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脑子里响起直升机里秦洲晏的声音:
“好不容易来一次伊塔伦纳,别错过了。”
林郗淮看向远方。
交汇的两条公路几乎看不到尽头,黑暗渐渐地逼近吞噬。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个人,真心的吗?”
“真心的。”
不是……真心的。
绿灯亮起,心绪繁杂焦灼,思虑重重。
终有一个念头占上风。
林郗淮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转动方向盘。
微有些尖锐的轮胎擦地的声音响起。
车辆U型转弯倒回,同时电话被拨出。
那边接通得很快,林郗淮轻轻的开口:“喂。”
秦洲晏温声道:“怎么了?”
青年速度微快的声音响起:“航班号YE691,晚上23点14分飞往E国,现在还能订票。”
“我在8号公路和10号公路的红绿灯交汇口。”
他的声音顿了一瞬,霎时间,双方都只能听到对方很轻的呼吸声。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第27章
事实上,在电话那边的人报出航班号的那一刻,秦洲晏就已经捞起了桌面上的车钥匙朝外面走去。
只是才走了两步,他就猛然停下了脚步。
他喝酒了,不能开车。
他转身看向乔克,对方正急匆匆的追上来,无声的用嘴型说道:“酒!酒!酒!”
“……”
秦洲晏指指外面,乔克立马懂了他的意思,出去给他安排司机。
林郗淮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安静了下来,这其实是个很冲动的决定。
相当于抛弃了他之前顾虑的所有东西。
带点赌的成分,赌有对方的这趟旅程会更好,他也会变得更好。
但他并没有把秦洲晏当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所以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存有之前的念头。
直到听到那边语气如常的温声开口道:“非常乐意。”
林郗淮才感觉自己僵直的脊背完全放松,身子完全贴入了椅背中。
“嗯。”林郗淮解释道:“我折回去接你要费更多时间,就在这个交汇路口等你了。”
秦洲晏疾步下楼朝着别墅门口走去。
因为现在要在网上订票,为了方便和对方的沟通,他干脆直接开了免提。
乔克安排好了司机,立马跑进去叫人,正好撞见大步朝外面走来的秦洲晏。
只穿了一件单件衬衫。
对方垂着头在手机上快速的点着什么,乔克猜测是在订票。
然后他一边回应电话那边的人:“行李还没整理,可能辛苦你等50分钟左右了。”
嗓音温和沉静,淡定泰然,好似一点都不急切。
只听说话的声音完全想象不到,对方一接到电话捞起车钥匙转身就走的模样。
“装死你得了。”乔克拉开后车门直接让秦洲晏进去。
然后从刚刚跑出来的侍者手上接过秦洲晏的外套,从车窗里塞了进去,又怼了一句:
“冻死你得了。”
吐槽完,他又立马电话那边嚷道,“Lin,半小时内送到,他就没打算回去收拾行李。”
林郗淮:“……”
秦洲晏:“……”
空气沉默了一瞬,青年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乔克,生日快乐。”
乔克笑了声:“谢谢,礼物我很喜欢。”他后退了一步,让司机开车,“祝你们旅途快乐。”
车辆启动,乔克的声音一消失,两人就安静了下来。
林郗淮坐在驾驶位上,看着不远处的路灯很轻的闪烁了两下。
或许是线路老化,又或者是灯管的寿命到了。
没过一会儿,那盏灯就彻底熄灭。
林郗淮无声笑了下:“那我就在这里等着,30分钟还是50分钟?”
秦洲晏:“……30分钟。”
“嗯,路上小心。”
说完,两人的电话才挂断,林郗淮的脑袋倚着座椅,微仰头看那棵树上新生的嫩芽发呆。
他以为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内心会非常的焦灼,在后悔的边缘线上挣扎。
可实际上他现在很平静。
他现在甚至还有闲心想,这是一颗什么树?
两条交汇的无际公路上只有他这一辆车,只有他一个人,整个世界太安静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居然睡着了。
不算深眠,车窗旁一有动静,他立马就醒了过来。
扭头望去,就看到胳膊随意的搭在窗框上,垂头看着他的秦洲晏。
林郗淮动了动身子,往前凑近了些看对方腕上的表。
“30分钟,还挺准时。”
秦洲晏挑了一下眉:“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开着车窗睡觉啊?在近乎无人区的地方。”
“车里有些闷热才开的,而且你不是说了无人区吗?”
