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村的阴木根本就没出过问题,是有人故意破坏了这些树的根。”
做下这些事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姜偃咬牙念出他的名字:“是宋符卿!”
他先暗中破坏了槐村赖以谋生的阴木,再在槐村人发现阴木生长异常的时候,提出挽救之法,教他们利用木夫人聚阴养木,实则是为了养她身体里那颗魔头的心脏,为了在最后夺走吸收了大量阴魂之力的心脏。
而槐村里所有这件事的知情人,或者说整个槐村人,都会在他刻意的误导之下,被自己放的极寒之火烧得一干二净。一切痕迹与证据都会被大火毁掉。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槐村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能猜到宋符卿在这里做了什么,他会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
事实上,在姜偃穿越过来的那个时候,也确实如了他的愿,槐村灭亡成了一个谁也解不开的谜团。
闻师舟见姜偃不肯走,眼中浮现出焦躁:“出自极寒之地的火一旦燃烧起来,就只能等它把这周围的东西全都烧净自己熄灭,我们再不走,火势范围变大,我们被包围在里面,到那时就完了!”
这火哪怕沾上一点火星在人身上,也能在几秒之内把人烧成渣。
已经有几个村民变成了火人。
这里的树都有几十上百米高,头顶的树冠一个挨着一个,将天都遮住了,到时候他们连御剑从上方冲出去的路都会被封死。
“姜偃,你救不了他们!”闻师舟以为姜偃是不忍心看槐村这么多人全被烧死。
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姜偃却显得异常冷静,他说:“我有办法熄灭寒火,不过有些难度,我不会冒险的,十个数,我若是没成功,我们就离开。”
说着,他再次打开判官诀。
千年极寒之火无法被水熄灭,宋符卿打得好算盘,换做一般人还真拿它没辙。
但不巧,姜偃在这。
他恰巧,是个知道怎么熄灭寒火的人。
闻师舟看了看火势,拿他没办法,只好咬牙道:“好,就十个数。”
判官诀上原本没有字,随着姜偃将周围剩下的所有鬼召集到身边,空白的纸页竟然浅浅的洇出一个又一个名字,那些名字就像幻影一样,字形不稳,像是有生命一样徘徊在纸上。
随着这些名字的出现,属于亡魂的记忆流进了姜偃脑海里。
一名少女坐在村口,收下背柴少年羞涩递过来的花。
提着玩具木剑的幼童追在白衣仙人的身后,磕磕绊绊追了十里路,直到不见那道身影,抱着木剑在林中哭泣。
傍晚的炊烟升起,妇人站在门口张望,远远见到幼子归家,不由展露出笑脸......。
无数男女老少的声音一同对他说:
【我等有意识以来,苦于轮回无门,受困此地百余年,唯愿随小判官往生去!】
声音如重锤落下,一个个虚幻名字接二连三的敲定在纸上,清晰的浮现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冰凉的,如同清泉流水一样的灵力在干涸破裂的经脉里游走。
姜偃抛起判官诀,书漂浮在他面前,他双手掐诀,牵动灵力,引向空中,高声喊道:“鬼门——开!”
灵力勾勒出一道门的轮廓,不过刹那间就抽空了姜偃体内刚攒起来的灵力
空气震动起来,像是暴风将至,气压低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站在那里,出神地看着烧成了灰的村民的尸体的槐村村长,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那道若隐若现存在的门,还没真的显露出它真正的样貌,就让人双膝发软,控制不住想要跪在它面前。
它存在,就让人内心生出畏惧又渴望的复杂感情。
“那是什么......”村长有种不好的感觉,明知道寒火不可能被熄灭,看到这副不知如何描述才好的景象的时候,却有种强烈的不安。
他眼神一狠,捡起一根燃烧的树枝,向弄出这个古怪东西的姜偃冲去,“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休想阻止我!”
只要杀了他,就再不可能有任何变故了!
闻师舟斩断树枝,将村长踹开,“姜偃!十个数到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姜偃:“引冥府至阴之火,以火灭火!”
