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昀哥儿认真地说,“不认识,但记得住。”
李复人不傻,马上明白了昀哥儿的意思。
昀哥儿是早慧不是有宿慧,他的意思是他每次给他跟翊哥儿读书,有时候是指着书本一句一句读的。
昀哥儿听不懂,可他记性好,记住了字形后,凭借他的读音跟字形强行学会了认字本领。
这种方法就是单个字拿出来,昀哥儿可能又不认识了。就跟你记答案,是a的选项,你大概有这印象。可是把四个选项打乱,就有些迷糊了。再则,他是纯粹记住了,但并不知道字本身代表的意思。
“昀哥儿当真记得!?”李复眼睛都亮了。
那个老道士看走眼了啊,还说他儿子是普通人,这么看来分明是麒麟子。
昀哥儿不知道怎么说。
他从小做梦,梦里他学的是那种叫简体字,跟阿爹写的那些字稍微有点不同。昨天他来书房认真求证了一下,之前极少数李复拿着书抱着他读的时候,他读得唾沫横飞又快,昀哥儿都看不仔细。
可昨天他认认真真研究了,昀哥儿很确定单个字他是不太好认,可是连成句之后,有些就能模模糊糊猜意思了。所以他确实是记得,梦里的简体字他记得啊,而且感觉写起来都会很溜。
看阿爹这么开心,昀哥儿索性想就让他开心吧,毕竟是他爹。
于是,昀哥儿给了李复一个大大的点头肯定。
第17章 昀哥儿翻盘啦
“好好。”听到昀哥儿那张小脸上坚定的回复,李复高兴得不行。除开之前中秋喝酒有点失态外,这还是李复第二次这么喜形于色。
“昀哥儿记性好,那接下来一些时日阿爹就开始正式替你开蒙。”
昀哥儿眉头都皱了起来,赶紧拒绝,“太小了太小了,我太小了,不行。”
李复压根就没听他的。
老话说得好,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昀哥儿有这个天赋就不要荒废了,省得他运用自己的才智不到正道上,将来反而泯然众人了。
“要学,以后一天教你一个字,而且必须好好学。要是学不好,我就写信给子明,告诉他你这个他未来的弟子真不聪明,一个字一天都认不全,是他之前所有学生里面最差的。”
李复笑着‘威胁’昀哥儿,他知道昀哥儿其实是个很好面子的小孩儿。这要是自己不聪明的名声传扬出去了,昀哥儿一定要急死了。
果然,昀哥儿立马露出一副纠结的模样,偶尔还扭头看看李复,大约是在抱怨自己阿爹也有点不地道,竟然这么对付自己亲儿子。
“那只能一个字。”最后昀哥儿妥协了。
一天一个的话,他那颗鲜嫩的小脑子应该是够用的。
李复笑了笑没说话了,其实刚才昀哥儿要是跟翊哥儿一样撒泼打滚起来,李复也做好了让昀哥儿三天一个字的准备。
毕竟昀哥儿还太小,他从出生到现在满打满算一年都没到。
他虽然要卷,但不至于不顾自己亲儿子死活。
只是现在看来,昀哥儿接受良好嘛,甚至跟他定下一天一个字的约定之后,脸上还有点窃喜。
这么看来,以后还可以酌情给昀哥儿增加一点课业,不过还是得等昀哥儿正式学习以后再看看。
李复脑子里已经在想一堆的教学计划了,他以前也没带过学生。好家伙,现在昀哥儿又是他儿子,又是他学生,李复恨不得立马大显身手。回头让郑子明看看,他这个老师也不差,教学水平咔咔厉害,直奔他们太学的那些老师们。
乐呵了会儿,李复心情很好地又开口,“昀哥儿怎么看这本《病经》?”
