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顺的不行—— by叶悠悠
叶悠悠  发于:2024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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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犹豫豫半天没送,今天被李昀给问了出来。
看李昀说完就自顾自往自己常吃的那家牢丸店方向而去,赵越忽然嘿嘿的一笑抓紧跟了上前。主公这样的人主哪里去找,管其他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效忠主公,赵越只觉得他是不管主公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是死活跟着对方的。
几个彪形大汉加上一群一看就气势不凡的剑客保镖护送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进到店铺,这店里的其他一些食客看到了也不惊讶,只是说笑的声音稍微少了一些。
这牢丸店就是最开始得了李昀题字的那家,店老板分店都开了不少,可总店就很有意思,一直是李昀把首府定在哪里,他就搬去哪里。
不过当初的牢丸店老者现在也退休了,现在管店的是他儿子。因为李昀总来,所以特意给他单独设置了一个包间。
等李昀一行人进了包间,这牢丸店才重新恢复的高谈阔论,甚至声音都特意加强了一些。
老板跟伙计也习以为常。
李昀常来,因此店中就经常有一些武人或者读书人来吃,食物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想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听说现在新闻部部长乔龄就是当初寄居在一家客栈中,就是因为写了一篇文章到报社让李昀看到了,李昀觉得是个贤才,特意去客栈之中拜访贤人。
先露个脸,万一自己的才华也被发现了呢。
这牢丸店面很大,其实现在卖的种类的很多,像是炊饼、蒸饼、寒具、粥饭面点等一应俱全。不过卖的最好的食物还是牢丸,这主要是上行下效,市场自行决定的。
纷纷扰扰之中,最角落的则是坐着两人。
一人身形倒不算魁梧,只是面容坚毅,双手粗糙有力,一看就是极为擅长兵刃的武人。此人身侧还有一人身形更高一些,气质上带着几分粗鲁之色。
这高大之人压低声音道:“大天王,刚刚那人就是李昀了,咱们的人混在凉州几个月了,不会认错。”
大天王皱着眉不言不语。
高大之人轻声道:“大天王是在担心他身边那些护卫?咱们这次悄悄弄来了不少震天弓,这种弓箭的射程跟威力大天王不必多说。只等天色再晚一些,那李昀出来,大天王给个信号,这李昀必死无疑。”
“先别说话。”大天王见他跟石敬二人嘀嘀咕咕有一会儿了,他们不似旁人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伙计的好奇,刚刚已经朝他们张望了好几眼。
大天王当下跟石敬分开,只是招手又要了点吃的东西,而后故意道:“你觉得这牢丸好吃就带些回家去就是了,让你娘子也尝尝。竟然怕别人瞧出是惧内而遮遮掩掩,着实好笑。”
石敬尴尬低头吃起了蒸饼。
那伙计听了一嘴闲话,倒也不在多想。
只等天色更暗,不少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回家。大天王跟石敬再留也不合适,二人打包了一大份吃食故意离开,实际二人并未走远。
又等了好一会儿,天色真暗了下来,路上行人也三三两两散去,石敬都有些焦急了起来。几个月下来观察,那李昀从来不会在店中吃这么晚啊。
“大天王,是不是……”石敬急道。
二人都有些不安中,终于看到不远处的牢丸店开了门,伙计提着灯笼送李昀浩浩荡荡一群人出来。
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天王动手吧。”石敬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以往李昀大多坐马车,今日连马车都不坐,这真是天助他也。就是此时赵越一行人把李昀护在了最中间,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量还没长好,这会儿他被护得严严实实有些看不清面容,不过那身形衣服都是没差。一会儿震天弓估计得多射几轮才能坚决掉他身边的人,还得注意不要让赵越这些人带着李昀跑了。
大天王还在想着傍晚匆匆见的李昀一面,总觉得他的眉目有些熟悉,可一下又记不起来是谁。
这会儿石敬催得厉害,大天王也是急了,索性压下心思道:“动手。”
石敬捏住喉咙,模仿癞蛤蟆的叫声发出几声呱呱呱地叫声。他这叫声惟妙惟肖,混在夏日虫鸣鸟叫之中反而和谐得很。
传出信号后,石敬跟大天王屏息凝神,很快就听到拐过街角的李昀一行人传来惊呼声还有开弓后的震鸣之音。
几分钟后,大概是被震天弓逼退。大天王就听到赵越等人呼喊起来,“快快,对方有弓箭之利,退回牢丸店暂作遮挡。”
