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雨?”严飞辰叫了她几声。
“……严哥,”林惊雨找回自己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我觉得,你需要过来一趟。”
亮起的灯足够她看清室内的情况。
这间办公室的面积比正常办公室大了足足三倍,屋内空无一人,两侧摆放着多个有两个成年男子高的圆柱形玻璃容器,容器内是透明色的液体,浸泡着让林惊雨毛骨悚然的东西。
她跨进门,浓烈的血腥味令她忍不住干呕。
全是人,还有动物。
被肢解的男人女人被关在容器内,容器里的液体应该不是用来防腐的,有些尸体已经可以看见白骨。
动物也不是普通的动物,林惊雨一一看过去,基本确定了这就是那些被剥离的精神体。
炸门时炸毁了几个玻璃容器,液体和尸体倒了一地,恶臭刺激着她的神经。
最前方摆着的是一张办公桌,桌后的落地窗被人打碎,雨丝从破裂的缺口处飘入,风卷走了桌上的纸张。
漫天飞舞的雨丝和纸张里,林惊雨只觉得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
她张嘴,声音干涩:“这里是地狱么?”
一个以改造黑暗向导为目的的地狱。
“是这样啊。”
开车的手下手一抖,忙从后视镜里去看张石鸣的反应,却不想正好与张石鸣视线对上。
张石鸣看着他,微微一笑:“怎么了?找不到路吗?”
手下赶忙摇头,专注去看前方。
张石鸣的笑慢慢落下去,光脑面板上是三个红点,对应着两个不同的地方。
秦肃已经和齐汶迟他们对上了,而另外一个红点……
可惜了,那些标本都是他做了好几台手术才得到的呢。
张石鸣有些惋惜地想,不知道渝州塔能不能给他剩下一个完整的。
轮胎轧过水洼,黑色车身悄无声息地混入了车流中。
当初选择自由活动区就是因为方便。
被罪恶滋养的遗忘之地开出了让人害怕的花朵。
张石鸣心情大好,余光瞥见车窗外一辆白色的车。
来了吗?
下一秒,车身被车头撞开。
从侧方开过来的白色越野撞上车门,硬生生将张石鸣的车从车流中别开,扰乱了正有序通过红绿灯的其他车辆。
手下打着方向盘,堪堪停在了一间关了门的店铺前。
“首领!您不能下去,会有危险的!”
手下脸色大变正欲阻拦后座上的人,只是这话刚说完,就被张石鸣一枪崩了脑门。
天边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张石鸣推开车门,望着来人。
他行了一个绅士礼,语气满是扭曲的兴奋:“又见面了。”
他抬头。
“齐队长。”
我能分析出什么东西?写这玩意儿的时候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着护士帮我换药。
就算过去一万年我也不会忘记这几天。
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就是身心俱疲。
腿断了一条身上多处中弹,连箭毒蛙都半死不活地缩在泥巴地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咽气了。
沈知忱说自信点,有可能就是咽气了。
我说它要是死了那我也没了。
你可不能死!一听这话沈知忱就嗷一嗓子扑过来,声泪俱下地拽住了我的输液管,你死了我怎么办?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要写战后分析报告了!
我觉得该死的是他。
周重行也来了,代表渝州塔来慰问的。
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那两个人。
我时常在想,霍临深当年收养齐汶迟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齐汶迟看起来快碎了。
物理意义上的。
D组织是块坏掉的肉,长在皮肤里,用力拔会疼,不拔掉整个人都会烂掉。
双塔的队伍前去执行清剿任务后的第五个小时,D组织找上家门了。
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卧底和炸药,爆炸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以为他们炸掉了我的脑子。
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联盟刚成立的日子,也是这样危险且不稳定,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窜出来一个反联盟组织大吼你们都去死好啦!
沈知忱问,你脑子被他们的烟雾弹熏坏了吗?
你说话真不礼貌,我使劲眨了眨眼,烟雾弹只能熏坏眼睛。
所以,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神色复杂,你是在哭吗?