这《病经》语句比较晦涩,昀哥儿就算想验证一下自己的‘记字’能力,也该找那些简单的才是。
他这人看书杂,书架上甚至有不少配图小作文——俗称古代版漫画书。按理说,应该是画比较多字比较少的书,才更能吸引昀哥儿才是。
当然李复也就这么一问。
小孩儿有时候做事也没什么理由,就比如现在翊哥儿再咬那个小木马,边咬边笑,口水涂的到处都是。
“有用。”
李复没怎么指望昀哥儿回答出什么来,却听到了昀哥儿有些纠结的声音。
“怎么有用,昀哥儿说说看。”
如果说辛娘跟布氏是单纯对孩子溺爱的话,李复是严肃中又带着几分理性,可他确实会认真去听两个小孩儿说什么。
哪怕翊哥儿表达还没什么逻辑的,李复都会认真去听。
现在对昀哥儿也是。
李复甚至把《病经》还有劝告书都在昀哥儿面前打开,然后鼓励地看着他,让他继续开口。
昀哥儿性子比较大的,其实什么都敢说,只是他还在组织语言,
好一会儿,他才伸出小手指向《病经》上写着梦魇疾那三个字。
李复下意识念了梦魇疾下面描述的一则病理,“土坑漏火气而臭秽者,人受熏蒸、不觉自毙、其尸极软,与夜卧梦魔不能复觉者相似,故称梦魇疾。”①
“阿爹,狗子告诉我他们的房子有很多破的地方,晚上漏风不暖和,不怕中梦魇疾。我们的房子很好,不漏风。”
李复忽然哎呀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才发现自己的劝告书确实遗漏了一点。
他只想着各乡各村如果过冬的问题,忘记陇县县里了。
这梦魇疾说白了就是一氧化碳中毒,中毒之后的人尸体绵软,就像是在睡梦中死亡一样,所以在这个时代被称为梦魇疾。
因这玩意儿死的人不少见,不过这也是富贵病,只有富裕人家屋子的墙垒得厚实,晚上窗户又关紧一点不漏风,加上炭火一整夜的烘着,一没就没全家。
李复虽然没亲眼见过,可倒是听到过。陇县县里还是有一些殷实人家的,最怕就是这个梦魇疾了。
“昀哥儿将我的劝告书也看得七七八八了?”李复惊喜道。
之前他以为昀哥儿记住一些字,没想到记住了这么多。只有记住得多,昀哥儿才能发现他的劝告书落下了一点内容没写。
昀哥儿瞪大了眼睛,紧张地开口,“一天一个字,答应的答应的,不能耍赖。”
这回昀哥儿真急了,感觉他阿爹像是要加大学习难度啊,这可不行,不行!
李复点点头,还是要点脸的,没给昀哥儿表演一个现场反悔。
不过在内心,李复是真激动。
他没想到昀哥儿不仅是单纯记性好,自己也思维敏捷,小小年纪就善于观察。看他李复这儿,真出了一位麒麟子。
李复又看向翊哥儿,目光也热切起来。道长说翊哥儿是武的路子,他这儿一文一武两个儿子,真的是李氏气运不绝啊。
看来祭祀先祖的事,需要提上日程了。
本来李复不急,两个小孩都还小。既然昀哥儿不同寻常,那还是早点让先祖知道一下比较好。
“阿爹。”昀哥儿看李复忽然沉思了起来,以为他真在计划更改课程,顿时急地叫他。
李复这才回神。
他压下刚才的所思之事,继续道:“那这个寒疾呢?昀哥儿为什么圈了它?”
这寒疾是冬季大疫,李复不仅在劝告书中写了,甚至还列出细则让各乡备一些药材,以便救济。
昀哥儿思索着开口,“寒疾会过病,得了的人要注意卫生,最好在好之前单独住。如果要人照顾,一定要找一块布用热水泡过后晒干再覆盖住脸,防止飞沫病毒传播,多少有点用。”
“飞沫病毒?”李复对昀哥儿提出的新词汇很感兴趣。
昀哥儿却一下傻了。
他在说什么?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词汇是它自己一下就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昀哥儿压根没考虑就脱口而出了。
现在让昀哥儿去想这词汇怎么来的,昀哥儿真的想不起来。
他的脑子自己冒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词汇跟其他东西,昀哥儿真的把握不住它们。
“不记得了,可能哪里看到过。”昀哥儿纠结地开口。
李复看他真想得脸都拧巴起来了,估计是昀哥儿字认不全,自己乱七八糟组合出了什么奇怪的词汇。
当下李复也不再多想。
