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哥儿真的太聪慧了,这么点年纪就能看透很多事,你是不知道,今天白天的时候我既庆幸他是我的儿子,又有些惶恐担心他慧极必伤。”
辛娘听了也不由浮现担心的神色,要是这样,那昀哥儿还不如就跟当初那个老道士说的那样,一辈子就是一个气运平平的普通人。
儿子有出息但却要经历艰难困苦跟一生顺遂却普普通通,辛娘一定选后者。
“不过也别担心,昀哥儿身体还是好的。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生过病,有福气得很。”
辛娘没了主意,下意识也愿意往好的地方想,“希望是这样,不过今天外面今天是乱了点,早知道就不同意昀哥儿出门了。他这么点孩子,看到那些流民病的死的闹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噩梦,我以后是不会同意他再出门了。”
辛娘说得心有余悸。
李复安抚地拍了拍辛娘的肩膀,又把人搂到怀里,俩人坐在床头陪了睡着的昀哥儿大半夜,就怕他留下心理阴影,今天晚上睡不着。
昀哥儿是没以前睡得舒服,不过也不至于做噩梦。
第二天一大早,昀哥儿的精神就恢复了过来。辛娘跟丫鬟还有狗子哪儿都没去,都一直在房里待着。
昀哥儿醒来的时候,辛娘就过来摸了摸他头,发现没什么事儿才松口气。
“昀哥儿饿不饿?今天娘亲给你做吃的,想吃什么都行。”辛娘说话的时候,已经笑着把丫鬟一直抱在怀里暖着的衣服拿了过来,一件件利索给昀哥儿穿好了。
“阿爹呢?”
辛娘是不想再说起施粥的事儿的,不过看昀哥儿眼睛期盼地盯着她,才无奈道:“城外施粥去了,潘大娘他们都带过去帮忙了,估计得晚上回来。所以今天昀哥儿要吃的啊,都让娘亲来做了。”
昀哥儿嘿嘿笑了笑。
辛娘做的蛋羹味道很好,在前厅跟翊哥儿一人干了两大碗。俩人吃完,难得空闲的布氏跟辛娘又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玩儿。
不过现在天冷,他们去的不是小花园那儿,而是去了布氏的屋子。
布氏的屋子稍微比辛娘的大一些,另外布置上也华丽得多。主要还是因为她有娘家人在凉州,弟弟布昭时不时就给亲姐姐送点好东西来。
另外就是布氏在家就很受宠,再加上把她没名没分嫁给李复自觉亏欠,所以当初家里掏空了所有的钱财都给布氏做了嫁妆,可以说她不缺钱,还是个小富婆。
这会儿她跟辛娘唠唠嗑,就由着昀哥儿叫狗子还有布洪一起凑过来玩儿。
昀哥儿闲来无事,悄悄问狗子还有布洪,“你们俩识字吗?”
布洪跟狗子一起摇头。
昀哥儿来兴致了,“那以后我学了我教你们,翊哥儿你过来,别咬那个小鼓了,你也一起学。”
翊哥儿撇着嘴,不过没敢哭。
也是奇怪,他敢在李复跟前哭,以示自己没有读书的心,但在昀哥儿这儿委委屈屈不敢反抗。
“我们也能学?”布洪跟狗子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狗子跟布洪都知道一些,要读书不容易。识字这个东西就是一门技术,送去乱七八糟的学堂要束脩,好一点的学堂还需要推荐信。
说白了,好学堂里面的老师那都是有点名气的人,你一个佃户或者死契家生子带点肉干过来就让我教你,那我未免太廉价了。
再说,有名气的老师那也是有学生名额的,多了也教不了啊。光收有推荐信的都教不完了,还教你?
