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间军队之战斗力并不强盛。况且于嬴政而言,既然要做那么便要做得最好,要使此方异域之诸国俱皆被震动,再不敢对那千里万里之外的大唐有任何不敬。遑论嬴政同那白衣观音之间的赌约,恰是以此方异域诸国为棋局,作棋子,一决胜负。
于是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嬴政等使团成员遭受到了此方异域诸国的围追堵截自不必说。据称是不少国王都得到了神明旨意,要将这从东土大唐而来的使团成员抓住。做为祭品,献祭神明。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此间神明众多,信仰各不相同。先王在世之时便罢,先王逝去之后同样有国家因信仰的不同而将战争挑起。所以对于这样的旨意自然有人听从,有人抗拒,有人观望。可谓是各怀心思各怀鬼胎,给一众使团成员的转战与逃脱提供了极大地便利。
只是若想反杀甚至是如同嬴政此前于白衣观音面前所言的那般,将这异域诸国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攻破却又似乎是极艰难且不可完成,并不具备有实施的条件。
但嬴政并未曾带着使团成员沿着原本的路途返回大唐,返回长安。而是一路合纵连横,向着那些同大唐交好的,抑或者对大唐心生敬仰、仰慕与畏惧的国度而借兵。
这样的过程无疑是极艰难且充满挫折,甚至充满了诸多种种的算计与利益交换,以及出尔反尔等种种。甚至不免有人心生沉闷与绝望,想要回到故国。
“我大唐天威之盛,彰显四方。我们又为何不回到长安,待得来日,再引兵来袭,将这些不臣者一一扫平呢?”
“借兵借兵,彼辈蛮夷,人面兽心出尔反尔,便如同家常便饭。又如何会因我们所许下的利益而感到满足呢?况且我使团区区数十人,在这异域之中便如同四处乱窜的老鼠与蝼蚁一般。又如何能同那诸国王与其背后的神明相抗?”
“长安离此何止千里万里之遥,一路出生入死历尽艰辛来到此处。不说高官厚禄封侯拜相,但......”
嬴政回首。目光清凌凌,便如同冬日里兜头浇下的凉水一般,将那使团成员的思维与头脑为之冻结。直至那某一刻,嬴政将目光移开。原本不知何所起的,因未知与莫名力量影响而生出的贪嗔痴恨怨等种种负面情绪尽皆消逝。望向嬴政的目光,无疑带上了敬畏与恐惧。
眼睑垂下,有灰色的、肉眼所不能见的气息落在嬴政指尖。贪嗔痴恨怨等气机流转,分明是带上了虚假的暖意与温度。似是要勾引人窥探甚至是将其吸纳在其中,又似是要将人心之欲念等种种而挑起。
却是白衣观音,又或者说是白衣观音以神通术法在幕后挑动,想要使这使团成员内部生出龃龉。向着其所想要的结果而行。但曾经一统六合的帝王强权与意愿之下,纵使嬴政此刻的身份同样是这使团成员......
“看,来了。”
嬴政开口,如是言。随着其话音落下,却是有旌旗摇摇马蹄声响。嬴政带领着使团从那国王手中走脱之后,一路拜访游说的国度当中,有人带了兵马粮草而来,奉命借兵。帮助使团及其身后的大唐对那国王进行讨伐。
“诸君,可愿同行?”
嬴政上了马,对着那原本生出了其余心思的使团成员说出言语,发出邀请。而秦皇虽然不是无双名将,更未曾有过任何领兵作战的实战与战绩。但——
当嬴政于马上回首,发出疑问的那一刻,没有人会怀疑,这人此去不会掀起一番风雨,叫那国王为着自己此前的做为而付出代价。甚至于不仅仅是如此。
青史留名建功立业,族谱单开的机会似乎就在眼前。
于是那一众原本心思各异的使团成员俱是俯首,而后跟上,表示同行。而此异域诸国当中,军队之作战工具、坐骑等种种同东土又有所差别。便如同此前未曾将使团放在眼中的那国王手中,就有一只精锐的象兵,号称是在此异域诸国当中纵横捭阖,无往不利。
不过蕞尔小国而已,纵使略有些新奇,但战斗方式也好战术等种种也罢,相较于在中原大地里卷出来的王者而言,却又似乎有几分不够看。
纵使有着白衣观音在身后以神明的力量影响,想要使那诸国联系起来。可是在嬴政分兵并且带领一部分兵马兵临城下,直捣那国王首都的那一刻,原本松散的联盟同样是被瓦解,四散溃逃,呈现出如同山崩一般不可回转的败局。
唯一所需要顾虑的便是国王在似乎由此而走脱,等待着卷土重来。然而嬴政却并未因此收手,而是使人紧追不舍,如同驱赶着羊群一般将那国王及其军队驱赶,趁机将周遭的小国破灭。甚至于每至一地,都会使人将相应的寺庙推到。
使那神佛以金玉装点、雕琢而成的雕像在火中融化。
“安敢如此?你这是在亵渎神明!难道你就不害怕因此而遭受报应吗!”