虽然听不懂昀哥儿奇怪词汇的意思,可昀哥儿整体话的意思李复却明白了。那就是寒疾会传染,一人得了之后,其他人要用布盖住鼻子跟嘴巴,防止对方的病传染过来。
这方法李复倒是没怎么听过,不过聊胜于无,到时候也加入到劝告书中好了。
毕竟李复也知道,大部分人得了寒疾是吃不起药的,他让三老跟县秩买药也不会备多少,也就是走个仪式。
忙完了公务,李复决定夸夸昀哥儿,毕竟昀哥儿最喜欢听夸夸话了。
一通夸,把昀哥儿逗得值乐呵,差点就答应李复从今天开始学写字了。幸好昀哥儿没被夸夸话冲昏了头脑,最后夸夸话听了,认字的事死活没答应。
李复摇着头,心说昀哥儿是个鸡贼的。再一看翊哥儿,他竟然不玩儿小木马了,而是跌跌撞撞站起来再咬桌腿。
这把李复急的。
赶紧冲过去把翊哥儿捞了起来,然后仔仔细细看了下了翊哥儿的牙齿,这可别给咬坏了。
查看完了,李复今天打算抱着翊哥儿开始读书,进行每日的知识熏陶。
昀哥儿给了李复一个大大的惊喜,虽然从之前的表现看,翊哥儿确实是个普通孩子。可昀哥儿都翻盘了,翊哥儿为啥不行。
抱着隐晦的望子成龙,今天李复打算着重给翊哥儿读。
平常翊哥儿坐得远听听李复读就算了,今天在自己耳边叭叭叭读,翊哥儿先是蒙圈了下,然后就彻底不干了。
那一天,翊哥儿反抗鸡娃的哭声响遍整个李府,彻底向李复证明翊哥儿不是读书的料,他是真不要读啊,连听都不要听。
最终,昀哥儿跟翊哥儿被丫鬟抱了回去,徒留一个彻底对翊哥不爱读书有一个清醒认知的李复在书房。
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现在的天色比夏季暗得很快了,另外虽然还没下雪,可是早上起来外面已经有一些冰霜了。
因此到了傍晚的时候,屋子就算关着门窗,只要不在被窝里面,房间也是冷冰冰的。
为了取暖,昀哥儿这儿也已经摆进了好几盆的炭火。
这是上好的炭木,燃烧起来的时候会发出细微的噼啪噼啪的声音,但是烟呛感却很少。应昀哥儿的要求,屋子的窗那儿用一小根木头支撑着,必须留出两指宽的缝隙。
有了炭火的加持,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终于也显得有些暖烘烘的了。
这会儿昀哥儿也没睡,而是在狗子的陪伴下溜溜达达地在自己房间坐着玩儿,同时思考着明天学习的事儿。
第18章 人生中的第一个字
“昀哥儿今天怎么还不困?”辛娘缝制着新衣服,看着昀哥儿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之前昀哥儿的作息很规律,这个点基本睡觉了,很少还在跟狗子一起玩耍。
因为房间放了不少炭火,屋子里面暖暖的,昀哥儿原本外面裹着的厚衣服也就没穿了。这会儿有些轻松便利地在地上跟狗子玩手都剪刀布的游戏,旁边还放了一些软乎乎的小糕点跟炼乳,昀哥儿饿了也能吃一些。
昀哥儿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精神,可能是白天睡多了。
又玩了会儿,狗子起身去替辛娘挑了挑油灯。
屋子里面很快亮了几分,狗子忽然喊了起来,“昀哥儿快看,外面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昀哥儿出生以来的第一场雪呢。
昀哥儿一下放下手里的小糕点,直接踩过地上铺着的小软被就往窗口跑。可他人太矮了,看不到。
狗子赶紧抱起昀哥儿,昀哥儿也吭哧吭哧用双手扒拉窗沿努力往外看。还是辛娘笑了声,放下手里的东西搬动了两张椅子过来。
“踩上面看,就是要当心一些。”
昀哥儿嘿嘿笑着一脚踩在椅子上,狗子用手撑开窗户,把原本的空隙开大了不少。
今夜无风却下雪,更难得的是今夜竟然有一轮清冷的圆月,幽幽月色下,纷纷扬扬的大雪在这安静的夜晚纷纷扬扬地飘落下,很有一番特别的意境。
昀哥儿双手枕在下巴下,满脸兴趣地看着外面的大雪,“好独特的夜景,漂亮。”
狗子也是眼睛一亮。
他从没在这样的角度看过雪夜夜景。
以前落雪是他们家最害怕的事,那意味着饥饿还要加个寒冷。
