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深情寡夫—— by吃糖了吗
吃糖了吗  发于:2024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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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难受了,却还是努力对他笑着。封不言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走进来的魔头和他养的花,眼底暗藏着敌意,寸步不离地守着封绪流。
聂朝栖不把封不言放在眼里,也不关心封绪流身体如何,会不会折腾死在这,等封绪流恢复些,就道:“你想说什么。”
封绪流接过养子倒的茶,新奇地打量姜偃:“这就是你梦里的那个人?你翻遍了天下都找不着的人,原来长这样啊。”
“倒是......也难怪你日思夜想惦记了这么久。”他是真的有些讶异,“还真让陛下给养成了。”
聂朝栖:“提出让我养千梦的人是你。”
封绪流:“毕竟陛下当初毫无缘由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就在东海岸边,那会儿你的样子......若不顺着你说点什么,让你有些念想,你恐怕要控制不住发疯杀了所有人吧。”
他不避讳自己当时有为了安抚住聂朝栖才提议让他养千梦的意思。
姜偃想再多听一些,封绪流却没有深说下去,他摆正神色道:“恭喜陛下终于养出了你想要的饵,我在这里是为了助您养成千梦,原本现在已经没有我的事情了,也该离开了,但我有件事要对陛下如实相告。”
他起身,在小童的搀扶下跪在地上:“陛下想跟这位公子结下姻好之契的心情,我明白,可您真以为千梦化形的人偶能蒙骗过上天,在天道之下缔结婚书么?”
姜偃猛地看向聂朝栖。
聂朝栖不为所动:“道士扎的人偶,可蒙骗邪祟的眼睛,让它们误以为那就是本人,替人挡灾。”
封绪流微微叹气:“人偶能挡灾不假,可结契一事不能等同,挡灾是将原本要降在本人身上的灾,移到人偶身上,可您是将结到人偶身上的契,连到本人身上......”
这和挡灾的原理完全是相反的,对那个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成了魔头新娘的人来说,这不跟扎人小人一样吗?
封绪流再叹气:“何况,用来挡灾的人偶,是被人偶所替换之人认可为自己的替身,才可蒙骗过邪祟的眼睛,要是不是走这一步,人偶皆无需同意就能成为正主的替身,岂不是人人想害人,只要扎个人偶就行了?”
他没说的是,照魔头这个想法,谁家看上哪个姑娘公子,对方不同意就在家里扎个人偶,利用人偶先结个契,骗过天道,以为这样就能光明正大把自己看上的媳妇扛回家了?真是......想得美。
封绪流语重心长:“那位公子不同意,没用的。”

第七十章
封绪流说了一大堆,聂朝栖都没有改变心意,无所动摇,却因为最后这句话瞬间狰狞,被戳中了痛处一样,掐紧在手心里的指尖颤着。
一股黑雾样的魔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出来,封绪流还要再说,一旁守着的封不言却脸色大变,迅速上前将封绪流连拖带拽向后扯去。
封绪流才离开原地,那股魔气就飘到了他原本的位置,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花,竟在魔气经过之时,肉眼可见的枯萎败落了。
“这就是......”封绪流被封不言护在身后,怔怔看着低垂着脑袋,头发遮脸,阴沉如恶鬼的人。
这就是聂家一路用累累尸骨喂养出的魔头么?
他身体里装的,俨然已经不是人类的血肉,而是填满脏器,由皮囊包裹的死气,来自数不清的死人的怨念汇集于一人身上。
身为十二家之一的家主,封绪流对聂家藏起来的阴私多少有些耳闻。
薛雾酒,既是当初的聂家二公子。聂家所做之事,于十二家均有益处,所以即使猜出聂二公子屠杀聂家人,堕魔叛逃一事恐有隐情,也无人深究其中缘由。
只要结果于所有人都是好的就行了。
封绪流以前未任家主时,就曾被家中长辈告诫过,不要去插手聂家的事。
他生性散漫自由,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钻研千梦养殖之法是其一,聂家的塑魔之法是其二。
此时看着聂朝栖这般模样,忍不住探头看过去,嘴里喃喃:“从小驯以杀生之法,先教夺牲畜之命,再换生人,生灵死时多会爆发出浓烈的不甘和绝望,不使怨念消散而将之存于一人体内,可成......”