哭?笑死我怎么会哭。
好吧我就是在哭。
也许是我面无表情流泪的样子太诡异,也许是身上的伤口太吓人,护士帮我上药的手都在抖。
其实不疼。
你压着我的输液管了。
哦,沈知忱抬起那只手。
这场战斗是有点惨烈的。
渝州塔第五分队那俩小男生,精神体吵得要死,一个吱哇乱叫一个低空飞行,差点比子弹先抓破我的脸。
年轻人嘛,我能理解,一直依赖的主心骨突然消失,是个正常人都会惊慌失措。
但他们比我想的要冷静,特别是那个叫齐煦的。
听沈知忱说齐煦之所以叫齐煦不叫霍煦沈煦周煦,纯粹是因为齐汶迟姓齐。
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齐汶迟带他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
或许又不正常,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的十七岁是抄家伙给人一枪托,一边骂一边用精神力切断其他向导和哨兵的触梢,顺带从坍塌的墙壁里把查西挖出来。
差点忘了还有查西。
他的秃鹫比齐煦的鹦鹉还吵。
被齐煦从石块里拉出来的时候这小子哇一下吐了两口血,差点被齐煦扔上担架抬走。
他抹掉嘴边的血,咳的像台坏发电机,还硬撑着说自己没事。
齐煦就盯着他看,说他要是死了自己不会帮他把尸体搬回去的。
我都要给他鼓掌说有骨气,结果被齐煦扶着血吐了半边身子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咽气的人突然笑了,然后我就看见查西转头去看齐煦。
你才不会这样做,我们可是同伴啊。
不知道是不是耳朵被炸坏了,我居然从这臭小子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得意。
你们渝州塔管这叫同伴啊?
我都不想说你们。
哦还有,霍临深放进联盟的那些类人形异变体。
他哪里来的权限从海上研究所调异变体过来?复职了?
猜对了。
电话那头的霍临深语气真挚,你终于聪明一回了吗?作为朋友我很欣慰啊。
我问他,所以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坑爹的玩意儿放进来?
他说我脑子有问题。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承认,他的想法完全正确。
类人形异变体有点本事,D组织的黑暗向导被它们一比一复制,除了生命脆弱一点挑不出一点毛病。
天知道我看见他们那见鬼一样的表情时差点就笑了出来。
能力、性格甚至是思维,给类人形异变体足够的时间它就能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黑暗向导。
但很明显时间不够。
我之前就说了,D组织的卧底和炸药很多。
我没想到这么多。
张石鸣大概是把他组织里百分位七八十的人手都派到了联盟和双塔,此刻正集中火力试图让我们妥协。
开玩笑,我要是投降了,回头霍临深他们不得笑话我?
你还在挣扎什么?
被D组织的人用枪抵着脑门发问时,我的那条腿已经断了,稍微动一下都疼得厉害。
为什么?
这话听的我都要笑出来了。
于是我毫无顾忌,放肆地笑出声,看着对方愤怒的双眼只觉得很痛快。
被程擎和张石鸣联手算计,联盟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空壳,拼上性命去守着一个破败的组织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蠢货,我看着他,你家没了你不守家啊?
是啊,联盟这个地方,充斥着虚伪与算计,就像是一个容纳灰尘的容器。
我是二十年前被投放的那一粒。
就算这样——我是说,尽管它已经腐烂到无可救药了,还有其他值得我守护的东西。
反正绝对不会是我那几个损友,也不是那些吵吵闹闹的后辈,更不可能是所谓的归属感。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在硬撑,但这样也比齐汶迟那小子好。
我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回来的,因为我说完那句蠢货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是一条腿被吊起来,浑身被绷带包的像个粽子。
我的医生弯着腰一脸慈爱地看着我说,你醒啦?
那一瞬间,他的身后缓缓冒出属于上帝的柔和光芒。
感谢医生救我一命,就是绷带缠的有点紧让我有些喘不过来气。
大概过了有两三天吧,我终于能动弹了,第一件事就是抓着护士问齐汶迟怎么样了。
她说还在ICU。
我真的该去看看耳朵了,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么不真实的消息?