可现在,他吃得很饱穿的很暖,屋子里面还有暖烘烘的炭火。他趴在干净的窗户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大片的雪花。
只感觉人真的好渺小啊。
还有,原来雪花竟然是这么轻盈又清冷漂亮的吗,就像是在月色下跳舞的仙子似的。
辛娘看两个小孩儿看雪花入迷了,也没阻止他们回来,而是去拿了两件衣服让两个小孩穿上,都别冻病才是。
这一晚,昀哥儿是看雪花睡着的。
就连说的梦话,都是喊着好漂亮的雪。
辛娘一直看着昀哥儿,看他咧开嘴笑着,想来那一定是一个关于雪景很美好的梦。
而狗子,也睡了一个下雪天来最好的觉。
第二天早上昀哥儿起来的时候,天气明显比昨天冷了几个度。昀哥儿一起来就被辛娘压住了被子,让他先别起来。
而屋子里面,狗子跟丫鬟正在用小炉子跟昀哥儿烫衣服,这样衣服压过一圈就会带些暖意,穿到身上不会冷。
等昀哥儿穿好衣服被抱出门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院子里面的积雪已经很厚实了,足足到了辛娘的小腿那儿,看来昨晚是下了一整夜。
这雪太厚了,郭大娘潘大娘她们都在院子里面铲雪。
昀哥儿看那些大块大块地积雪,忍不住拍着手喊,“大娘,堆个雪人堆个雪人。”
跟着辛娘身后的丫鬟也有些童心,忍不住捂着嘴巴笑。
郭大娘立马粗着嗓子应和,“行勒,我给昀哥儿堆个大的,就放在昀哥儿那边的窗户口,昀哥儿推开就能看到。”
“翊哥儿也要。”昀哥儿又指向翊哥儿那边的住处。
潘大娘乐呵了,“咱们昀哥儿还知道想着翊哥儿呢。”
昀哥儿一脸骄傲地抬头听夸夸话。
辛娘无奈地拍了拍昀哥儿的肩膀,加快了脚步领他去吃饭。今天李复没溜号回来吃早餐,谁叫昨晚下雪了,而且下一夜,估计陇县有不少地方会出现房屋倒塌之类的灾害,他忙着处理事物呢。
一直到昀哥儿吃完早餐,郭大娘她们雪人都堆好了,李复也还没回来。
昀哥儿不急,索性努力要从辛娘的怀里下来,然后一步步跟肉丸子滚动似的就挪到了积雪旁边。
他抬手就去抓,然后就被辛娘被抱了回来。
“昀哥儿要干什么?”
“做个小雪人,是我,那个大雪人是娘亲。”
辛娘被昀哥儿的话弄得心里一片软和,可还是不放昀哥儿去玩雪。这可不行,昀哥儿从来都是细养的。虽然一直身体健康,但现在还小,万万不能大意。
昀哥儿这边还能讲道理,翊哥儿终于能出来放风,加上第一次看到积雪。好家伙,翊哥儿就跟人来疯一样,上去就扑腾。
布氏实在弄不好他,索性让郭大娘她们用木盆装了一小盆,然后带着小木盆让翊哥儿去屋子里面玩儿。可是屋子里面暖和,这点积雪很快就融化了。
布氏就骗翊哥儿,告诉他积雪没了,全没了。翊哥儿执拗又一根筋,以为真没了,很快就把雪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昀哥儿看得直摇头。
翊哥儿可真好骗啊,可惜他不好骗。
不过最后翊哥儿好歹还摸到了雪,昀哥儿一点都没碰到。没碰到真的雪就算了,下午的时候他学的第一个字就是‘雪’。
李复回来了,神色有些疲惫,可不妨碍他教育两个娃的心。
于是先给翊哥儿读一段书,然后就叫昀哥儿认字。
认字主要还得加练字,可是毛笔太软,加上昀哥儿的小手握笔都勉勉强强,手也不习惯使精细力气,总是写得歪歪扭扭。
这样太费纸张了,李复都有些心疼,最后弄了一个练字的沙盘过来。
就是一块平的木板,四周是卡好的木头围栏,然后在中间撒上一层细沙,昀哥儿就可以用木棍在上面写字了。
这是这个时代的练字神器。
昀哥儿捏着木棍,这木棍比毛笔要好用,主要是不软容易受力,可是昀哥儿老大不开心了。
“阿爹,你只说一天认一个字,没说还要写。”
昀哥儿皱着一张小脸,他觉得李复太狡猾了,这个当爹的大大的坏。而且他才多大啊,才一岁一岁!
李复就让他练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又要记住又要写出来,这就变成一天做两件事了,根本不是昨天说的只学一个字!
李复悠哉地看着书,笑道:“我昨天只说学一个字,没说你只要认不要写啊。昀哥儿昨天没想到,今天再反悔可不行。”
昀哥儿气呼呼地瞪着李复。
大人就可以故意玩儿文字游戏嘛?大人就可以耍赖?