可成这所过之处,生机断绝,顷刻间便可将方圆几十里的活人,生生抽干生气,变作一地白骨,泯灭众生的大邪大凶之物!
连人都不算,堪堪可看成一个有着人模样的杀器罢了。
封绪流不由心下叹息怜悯。
他早先便听说过魔头过了几座城,死了几座城,凡过之处就没有一处是留了活口的。现在看来,恐怕也不一定是眼前这人故意为之,处处都是聂家选好的活祭场罢了。可真是造孽。
聂二公子亦不过是苟延残喘,身子坏了,性子也坏了,眼看着脑子也不好了。沦落至如今这般,一死,倒也安生。
怕就怕死了也安生不了。
封不言将他的脑袋按了回去,刷地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封绪流赶紧拉住他:“你逞什么能,他的魔气沾之即死,不可近身。”眼下更要紧的,是要让聂朝栖赶紧收收他那危险的玩意,封绪流苦着脸远远扬声道:“陛下,你先冷静些,姜公子......姜公子之事,也不是完全谈不了了!你不要急着自暴自弃发脾气啊!!”
封绪流急得满头大汗,自家养子已经想带他走了,可他不能走,他要走了,没人阻止聂朝栖,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魔气卷起了呼啸的风,将他的话吹散,封绪流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人能把话传进对方耳朵里,将人安抚下来。
谁都不能近他身,谁过去谁就是个死。
“咳咳......这......这可如何是好,谁能让他平静下来先......”
封绪流都打算自己舍掉性命上前给人一剑冷静冷静了,封不言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过去。
正僵持着,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地上爬了起来,迎着风,步履艰难的向着风暴中心的人走去。
封绪流偏头一看,当即怔住,竟是之前猝不及防被震开摔趴在地上的姜偃。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坚定地朝着聂朝栖而去。
“等等,你去了和那花下场一样!”封绪流伸手想把这小种子拉回来,多不容易才养出了一个,没了聂朝栖不得疯?
指尖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冲进了夺人性命的魔气之中。
封绪流看着自己的手,大为震撼:“食欲,竟能战胜求生本能么!”
千梦,原是为了吃可以不要命的花吗!就为了吃上一口饭,这也太拼了!
呆住的一会,姜偃已经走到了聂朝栖身边。
周围的魔气阴冷,藏有各种骷髅头骨样的幻影从旁呼啸而过,他身上有些刺痛,有些疲乏,却不算太难忍受。
可能因为他也是跟鬼打交道的,就不觉得可怕,甚至有点犯职业病,觉得这些骷髅脑袋挺可爱,想顺手给它们全送走。
杂七杂八的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姜偃顶着周围的乱流,抓着聂朝栖的手臂稳住自己,防止再被刮走,一时犯了难。
他来了,可聂朝栖看起来完全自闭了。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聂朝栖放空的眼睛,他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拒绝别人靠近,也不听人说话。
他该怎么办才好?
掌心火辣辣刺痛着,隐约看见刚才被掀飞时的几道擦伤。
原本也不至于被掀飞,实在是他腰腹以下酸麻得厉害,腿也不像是自己的了,僵硬得跟两条木筷子似的,能若无其事走到这里,还是他不想叫人发现咬牙撑着的结果,聂朝栖突然发作,他直接歇菜了,一个站不住就趴下了。
现在这情况,也给不了他太多犹豫纠结的时间。想了想,姜偃摸索着抱住了聂朝栖的手臂,将他攥紧的拳头掰开,拉着他的手,低下头,嘴唇轻触在掌心。
一抹柔软轻轻落在聂朝栖手心里,密密匝匝的酥麻一路从掌心顺着脉搏流进了心脏,再硬的心也要为他软化成水。
对方将脸贴在他手上,这不是安慰对方,而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动作。
姜偃软和着嗓子道:“阿栖,我手疼。”
............
“我看看。”
良久,聂朝栖发出低哑却平静的嗓音,张牙舞爪肆虐的魔气随着他出声,顷刻间云销雨霁。
姜偃抬起头,发现聂朝栖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正神色如常地拉过他的双手,检查他掌心擦伤。
见雪白的皮肉翻起,渗出道道血痕,刚刚还大发神威谁都拿他没办法的魔头,这会不过小小几道伤口,让他脸都有点白了。
又白又难看,仿佛几道伤不是在姜偃手上,而是划在了他心上,刺目又扎眼。
姜偃一看他抿紧了薄薄的唇,担心他又要像在水池里那样掉眼泪,赶紧安慰道:“一点擦伤,不碍事,我就是跟你说说,其实不是真......疼?”