直到沈知忱他们来看我,我才从他们口中拼凑出事情的大致经过。
张石鸣那人,狡猾,善于算计,手底下养了一批优质的黑暗向导,即便已提前做好了准备,派出去清剿的队伍里仍有不少哨兵。
齐汶迟也是哨兵,还是个优秀哨兵。
会被向导影响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张石鸣都快没气了还能爬起来给齐汶迟一枪。
那一枪多准啊,差一点就打中了齐汶迟心脏。
听做手术的医生说,送过来的时候齐汶迟浑身是血,呼吸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要不是和霍临深的精神连接还在,他都以为齐汶迟已经死了。
据在场的几位损友回忆,霍临深当时的表情像要吃人。
我说那肯定的,老婆没了谁还会冷静。
不是因为这个。
沈知忱大概是良心发现,在帮我削苹果。
他是想杀了自己。
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说,他想殉情啊?
不是殉情,霍临深是后悔了。
他当时就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一直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手术持续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沈知忱继续说,我还以为他是受刺激了,毕竟他手上还有齐汶迟的血,跟水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拖地的阿姨差点原地爆炸。
阿姨真的很勇敢。
反正我不敢用拖把打霍临深的头。
然后呢?我听的十分认真。
然后?沈知忱削完苹果,往自己嘴里送,然后霍临深就哭了。
……你说谁哭了?
霍临深啊。
这句话带来的威力不亚于当年听到霍临深的那句“我要养他”,我至少在病床上沉思了十分钟,沈知忱都吃完三个苹果了我才接受了这个最不像事实的事实。
怎么哭的?
就是掉眼泪,一边掉一边自言自语,说什么不该让齐汶迟去北部自由活动区,又说都是自己的错,不该让齐汶迟分化成哨兵。
“他本来该是一个普通人。”霍临深声音沙哑,怔愣地看向手术室门口上方大大的“手术中”三个字。
“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就不会分化,也不会加入渝州塔。他会和其他普通的男孩子一样,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会遇见一个他喜欢的人,谈一场普通又热烈的恋爱,然后再慢慢老去。”
“是我的错……我自私……我想让他喜欢我。”
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往下淌,霍临深凌虐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不是,然后又用手去擦脸。
血和眼泪糊了一脸,看上去比齐汶迟还狼狈。
至少躺在手术室的那个,送来之前已经被霍临深小心地擦干净了脸。
听完后,我沉默了很久,直到沈知忱把我的苹果吃完了,我才有所反应。
难得见到他那样子,我说,但齐汶迟肯定不会怪他。
是啊,沈知忱赞同我的话。
那孩子……怎么说呢,不知道时因为脸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又有天赋又愿意努力,为了跟上霍临深的脚步特意去提升自己,从未抱怨过一句。
齐汶迟会后悔吗?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差点把命搭进去,为了那一句可笑的“保护世界”,甘愿留在渝州塔。
他应该不会。
活着本来就没有意义,所有的一切都是人赋予的,喜怒哀乐,权势地位,都是一个人想要努力活着的证明。
霍临深那家伙,活的太久了,连自己到底是不是活人都不知道,所幸还有齐汶迟。
那个让他的脉搏重新跳动的人。
只有人才能让人有活着的真实感。
齐汶迟想守护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比所谓的保护世界要多,也可能只是单纯想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真棒啊小子。
好在老天不会亏待好人。
齐汶迟醒了,霍临深是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
好了我尊敬的上级,这就是我所有的战后分析报告。
您可能认为这太不着调了,但是我不想改了。
为了明天的好天气,请允许我摸鱼。
以及,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不断前进吧。
作者有话说:改了很多
“霍临深,”他喊,“我腿没受伤。”
霍临深装作没听见,从床头柜上拿过带吸管的杯子,递到齐汶迟嘴边让他喝水。
这杯子是他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后霍临深给买的。
眼前粉粉嫩嫩杯口还贴了一圈碎钻的吸管杯闪瞎了病人的眼。
病人试图反抗:“我不喜欢粉色。”
家属领悟,翻出一个蓝色。
齐汶迟:?