“好机会。”石敬手中握着一把连弩,“大天王,等那李昀走近我就开弓。”
很快,两人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等走近了,大天王忽而心头一跳,因为他发现了几分不对劲。他虽这两日才潜入凉州,却也知道凉州治安极好。
刚刚这么大的动静,要说第一轮震天弓开射其他人都没反应还正常,可此时都过去了几分钟,蠢货都该反应了过来。
偏偏底下只听到赵越一群人的脚步声,其他既无四周房屋中百姓的混乱惊呼之声,夜晚的巡逻队伍也没见到半分人影。
大天王额头一下出了一层热汗,拉住石敬就道:“今晚不妙,速走。”
石敬很是信任大天王,二话不说就收起连弩。而后又快速发出几声癞蛤蟆叫,这是叫安排的接应人手扑上去断后。
这次为了刺杀李昀,他们安排了三拨人手。
一拨是弓箭手,若弓箭手失败就由另外一拨江湖死士上,能搏杀对方最好,不能就拖延时间让他们跑路。另外一拨就是城外的天王队伍,是留作凉州士卒追击的接应之用。
果然等那藏匿隐蔽的二十几名死士扑上去后,赵越这些人应对并不慌乱,石敬二人只来得及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今晚是他们落入陷阱了。
再回想刚才震天弓袭击过一轮,赵越等人压根没什么损伤,只能说明那些弓箭手早早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只等引出后面这些藏匿之人。
“不对。”大天王跑了一小半忽而停下脚步。
石敬焦躁道:“大王他为何停下脚步!?”
大天王想起刚刚回头一瞥,那‘李昀’已经不是他们傍晚时见过的李昀,怕是出了牢丸店的时候就是有人换了衣物,怪不得刚才赵越等人把李昀护得严严实实,这是故意在遮挡他的面容。
这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天王注意到了那假李昀身上系着的荷包香囊。之所以焦急之中还注意到这些,是因为大天王身上也用绢布包着这两物,而且那荷包还有香囊上的图案分明跟他的一模一样。
这两样东西他一贯小心携带,即使香囊中放的药草早就失了药性,可这是他娘还有家中姊姊亲手给他做的,如今家中之人早死了个彻底,剩下他一个人留下作纪念而已。
再回想傍晚因为李昀那熟悉的眉眼,当时也因为这缘故他都有些失神,竟然没发现这些东西。
“不好!”大天王忽然大喝一声。
石敬吓得胆战心惊,不懂一贯谨慎的大天王今天怎么大失分寸。傍晚时,他就觉察大天王有些分神了。
石敬还没开口问他,就看到大天王拔脚往回跑,同时喊道:“住手住手!住手!休伤我外甥!”

第214章 拿昀哥儿做个投名状
他这一喊石破天惊,后面的石敬虽然听得不明所以,可下意识还是跟着大天王跑。两人前后脚跑回牢丸店附近,然后就被四周的凉州士卒还有弓箭手给堵在了原地。
大天王一看那些江湖死士都死得差不多了,再看两侧街道还有四周屋顶以及房屋窗前站满的弓箭手,他哪里不知道他们的行踪暴露得彻底,今天这场局是请君入瓮。刚才他跟石敬往城外跑,恐怕也跑不远,城外那边必然有重兵守候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此刻的大天王到没有自己棋差一招的恼恨之色,反而内心十分高兴。
好,不愧是他外甥。
身边能人众多,又足智多谋,一切早就安排妥当,当真出色。再想想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这外甥自小就不凡,小小年纪就成为三州之主。那李家原本就是个走商的破落户,祖上阔过那是祖上的事,那必然是仰仗了自己外甥才有这样的家业。
不愧是他姊姊的儿子,哈哈…比他优秀多了。
大天王心里又高兴又十分想见见李昀,自从家破人亡后,他孤身一人满天下地飘,哪哪都不是家。
虽然身边土匪兄弟不少,可到底有种天地之大无处来去的孤独感。今日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大天王真觉得人生一下跟看到希望了似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眼前,可别真大水冲了龙王庙。
大天王看石敬下意识一手举起连弩,一手拔出大刀,赶紧一转身挡在对方面前而后大喊道:“别动手别动手,你们快快去唤你们主公,就问他可听过宪嚠这个名字。”
牢丸店之内,店家等人早早就被安排待在了别处。
此刻谭德带着四五十亲卫如临大敌地把李昀护得严严实实,那伙贼人混入凉州,来了没几天就被锦衣卫跟燕台先后发现了不对劲。之后那段时间,他们自以为行事周密,实则一直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
本来还不知道他们鬼鬼祟祟要做什么,谁知道他们还在并州招募江湖死士。这群贼人在并州也有名气,江湖武人最重义气,本也不会出卖他们。
可也是他们倒霉。
赵越就是并州人士,年轻时候就呼朋引伴,自有豪杰之人跟他意气相投。自他投效李昀之后,往日的那些豪杰之友或前来投效也加入了锦衣卫,或是不愿意束缚,仍在呼朋引伴。可往往有什么江湖消息,都给赵越送来一份。赵越也会按照消息重要程度,给这些人送去一些钱财。
他这一招募说是要刺杀李昀,马上就有人把消息给了赵越。
那还得了!