其中自有信奉神明者,因此而提出疑问,表露出反对。甚至将其斥为异端与亵渎。然而人心种种,当嬴政分文不取并且将那熔铸之后金银财货分散到那些兵士与顺从者手中之时,自有人学会了闭嘴,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路势如破竹,一切俱是在看似风起云涌,实则再是有条不紊间进行。
直至投降的投降,被俘虏的被俘虏。纵使远隔千里万里之遥,此方异域同样是叫这些来自大唐的使者收服。而称臣上表,表示愿意成为藩属。
“如此,我等回到长安,对大唐、对陛下总算有个交代。”
俘虏国王、首领、番僧等种种,获得财富无数且不不必说。大唐的声名与威严同样在这异域当中打响。不管是初入此方梦境也好还是同白衣观音打赌之时所言的种种也罢,似乎都因此而得到了实现。而叫这君王落实。
座上宴正满,杯中酒正酣。宴饮之际,自有使团成员发出感叹。
异域虽好,终不可久留。更不必说那些军队同样是他们四处借来,并非是他们所拥有。做为来自东土大唐的使者,他们终究是要回到长安的。而那些臣服的藩属国......
远在千里万里之遥的大唐,又如何可以对此实施有效的统治?不过是将名分占据了,携带着财货、战利品等种种回到长安,回归大唐。
不将大唐的威名辱没。
值得一提的是嬴政似乎因此而彻彻底底的陷入到这幻梦之中,而将自己的身份同那使团中的一员相混同。而将梦中之所有的、做为使团成员的身份视作是自己的一部分,陷入到这角色之内。便如同身临其境体验某个角色抑或者游戏一般,将自己看作是其中的一员。
唐皇也好八百年前的秦皇也罢,现世的种种都似乎在远离。而这些扬威于异域,将大唐威严维护了的使团们则是带着再丰厚不过的贡品财货等种种,踏上回返大唐的路途。
直至一行人即将踏出此间,将要走出此方异域的范围。
“您为何将脚步停下?”
“翻过了这座山,沿着昔日玄奘大师所走的路途,一路向东,便是高昌,是大唐。”
“是啊是啊,如果我不曾记错的话那高昌原本是一个小国,后来叫我大唐所灭,现在同样是我大唐的一部分。”
...... ......
随着嬴政将脚步停下,身形顿住。却是有人开口,有人上前牵马,有人主动引路,迫不及待的想要使嬴政带领着众人回归故土,回到大唐的范围。甚至于有人面上生出不悦,只道是做为大唐的使者,难道阁下被这异域的繁华所吸引,忘记故国忘记了大唐,想要留在此处不成?
“可莫要忘了你身家性命所系,一身之荣耀等种种,究竟是谁给予?纵使你能假借大唐的威名于此呼风唤雨,将那诸国荡平又如何?离了大唐,没有了那大唐使者的身份,你又待如何?”
使团成员之中,不乏有人冷了脸,做出斥责。将嬴政看作了为权势富贵所惑,背叛家园故土之辈。然而嬴政眉眼垂下而后又抬起,却是轻描淡写道:
“行了,便到此处吧。”
周遭之种种仿佛因此而瓦解破灭,随着嬴政话音落下,此方梦境因此而如同滴落到清水里的一点墨痕一般散开。隐隐伴随着白衣观音那仿佛是失真了的话语。
“你一直清醒,并未曾沉沦在其中?”
“自然。”
第081章
对于唐皇并不会长久的沉沦在这幻梦之中,而是终将会醒来的结果白衣观音自然是早有预料的。毕竟接触虽然不多,更未曾彻底弄清楚,其间的疏露与变动究竟是出在何处。但这并不影响菩萨在接触到嬴政的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帝王。
更非是耳根子与心性柔软会轻易将自身之想法与意愿改变,随波逐流且没有主见之辈。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为何不回返东土?”