病人选择了粉色。
“医生说你还要静养一阵儿。”看着低头喝水的齐汶迟,霍临深替他拉了拉被子,“不要随意走动。”
齐汶迟没回话,闷头咕噜咕噜地喝水,把满满一杯温水灌进肚里,抹了下嘴角的水渍,将杯子放回去后反手捏住了霍临深的下巴。
瞧着眼前神色恹恹,恨不得上厕所都跟着他的人,齐汶迟很难将他和还在联盟法庭任职时的霍临深联想到一起。
“好了,笑一下。”他捏着霍临深的下巴左右掰了掰,“你以前可不这样啊霍临深。”
霍临深别开脸,重新抱上去。
他抱着怀里明显瘦了一圈的人,锁骨硌的他下巴疼。
“对不起。”霍临深埋在他肩颈处,声音很低。
齐汶迟被他这突然的道歉搞得懵了一瞬,稍稍思考一下就明白过来,纵容他收紧力道。
他抬手拥住身上的人。
“你跟我道什么歉?”齐汶迟被他喷洒在颈项处的热气弄得有些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起来,压着我伤口了。”
闻言霍临深瞬间弹起,紧张地抓住齐汶迟肩膀上下检查,撩开病号服的衣领口,看见缠在那处的绷带依旧洁白才松了口气。
齐汶迟的手放在虚放在霍临深头上,盯着杵在自己锁骨那儿的脑袋,刚要开口安慰两句,下一秒霍临深隔着绷带吻上了他锁骨的伤口。
药味和橙花香充斥鼻腔,霍临深只是用双唇碰了碰,避开他的伤口,蹭了蹭齐汶迟冰凉的脸。
锁骨那儿的伤没多严重,只是被飞过来的弹片蹭了一下。
最严重的是心脏那儿。
张石鸣当时是冲着他命来的,好在那人被齐汶迟耗尽了大半力气,开枪的时候手一抖,这才没直接打进心脏。
见他盯着心脏处的绷带看半天,齐汶迟知道,这人又开始愧疚了。
“霍临深。”
霍临深抬头,眼眶有些泛红。
齐汶迟叹了口气,主动抱住他。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他问,“待在医院太无聊了。”
“我劝你还是多待几天。”
不等霍临深回答,沈知忱先一步打断他。
来人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后面跟着拄拐杖的查西,以及被查西硬拽过来的齐煦。
查西咧个大牙傻乐,头上还贴着快纱布要掉不掉的。
齐煦比他好一些,好歹没拄拐杖。
向日葵是花店新到的货,搭配着同色系的装饰花被霍临深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来了。”霍临深很平静,手里还牵着齐汶迟,对一旁的沙发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沈知忱拉开病床边的椅子,黑足猫从怀里蹦到床上,避开齐汶迟的伤口,攀着他的肩膀,湿漉漉的鼻头嗅来嗅去,小小地“咪”了声。
“下来,”沈知忱抬手抱回自己的精神体,“雪豹今天不陪你玩。”
查西在沙发上坐下,嗓门依旧很大:“齐哥,医生说你还要多躺几天,你就别想着回去了。”
齐汶迟头疼地看着他:“腿没好还到处跑?”
齐煦在一旁抱臂冷笑:“他想作死就让他去呗。”
鹦鹉站在病房角落的衣架上,听见齐煦这么说,马上就扇着翅膀飞到查西肩上,对着他蹭了蹭。
病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齐煦。
“不许贴!”齐煦眼疾手快地把鹦鹉抓回来。
齐汶迟来了兴趣:“你俩关系都这么好了?”
“不要乱说!谁和他关系好了!”
“唉唉,”查西不乐意了,“翻脸不认鸟是吧?你那鹦鹉明明可喜欢我们秃鹫了。”
“那是你单方面认为。”
齐煦白了他一眼,拉着查西从沙发上起来:“走了,回去换药。”
“这才出来多久啊……喂,等我一下啊,齐煦!”