狗子家里就没提起过学习这事儿,所以狗子知道难但不知道这么难。因此他这会儿纯粹是他高兴纯粹以及觉得认字这事儿高大上,还有骤然听到能学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一旁的布洪就很懂里面的好处了,看着昀哥儿眼睛都红了。
别看孟幞、郑左生这么简单就愿意收昀哥儿当学生,那不仅是因为昀哥儿聪慧,更多也是他是李复的儿子。
那李复混了这么多年,也是有点书生名气的。
读书人都这样,彼此之间那都是我收你的儿子你收我的,大家互相就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
哪怕孟幞隐居民间,看似隐世,实则也在待价而沽,不然他早就做个佃户安心种田去了,还能这里晃荡一下那里晃荡一下。
说白了,还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才学的。
布家为啥要嫁布氏,不还是图李复的官身跟清誉,等以后布昭生小孩儿了,到时候李复就可以给小孩儿写推荐信了,妥妥地找个有名气的好老师。要是布昭的孩子出息一点,读书读点名堂出来,他们在家弄个家塾,那就可以慢慢转为耕读世家了。
至于跟着昀哥儿这个一岁的小孩儿学,布洪真觉得一点不丢人,昀哥儿师承李复跟郑左生,他跟着他们的弟子学。好家伙,说出去他都是人生巅峰了。
布昭都拜不到什么好老师,可他布洪竟然能。
“都学,我教你们。”昀哥儿笑道。
当小老师昀哥儿现在很有兴趣。
昀哥儿又说道:“狗子,尤其是你要好好学,等认识一些字了,你给自己改个名字呗。狗子狗子地叫着,像个小名,做大名不合适。”
陈狗子对名字没什么想法,心里想着反正他是昀哥儿的玩伴,以后也是昀哥儿的下人,叫什么不都一样?
名字又不代表什么。
昀哥儿叫他狗子,可是会带他一起玩儿,给他吃好吃的,夫人叫他狗子,也会给他亲手缝制新衣服。
他在家还被阿爹娘亲打骂呢,反倒来李府跟享福似的,谁对他说话都挺和气的。就算不叫狗子,昀哥儿叫他什么狗蛋狗屎,狗子觉得也都不怎么在意,昀哥儿高兴就行。
不过这会儿让他换,狗子也没多想。
反正还是那句话,昀哥儿跟夫人高兴就行呗。
“行,到时候学多了我换个名字。”狗子一口就答应下来。
昀哥儿看翊哥儿、狗子几个都答应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去喊辛娘,让她帮忙把他练字的那个沙盘拿过来。
昀哥儿小老师,今天正式上线。
布氏跟辛娘这才发现,昀哥儿竟然要教他们写字。
布氏看得惊奇,不过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翊哥儿不爱学,但愿意听昀哥儿的话,被昀哥儿带着也早早开始学认字挺好的。
第23章 昀哥儿身上的人望运
布洪跟狗子对学认字的事儿特别起劲儿,导致昀哥儿这个小老师的瘾头也是相当的足。就是翊哥儿是真的学不进,虽然昀哥儿教他不哭,但基本都是傻乎乎地看着。给他小木棍他也不会在沙盘上练字,只会在沙盘上乱画。
昀哥儿最后也跟李复一样,对翊哥儿暂时放弃,对他主打一个氛围烘托就行了。
因为昀哥儿想当小老师,于是他自己都难得好学了一把,天天盼着李复回家教他别的字。
可惜李复连续忙了两天施粥的事,一般很晚才回家,那会儿昀哥儿早就顶不住困意睡熟了。
终于等李复把这事儿忙完了,谁知道家里就来了客人。昀哥儿对外人都好奇得很,想着是不是跟郑左生、孟幞一样好玩儿的文人。
“是你阿爹本家那边的人,你阿爹很尊重他的,你得叫李伯。”辛娘抱着昀哥儿叮嘱他。
李复外派到了凉州做官,辛娘也是对方到凉州为官半年后才被李复带到后宅的,她只知道李复没孩子,对于李复真正的本家在哪儿,其他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本家处有没有成过亲她都一概不知。
她没问,李复也从来有些隐瞒的没有特意讲过。
辛娘经历了不少事,早就学会了过一天是一天,爱咋咋地。这种心态一直维持到昀哥儿出生,她才好转起来,有点想要认真活下去了。
这位李伯是难得会从李复本家来的人,雨打不动每年临近年关来。之后就看天气了,天气好就在冬至之前走,天气差就索性多待一段时间,冬至之后再离开。
算算时间,今年也差不多要冬至过节了,这位李伯果然再次上门。
昀哥儿被丫鬟抱去前厅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一大堆辛娘嘱咐的事儿。
他阿娘就是操心,一个劲儿让他嘴甜一点,让他麻溜萌翻那位李伯,方便以后李复带他回老家认祖归宗。
辛娘知道这世道还是很注重出生的,她没名没分没什么关系,昀哥儿不能也没着没落的。
反正李复老家的族谱,得把昀哥儿给写上去。