白衣观音有着百千变化的身形与样貌在嬴政眼前浮现。伴随着话语与疑问吐出,恰如同雾里看花一般呈现在嬴政眼前,定格成一副男身异域之装扮与模样。隐隐绰绰,看不甚分明。又或者说男身与女身,样貌形态等种种对菩萨而言,并没有意义。
一切种种俱是表相。只不过或许是眼前的唐皇带给菩萨的惊疑早已超出预料,以致于在那某一瞬间,白衣观音竟是妄图从那表相里窥探到本来,将嬴政存在于面目与身形下的种种尽皆看透。
这自然是一无所获的。甚至于在嬴政皱了眉,仿佛是要因此而显露出几分不悦的那瞬间,菩萨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将目光收回,面上似有几分无措。只是玄衣墨发的帝王以眉眼抬起,却是带了几分讥诮与薄凉道:
“菩萨是在教朕做事?”
似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嬴政又再度恢复了那强势且冷硬姿态。再不见半点温和。即便菩萨口中的疑问......
“菩萨可敢说清楚,朕若是当真将脚下的这一步踏出,走向回转东土与大唐的路途。那么将要由此而迎来的......”
嬴政将唇角笑意牵起,生出一声嗤笑。目光如冷锋,似利剑,好似冬日的冰凌一般将那层遮掩与帷幕揭开。于是大士便知晓,自身暗中之陷阱与谋算,这唐皇显然是知晓了的。而这亦是嬴政为何会在此停下脚步,不再前行的理由。
“自是万劫不复。”
白衣观音冷了脸,语音微寒,再不复平日之悲悯和温和。
“但你又从何而知?”
“菩萨可曾听闻过这样一则故事?”
嬴政不答反问。但故事,怎样的故事?先秦时期有名将,一生纵横沙场,从无败绩。据说其手上有一柄家传的、镶嵌了金玉装饰良好的宝剑。世人都听说了那剑的名,更知晓那剑的存在。即便只是冰山一角惊鸿一瞥,从未见有人真正将其拔出,但所有人都相信,那注定了是一柄锐利且锋芒无以匹敌的长剑。
直至将军的儿子将其拔出。却发现里面所装着的,不过是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而已。
以剑喻事,所谓长安与大唐,在这梦境当中,便是那样一柄断剑。盖因此梦境是靠近佛陀梦境之核心处的某一梦境演化而来,承载嬴政与白衣观音的魂灵便已经是极限。自是不可能如同佛陀梦境一般,将一切之种种完善。
又因菩萨力量的影响,显然更具有异域的特征,而非是偏向于东土风格。至于大唐,则不过是存在于PPT、存在于设定里的部分,并未曾真正得到完善。甚至于使团成员脑海中诸多种种有关大唐之过往与记忆,亦不过是被设定和植入到其间而已。
便如同一段被写好了程序及代码的NPC,所拥有的过往经历及记忆等种种,并非是真实存在。而一旦嬴政带以领使团离开此方异域踏上回转大唐的路程......
将军将那柄剑传给了其做为马前卒的儿子,而在儿子得到那柄剑之后,同样战无不胜所向无敌。直至某一日的儿子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将那剑拔出。于是儿子心中自信与信仰崩塌,被曾经的手下败将轻易斩杀。
惨死于乱军之中。
当然,这帝王无疑是极自信的。并不会如故事里的将军之子一般,将希望寄托于所谓的名剑。抑或者因理想与现实、因那名剑出鞘之后同自己所想的不同,而选择自我毁灭。遇山开山遇水架桥,纵使没有道路又如何?嬴政注定要因此而走出一条道路来。
开辟出一条前所未有的、属于自己的道路。但这同样是在白衣观音预料之内的,甚至于一层套一层一环套一环,从嬴政与菩萨打赌开始,菩萨便已经是做出了几手准备。那异域诸国并不能对使团造成影响,反倒是叫其化不可能为可能,一一破灭又如何?
只要这唐皇离开异域踏上回转大唐的路途,那么这唐皇也好那些使团成员也罢,便会发现大唐与长安其实是并不存在的。不过是一个存在且仅存在于思维与记忆里的概念而已。
便是唐皇自身之信仰与意念并不会因此而崩溃,可是当其真正踏足在其中,踏上菩萨依凭着这梦境手段而设下的陷阱。又何尝不是万劫不复?