水灭不了极寒之火,但这世上还有一种火,可吞噬寒火,那就是来自无数幽冥聚集之地的极阴之火!
邪魔已紧张至极,多少看出了点门道。
邪魔:“你想靠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打开鬼门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会被这扇门抽干!”
冥界引魂门,民间俗称鬼门关,那是凭人力可以打开的吗!
然而,就在他这句话落下,邪魔目瞪口呆的发现,那扇门竟然真的正在从中间缓缓打开。
可才开个小缝,姜偃就已力竭。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不想放弃。不然之前不都白干了?都干到一半了,这时候收手就是亏了。
正想咬咬牙再加大灵力的输出,脸上鬼契灼烫,一抹凉意攀上了后背。
眼前飘过一抹似火的红。
一只漂亮修长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姜偃愣了一秒,猛地转头看向出现在自己身侧的人。
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苍白明晰的下颌线。
“是你?”
美人厉鬼!
厉鬼不作答。
只是抓着他的手,带着他在空中一笔一画,画下一道符。
姜偃跟着笔画读出了那道符的含义。
“奉......吾......主......命......”
“此......生......不......移......”
奉吾主命,此生不移!驭鬼符?!
他为什么——
符成,姜偃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来由他提供力量开启的引魂门,竟然变成了厉鬼供给!
厉鬼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输进了门里,门的缝隙变大,引魂门缓缓打开。
第三十章
姜偃没有注意到,这道红衣身影出现时,闻师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神态中多了几分慎重。
他的注意力全在门上。
鬼门关开,被束缚在此处的亡魂欢呼着奔向门里,争先恐后的想要挤进去。
与此同时,厉鬼的身形却在消散。
他这是要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填进去来打开引魂门。亡魂本就是无形之物,耗尽力量就会魂飞魄散,等同于自杀。
这鬼门关果然不是好开的。
姜偃不再耽搁,牵引冥府深处的至阴之火出来。
只见一股森冷的空气从鬼门关缝隙中吹了出来,霎那间,来自幽冥的幽蓝色火焰席卷而来,眨眼间将四周的寒火侵吞殆尽。
看见这一幕,被打趴在地上的村长勃然变色,“住手!”
他不明白这些外村人为什么都要来阻止他。
姜偃冷眼看他:“你不如先回头看看你身后的槐村。”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村长猛然转身,看到惊恐的一幕。
不知道何时,寒火已经逼近了槐村的大门口,站在地势稍高一点的地方,就能看见半夜被惊动的村民,正举着火把茫然无措的看着逼近的大火。
村子附近是一块空地,周围却全是树。
此时寒火虽还未烧到村子里,却早早就已经点燃了村子周围的树,将他们彻底围困在其中。
“水火无情,当初交给你寒火之人,可教过你如何熄灭?”
村长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道符纸,然而那符纸刚拿出来,就凭空自燃,他眼睁睁看着那道救命符在眼前烧成灰烬。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他骗了我!他骗我!!”他奋力抓着飘散到空中灰烬,最后只抓了一手空气。
村长近乎失魂落魄的看着远处蔓延的山林大火,橙红火海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冲向槐村,不远处的身后,幽蓝的火焰奋起直追。
一层压着一层的火海,看得人惊心动魄。
他紧紧掐着手,咬咬牙,噗通跪在姜偃面前:“求仙人救救他们!”
姜偃眸光凝定,一边计算着冥火的追击时间,一边余光注意着厉鬼的状况,他没空搭理村长,闻师舟忍不住替他说:“你没看见,他已经尽力在救了吗?”
村长讪讪收声,不敢出声打扰,摒住了呼吸。
而姜偃却在这时忽然收手,同时射出一道灵力,中断了厉鬼打开鬼门的力量。
这边他们一收手,本来就形态不稳的鬼门关瞬间烟消云散,同时,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幽冥火也被掐断。
厉鬼和村长同时看向他。
村长睁大了眼睛,一看他关门,就以为他已经放弃,便使劲磕头:“别不管他们,求求您了!再撑一会吧,如果您觉得我有错,就只要我一个人的命好了,要杀你们灭口的决定是我做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啊,求求仙人饶他们一命!”