这段时间李昀周围一切都是外松内紧,就等着这群人送上门呢。
此刻赵越、姜光等人带着士卒正在杀敌,谭德则是大刀横握在胸前。不等到范公传来消息,他是绝不会松懈半分的。
过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小。
李昀倒了一杯茶笑道:“你别紧张。”
谭德没法放松,本来他们是让主公直接回州府。可主公非得留在这里,而且发现有人打算行刺这件事也没告诉李复跟辛娘等人。这不出差错还好,出了差错谭德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公,犯人已经全部落网。城门之外的匪徒也尽数被抓获,怎么处理还请主公示下。”
听到范旭的声音,谭德这才松了口气。
一开门,范旭朝谭德稍微点头,而后又道:“主公,那领头的贼人大喊姓名说是叫宪嚠,问主公是否认识他。”
李昀一听就下意识站了起来。
宪嚠他怎么会没听过!
他娘是罪人之后,当初全家女眷或被发卖为奴或被卖入娼寮,男丁则是被发配边境充军,自此全家分离。
辛娘原名叫宪映,因为进了娼寮才改的名字。之后被李复赎出,自从有了李昀后,她时不时就会跟李昀说起家中的事。
她原还有一个哥哥、弟弟,甚至还有一个七岁的妹妹。只是这么多年了,李昀也一直让锦衣卫寻找辛娘父母姊妹的消息,可惜始终打探不到。没有消息这么多年…李昀跟辛娘多少心中明白,这些年兵荒马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辛娘也跟李昀说过,她那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就叫宪嚠。
“速速带来见我!”李昀激动道。
辛娘时常羡慕布氏有父兄来往,自己孤身一人难免落寞。若真是寻到了自己舅舅,也算是了了自己娘亲一个心愿。
很快,宪嚠被捆绑的严严实实单独带了进来。
四周油灯点的多,房间并不昏暗。
灯光大亮中,李昀打量对方。对方大概一米八,身材说不上魁梧,可他双手粗壮有力,目露精光,显然不是个混人。
宪嚠也在看李昀,傍晚匆匆一眼看得不分明。现在仔细打量,见李昀小小年纪已经气度不凡,容貌更是俊朗。关键是那双眉眼虽然多了几分男子的坚毅之色,可眉峰又偏向柔和,隐约可见姊姊当年的模样。
两人相顾无言呆愣了会儿,还是宪嚠最先道:“你…你母亲可是名唤宪映?”
话问出口,宪嚠就极为期待的盯着李昀。
听他叫出自己母亲的本名,李昀心中也是一喜,基本确定这就是母亲的弟弟了。
倒不担心是别人假冒,一来他母亲家中的事除了李复跟他外,其他人都知晓不多。毕竟入过娼寮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对辛娘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若有人要假冒,那在情报上的本事委实可怕了。
可不是李昀小看满天下的军阀,在李昀看来,现在这个时节差不多就是在比烂,看谁稍微好上一点就能脱颖而出罢了,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这人十有八九造不了假。
当下李昀让谭德赶紧给人松绑。
一得了自由,宪嚠看谭德还有凉州士卒甚至范旭一个文人都还是似有若无的挡在李昀身前,显然是不放心他。
可宪嚠没一点生气,相反极为高兴。
这说明自己这个外甥很得人心啊,能让下属这么效死,可见他这外甥的厉害了!