但纵使再如何巧妙精细的陷阱,在一切被摊开且嬴政并未曾踏足的那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而梦境被叫破,真正的主人同样在醒来。
周遭之种种俱是在消失和淡化。唯有嬴政及白衣观音对视过一眼,君王以指尖摩挲过剑柄,而后柔和了神情,似笑非笑的问出疑问。
“菩萨不妨猜上一猜,朕手中这长剑,出鞘之后究竟是如何?是如同那断剑一般,徒有其表华而不实,还是剑出,足以惊天下?”
嬴政如是言,以唇角微微翘起,目中似带有几分揶揄。然而伴随着其话音落下的,是白衣观音的目光与神情在一瞬间变得警惕。
“看来菩萨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大士目光之下,嬴政以手中长剑抛出。尺水寒芒倒映目中闪过冷冽的光芒,有长剑因此而出鞘。
君王手中的剑自不可能是断剑,更不可能是什么徒有其表华而不实的。甚至因皇帝陛下的执掌,因这帝王的身份、地位、心性与意念等种种,而被赋予了超出其价值所在的、不一样的东西。
堪称是一柄天子剑,帝王剑。这样的剑......
白衣观音瞳孔缩紧,面上充斥了震惊疑惑不安等诸多种种情绪。而后在下一瞬间陡然失声,开口道:
“是你——”
大士尚未曾吐出的更多的话语叫那剑光所湮没。嬴政收剑回首,以目光垂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摩挲过剑柄道:
“是我,嬴政。”
这帝王如是言,属于唐皇之身形与样貌褪去,显露出的显然是自身之模样。而白衣观音的身形仿佛因此而被消抿,而坠向那无边的黑暗与梦境之中,再无法有任何归来。与之相伴随的,而落在这将要醒来的梦境中并且传递到白衣观音耳边的,是嬴政恍若失真了的话语。
“这万劫不复之局面,便留待菩萨你,自行体会如何?”
嬴政目光收回,所说出分明是商量的语气及话语。只是言出法随口含天宪,这帝王的权柄似乎并未因这梦境的存在而被消减,更未遭逢任何压制。又或者说从嬴政将那异域扫荡并且使神明菩萨的寺庙被捣毁,塑像于火中熔铸之时开始,这无限接近于佛陀梦境核心之幻梦,便无法再对其产生任何影响。
甚至于菩萨原本为嬴政所准备之陷阱与手段,同样叫这帝王反客为主,经由菩萨自行体会。
化身万千,拥有大神通与大威能,在此梦境中多多少少有那么几分不一般权柄的大士显然并不会因此而陨落抑或是死亡。只是手脚因此而被绊住,暂时无法施加更多的影响。但这对嬴政而言却已经足够。
眼前的种种散去,虚空之中有光点明灭闪烁,嬴政的身形终是再出现在那佛陀的梦境之中,将手伸出,捏住了一朵花、一片树叶,一只蝴蝶。
那佛陀梦境的核心,俨然在嬴政手中掌握。但很显然,这大神通者的梦境、这梦境的核心显然又是没有具体的形态与模样的,只是因世人对佛、对梦中证道法门的理解与认知,展现出这样的样子。展现出世人所能理解、认知,和看到的模样。
有相应的认知与画面生出,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嬴政眼前,却是有关此梦中证道法门、又或者说梦境神通的介绍等种种。简单说来,便是将梦境中所有的一切,转变为现实,抑或者将敌人困在一重又一重的梦境当中,而后将其灭杀等。
当然,这不过是其间最粗浅最直白的东西。而更加深奥玄妙的......
嬴政忽然想到了那不知是何时生出抑或者被解封的记忆里,某人意味深长且讳莫如深的话语。
“纵使此方宇宙中之诸多种种,俱不过只是梵天一梦又如何?若是有人妄图练假成真,成为此方天地之创世神,将这法门修炼至极限,自是要看那些大神通者们愿与不愿。”
嬴政自没有改修这样的神通与法门之打算,只不过......