不过昀哥儿这么聪明,李复都一直担心他慧极必伤,想来李复是很承认昀哥儿的,恐怕这事儿也不难。
可一天没落实,辛娘就一天不放心,于是她决定团结一切能团结的。
昀哥儿脑子里翻译着辛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沿路就遇到了一样被丫鬟抱着的翊哥儿。昀哥儿赶紧挥手,让翊哥儿的丫鬟靠近一点,方便他抬手拍拍翊哥儿的脑袋。
一会儿可别哭。
翊哥儿还挺认人的,陌生人一抱他就有闹。翊哥儿咧着嘴笑,拍着手模模糊糊喊着昀哥儿。
“唉。”昀哥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一岁的小孩就这样。
两个丫鬟看得好笑,昀哥儿也是这么大点的孩子,甚至比翊哥儿还晚出生一会儿呢,那副眼神跟叹气的模样真的特别好玩。
丫鬟也不耽误了,俩人抱着俩小孩儿就到了前厅。
昀哥儿眼神飘得特别快,一眼就看到了今天阿爹身边果然多了人,不过多的不是一个,而是俩。
一个看起来大概五十多了,人黑且瘦,而且头发跟胡子都花白了。不过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干练,骤然跟昀哥儿对视上,昀哥儿还被吓了一跳。这眼神,特像是他梦里班主任默默在窗户站了很久,然后盯着班级里面看的样子。
昀哥儿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神。
这应该是那位李伯了。
除开这个李伯外,昀哥儿发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他看起来也很瘦,但目光特坚毅,又好像有点…傲气?
大概就是大孩子嫌弃小孩子不懂事,不愿意带小孩儿玩的那种不屑。
昀哥儿看了翊哥儿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肯定是翊哥儿现在一直在啃小手,让那个男孩以为他们只会咔咔炫饭跟呜啊啊哭的小小孩了。
还好他不是,他是大学生小孩。
“这是大人的两个孩子吗?”那位李伯也打量完了两个孩子开口道。
李复笑着让丫鬟走近,然后笑道:“对,您看看,这俩孩子聪明得很。”
李伯忽然起身先到了翊哥儿那儿,他伸手抱了抱翊哥儿,看翊哥儿嘴巴一撇一副马上要哭号的模样,李伯当机立断就把翊哥儿还给了丫鬟。看了会儿,他同样也到昀哥儿那儿看了看,同时也掂量了下才还给丫鬟。
见此,李复索性自己一手一个把俩小孩抱起来放在儿童椅子上,随后就让丫鬟离开。
等人走了,李复才开口,“李伯您刚才看了他们的气运吗?”
说话的时候,李复还是很抱有期望的。
老道士虽然一出生就给昀哥儿他们看过了,但那个老道士看得不准。昀哥儿这么点年纪就聪慧成这样,那是气运平平能说得过去么。
李伯点点头,他指向翊哥儿,“气运不显,其中混杂了几分煞气,以后可为一名武将。”
李复又失望了一次。
这评价还不如老道士呢,老道士当时说翊哥儿是出将入相的命,当然李复也听出他有点夸大。
幸好李复对翊哥儿还是有点心理准备的,失望又没那么失望。
“那昀哥儿呢?”李复期待了起来。
昀哥儿早就瞪大了眼睛,说真的,他阿娘早就跟他说,他一出生李复就找了老道士给他跟翊哥儿算过命。辛娘那会儿念叨的时候,昀哥儿还不会说话,不然当场就得喊出神棍俩字。
当时就想,没想到李复这个浓眉大眼的读书人竟然搞迷信。
之后昀哥儿没当回事。
谁知道今天,这个李伯又给他跟翊哥儿算命了?
昀哥儿瞅了瞅李复,他一副好相信的模样。
虽然李伯说的跟那个老道士差不多,可老道士说的话他阿娘都打听到了,还当成八卦到处念叨,这个李伯知道应该也很容易吧。不是说是他阿爹尊重的长辈嘛,怎么也神神叨叨地搞迷信骗他。
昀哥儿心里不信迷信,但还是好奇地看向李伯。
这回李伯沉吟了许久,才开口,“气运平平,只是气运之中混杂了人望,如今有少许人望之运烘烤他的气运,以促其气运之变。大人恕我直言,昀哥儿还小,您现在就开始为他造势凝聚人望,就怕过犹不及。”
“气运平平?”这回李复真有些惊讶了,翊哥儿他还能接受,可昀哥儿的他不接受。
甚至,李复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焦躁之色。
不该啊。
昀哥儿的聪慧已经表现在眼前,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不可能气运平平。
李伯摇了摇头,他觉得李复太过心急了。
而且就算要凝聚人望,还不如选翊哥儿,翊哥儿的气运还比昀哥儿好一些。有人望之运烘烤,还能让他的武将煞气更凝聚一些。
良久,李复重重叹了口气。
昀哥儿撇了撇嘴,这老头在说什么,越说越邪乎了。
是在说他以后长大没出息嘛?