他安慰的话在最后变了调。
聂朝栖从袖子里拿出药洒在他手上,待擦伤愈合不见,余下几道浅浅红印子,聂朝栖将他拉到怀里抱紧。
双臂箍得人骨头疼,他埋头在他颈窝里,叫人看不清神色。
“唔?”撞到鼻子的姜偃茫然发出声响。
封绪流挡住封不言的眼睛,“哎呀呀,光天化日之下,二位请多少注意些影响。”
心下满是诧异,他没想到竟能这样令魔头平静下来,能安抚住失控的魔头,千梦的饵,倒是比他想得还要厉害些呢。
回过神来,姜偃被封绪流的话弄得有些耳热,推了推聂朝栖:“你......你先放开我。”
聂朝栖在他发间深吸一口气,彻底平静下来,顺着姜偃的力道松开他,袖子下的手却悄悄捉着他的指尖不撒手。
姜偃抽了抽,没抽回来,索性就自暴自弃了,把袖子悄悄往下扯了扯,把两人相连的手遮住。
不然......不然他还是干脆找个地把自己埋土里冷静下好了。
聂朝栖向着封绪流的方向道:“他不同意也没用。我说要结就要结,一次不成,就再试第二次,第二次骗不过天道,就再试第三次,总有成功的时候,等婚书签下,姻缘契成,上天入地,我自能顺着着天定的姻缘线找到他。”
发了一通脾气,竟还能接上之前的话。
“到时他是怨我恨我也好,总归不会让他从我身边跑了。既然人拴在我身边,我自会想办法给他出气解恨。千年百年,再不愿,也总有他认命的时候。”聂朝栖垂着眼道。
姜偃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他忍不住插嘴:“倒也不一定不愿意,要不你再问问?”
被聂朝栖和封绪流同时无视了。
封绪流牙疼样吸气:“嘶......怪吓人的,你别再把人逼死了”
这路子,和宋家的疯子好像有点像。
“人家不喜欢你,你还非要强买强卖......”封绪流后半句话在聂朝栖的注视下收了回去,苦着脸换成其他的:“行行行,结吧结吧,可魔修,他就不能过天道这一关啊!”
一结准要引来雷劫,魔修他在天道的眼皮子的底下都得夹着尾巴活,结契,必然引来天道的视线,别说等到宣完词,立完誓,聂朝栖一开口就得遭雷劈啊!
聂朝栖心意已决,谁都更改不了。
封绪流见劝不住,只能唉声叹气欲言又止的离开。
姜偃以前从未见过有人跟魔修结契,所以压根没想到魔修一暴露在天道眼下,就会被劈。
封绪流走后他也开始劝:“要不还是不结了吧。”
聂朝栖对他可没什么顾忌,他一这么说,聂朝栖就把他拽进水里:“别说让我不高兴的话,想讨好我,哄骗我,就说点让我开心的。”
水里发不出声,就隔一会把他送上水面,听见姜偃说尽了他想听的话,才心满意足再把人拉进水里。
姜偃发现自己再跟聂朝栖待在一块,是打听不出什么情报了。
糊里糊涂的过了好几日,才总算得空,趁着聂朝栖不注意溜了出去。
他原是想着,去周围逛逛,没想到才出寝宫不远,走到千梦花丛的边缘,见到了独自蹲在那里,捏着一朵千梦的封绪流。
听见声响,他拍了拍手上沾的土,起身含笑看向姜偃:“你好啊,小种子。”
周围没看见他形影不离的小童,也不见看他看得很紧的封不言,姜偃就明白,这人在这,是在等自己。
正巧,他也有事想问封绪流,礼貌点头:“封家主。”
封绪流眼中闪过笑意:“不必这么生疏,你唤我父亲吧。”
姜偃眉毛抽了下。
这的人怎么回事?怎么都喜欢上来就占人便宜?