“近乎。”秦洲晏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一旦有人出现并产生歹意,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林郗淮没有反驳,因为确实不安全。
“以后我会注意。”
秦洲晏知道他说的会注意就是真的会注意,所以不再啰嗦。
林郗淮正准备启动车辆,目光从窗外收回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
“你看到外面的树生新芽了吗?”秦洲晏问道。
林郗淮才举起来准备朝着枝头指去的手落了下来。
他蓦地笑了出来,然后心情不错的开动了车辆。
“看到了。”
说完,他又问道:“行李呢?不是说还没整理。”
“……”秦洲晏知道他在埋汰自己,坦然自如道,“又没说我自己去整理。”
那个时间他回去整理行李肯定是来不及的,但他们会在E国停留一晚。
刚刚在来找林郗淮的路上他已经联系了自己在E国的生活管家,行李到时候对方会送给他。
林郗淮只挑了一下眉,没有对这个答案置喙些什么。
“事情有些突然,会耽误到你后续的计划吗?”
“不会。”有些小事情的影响刚刚他已经在路上处理好了,“可以问问为什么会产生这个‘突然’吗?”
林郗淮不紧不慢道:“你不是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秦洲晏笑了声:“那也没到这种程度,但是看到了你在打电话之前微信申请通过了。”
林郗淮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秦洲晏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再逼问这个问题。
冲动的定下了结果后,林郗淮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很多现实的问题。
“我其实没有和人外出旅行过,大多时候一个人,好处就是很自由,不用考虑别人的时间,只用顾忌自己的想法,能够随心所欲点。”
“都说关系再好的人,一起旅游也会出现很多问题。”
“我在想,如果我们之间出现了不可调解的矛盾的话。”
说到这里,林郗淮的声音顿住。
他本来想说,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就分开走,以免增加彼此的负面情绪。
也担心在伊塔伦纳的美好记忆会随着了解的加深渐渐消磨。
很多东西都是在模糊不清、将明未明时最好看。
但是他们才决定一起出行,林郗淮觉得这话直白的说出来未免有些扫兴。
秦洲晏没有介意,只是问道:“你是很难沟通的人吗?”
“不是。”
“你是发生了矛盾会情绪失控到失去体面的人吗?”
“几乎不。”
秦洲晏笑了下:“这样就够了,最糟的情况下我们也能理智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无法调解说明是理念和价值观不合,不代表是谁的错。”
“给对方送上一个祝福和拥抱,然后分开而行。”
“就像我们已经经历过一次的那样。”他扭头看着人,“是不是也还好?”
这样想林郗淮确实放松了一点,不久前的那次分别除了感到有些遗憾外,并不算太糟糕。
他开口道:“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们之间不会出现不可调节的矛盾’这样的话。”
毕竟对方向来自信于对事情的掌控能力。
秦洲晏开玩笑道:“心里在这么想,没有说。”
“还想了些什么?”
“在想无非是愿不愿意为对方妥协的问题。”
秦洲晏并没有理想主义到真的认为他们之间不会有意见分歧的时候,而怎么处理解决才是更重要的。
林郗淮淡淡道:“说不准,因为我比较难搞。”
秦洲晏失笑,觉得这话对方要记一辈子了。
“行,那我来妥协。”
“但能让我妥协到哪种程度考验的是你的能力。”他的手肘很随意的搁在窗框边缘,修长冷白的手自然垂下。
“林郗淮,看你的本事了。”
林郗淮并不反驳:“彼此彼此。”
车辆穿破黑暗在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疾驰,直至到达机场的停车场。
秦洲晏接过他的行李,两人进入室内。
机场内空旷少人,大理石地面反射出明净的光,两人前行的速度几近要跑起来。
直到卡着点登上了机林郗淮才彻底松了口气:“我就没赶过这么狼狈的机场。”
他向来是个会计划好,预留出足够充裕时间的人。
只是这次的时间用在了等人上。
秦洲晏从空乘的手上接过水递给他:“我也没有。”
林郗淮歇了一口气才侧头看向身边的人:“那你跑什么?”