这话听得闻师舟直皱眉,“你也看到那门开启的困难,姜偃已经做了他该做的。”
就算现在收手,也不能说得好像是姜偃故意报复不管他们一样吧?
换做闻师舟自己,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管他们。在他们反水要杀他的时候,他不出手送他们一程,已经算是仁慈。
况且......
他又偷偷瞄了那边的红衣青年一眼。
况且,这位还在,让这位耗尽神魂去救那一村村民?这事要是传出去,都能让整个修仙界笑掉大牙了。
这可是大魔头啊!
魔头不杀人就不错了,还舍身救人?做梦都不是这么做的。
厉鬼青年却在低头,专注看着自己被姜偃灵力拍开的手掌。
轻微的灼痛久久不散,他忽然收紧掌心,抬头看向姜偃,一旁一直留意着他的闻师舟心里咯噔一声,不着痕迹的将手放到剑柄上。要是对方因为姜偃打了他的手而发怒,要对姜偃发难,他也来得及回护。
他正警惕着,谁知,那本以为要发火的红衣青年,竟然在他的注视下笑了起来。
上翘的嘴角虽极力克制,仍然透出股压抑不住的喜悦。
闻师舟手上一抖,差点把剑柄捏碎。
他表情古怪的听到了某位魔头的传音。
那道往日令人闻之色变的嗓音,如今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语气对他悠悠然道:“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我受伤。不舍得牺牲我去救那些人,我在他心里,可比那些人重要多了。”
“那些人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那副哪怕极力克制,却写满了得意,尾巴都快扬上了天的样子,让闻师舟卡了下壳。
闻师舟:啊?
魔头大人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的?
看了眼神情严肃,压根没往魔头大人那看的姜偃,闻师舟实在没法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不舍的迹象。
魔头含笑注视着姜偃,其他人则紧张盯着两道追击的火光中,这么会功夫,跑在前面那道火浪终于就要烧到槐村。
青壮提着水桶站在村口,本打算浇灭波及到那里的火,没想到那热浪铺天,就算不是寒火,只是普通的火,也远不是人力可以熄灭的。
他们只能无力又绝望的看着大火从四面八方涌向村子,连跑都没处跑。
打头站在最前方的村民绝望的闭上眼睛。
就在那道火浪要将他吞没之时,一道蓝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了上来,一眨眼卷走了寒火。
村民并未感受到预料中的灼热,反倒是一道寒气冻得他发抖。他疑惑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幕,不由张大了嘴巴。
卡在寒火吞没槐村之前,幽蓝火焰全线赶上了橙红火焰。
顷刻间,就淹没了周围全部的寒火。
幽深的蓝在夜色下无声的闪烁着,带着令人沉静的力量。
所有人都无声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蓝色吞噬了红色,又渐渐消弭于夜色之中。
只留下一地残烧过后的枯枝,和光秃秃的山林。
村民提着水桶的手一松,木桶咕噜噜滚落在地上,里面打好的水洒了一地,却无人在意。
有人带头朝着火焰的方向跪下,“鬼火,是鬼火!定是我家二丫头回来了,她回来庇护我们了啊!”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村民一个接一个的朝着天边跪下。
“我家小儿子......”
“我太爷......”
“我小姑姑......”
“我五叔......”
那些死去的人,回来救他们了!
人群里传来了一声啜泣。
“我想我家二丫头了......”