第七十一章
见姜偃明明生着白白净净软乎乎一张脸,左看右看都是个该叫家里人疼着,明媚活泼的年轻小辈,却端着架子,少年老成地站在那,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给他行礼,比封家年近九十的太爷看着还威严,封绪流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小种子让他想到了前些日子捡的那只狸奴。
不知是不是母猫死得早的原因,幼猫打小无人护着独自在外流浪久了,有记忆起就靠着自己一只猫在野猫群里讨生活,不过才几月大,身子没有封绪流半个小臂长,绒毛都没褪,四肢粗短跑几步都能把自己绊个跟头,却会摆出老江湖的样子教他抓老鼠。
每当那只幼猫雄赳赳气昂昂,像是只山林大猫一样的走到他面前,封绪流都忍不住坏心地伸手把它戳翻在地上,一根手指压着柔软的猫腹,看它蹬着四肢在地上折腾半天起不来,小脸上写满了迷茫无助,封绪就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种子跟他那只猫很像,也不知道是那位姜公子本身性格如此,还是因为他还是个化形不久的小种子,才有些呆头呆脑的。
对方听了他的话,脸立马就皱了起来。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认同,想教育他不能这么对人说话,又顾虑他的身份不好开口,纠结的样子让封绪流忍不住笑得更加开怀。
他将手里的千梦递了出去:“开个玩笑。第一株赠予魔君大人的千梦,就是经由我手种植出来的,我说是你的父亲也不算很过分。”
“你让聂朝栖种千梦,是为了杀他吗。”姜偃拿着花在手指上转了转,并不接他的话。
闻言,封绪流敛起笑意看向姜偃。对方眼神清明,安静地回视着他。
“种千梦就要耗费人力物力修仙都,就要惹得天下人怨声载道,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姜偃道,“千梦本身也是杀人利器,养得久了,沉迷其中,人就越来越疯癫。你们打不过他,但聂朝栖疯了,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是这样吗?”
“师出有名,到时候一呼百应,一群人杀到他面前,就能轻而易举完成一件为天下除恶的壮举,这么功德无量,惊天动地的大好事,定能助修道之人飞升,你说......对吧。”
他盯着他,不想错过封绪流脸上一丝变化。
封绪流陷入了沉默,良久,他长叹一声:“是。”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姜偃瞬间想明白了一直以来让他不解的许多疑问。
当初聂朝栖的母亲为何非要逼他堕魔,聂朝栖本性非大恶之辈,甚至可以说善良,最后却双手沾满鲜血,负满杀戮罪孽,成了人人讨伐的魔头,不得好死——
他走到这一步,根本就是十二家修士为了飞升专门炼成的人祭!
姜偃为了这个认知而全身发寒。
十二家的修士,为了飞升成仙,竟能罔顾人命到这种地步?
封绪流缓缓开口:“你听说过吗,以前有闭塞无知村落,会将未足月堕下的死胎供奉在佛龛里。他们觉得这些未能降生的婴儿,都是能沟通天地的圣婴。”
“那里的人会用些残忍的献祭之法,将人杀死在佛龛前,就这么几代不歇地供奉着。原本死胎是不可能回应他们的,可数百年过去,有一日,那沾满鲜血的佛龛之中,竟当真传出了声音,死胎佛龛——显灵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又道:“只可惜,显灵的不是他们想要的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神灵,而是极为凶残,要人性命的邪祟。那东西把一整个村的人全杀了个干净,然后又重新装成佛像显灵,诱骗路过的人将它带回自己的村子,就这么不断重复这一过程。”
“等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死胎佛龛已经杀光了那附近一百三十二个村子的人。我随家中长辈去时,只看见了一块模糊的血肉,数百条来自不同人的手臂插在上面呈莲花状打开,每只拈花手上,都拖着一个笑得慈眉善目的头颅。”
阳光普照的云上仙都,两人相对而立,都感到身上有些凉。
像是想起当时那个景象,封绪流脸色更加难看,捂嘴咳嗽着,姜偃看他咳得腰弯下来,实在难受,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了顺气。
“你们除掉这个成了邪祟的死胎佛龛了吗?”他问。
封绪流缓过这口气,答道:“花了点时间,废了好些人,最后一把火全烧干净了。”
“我提起这事,是想告诉你,对十二家的修士而言,魔君大人就是那只死胎佛龛。”
死胎本无措,佛龛也只是个普通物件,单看拜的人想让它成为什么。
封绪流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有种挥之不去的哀愁,姜偃意识到,封绪流并不认可十二家的做法,可他作为封家的人,却也没法从中脱身。
封家想要成仙是为他,家中长辈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对他一个病秧子也是倾尽全力的好,这情他要承,封家上下的性命,他得担着。
“我作为少主生在封家的那一刻,就只能和十二家其他所有人站在一起,不能做出任何背弃之举,”封绪流苦笑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我始终代表封家,我背叛,就等于封家背叛,其他十一家会联手对付封家。”
他低下头,对姜偃恳切道:“小种子,你在结契典仪之前带着魔君大人......聂二公子跑吧。你不是人类,他修邪道,你们结契当天一定会引来雷劫,而且必是大劫!到那时,十二家就会趁机带着天下所有有意拨乱反正的正道人士杀上云上仙都,你们都会死!”