开车的时候,对方还一点都不急,安慰道要是没赶上就在伊塔伦纳多留几天。
结果进了机场,对方一分钟都没耽误的拉着他硬是赶上了。
“当然能赶上最好,不影响后面的计划。”秦洲晏也没隐瞒,笑着调侃道:“而且还在伊塔伦纳待下去,你又待得冷静了。”
他知道林郗淮给他打电话是冲动下的决定。
林郗淮捧着杯子,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到现在也没觉得后悔。
只是到底还是没能按照计划来。
在长途飞行的后半程,秦洲晏就发现了林郗淮的状态不对劲了起来。
嗓子很哑,人看上去也很疲。
他找乘务人员要了相应的药让林郗淮服用了下去。
看着人蔫答答的盖着毯子窝在椅子里,秦洲晏无奈感叹道:“你的这个身体啊。”
林郗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哑着嗓音道:“我很健康。”
秦洲晏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外显的大毛病是没有,抵抗力差得一塌糊涂。”
秦洲晏猜测应该是几个小时前,对方开着车窗在车里睡觉引起的。
伊塔伦纳的夜晚温度仍有些低,而且林郗淮还说车里闷热才开的窗,这样一热一冷最容易受凉。
生活了一段时间,秦洲晏也能看出对方以前饮食的不规律,每次胃口也一般。
加上长时间的缺眠和情绪问题,就算原本再健康抵抗力也会下降。
累不得,冷不得。
林郗淮没有说话,在医生面前没有争辩的余地。
他往毯子里缩了缩:“我休息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差很多。
到底没有防范住,两人一下飞机,林郗淮就彻底烧起来了,直接栽进了人的怀里。
他每次一旦发烧必是高烧,还难退。
再次睁眼的时候,林郗淮已经躺在了床上。
周围的光线昏暗,依稀能看出卧室的整洁宽敞。
现代风的装修,和伊塔伦纳的那套房子风格有点像,但仍有不一样的特色。
有些地方更偏复古了些。
很陌生。
林郗淮脑子混沌的想着,连带着眼前的视线也有些不清。
他还是下了床朝着房外走去,外面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循着声音,他看到了在厨房里打电话的人。
秦洲晏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一只手拿着汤勺搅拌一手握着手机在耳旁。
“对,可能晚些时候回去。”说着,他转身就看到了有些不清醒站在后面的人,“我这里有点事,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他看着敛着眸子晕乎走来的人,开口道,“感觉好……”
话音陡然止住,两人离得很近,对方垂头贴了上来,发烫的额头抵着了他的锁骨。
林郗淮感觉自己走过来要累死了,靠一会儿。
开口的嗓音鼻音很重:“我们在哪儿?”
“我家。”秦洲晏没有动,轻声道,“看来我们要在L城待一阵子了。”
林郗淮低低的“嗯”了一声。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他还是感觉冷意像是从骨缝里冒了出来。
只有面前的人身上传来丝丝热意。
不够,他想要更多。
经过了漫长的寂静,林郗淮才缓缓的将目光落向对方自然垂着的手上。
似乎是脑子迟缓的想了些什么。
最后他迟钝的抬头看向人。
“你的手为什么不动?”
第28章
秦洲晏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带着笑意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侧,掌心的温度还是有些高。
高温使对方的侧脸和眼下都是红的,显得皮肤特别薄。
这样的林郗淮就算是没有笑意的冷淡模样,都带上了几分好欺负的意味。
他反问道:“你呢?你的手为什么不动?”
秦洲晏的视线下落,对方的手同样是自然下垂的。
只有脑袋抵着他的肩。
很多时候,林郗淮想要做什么事都不会直说,反而会询问另一方。
好似是对方先产生了某种想法,以对方的需求产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秦洲晏按捺住自己的心痒,他想引导对方直白的表达出需求。
林郗淮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
似乎是最终妥协,他缓缓的抬起手,穿过秦洲晏的手臂内侧,贴上去环住了人的腰。
秦洲晏蓦地感受到无以复加的心软。
他伸手正准备揽住人,结果一双手覆在了他的胳膊上。
然后缓缓的向下压,直至再次垂下。
“……”
林郗淮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眸子都是模糊不怎么能聚焦的。
但很明显的意思,刚刚不抱,现在就别想了。
很好,这非常林郗淮。
就算是发高烧到不清醒的程度也不是个轻易会妥协,让对方轻松达到目的的人。
秦洲晏朝着他伸出双臂:“现在还要不要?”
林郗淮迟钝的摇摇头,拖着的声音又低又哑:“我要回房间了。”
刚醒来时,他只是觉得这里陌生,所以有些不安。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他就可以放心的回去休息了。
“被子里也很暖和。”
秦洲晏:“……”
失策了。
如果他现在抱上去,对方一定会生气。
秦洲晏将煮粥的火调成最小档,然后跟在林郗淮的身后,看着他整个人像是游魂般慢慢的往回飘。
直到走了几步,他再次停了下来,转身晕晕乎乎的看向秦洲晏。
秦洲晏默默地伸出双臂。
“我刚刚是从哪个房间出来的?”
“……”秦洲晏放下一只手,另一只手朝前向某个方向示意了一下,“右边第二间。”
于是林郗淮继续往回飘。
秦洲晏站在床边看他重新躺好,然后弯身给他掖好被子。
看到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天花板上,秦洲晏知道就算是现在跟他说睡觉应该也是睡不着的。
于是也不强求,只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和你出来旅游,我得省下多少酒店费用。”
秦洲晏失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直至陷进去一个小坑:“算这个干什么?”