每一次献祭,哪家不得送个人。
送人出去的时候心有多狠,现在回过味来就有多后悔。
有的事谁都不敢细想,细琢磨,平白没了个人,总要伤心许久。可日子要过,就不能总念着过去的事。最好就是把那些人都忘了。只是到底是真忘了,还是只在午夜梦回,独自关上门心痛得睡不着,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埋头掉泪的时候,一抹萤火般微光飘到了眼前。
忽闪忽闪的光亮吸引了父亲的注意。
他抬起头,忽然发现,天空上无数小光点悠悠飘落,吓了一场静谧的“雪”。
眼前的小光点调皮的围着他打转,总让人觉得有些熟悉。他若有所觉伸出手,那光点却飘向了远方。
在半空中再次闪了闪,欢快的扎进了光点汇成的河流之中。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泪瞬间决堤。
远处山林之中,姜偃手中摊着判官诀,一个个名字亮起,浮现出一只又一只小小的游魂,涌向槐村的方向。
就放他们回去探个亲。
“也算应了槐村回魂日的景。”他摊着书,半是调侃道。
闻师舟看着这一幕,也难得舒展了表情。
有人却不是那么开心。
红衣青年盯着姜偃的侧脸,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袖子一扬消失在了原地。
村长满脸颓然的看着这一切,又看了看周围地上一个又一个无主的火把——在不久前,拿着这些火把的人还同他在一起。
他忽然捡起了一个尚有余温的火把。
“我来找你们了。”他喃喃着。
闻师舟一直多分了份神在他身上,见他有动作,以为他又要袭击姜偃,谁知刚转过身,就看见村长折断了火把,将带着余温的火把插进了心脏。
一瞬间,火焰从内至外的燃烧起来,又包裹住了他整个人。
他站在烧焦的空地上一动未动,不让火碰上其他燃料,就这样站着,直到烧成了灰烬。火迅速窜起,又很快因为“燃料”烧尽缓缓熄灭,最后连丝残渣都没留下。
姜偃的判官诀上,一个新的名字出现在了上面。
等各位亡魂都探完亲,和亲人朋友告别,返回判官诀内,姜偃才发现,自己怕不是要带着这一大帮子人一起走了。
本来薄薄一本书,一下子就让人觉得格外的拥挤又沉重。
众多亡魂之中,还有一大四小几只猫魂一同进了他的判官诀。
姜偃也在树后找到了木寒养的那几只猫的尸体。
早在仪式开始前,它们就也被杀了。
后面出现的三花猫,都是猫的鬼魂,它跑出来救了他好几次,或许是为了感谢他赠的鱼吧。
只是不知道,那场关于一个叫做聂朝栖的少年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姜偃心里有点怀疑自己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通常游戏里就是剧情闪回,包括那个恶鬼烧门的画面。
只是没有证据,他也拿不准。
在闻师舟把他从土里刨出来之前,他从那场奇怪的幻境醒来之后,他遇上了这底下掩埋的那些尸骨的亡魂,那时他就答应会送他们去往生了。
有了这个承诺,之后才能那么顺利使唤他们去对付村长带头的那些人。
答应了死人的事,做不到怕不是会被半夜索命吧。
蹲在那掩埋了几只猫的尸体,顿时有些头大。
他也没想到,鬼门关开启如此困难。
当那些名字记录在判官诀上之后,他的脑海里自然就出现了开启冥界引魂门的令法,根据判官诀所记载的,鬼门关开启不该这么困难才对啊?
“难道,是跟那时有人把所有门都烧了有关?”姜偃暗度。
当时他看见的那些门,很明显都是指引人间的亡魂去冥界转世轮回的门。
这么艺术,总觉得自己沾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姜偃本身就已经背了一箩筐烂债了,如今又多了一堆。
“看来一时半会还没法送你们走了,你们就先这么跟着我吧。”
要么他修炼得厉害些,足够支撑强开鬼门关的力量,要么,他想想办法,解决那个门被烧没了的事。
不管哪件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姜偃想起了自己在主线途中接了一箩筐的支线,对着一串翻不到底的任务列表崩溃的日子。
后续是他熬了三天,靠着精准的游戏时间管理,清干净了游戏列表。
没什么的,不就是同时做几十个任务而已。姜偃微笑着想。
只要路线规划得好,把效率压缩到极限,就能做到了呢。
他沉重了一会,心底又再次开阔起来。
站起身四处看了看:“对了,你看见那只红衣男鬼了没有?就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你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了吗?耗了那么多力量,没事吧......”