“我劝不动聂二公子,他一心要结契,就只能寄希望于你能让这场将所有人囊括进去的飞升大戏,终结在这里。”
封绪流的话在姜偃脑海里炸得他脑袋发晕。
他知道,正道修士们不只会杀了聂朝栖,还会把他分尸成数千块,鞭尸三百年!
关于这一段,他可是打从穿越过来,进入太玄宗之后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以往听的时候,他还偷偷在手心里藏了瓜子,一边嗑一边乐颠颠听着他们不厌其烦地讲这个‘勇者斗恶龙’的故事,暗自吐槽老套,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成了故事里的一部分,而是还和必然要被杀死的恶龙是一伙的!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姜偃不只头皮麻,嗓子也麻。
问题是——
他清楚地知道,杀了聂朝栖也飞升不了,甚至他还知道,哪怕再往后百年,放眼全修仙界,也只有一个飞升了,而且还是传言,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
做了这么多,全是白费功夫。
他干哑着嗓子,眨巴着眼睛,有点懵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地看着封绪流:“你这是要我逆天改命啊......”
他从后世来,所有过往都早成了定局,封绪流要他带聂朝栖走,可不就是逆天改命么。
而且,还不知道他在这里所做的到底有没有用,还是说,仅仅是大梦一场。
姜偃感到头疼。
可封绪流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在他看来一切还未成定局,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以为姜偃不愿多费这些心思带着聂朝栖逃命,想到千梦的习性,换了种说法:“魔君大人还没全心痴迷于你,应当存有部分理智,你还不能吃掉他吧。你也不想在自己的猎物到手前,让他成了具死尸吧?你不带他走,他可就要让十二家的修士抢先一步杀死了。”
这威胁属实有意思。
姜偃呵呵笑了声,“我只是觉得......”
做了也白做。他根本改变不了聂朝栖的结局。既然如此,何必再白费功夫?
可想到屋子里躺着的那个疯疯癫癫的鲛人,他又有些心软。
唉......哪怕是个梦呢......
虽是无用功,但要是能让聂朝栖做个好梦,也不算他白努力一把。
千言万语在心口飘过,他叹气:“封家主是十二家里难得的好人。聂朝栖的事......你不说,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有他这话,封绪流终于松了口气。
他和十二家同谋,百般算计,如今,也算是做了唯一能做的一件好事,心里总算松快了些。
“对了,”姜偃看向他,“我还有一个问题,聂朝栖是改名薛雾酒了吗?”
他还有点不死心,想最后确认一下。
弄了半天,他会频频陷入有聂朝栖的幻境,不会......就是因为他当初胡言乱语,口出狂言惹来的因果吧!
封绪流点点头,提起这事,他也感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离奇之处。
他告诉姜偃:“聂二公子当初在一地任国师,后来那里的人都死了,或许这里面未必没有聂家人在暗中诱导的缘故,又让聂二公子发现了,他杀回了聂家,之后就被聂家除名了,也就不能再用‘聂朝栖’这个名字。中间有段时间,他无名无姓的四处流浪,做下许多恶事,在之后忽然有一天做了一个梦,他就更名了‘薛雾酒’。”
说到这里,他目光奇特的看了姜偃一眼。
姜偃瞬间明白了这个眼神的含义:“梦里有我?”