宪嚠也自觉,后退了几步兴奋道:“你叫李昀是吧,我之前打听十七了吧。舅舅真是对不住你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你跟你娘。”
“我姊姊还好吗?”宪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也是铁打的汉子,这会儿声音下意识一哽咽,眼睛都泛了红。
李昀示意其他士卒暂时离开,只留了谭德、赵越还有范旭等人。
“我娘亲如今在府中过得很好…我可安排你们见见。”李昀一下舅舅也有点叫不出,毕竟十七年没见过,骤然相见也没法亲近。
宪嚠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叫稀罕的打量的李昀。
“好好,咱们宪家当时遭难,你娘去处也不好。如今过得好,想来都是母以子贵了。舅舅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没见,差点还害了你。你等舅舅见完你娘亲,到时候舅舅送你一份大礼,一定让你高兴。”李昀不叫,他自己一口一个舅舅倒是叫得高兴。
宪嚠是真激动啊,手都有些在抖。
他本以为家里人全死光了,没想到姊姊还活着,还有了个这么出息的外甥,上天对他们宪家还算不薄。
今日事今日毕,李昀也不拖延,索性叫自己娘亲早一日高兴。
虽然没有告诉李复跟辛娘是因为行刺的事,怕他们担心,可他今日迟迟没回府,家中李复夫妻一定还在等他。
李昀白天忙归忙,可除非大事,不然他一贯不加班。
大学生昀哥儿记忆中,有的皇帝或者人主二十四小时,二十个小时在批奏折,早上四五点起来上朝,李昀觉得这不可取啊。
干事的时候就干事,休息的时候就休息,李昀一直很注重身体健康这个问题。年纪轻轻,养身早就提上了日程。也因为他这习惯,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他突然这么晚不回家辛娘也睡不着啊。
反正没睡,也不怕惊扰了他们。
李昀先派人去通知了一下辛娘跟李复,半个时辰后就带宪嚠进了家门。
辛娘确实没睡,跟李复两个人在丫鬟的侍奉下下着李昀闲来无事教的五子棋,就当夫妻情趣了,谁知道天色这么晚了,听到有燕台的人来禀告急事。
辛娘一听就哭了,早早候在门口只等着人。
果然等大门一开,辛娘看到宪嚠的一刹那就扑了上去。虽然这个弟弟魁梧了不少,也老了很多,可这模样她是一点不会忘记的。
辛娘哭得连连捶打宪嚠,哽咽道:“家中大人犯了事,我什么都不知晓,中午吃着饭就被人拖走了,连你跟阿爹、哥哥被发配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知妹妹、娘亲被发卖去了何处!这么多年,我让昀哥儿寻你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呜呜,天可怜见,我还能见你一面。”
宪嚠眼眶红得厉害。
还是李复怕辛娘哭得厉害伤身,赶紧扶了把人引到客厅。
众人落座,辛娘忙问起宪嚠这些年的际遇。
宪嚠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讲得干净。
当年辛娘的父亲为官队伍没站好,反而成了弃子,全家都遭了殃,被发配并州雁门郡。在发配路上,辛娘的哥哥就病死了,只剩下宪嚠跟父亲以罪人之身入伍从军。
可当时梁国边境早就糜烂,他们这些被发配者简直过得猪狗不如。眼看就是个死,宪嚠就想密谋逃跑。
但宪映父亲年纪大了,逃跑途中被冷箭射死,只剩下宪嚠一人摔下一个山坡晕了过去。后来被一个猎户捡到,幸运地逃出了一命。之后,宪嚠索性就跟着猎户学习打猎。他年轻时候家里请过武师,也会几手把式,倒是在猎户的村庄日过得还不错。