林郗淮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秦洲晏有些可惜的收回手。
因为之前在伊塔伦纳的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玩过,所以大概知道对方的消费观。
或许在金钱上都不欠缺,所以比起更高的消费,显然他们都认为更好的旅游体验感更为重要。
这也成为他们能够一起旅游的重要原因之一。
消费不一样的人在一起,短期内无所谓。
但若是长期要顾忌他人的自尊心,将就自己降级消费,失去一些体验感,这会是一件非常累的事。
秦洲晏更不想每一分钱都算得清清楚楚,绝对百分百的AA。
这无关谁的对错,纯粹是经济上以及消费观念的区别。
而林郗淮恰恰好,他们从未在这个上面起过争议。
林郗淮现在的脑子混沌,面对秦洲晏的每句话他都需要想半天才回答:
“就是感慨下,是不是我们接下来去的每个地方都有你的房子?”
“倒也不至于。”秦洲晏轻笑了声。
对方从来不会过于别扭。
但也不会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带来的优待,认为他那样的条件多付出些也无所谓。
事实上,在他们一起出去时,大多数时候是林郗淮主动结账,或者以其他的方式体面的还回来。
他自己心里有一杆名为分寸的称。
所以秦洲晏从不跟他争或者推拒什么。
陪人待了一会儿,秦洲晏才站起来:“我去给你盛粥先填填肚子,晚点再做饭给你吃。”
林郗淮听到关键词,缓缓道:“不做饭。”
秦洲晏笑道:“怎么?吃腻我做的东西了?”
林郗淮眼珠很慢的转向他,整个人仿佛有些错乱:“饿,我吃不到。”
秦洲晏再次在床边坐了下来,微靠近了些:“专门做给你吃的,怎么会吃不到?”
床上的人静默了会儿,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声音犹疑的问他:
“做给我吃的?”
“嗯。”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脑子愈发的混沌,呼出的气息温度都高。
见人不再说话,秦洲晏才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他站在厨房里往瓷碗里盛着粥,脑子里无意识的想着刚刚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手蓦地一顿,他后知后觉的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不做饭,说的是他讨厌做饭。
吃不到,是说就算是他自己做的饭,也无法吃到,还是会挨饿。
一个恶劣的生存环境。
秦洲晏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才端着粥再次进入房间。
一进去,他就再次对上了里面人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等着什么。
林郗淮被秦洲晏半扶起来倚在床头,然后直直的看着他手里端着的粥:
“你在做什么?”
“你有力气吗?没有力气就喂你喝粥。”
林郗淮愣愣的想了会儿,一口粥已经喂到了嘴边,他没张嘴。
似乎人又有些错乱:“里面有什么?”
“南瓜小米粥,你觉得里面有什么呢?”
林郗淮伸手,掌腕关节处按了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几乎是潜意识般面无表情的开口:
“泥巴。”
很小的时候,他的碗里会被扔泥巴。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秦洲晏罕见的有些愣住。
似乎是消化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哑声开口道:“林郗淮,我今年30岁,不玩泥巴了。”
林郗淮掀起一层烧得泛红的薄薄眼睑,看了看他,觉得这话有可信度,然后才张开了嘴。
温热甜香的粥滑入,整个人的胃部都舒服了些。
对方再次休息后,秦洲晏没有立马离开,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拭着颈部。
之前一下飞机,对方烧得太高了,已经验过血明确病因。
看到人张嘴又想要问什么,秦洲晏已经先一步温声道:
“你生病了,我在照顾你。”
“哦。”林郗淮闭上了嘴,侧过身静静地看着秦洲晏握着自己的手擦拭掌心。
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以致对秦洲晏的每个举动都带上了几分好奇的意味。
秦洲晏看了看他,对方竟难得的有些温顺,就算不舒服也不闹任何脾性,很好照顾。
最后或许是在药物作用下,他产生了几分困倦,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陷入了睡眠。
秦洲晏要观察林郗淮的症状,就留了下来,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书。
结果深夜起,烧是退了,但人开始被惊醒。
或许是对周围的环境还感到陌生,惊醒后就在确认这是在哪,然后又确认秦洲晏的身份。
确认好后,短暂的放心下来。
紧接着是新一轮的陷入梦魇,再惊醒,反反复复。
在人再次冒着冷汗醒来后,秦洲晏没再让他进入睡眠,给这方面专业的朋友打了电话。
“没有一定明确有效的办法,试试换个环境吧,对他来说更有安全感能放松下来的环境,身边有熟悉的人陪着或许也能起到作用,严重些就是药物和注射治疗了。”
秦洲晏想了下,最终连人带被的抱了起来去到了影音室。
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林郗淮刚一垂头闭上眼睛,就被人很轻的掐了一下脸。
“……”他幽幽的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秦洲晏声音很轻,少有的带着哄意:“先别睡,看一下屏幕。”
林郗淮迟钝抬头看去,整个人一愣。
较暗的画面上一帧帧的放着的是之前在伊塔伦纳塔楼上看到的场景。
工作人员熄灭掉最中央的路灯,然后面对整个空荡沉默的城市低头致礼。
这个画面被循环的播放。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薰味道,并不浓郁,只有很清淡的草药香。
秦洲晏以前和林郗淮不认识,不知道什么算是对他有安全感的熟悉东西。
所有和对方有关的记忆全部起始于伊塔伦纳,于是他也只能选择那段时光中勉强拿得出手的东西。
如果这样还不行,他可能就要联系相关领域的医生过来给对方进行专业治疗了。
林郗淮其实个子不低,但现在过于的苍白,整个人拥着被子窝在沙发里的时候显得格外单薄。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他如果知道秦洲晏的想法,一定会想,怎么会是勉强?