闻师舟:“他可能被你伤到那颗脆弱的心脏了。”
姜偃懵了下:“我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发现你打断他,不让他继续开门,不是因为在乎他,而是觉得冥火够用了,扎到心了而已。
闻师舟在心里念了一句,转言道:“不过,他要是能听见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知道你在担心他,心里一定要乐上天了吧。而且你还说他好看。”
那估计就更高兴了,刚才被扎的心大概都不算什么了。
闻师舟面无表情的想。
明明前脚才在他面前放话说和姜偃只是玩玩,陪对方演戏,利用对方,这会因为被人家牵绊着喜怒的也是他,魔君陛下这戏演得......还挺真的。
就是不知道陛下死的这几百年,是上哪进修的演技。
姜偃挠了挠脸:“没想到你还挺会开玩笑的哈哈。”
闻师舟挺幽默?
反正那美人厉鬼来无影去无踪,几次救他于危难,没有要害他的意思,要消失要出现,姜偃也就随他去了,没有多在这事上纠结。
闻师舟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他问姜偃:“你是已经算到,那些冥火足够在火烧到槐村之前赶上熄灭,才在那时选择让那位......那只鬼收手的吗?”
姜偃走过去检查昏迷的木寒,这现在就他们三个人了,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对啊。”
时间和放出冥火的数量,都卡得十分严格。
如果让厉鬼再撑会,多放出些冥火,或许能更早追上寒火。
但姜偃衡量了下这么做对厉鬼造成的损伤,就决定计算好,卡着线关门。
反正卡时间读秒和省资源,对这游戏大部分玩家来说已经吸烟刻肺了。
闻师舟认真道:“你比我想得要厉害得多。”
姜偃笑笑:“不厉害,一个简单的追击放量问题而已。”
闻师舟:“那是什么?”
姜偃:“数术啊。”
闻师舟:“什么?”
闻师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倒不是他不知道数术是什么,而是这个词从一个修道者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哪里怪怪的。
“你喜欢这些凡人的东西?”
只在幼时上过几次课,其中数术尤其差的闻师舟犹豫着想,既然姜偃喜欢这些,他还是之后找个机会,买两本数术的书看看吧。
只是想到数术,他就感到一阵头疼。
但作为一个好哥哥,怎么能不了解弟弟喜欢的东西呢?
将这事记在心里,他又忍不住打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极北之地的寒火,以前去过那里?”
如果不是了解寒火的特性,甚至了解其燃烧扩散的速度,也不会能把时间控制得如此好了。
说起这个,姜偃眼神忍不住飘了一下。
半开玩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经常拿这玩意烤肉来着。”
他曾经踏遍游戏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种百年前宋氏秘藏的大杀器,在百年后也成了冰川下无人打理随处可见的景观,路过的玩家都懒得多看一眼。
而姜偃,他在极北之境的雪原上,拿这玩意烤过雪原野猪......
别说,这火烤肉真是太合适了,又厚又柴的野猪肉都能烤成肥嫩流油的小乳猪。
前提是要掌握好火候,在恰当的时机熄灭,不然就只会收获一堆被烧没的渣渣。运气不好,连渣都没有了。
他也是摸索了好长时间,才发现冰原上飘荡的鬼魂周围浮动的那种鬼火,也就是幽冥之火,刚好可以灭极北的寒火。
为了烤肉,他精准的掌握了两种火燃烧扩散的时间和速度。
对于注重体验的全息修真游戏来说,大世界的体验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不按时吃东西补充能量,吃到中毒的东西,是真的真的会死回传送点的。
姜偃也没想到之前练就的厨子技能,还能在这里派上用处。
闻师舟想到曾经仙魔两道大战时,死在寒火之下的魔修,配合的笑了两声。
显然是不信姜偃的话。
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事。
因为木寒醒了。
木寒缓缓睁开眼,入眼看到了烧毁成一片的焦林,而眼前,就是半蹲在身侧的姜偃目露欣喜的温和脸庞。
“你终于醒了!”