李复被看得有点心虚,只是想到昀哥儿刚才认字太快了,李复就不想埋没他的天赋。
昀哥儿这么聪慧,小时候不抓紧一点,以后长大就荒废了。
他两个儿子其实都还行,就是翊哥儿太执拗,昀哥儿又太懒散了,都得治治这脾气。
看李复不改变想法,昀哥儿只能气呼呼地低头练字。
用木棍写就比毛笔好多了,昀哥儿发现他控笔好像挺熟悉的,就像是以前就练过一样。就是小孩儿的手力气大小有时候不受控制,所以他写的力道很重,木板上的沙子总是会被划出过深的痕迹,整个字不够流畅跟圆润。
昀哥儿一看第一个写出来的字有些歪扭,立马悄悄看了眼李复,然后就把字赶紧划掉了。
他虽然不想练字,可练了就要写个好得出来,才不要歪歪扭扭不对称,回头李复一定会把这事儿跟郑老头还有孟老头说的。
孟老头嘴巴多毒啊,郑老头又是八卦嘴碎王者,这黑历史还不得被他们到处宣扬?
不不,昀哥儿赶紧摇头。
黑历史必须扼杀在摇篮里面。
李复看了会儿书,悄悄把书拿下一些去看昀哥儿,就发现昀哥儿坐在沙盘面前,然后握着木棍写得很认真。
李复忍不住点了点头。
其实昀哥儿自己没发现,他虽然有些惫懒,可是事情真的给到他了,他总是做得很认真,企图做到最好。所以他这样的性格,一定要有一个严格的老师去管束他,不然昀哥儿一定能躲就躲。
昀哥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写着写着,昀哥儿觉得手里的小木棍越用越熟练了。
恍惚间,昀哥儿仿佛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昀哥儿。
大大的昀哥儿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服,然后坐在一间四周是白墙的房间里面。白墙正上方挂着两句话——入班即静,入座即学。
大大的昀哥儿快速做着一张张的试卷,流畅干净的楷体文字在大昀哥儿的手中被快速答在了试卷上。
“你的字好好看,高考卷面分一定不会扣了。”
大大的昀哥儿写得起劲儿,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
昀哥儿被这个声音惊醒了,这才发现他不在那个奇怪的教室,他是在阿爹的书房。刚才他的大脑好像又冒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记忆,唉,昀哥儿都习惯了。
咂巴着嘴,昀哥儿低头一看,他竟然发现他在沙盘上写了一个很漂亮的‘雪’字。
昀哥儿立马把刚才的记忆放到了脑后,而是高兴地喊:“阿爹、翊哥儿你们快过来看,看看我写的字!”
可惜不是写在纸上的,不然就能拿给娘亲看了。
昀哥儿想,要是写在纸上的,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字,他还想收藏起来呢,就跟当初从李复身上硬扯下来的穗子,娘亲送他的第一个香囊,翊哥儿给他的小木马还有狗子的竹哨一起放起来。
李复听到昀哥儿喊他,立马就放下书就好奇地去看。
李复去之前是想好的,昀哥儿毕竟第一次写字,不管写好写差,就冲他刚才的认真劲儿他都是要夸一夸的。
谁知道一俯身低头,李复就发现昀哥儿的字真的写得不错,而且还是端端正正的楷体。
李复这人吧,他从小就属于不聪明但也不笨,但是心气儿又很高。最主要是他的祖上有点特别,所以一心想要光宗耀祖。
可惜他自己能力真挺一般,可是他有股子韧劲跟执拗,这点翊哥儿还遗传了他。他读书一般般,也没足够的才情,于是在练字一道上就选了楷体。
楷书是什么出现的呢,他是由三国时期侍奉曹魏谋逆的钟繇所创,后来在刘皇叔跟刘禅的努力下,汉朝得以在最快的速度重新拨乱反正。
之后的钟繇并没有被刘皇叔清算,反而称赞他写的字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①在刘皇叔之后的政权中,一度广为流传,楷书甚至被当成了官方认定书法。当时的读书人,几乎人人都能写出一手漂亮的楷书。
不过蜀汉虽然拨乱反正,但最终蜀汉还是在八十六年后再次陷入动乱,而这一次没有刘氏后人能够继续秉承真龙天命,再延汉祚。
汉之后的朝代是凉。
当时的凉国为了快速清扫汉朝在百姓心中的印象,扩大凉国的正统性,于是对汉朝的大部分文献、习俗等等都进行了毁灭性打击。
特别是距离梁国最近的蜀汉一代。
当时的凉国大概是担心蜀汉复辟,就连楷书都进行了全面的否定,表示楷书看似端正有方,实则却布白沉闷,毫无生机,就如同五百多年国祚的汉朝,早就大树腐朽,内里腐烂不堪,只等凉国转换新月。
终凉国一朝,确实风气十分开放,读书人更是以放浪形骸为优,而楷书自然被摒弃在这场狂欢之外。
一直到如今,楷书还是因为其过于端正,大部分自诩才气的读书人都不愿意写它。没别的毛病,就因为它其实只要态度端正就容易学,没法表现出他们的书法高超。
但李复才气平平,于是就选了努力就能出奇迹的楷书,死磕这条路,如今确实楷书写的嘎嘎溜。
李复这会儿确实没想到,昀哥儿甚至有了‘长撇’、“点‘等笔画的样式,让他写的这个‘雪’字的结构更加严整了。
李复却知道他没教过昀哥儿任何书法,昀哥儿这么点年纪,真能把字写出来就不错了,还要什么书法这种高大上的东西。
可昀哥儿现在是怎么回事?