可后来天下纷乱,并州这地方不好,外有异族劫掠,内靠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混乱冀州,又挨着幽州,时常被徐侑打秋风。
宪嚠呆的村庄某天夜里就被一伙闯进来的兵马烧杀抢劫了,对方来去如风,最后是哪里的势力都不知道。
宪嚠只能继续逃亡,后来慢慢就拉扯起了一支号称西山军的数万土匪队伍。他现在的一身武艺,其实大多都是在后面的厮杀打滚之中实战练出来的。同时宪嚠也为了避免辱没先人,在外奔走不留真名,因此号称大天王。
辛娘听他讲的惊心动魄,时不时就惊呼一声,又上上下下打量宪嚠。
宪嚠虽把事情说得跌宕起伏,却故意忽略了其中的艰辛跟危难,就是为了避免辛娘难过伤心。
讲得差不多了,宪嚠才有些心虚道:“…我在并州虽然有不小的队伍,可想着天下总有分明的一天,也不能一直做劫匪。我同兄弟们商量,本打算去投靠徐侑,拿昀哥儿做个投名状……”
他话还没讲完,果然看到辛娘跟李复面色一沉。尤其辛娘,方才对他的忧心直接转为了恼怒。

第215章 现在才不会便宜徐侑
“你…你伤到昀哥儿了?昀哥儿可有事?”李昀这么大了,辛娘叫的还是小时称呼。
当下她真是又气又急,起来就去拉扯李昀上上下下打量。李复也是起来又坐下,要不是宪嚠在,他高低也要跟辛娘一样焦急地问几句话。除开父子之情,更为重要的还是大业可期近在眼前了,要是李昀出了什么事,李复真就想一头撞死了。
“娘,我没事,舅舅派的人来了凉州没几天,锦衣卫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辛娘在,李昀到还是把舅舅两个字给叫了出来。不过有些事就是这样,第一次开口觉得难办。可开了一次口,之后倒也习惯了。
辛娘见李昀确实没事,放心的同时依旧半气半无奈的瞪了宪嚠一眼,“有你这样的舅舅么,我寻了你们多少年,年年同昀哥儿说起爹娘兄弟姊妹。现在倒好,你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先对付自己外甥去了。若昀哥儿真出了事,你叫我怎么办呢?”
辛娘其实性子不算软,往常也不大爱哭。
大约今晚情绪起伏太大,一说激动就忍不住又落下眼泪。
宪嚠赶紧赔罪,他是真看重姐姐这个唯一的亲人,加上从小他们姐弟感情也好得很。这次是他理亏,自然又是一阵安抚。
这场认亲忙忙碌碌到后半夜,辛娘实在疲倦了才跟李复回房间去休息。其他事,也只能等第二天再处理。
李昀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宪嚠就在客厅陪辛娘吃早饭,姐弟俩又说了些话,只是外面还有西山军的事要处理,辛娘也知道利害,所以嘱咐宪嚠把这些事处理好了,到时候李府再办个家宴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她这个弟弟。
宪嚠自然同意。
一路随李昀出门,宪嚠率先就看到了块头极其魁梧的谭德还有赵越这些人,他就忍不住道:“好个悍将…这人目光凛冽,别看身材瘦小,双臂却精瘦有力,怕是一个剑客高手。外甥,你本事不小,网罗了不少大才。”
谭德跟赵越听到夸奖,面色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只顾自己的护卫职责。宪嚠内心更是大为赞叹,不骄不躁,他这外甥的御下之能当真是出色。
俩人一起上了马车,赵越驾车。
李昀心中有些好奇,昨晚还有好些话没问呢,当下忍不住道:“舅舅怎么想去投靠徐侑?”
听李昀这一说,宪嚠都不知道该感谢自己之前的打算,这样才能跟辛娘相遇。要是没这一着,他跟姊姊相认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另外一方面,宪嚠也着恼自己差点误打误撞刺杀了自己外甥,幸好这事没成,现在想来他也有些心有余悸。
“舅舅?”