是他近年来,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记忆了。
秦洲晏看了会儿屏幕,然后侧头看向林郗淮。
发现对方的下巴和侧脸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他。
安静地对视片刻,林郗淮声音低低的开口道:
“现在你的手还动吗?”
秦洲晏没有错过这次机会,朝着他伸出了手臂。
林郗淮往前,整个人栽进了他的怀中。
是一个带着满满力度,传递出温暖热意与力量的拥抱。
林郗淮醒来的时候,室内的光线仍很暗,屏幕上的画面仍在循环往复的安静播放着。
被子同时盖在他和秦洲晏的身上,秦洲晏的脸就近在咫尺。
屏幕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落在明暗不清的光线,像是暗调色彩下的旧电影画面。
脸部的线条干净清晰,衬得愈发好看。
对方还窝在沙发里,睡觉的模样安静又温驯。
林郗淮缓缓收回目光,然后看向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早上八点多。
若是拉开窗帘,外面应该早已天光大亮。
林郗淮动作放轻的从对方的怀中起来。
昨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更不知道对方还留了下来。
林郗淮依稀还记得他们在伊塔伦纳, 第一次在影音室时,他们分明还隔着距离坐在沙发的两端。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颈侧,就听到不远处低低的声音响起:
“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林郗淮的手一顿,侧头看向半躺着的人。
秦洲晏缓缓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声音虽然懒倦,眸子里却是一片清明。
他倚着沙发的姿势不变,依旧是惫懒又随意的模样。
“我以为你还睡着。”
秦洲晏开口道:“生物钟,醒了。”
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拿过桌面上的遥控器,窗帘向两边自动拉开。
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尽数洒进来,瞬间落得满室的明亮与光辉。
林郗淮想起来了,之前对方有说过,每天大概七点左右就会醒。
那就是说,对方醒了后没有动也没有叫醒他,等他自然睡到了八点。
不用多问,他也知道对方的好意,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
秦洲晏听到“下次”两个字,眉尾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但没有应这句话。
只问道:“现在还有哪里不太舒服的吗?”
两人都没有提他们为什么会挤在一张沙发上睡觉,然后清晨又一起醒来。
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但面上都是镇定泰然的,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有,已经好多了。”
在凌晨的时候烧就已经退了,加上在影音室睡得不错,连带着林郗淮现在的精神也好了几分。
虽然烧的时候不太清醒,但林郗淮生病并不会断片。
他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提到了一些关于过往的隐私。
所有人中,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秦洲晏异样或同情的目光。
于是不想再去回顾,也不想解释些什么。
好在秦洲晏什么也没有问,他只是拿过温度计给他测了一下,看到体温正常才放下心来。
林郗淮站起身来:“那我先去洗漱了。”
“别空腹洗澡,先吃早餐。”
林郗淮没有坚持:“好。”
他正准备先回房间,想了想,还是转过身看着秦洲晏:“谢谢。”
除了父母,就算是以前身边有朋友的时候,都没有被照顾到这个程度过。
秦洲晏只是将目光静静放在他身上,然后点了一下头开玩笑般道:
“昨天我差点束手无策,还打电话问了朋友。”
他指的是对方在梦魇中反复惊醒的事。
“他说你这样的情况,需要感到放松和安全感。”
这其实是个有点车轱辘话的答案,就算非专业人士也知道所谓保持愉悦心情、放松、不要想太多诸如此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