那一定是因为他想躺平!
可李复还是不死心,索性就把昀哥儿早慧的事都跟李伯说了一遍,“昀哥儿正是因为他如此聪慧,我才不愿意埋没了他。这次施粥之事也是昀哥儿一力主张,本就是昀哥儿的想法。那些流民感恩戴德,我也不愿意窃取昀哥儿的功劳,索性就借此为昀哥儿造势,从流民中凝聚了一些人望。”
“还有这种事!”
李伯瞅着昀哥儿,索性把昀哥儿又抱了起来,再次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这人望之运向来很独特,要说现在谁占据着最大的人望,那就是梁朝的皇帝,他占据着天下十五州的绝大部分的人望之运、生民之运,也唯有如此,才能让梁国的皇朝气运蒸蒸日上。而寻常人家,也可以利用各种造势传播自己的事迹名望,以此汇聚人望运。
读书人经常干这事儿,就跟蜀汉时期有个叫王祥地弄出卧冰求鲤的事一样。实际上谁都知道,用石头砸跟用凿子凿比趴在那儿用体温融化冰块要快得多。
但是没关系,要的就是个名气。
再加人家还是为了后妈,后妈都这么孝顺。
当时王祥就凝聚了好大的人望之运,直接烘灼气运化为了鲤鱼抱印,之后就一路官运亨通。
还有什么哭竹生笋,什么医治母亲的病新鲜竹笋,可冬天没有鲜笋,于是抱竹而哭,感动了身边的竹子,为他的孝心长出了许多嫩笋,通通都是造势为了汇聚人望。
什么病,吃鲜笋能好,馋病吗?
不过造势这个东西得造的真,太假人家不信还要被人嘲笑的。实在不行就是人脉要广,互相帮助就是一顿夸,众口铄金嘛。所有读书人都夸了,你好不夸?就显着你了是不是?
李复也是看昀哥儿这么聪慧,加上这次确实是昀哥儿的主意。于是就主动帮昀哥儿造势,弄了个稚童救民的小故事出来传播传播。
这功夫昀哥儿都惊呆了。
他爹对外了说了什么!?
就这么吹他的吗!?
昀哥儿哪里管李伯上下打量他,他觉得整个人尴尬得不行,脸都烧红了。虽然他很喜欢夸夸话,但是这夸得也太狠了吧。
好半天,李伯反而眉头越皱越深,他真没发现昀哥儿的气运有什么独特之处。
李复也看出来了李伯为难的表情,心中的失望越来越重。怎么会这样,难道昀哥儿真的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人物嘛。
李伯抱着昀哥儿,犹豫道:“这种情况,要么昀哥儿恐怕……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自身气运极大,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气运自隐。”
前者的意思是昀哥儿会早死,早死自然就气运平淡,再聪明也没用。后者…后者也不可能,见过不断凝聚人望蜕变自身气运的,没见过出来就是大气运大到自隐的。
那开国皇帝都是一步步人主运化为真龙运的,要是中道崩殂就一切白搭,要不说天下一乱,气运争龙就贼刺激呢。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是谁啊。
主打的就是一个下注赌狗死全家。
第24章 此子大将之才啊
昀哥儿瞪大了眼睛去看李伯,企图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因为胡说八道而带出来的心虚。结果昀哥儿心虚没看到,反倒是他扭来扭去李伯提留着他不方便,索性给他翻了个身,从正面抱着的角度变成了从后面抱着。
昀哥儿坐在李伯腿上,哎呀哎呀挣扎了几下,结果别看李伯的手看着干瘦褶皱,力气竟然特别大,他费了半天工夫都没法挣扎一下。
昀哥儿本来哼哼唧唧不服输,可一抬头竟然发现李复一脸不可置信却又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这表情,什么意思嘛。
昀哥儿还在想李复难过什么,对方已经上前一步把抱了起来,然后颇为郑重的开口,“昀哥儿既然是我的孩子,就算以后命途多舛,只要我活着就会尽全力庇护他,也不枉他来我这儿跟我做一回父子。”
这会儿昀哥儿反应过来了。
他阿爹的语气悲壮得很,好像他要英年早逝了一样。
不对,不是好像,这个李伯一席话肯定了他气运平平,但他阿爹又说他现在又聪明得过分,按理说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那只有一个解释,他俩都认为他会早死!