宪嚠赶紧收回思绪,认真回答道:“我是罪人之后,西山军又大多出身草莽,名声并不好。若真的贸贸然前去投效,我怕落个被分兵权最后落不着好的地步。因此投效之前,我也着人查过天下各州人主的一些消息。
如今齐国祝钦退居豫州,因他父子一辈互相残杀的乱象,如今名望极差,豫州也多有不忿者。这所谓齐国,我看来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冀州、青州当初受到无食教起义之乱,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平定纷乱,那就更别说出什么人杰了。满目望去,天下可见英雄就只剩下了徐侑、魏收还有外甥你了。
可魏收偏居扬州,而且我打听说他子嗣艰难。魏氏名门望族,旁支极多,别看如今风光,以后怕是要跟东汉四世三公的袁氏一样,祸起萧墙,自己从内部就分裂了。”
说到此处,宪嚠顿了一下,还是道:“至于外甥你么…我原以为你是依托李氏而成。李氏祖上阔过,可自古有什么皇朝能覆灭又重立的?我担心这不过是李氏多年积累后的一时气运而已。
再则,李复跟外甥在我看来都是望族阔气子弟,天然上看不上我这样的罪人。我来投靠了,现在凉州兵强马壮,我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徐侑又不同,他小门小家出来,在幽州军营厮混时听说为人豪气又讲义气,唯一的缺点不过是爱些钱财罢了。
再则幽州出精兵,外有幽州充作徐侑的兵源地,内有蜀郡地势险要,外人轻易无法攻取。思来想去,我便觉得投靠徐侑是最妥帖的。”
李昀一时也哭笑不得,“那舅舅也太大胆了,竟然来凉州刺杀我。”
“我还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实则你也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所以自以为安排还算妥当。其实等我真到了凉州以后,我看了凉州民生,也犹豫过刺杀你到底对不对……”宪嚠说来就十分唏嘘。
二人一路说话就到了府衙。
昨天石敬还有两三个活下来的江湖死士都还被关押着,李昀既然带着宪嚠来了,那这些人也就都被放了出来。
石敬隔了一个晚上再见到宪嚠的时候,一时面色真的是万分的精彩。昨晚宪嚠大喊舅舅外甥,他大概也明白了什么意思。谁能想到啊,他们大天王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外甥。
看到石敬,宪嚠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道:“我本名叫宪嚠,这么多年也没告诉兄弟们真名,对不住了。”
看石敬不说话,宪嚠又道:“一会儿我外甥派人跟我一起去一趟西山军大本营,徐侑那边我是不去了。兄弟们还愿意跟着我,咱们就留在凉州,要是不愿意留下要返乡,咱们那边的金银珠宝兄弟们自拿一份。
要不想当兵也不想返乡,我外甥也说过了,那就留在凉州做个农户,新开出来的地都有地分。不过我丑话也说在前头,要还有人想带一部分西山军去投靠徐侑,那就别怪我的刀太利索了!”
石敬只是一时感叹而已,他是很敬佩宪嚠的,哪里会想独自离开,当时就说,“大天王哪里的话,咱们这帮人都只认你,你要在凉州咱们肯定也不走啊。”
“以后就别叫我大天王了,叫我名字就行。咱们到了凉州,那就依照凉州的规矩来,别给我外甥惹事。”宪嚠知道西山军看似连名头都有了,可也不过最初是在并州西山附近活动,被人这么一叫而已。
实则西山军大多都是底层人出身,人员驳杂,压根就没什么军纪这些东西。加上宪嚠在家时走的读书人路子,不过为了强身健体才学了一些武功把式,对治兵打仗上也并不精通。
现在的一身武艺加上西山军数万人,不都是在形势所迫之下加上一点运气才有的光景。原先宪嚠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反正西山军呼啸山里,在并州也算是无敌,够用了。
可现在到了外甥这边,那就不同了。一路过来,李昀也跟他说过了凉州士卒的要求,当日一应饷银、士卒优待也是讲得清楚。
别的不说,单说饷银按月准时发放且是士卒亲自领取,但有一丝不足额就能上告的规矩就足够宪嚠震惊了。
吞没军饷,谎报人头这种事,什么时候都有的。不过就是皇权鼎盛时,那些将领会收敛一点。
因此在宪嚠看来,西山军加入凉州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也不算给兄弟们带坑里去了。不过现在要把话说在前头,先立规矩,到时候乱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总不能他这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连累了自己外甥不是。
石敬察言观色看了宪嚠一眼,发现他神色极其认真,当下也收敛了神情。
此时李昀才上前道:“昨日的西山军被围堵在城外,一直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个事,舅舅跟谭德走一趟,先让西山军原地卸甲。”
城外接应的西山军一千多人,藏身之处李昀早就知晓。凉州士卒暗中清离了附近乡民,只等李昀一声令下就围剿干净。不过有了昨天的事,李昀才叫人住手,如今只是围而不杀。
石敬早就注意到了李昀。
想起他第一次见,也不过是在牢丸店匆匆一瞥。现在近距离长久待在一处,石敬发现少年极为有气度,年纪不大看着也俊朗的长相,偏偏站在那边就有一种难言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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