从主动投身这佛陀的梦境开始,嬴政本就是为这梦境的核心而来。
第082章
“昔者,灵山法会之上,佛陀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于是佛陀将不立文字之凡夫成佛第一义谛,付属摩诃迦叶。传承其衣钵。”
有声音自虚空里传来,嬴政眉眼抬起,倒映在眼中的是那金蝉子的面容再度显现。双手合十为礼,对着嬴政露出笑容。却是此前江州城内,陈光蕊与殷温娇夫妇孩儿将要出世之时,这佛陀弟子留存在嬴政手中的一道幻影。
其真身自然是早已投胎转世,成为陈袆,成为本应当于佛前长大的江流儿。但狡兔三窟,如这等大神通之辈,留下一二后手,同样算得寻常。况且那取经之路,于这些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条修行之路,一条将心猿意马等种种降服的、成佛之路。
只不过这金蝉子显然又是不甘于如此的,所以这人虽穿着僧衣,行着佛礼,却是一派桀骜不驯,对佛陀并没有太多敬仰,更无过多尊敬之姿态与模样。
“摩柯迦叶心领神会,同佛陀心意相通,可以传其衣钵。那么你呢?”
嬴政问。那指尖的梦境核心落在金蝉子目中,自是一朵花的模样。但很显然,金蝉子给出的答案却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我?贫僧我自是看不惯如来老儿那故作高深模样,想要夺了他那鸟位的!”
原本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僧人抚掌,对着嬴政指尖的那花哈哈大笑。几乎要笑出来泪来。但想想,这人做为如来二弟子,若是于佛陀面前当真如此狂妄的话,被贬东土甚至是沦为工具人什么的,似乎不冤?
不过——
“你若是想要其为你所用,怕是不行。”
良久,金蝉子终是收敛了神色停下了笑意,开口,对着嬴政如是言。目光落在嬴政指尖的梦境核心之上而后又移开,再是认真不过道:
“我佛慈悲,凡有缘者众生,如来用得观音用得,世人用得。此梦境核心既然落得你手,按理,你自然同样可以用得。但,”
金蝉子摇头。众生平等,事实究竟是如何姑且不说,尚且不论。嬴政指尖的这梦境核心似乎是未曾设有任何屏障及手段的,只要将其找出,便能够将其掌握。轻而易举的收为己用,归为己有。但免费的方才是最贵的道理,从来便不仅仅是存在于人世间。
“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真心的认同他的道,他的法,他的理。”
金蝉子口中的“他”究竟是谁且不必去细说,总归逃不得佛陀、世尊如来,又或者将这梦中证道的法门所创造的接引道人。只不过纵使嬴政可以突破重重阻碍,率先将这梦境核心握在掌中又如何?
恰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除非嬴政能够从内心将那梦境主人的道路认同,成为其意志传承之化身与傀儡。
“所以那世尊如来的法与意,你同样是懂了的不是吗?”
嬴政如是言,说的自是那灵山法会之上,金蝉子口中所言的佛陀拈花迦叶微笑一事。同样是于此盛会当中,金蝉子因触怒佛陀而被贬东土,经十世轮回。但很显然那诸佛菩萨却又似乎是不愿意将这颇具慧根的佛门高徒放弃的,所以方才有了这最后一世,将其内定为取经人。
是要将其所有的棱角磨平傲骨打折,成为三尺神台之上悲悯众生却又将世人命运随意拨弄的神佛。但却并非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做那神佛。
金蝉子肃容,对着嬴政做出问询道:
“贫僧可能信你?”
俨然一副有事情将要托付的语气。然而嬴政开口,却是径自将那其间关节叫破道:
“难道你还有其他选择?”