“昀哥儿是看着我的字写的?”李复面上的惊喜努力想要掩藏几分,可是这惊喜太大,他实在无法藏好。
这倒是李复的脸皮都有些抽动,看起来像是抽筋了。
昀哥儿看李复面色怪怪的,翊哥儿更是啪唧跪在那儿并双手撑地,压根看不懂这沙盘跟字是什么东西,只是想让昀哥儿跟他一起玩儿。
想了想,昀哥儿还是不确定地开口,“是想着阿爹你写字的样式儿学的,是不是没写好?”
昀哥儿本来是想听夸夸话的,可确实被李复整得有些不自信了。
李复哎呀一声,一下就抱起了自己的好大儿。
“昀哥儿你的脑袋瓜子是真灵,这字写得好,以后你的字就这么写。过几年你再大一些,郑子明教你了,你再跟着他学其他的书法。”
李复是真开心,当下是一手抱起昀哥儿一手抱起翊哥儿,带着两人就结束了今天的学习之旅。
学习要松弛有度,他卷但也有分寸。
因为昀哥儿练字的事,虽然下了大雪陇县事多,可李复愣是干活充满动力。晚上回家的时候,还跑去买了不少布料跟一些糕点,回来就分给布氏还有辛娘。
不过他也有私心,多去向那个老道士求了个平安符,回来就让辛娘放在香囊里面让昀哥儿佩戴上。
辛娘喜滋滋的,她不管这平安符有没有玄妙之用,反正李复更看重昀哥儿她就欢喜。当晚她就缝制了一个小巧的香囊,把平安符安嵌在了里面。
隔天一大早,昀哥儿起来的时候就被辛娘换上了一阵崭新又极其喜庆的衣服,然后腰间被辛娘挂了一个鱼儿样式的小香囊。
“咱们昀哥儿真是好看,瞅着就像是小福娃。”
辛娘就喜欢把昀哥儿打扮得红彤彤的,看着就喜庆。以前她小时候家里光景好的时候,她娘亲也是这样的。就连头上都要扎着红色的头绳,看着跟个被裹严实的红粽子似的。
辛娘想起来就乐呵。
对待自己穿衣上,昀哥儿目前还没发言权,只能随辛娘折腾去。
“娘亲,饿了。”
辛娘一把抱起他,“好,那我们吃饭去。”不过出门那会儿,辛娘又对丫鬟道:“郎君昨天送来的料子里面有一块稍次一些,我做了件棉衣是给狗子的,你一会儿拿去给他。另外还有一块儿是给你的,足够做件衣裳裤子了,你呀就拿去自己做。”
丫鬟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立马跑去拿自己的布料跟狗子的衣服。
昀哥儿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一点没为都是属于他的衣服料子被辛娘分了而不开心,只是抱住了辛娘想着今天潘大娘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了。
昀哥儿到了前厅,就看到翊哥儿也穿了崭新的衣服在吃早饭。只是他吃饭太埋汰,喜欢用手抓,有时候还会噗噗吐出来。要不是戴了个布氏专门做的小围兜,他这新衣服才穿上就得换了。
布氏看昀哥儿一口一口吃得特别乖,只能无奈地跟辛娘对视一眼,叹口气摸了摸翊哥儿的脑袋。
本来布氏跟辛娘感情是很一般的,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这小一年翊哥儿跟昀哥儿玩儿得太好,就连刚来又大一些的布洪都很愿意听昀哥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