穿上茅草衣服,之前给搞忘记了,有一棵李子树就冻死了,这会儿也算是亡羊补牢了。
一家人忙了一天,给地上、屋顶、菜园,还有家门口与后院的路上除雪。
余冬槿:“再不会有这么大的雪了吧?”
遥云:“不会了,再只会是如以往冬日里那般的中小雪。”
余冬槿放心了,想到县城里的房子和店铺,还有豆腐坊、刘阳一家与寻味楼的生意,“也不知道县城里怎么样了,希望情况不会太严重。”
也不知道当初他布置的那些起没起到作用,唉……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遥云眉头微重:“受灾情况不算特别严重,但也不轻,城南城东还好,只是城西,那边穷民比较多,屋子塌了不少,城外农户也大半都受了灾。”
余冬槿听得心里一紧,“那我们,能做点什么么?”
遥云摇头,“天命在此,做的太多,会有天谴。”
余冬槿心头一梗。
遥云接着补充,“天灾之后必有人祸,雪灾之后恐有疫病,但留云的知县已经有所反应,他还算是个不错的官,你可以放心。”
余冬槿心里一松,点点头,“那就好。”
各家各户不仅自扫门前雪,也一段一段的分着,花了三天多的功夫,清理干净了村里的路面。
熬过了大雪,不够暖和的太阳照了两天,这天天阴,天一下子变得更冷了些。
余冬槿炖了骨汤锅子,包了饺子,一家人在这天吃了两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和饺子,都感觉不到冷了。
从从很喜欢吃肉汤里炖的软乎乎的大块萝卜,自己吃不够,还给太爷爷也夹了一块,让太爷爷也吃。
乐正笑得满脸褶皱,一口肉汤萝卜下肚,心头都是暖的,连日的郁气于心顿时散去了不少,一边吃一边让曾孙再多吃点。
余冬槿看着,心里高兴,也吃起了遥云给他夹的萝卜。
还真别说,这受过冻的萝卜味道居然更加清甜了,又在肉汤里炖过,吸饱了汤汁,味道便更上一层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