“姜公子?这里发生了什么?对了,我娘——”
姜偃无声摇了摇头,他给他指了不远处躺在地面的骷髅头,怜惜的看着他:“我最后还是没能救下你娘,你可听说过,宋氏人称‘活佛’的宋符卿?”
木寒恍惚点头。
姜偃沉重道:“就是他突然出现,不仅杀了你娘,还抢走了你娘的心脏,彻底断了她最后的生机。你想不想给你娘报仇?”
闻师舟猛地看向他。
与此同时,宋氏主城,慈怀大师已经到达闻家。
宋符卿一见面,就一脸凝重的说:“大师,小魔君暗中筹谋,欲献祭槐村所有人来供养薛雾酒的心脏。他此时就在槐城,这个消息,我们得尽快送往三宗五城,要是去得快,说不准能人赃俱获。”
慈怀大师一顿,念了句法号。
“理应如此。”
第三十一章
姜偃一看到宋符卿跑了,就多少要猜到,以对方的性格,这事绝对不会就这么完了。他回去之后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他八成要把这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加上现在薛雾酒的心脏确实在姜偃手里,宋符卿怎么说,姜偃都辩解不了。他毕竟是最后的获益人。
整个槐村事件之中,宋符卿做了很多事,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在唯一有可能知情的村长也死了,死无对证,而姜偃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就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张脸被村民见过了。
这张布满咒印的脸,由于太过狰狞吓人,简直写满了“快找我背锅”的字样。
而且以他之前的经验,这锅估计一甩一个准。
都不需要太多证据,他光是站这,凭着这张脸,就是活的幕后黑手。
加上宋符卿与他,一个是名声极好,慈悲心肠的活佛,一个是有着“灭门前科”坏事做尽的修仙界通缉犯,闭着眼睛想,修仙界的人都是会信宋符卿而不是他。
既然如此,反正也没有说清真相的余地,那不如就把这锅背得更实一点。
这恶名,他要定了。
从现在起,宋符卿费劲心思,亲手布局的这场丧心病狂的惊天之局,就归他了。
教槐村人献祭木夫人的,是他。
要置槐村人于死地的,是他。
要献祭槐村人供养薛雾酒心脏的,还是他。
一切都是为了薛雾酒。
而木寒就是他埋的钉子。
他担忧的扶着异常悲痛的木寒,张开手臂拥抱了他。
少年抓紧他的衣襟,肩上很快传来一片潮湿之感。
母亲死后,他也没了期盼,从此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强烈的孤独和无助让他忍不住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声。
他好像,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出生就被宗门利用,当成了薛雾酒心脏的容器,如今丧母,连那只当他是容器的宗门也都没了,天大地大,竟然只剩孑然一人,无处可去。
姜偃耐心的让他抱着他发泄情绪,忽然问:“木寒,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木寒闻言哽咽声止了下,……他抬起头,露出红肿的眼眶,呆呆看着姜偃。
姜偃摸了摸他的头:“其实正常情况,应该是我代我师尊收你为徒,让你做我师弟更好,等回去再带你去见我师尊。我修为一般,怕教不了你什么,但我师尊名头很大,不会耽误了你的天赋。只可惜我如今被逐出了师门,就不能带你去见我师尊了,你要是不嫌弃,我来当你师尊如何?”
他淡淡笑着:“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往后你要是遇到了更厉害的人,可以改拜对方为师。我已无师承,自然也就没了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要遵守,我自己不怎么讲究这些。”
那些话对木寒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
待他如此温柔,又生得极好的青年,说愿意收他为徒,要成为他的师尊......
他说要做他师尊!
可是他之前,还要杀他......他真的愿意收下他吗?
见他发呆,姜偃不好意思的说:“没事,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木寒显得有些急切的抓住他的袖子:“我愿意!”
怕姜偃没听见,他又大声重复:“我、我愿意拜您为师!这一辈都跟着您!别不要我!”
说着,他又要哽咽起来。
姜偃弹了下他的脑门:“没不要你,不过,哪有徒弟一辈子都跟着师尊的,又不是结道侣,徒弟总有学成出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