封绪流:“不不,应该说,是那位真正的‘姜偃’公子。”
他凑近了些,跟姜偃嘀咕:“聂朝栖梦里醒来总念叨着一句话,‘我的花丢了,我得把他找回来’。”
后来才知道,他说的‘花’不是真的花,而是一个人。
“可这世间,并无一个叫姜偃的人啊。”
世间不存在的姜偃本人,看着面前这个无比苦恼的人,欲言又止。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艰难的问题:他要怎么证明他是他自己?
相对叹气之时,封绪流莫名抬了下眼皮,盯着前方道:“小种子,我还没问你,这几日应该正是你跟聂二公子如胶似漆的时候,他竟然肯放你独自出来么?”
咕嘟咽下口水,嗓音有些哆嗦。
“你......你跟我说,你怎么摆脱他一个人跑出来的——?”尾音有些飘。
姜偃眼神飘忽了一瞬,想到被他借口准备惊喜,蒙住眼五花大绑在床上等着的人,有那么点心虚,不好说具体过程,只能含糊地说:“就、就那么出来的呗,还能怎么着.......”
封绪流扽了扽他的袖子,有点绝望:“你家冤魂索命来了......”
他这么一说,姜偃也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了什么,姜偃表情有点僵住了。
他一点一点转过头,看见背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长发披散,衣衫凌乱满身黑气的男人。
那黑气有如实质,竟然将如玉无暇的面容也给染上了阴影。
黑气缭绕,以他为圆心,枯萎之势向周边扩散。
对方眉心凶狠拧着,死死盯着靠在一起的姜偃和封绪流,那模样,当真让封绪流说中了,可不就是来找他俩索命的冤魂吗?
比贞子还伽椰子。姜偃心中道。
“姜偃,过来。”
心知自己骗人上床捆了个结实要被清算,姜偃老实走到聂朝栖身边。
原本百草枯的黑气自动避开了他,就和之前一样,并未伤到他分毫。
聂朝栖没看他,还在盯着封绪流,把封绪流看得直冒汗,他还没被聂二公子这么充满敌意的看过,好像看那些偷猫贼一样。
待不下去了,感觉再多待一秒,对方就要抽剑砍他,封绪流飞快道了句“有事,先走,告辞”,转头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姜偃干笑着上手,贴心地帮聂朝栖拉好领口:“别......别着凉了。”
封绪流不在了,聂朝栖总算平静了些,目光黑沉沉的转过头来盯着姜偃,过了两秒,他忽然撩起袖子,将手臂内侧横在姜偃嘴边。
姜偃迷茫仰头,不解其意。
聂朝栖盯着他的唇,淡淡开口:“咬。”
姜偃探究地看着他,没动,聂朝栖又重复了遍。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有些瘆人,总觉得这时候还跟他逆着来,可能要把人惹急眼了,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姜偃只好顶着无形的压力试探着张嘴啃上了他的手臂。
他只把牙齿轻轻磕在他的皮肤上,说是咬,更像是含着,舌头无处安放,小心蜷了起来,实在没搞懂聂朝栖到底是有什么深意,姜偃就这么叼着他的手臂抬眼询问地看着聂朝栖,眼中迷茫之色更深。
聂朝栖也垂眼看他,不知看上瘾了还是怎么回事,一时没出声。莫名其妙对视了一会,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姜偃渐渐开始觉得腮帮子有些酸了,还忍不住一直分泌口水,怕弄脏了聂朝栖的手臂,他就拼命往下咽。
“咕嘟!”
安静的场合下,吞咽的声音听着分外炸耳。
他耳朵有些热,觉得不好意思,便投去祈求的眼神。
行......行了吗?到底要做什么啊?
聂朝栖手臂上的肌肉抽动了下,内侧的皮肤隐约被柔软湿润的东西擦过,让人觉得有些痒痒的还有些酥麻,他喉结动了下,命令道:“使劲。饿没力气了?”
姜偃听话的用了点力气,感觉都要咬出牙印了,支吾着说:“还好......”
“那就再用力,连块人肉都咬不下来,你怎么活?”
他听到聂朝栖略哑的嗓音平静道:“给你咬两块肉解解馋。吃饱了,就不许再盯着别人了。”
想了想似还是憋闷,他加重了语气:“你光是咬着我的手臂都能馋得流口水,封绪流还能比我对你吸引力还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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