昀哥儿小脸都扭曲了,呸呸陪陪,大人无忌大人无忌。他昀哥儿不说活个一百来岁,九十九岁还是要活的吧。
李复知道昀哥儿聪慧,恐怕对他们的对话能够听懂七八分,顿时有些心虚地去看昀哥儿。
他不想昀哥儿小小年纪就心理压力过大,要是真的会早夭,那李复就希望昀哥儿活着的时候能够快快乐乐的。
幸好他一看,昀哥儿神色还挺正常,就是一直有些不忿地瞅着李伯,似乎对他的话很不认同,更露出一副想跟对方掰扯掰扯的架势。
李复左右一看,赶紧拿了一小块糕点递给昀哥儿。
昀哥儿平常对那些小零食小糕点很贪吃,总喜欢一个人小手捧着,用一共才长了上下五六颗的牙在那边窸窸窣窣的咬着吃。
倒不是不给他吃,但他年纪小,那些不易消化的东西要少吃。这点上,平常再溺爱他的辛娘也都一直很小心地拘着他。
昀哥儿接住那块小糕点,有点气李复拿吃的堵他嘴还不忘掰了一下,到他手里只有半块!
这说得过去嘛!?
李伯也看到了李复父子俩的互动,也忍不住稍微笑了声。
稚子无辜,总归是惹人喜爱的。
李复看昀哥儿慢悠悠吃糕点去了,索性就把昀哥儿放回了婴儿椅子那边,同时也把刚才掰下的另外一半糕点递给了翊哥儿。翊哥儿吃东西可不安分,基本是吃一半玩一半,方圆一个圈全是食物残渣。
李复已经习惯了,偶尔给翊哥儿擦一下嘴角,顺带看向李伯一直带在身边的孩子询问道:“这是?”
李伯见李复提起旁边的大孩子,立即就浮现了特别真切也掩藏不住的笑容。
“邓羌,来见过李大人。”
李复虽然是读书人,但也当了好几年的县长了,身上是有点官威气质在的。一般普通人看到李复,都会下意识有些紧张。
这也是刚开始李复翊哥儿带的少,导致翊哥儿一看到他就哇哇哭,那是被吓的。
可这个邓羌在李伯的招呼下上前几步,然后抱拳给李复行礼,小小年纪竟然表现得不卑不亢,很有一番气度。
李伯显然一直在看这个邓羌,看他这样的表现满意得直点头。
“这小子是我在路上捡来的,他原来家里的母亲死了,父亲带着他外出走商,结果路上遇到了悍匪,就他一个人混在死人堆里逃过了一劫。
我这次入凉州,刚好看到他在死人堆里扒衣服,当时就发现这孩子头宽,面额辅骨突出直达上庭,这大概就是古相学说的稍高似角入边地,这样的人精力十足又勇于冒险,为人行事果断却又会把握时机,稍加培养就是上上之将。
我救下他之后又观摩了他的气运,他本来因为双亲皆失,气运有些漂浮。不过我收下他当义子之后,他果然气运蒸蒸日上,以后要是把握时机去战场上历年几场,恐怕气运就能成形了。”
李伯把邓羌的经历说得十分详细,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自豪跟满意。
邓羌这是明晃晃的武运昌隆,就算没有李伯也会有赵伯张伯暂时救他于少年困苦时。
可就是没有赵伯张伯,就是他李伯。
除非邓羌是个白眼狼,不然以后他基本是绑死在李家这边了。李伯这种一生的意义全是为李家服务的人来说,临了为李家找了个大才,他能不自豪跟高兴嘛。
昀哥儿糕点都不啃了,抬着闹到使劲儿看这个邓羌的脑袋上方。
可以看了半天,昀哥儿除了看到空气就是空气,什么气运什么面相,他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昀哥儿又去看翊哥儿,不是说翊哥儿也是做将军的嘛。把邓羌跟翊哥儿对比,昀哥儿又什么都看出来,离谱。
这李伯说得一套一套的,昀哥儿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不过想了想,算命的都很会说的,主打就是一个忽悠你没商量。他是读过大学的小孩子啊,是不会被骗的。
昀哥儿重新坚定下眼神,转眼就听到李复叫丫鬟进来。
他似乎有些事要单独跟李伯谈,昀哥儿跟翊哥儿还有邓羌都不方便听,就让丫鬟把昀哥儿他们抱出去了。
昀哥儿出门口,摇着手就跟邓羌打招呼。
谁知道邓羌很有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理也不理,转身就在门口找了角落蹲下了,大概是在等李伯。
昀哥儿气呼呼地把手收了回来。
不理就不理。
李伯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别回头发现他算命算错了!