做为佛门及天庭所共襄之取经大计当中,再是至关重要不过的一环。属于金蝉子的真实性灵早已经在前九次的轮回中被一点点磨灭。并不曾存有太多。甚至于嬴政眼前的这昔日幻影......若是金蝉子想要据此将那诸佛菩萨之谋算撼动,同样不过是天方夜谭。
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毕竟十世轮回之前的金蝉子尚且无力在诸佛菩萨面前做出反抗,十世轮回之后,若不出意外的话同样不过是其手中的棋子。是可以被随意拨弄与安排的存在。
这样的道理嬴政清楚,金蝉子同样清楚。伴随着嬴政话音而落下的,是金蝉子洒然而笑,目光深深的望向这帝王,而后将身形散开道:
“是贫僧着相。只不过不管你作何打算,还是莫要叫那如来老儿好过才是。”
“自然。”
嬴政给出答复。伴随着其话音落下的是那属于金蝉子之幻影散去,彻底消散不见。原本叫嬴政捏在手中,仿佛是在不断变幻形貌的梦境核心同样稳定下来。随着嬴政心念动过,彻底转换成一方精致且小巧的印玺模样。
叫嬴政握在掌中。
便如金蝉子所点出的一般,除非是嬴政彻底将那梦境主人的道与法认同,成为其傀儡。要不然纵使这梦境核心未曾设置任何门槛与防御又如何?只要嬴政一日不将自身之思维与想法改变,那么便无法将其运用。
这原本是那菩萨及其身后的佛陀所设置的最后底线。毕竟佛陀慈悲,对于教化众生普度世人等种种,同样是极感兴趣的。而不管是敌人也好朋友也罢,若是真正的认同他的道他的法他的理,那么距离其被度化,又会有多远呢?
毕竟了解与生出兴趣、认同,同样是你将要陷入到其间的第一步。
只是这并不代表其间便没有操作的空间存在。便如同当下那本就是佛陀高足的金蝉子以留存在此世间的最后一点昔日之幻影与意识散尽了,帮助嬴政彻底将这梦境核心祭练和掌控。只不过很显然,这并非是无有代价。而那金蝉子,同样非是日行一善无私帮助并且不求回报之辈。
但金蝉子所求之回报......
嬴政以目光垂下,终是落在了那印玺之间。原本星星点点一片虚无的,恰是在不断完善的虚空与梦境世界由此而生出改变。
星河倒卷天崩地坼,无数的星辰仿佛由此而落下。
“嗨,你这人,究竟是要作甚?”
恰如同下了一场雨。一场纷纷扬扬的,落在地面使万物生机勃勃,叫生机与活力破土而出的雨。那星星点点的、留存在这梦境虚空里的意识由此而落在这梦境土壤当中,而将一切改变。
一个同现世一般无二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梦境由此得到补充和完善,飞快成长起来,并且在无声无息里成型。只待画龙点睛至关重要的一笔落下,便可以被投入到使用。至于这其中的关隘,或许便落在嬴政掌中的印玺之上。
只是便在嬴政抬起了手,似乎将要把那印玺落下的那一刻,有声音再度传来。却是那猴头现身,出现在嬴政眼前。以手指了嬴政手中印玺,开口道:
“你这知晓,这究竟是何物,又知晓那佛陀究竟是作何打算?”
猴头火眼金睛之下,一切自是无所遁形,并没有任何隐瞒。因而不管那形态再如何变换,猴头俱可以直指核心深入本源。一眼看到那印玺之下的真实。
只不过虽然是如此,猴头显然又是对其间的细节并不了解的。所以不由分说的便上前想要阻止,却又于嬴政的目光之下停下脚步。抓耳挠腮,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又交浅言深,不知当如何说明的模样。
“你想要练假成真,成为真正的本尊吗?”
“孙悟空。”
嬴政如是言,借着这梦境核心力量的影响,同样因此而将这猴头的真身与面貌看破。知晓这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而后被压在五指山下的那猴头。却又不是那猴头。以唇角微微翘起,回望过那猴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又或者说,六耳猕猴。”
法不传六耳。于汉语词汇当中,这六耳自不会是指六个耳朵。同样的,那六耳猕猴并不具有六只耳朵等特征。而是指口传心授,极端秘密。在嬴政所看到的《西游记》、所得到的天机里,这猴头的真正出现是在真假美猴王、在唐僧取经路上第二次将孙悟空赶走之后。
同孙悟空一般模样与扮相,便连神通法术等种种俱是相同,并没有任何区别。以致于天上地下,诸路神仙佛陀俱是无法分辨。直至闹到了那世尊如来跟前。最后如来以钵盂将其擒住而孙悟空将其一棒打死。
彻底结束其生命。
但那但凭如来一张嘴说明,被打死的究竟是孙悟空还是六耳猕猴,谁又能说清楚呢?又或者说被打死的是孙悟空也好六耳猕猴也罢,此后的取经路途中,所呈现出来的再非是昔日大闹天宫敢于反抗之齐天大圣,而是护佑唐僧求取真经的取经人徒弟。
是往后功德无量的斗战胜佛。
只不过按照那《西游记》中所载,六耳猕猴本不该于这时候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