昀哥儿喊了声翊哥儿,翊哥儿立马跟个小炮弹似的朝昀哥儿的方向扭过来,一副要跟昀哥儿玩儿的模样。
之后两天,昀哥儿又没看到李复。之前说好的学认字,结果因为李复忙,昀哥儿这事儿竟然耽搁了下来。
昀哥儿也不在意,他没学新的字,也教不了布洪他们几个。思来想去,昀哥儿就教他们十以内的加减法。
昀哥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反正他脑子里自己会就是了。
现在的昀哥儿早学会了不要认真去想,很认真想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多想的话,那些奇奇怪怪的记忆反而自己冒出来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陇县这儿忽然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超级超级大的雪,往往昀哥儿一觉起来,小院子立马的积雪能他整个人都给埋了。
这么大的雪,一般白天才会停一会儿,一到晚上就下个不停。原本小花园那儿的一些花草,老花匠跟张大娘念念叨叨说全压坏了。
昀哥儿惦记着自己的那两盆菊花,幸好辛娘早它们收在廊檐下了,看着应该没冻死。
布氏看昀哥儿这么惦记那两盆菊花,于是抱着圆滚滚的翊哥儿笑道:“明年翊哥儿的舅舅来了,我叫他再送你几盆更好的。”
昀哥儿就朝布氏笑,软乎乎的开口,“谢谢二娘。”
因为布氏跟辛娘都不算李复明媒正娶的,俩人也大哥不说二哥,平时没什么规矩的。昀哥儿叫布氏是二娘,翊哥儿叫辛娘也是二娘。
布氏笑着揉了揉昀哥儿的脑袋,又跟辛娘聊天,只是语气中有些担忧,“上个月我弟弟又去跑商了,算算时间他赶上了这几场大雪,路上可别出什么事。”
辛娘宽慰了她几句。
布氏还是不放心,“郭大娘前两天出门采购,说是因为大雪压塌了不少房屋,让很多百姓都流离失所。幸好郎君招收了流民在陇县内即时抢修房屋,现在陇县中的人都在夸郎君爱民如子。
只是陇县外的二镇十七乡就难了,死了很多人,听说陇县招收灾民,现在每日来陇县的灾民越来越多了,外头的粮食都贵了不少。
郭大娘说外面很乱,我们这儿的街上都多出了不少陌生人,她现在买菜都要叫上张大娘跟她一起去。”
凉州地处偏远,本来就穷得很。
但矮个子里面拔高个,李复这几年已经尽可能与民修养,这才让陇县的日子稍微比别的县好一点。
可现在陇县都人心惶惶,那就别说其他地方了。布氏心中实在担心布昭,早知道今年下这么大雪,上个月就不让布昭出去了。
昀哥儿默默听着,心里不免也担心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这么大的雪,要是整个凉州遭灾,很可能会形成流民潮。一旦形成流民潮,他们就很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一群‘土匪’,说不好就要到处烧杀抢掠,跟滚雪球似的,整个凉州都要乱了。
不说那么远,就说现在陇县有招收灾民的流言传了出去。灾民是不会管陇县人口负荷量饱和不饱和的,他们只会想来这里就能活。要是聚集过多,李复全都收纳进来不拒绝,陇县就得变成灾县。要是拒绝,恐怕灾民就会冲门了。
昀哥儿眉头皱得死紧。
这几天阿爹都不在,昀哥儿想他得逮他阿爹一回,逮住了就跟他唠唠嗑。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昀哥儿是要活到九十九的人,可不能被那个李伯说中了,到时候真英年早逝了。打定主意的昀哥儿就跟辛娘专门念叨李复,连等了三天,终于等到李复放假了。
梁国总共就两个真正的全国性放假,一个中秋,另外一个就是冬至了。
昀哥儿大早上被辛娘穿得更加红彤彤了,头上戴的帽子都是秀色红色花朵的图样。
换好衣服后,辛娘就给昀哥儿喂了一勺饴糖水,又给昀哥儿放了一枚钱币在枕头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