两个人吵吵闹闹,急哄哄的来又急哄哄的走了。
沈知忱没带工作来,随意挑了几句话和齐汶迟聊了聊,无非是关于善后问题,以及对秦肃的处置。
“他倒是命大,被咬成那个样子都还能活。”
“庄燃呢?”霍临深问。
“还在河州塔,莫存说等秦肃好点了就让他去看看。”沈知忱挠着怀里精神体的下巴,“庄燃说他会配合我们的调查,对自己一定会进监狱的结果也没异议。”
“他哥在这儿他能去哪儿。”
“说的也是。”
沈知忱起身:“我走了,好好养伤,别想着从医院偷跑出去。”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齐汶迟说的。
病房里再度剩下他和霍临深。
“霍临深。”齐汶迟叫住准备离开病房的人。
他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我们聊聊。”
一周前他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他那个时候还没什么力气,昏睡的时间大于清醒的时间,后来能控制身体了,和沈知忱他们聊天时得知手术当天霍临深在手术室外面守着他哭。
他觉得新奇,毕竟就霍临深的性格,哭是不常见的,就和霍临深生气一样。
直到霍临深有意无意的躲了自己几天,齐汶迟恢复的思考能力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他一脸紧张地看向乖乖坐在自己身边的霍临深:“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霍临深:……
还是霍临深:?
依旧是霍临深:“想什么呢?”
好几天的不安被齐汶迟一句话破功了,霍临深无奈地捏了捏他的下巴:“我不喜欢狗,我喜欢会掉毛的雪豹。”
“那你总往外面跑做什么?”齐汶迟不满地抗议,“我是病人啊,你该照顾我才对。我明白了,你不想负责。”
这话说的,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霍临深是个渣男。
“没有不想负责。”
磕巴半天,霍临深还是说了实话:“我只是觉得,似乎不该这么对你。”
“汶汶,他们说的对,你应该做一个普通人,这些责任本就不该让你来承担。”
他垂着眼,和齐汶迟十指相扣:“太危险了,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周全。”
“停。”齐汶迟听明白了,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你后悔把我从北部居住区带回来养了?”
霍临深没回话,但齐汶迟从他的表情中确定了。
这人就是后悔了!
他火气噌一下冒上来了,不顾自己还受着伤,抽出和霍临深握着的那只手,“啪”的拍上霍临深的双脸,不爽地看着霍临深呆滞且惊讶的表情:“你是白痴吗?”
他倒豆子一样向外输出:“把我从那儿带回来养这么多年,说后悔就后悔?怎么?发现货不对版想退货了?做梦!早过七天无理由退换期了!戒指我他妈焊手上了,别想着收回去。”
“我分化成哨兵是我自己优秀,才不是为了保护你。法庭审判官要滥用职权阻止下属拯救世界吗?哇哦真棒。”
齐汶迟嗤笑,扯住霍临深的脸:“说什么不应该这么对我,真后悔了那接下来养伤的日子都不要亲我好了。普通人?霍临深,就你那臭德行谁瞧得上你?别人没被你气死就算好的了。挺大人了还喜欢胡思乱想,雪狼都知道陪着雪豹,你还要它来教你怎么做吗?”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齐汶迟真觉得霍临深脑子有问题,因为未知的危险去否定之前所做的一切,太不像话了!
简直令人生气!
这么想着,他放开霍临深的脸,赌气一样,语气硬邦邦的:“随便你吧。”
他撇过头,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他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被霍临深当场捉住。
“哎呀,”霍临深笑出声,伸手将他小心地揽进怀里,“这么生气啊。”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齐汶迟稍稍安下心来,正准备接着说,就被霍临深扬起下巴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亲完,霍临深叼着他的下唇咬了下,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霍临深抱着他,解释道:“不是后悔和你在一起,我只是在想,就这么更改了你原本的人生,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说得对,我不该因为一次受伤就选择退缩。”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霍临深勾住他的无名指,两枚戒指碰撞,“我可没想退货。”
他觉得好笑,比齐汶迟大那么多心思也那么多,能用嘴解决的事非要拖着,还得等自家爱人先开口。
“你想退货也来不及了。”
齐汶迟掐着他的衣领:“昨天我梦见妈妈了,她说,要我把对象带回家给她和爸爸看看,不过关的话他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他松开霍临深:“不过,看在这么多年你养我的分上,我可以帮你说点好话。”
“好啊,”霍临深眉眼弯弯,“那汶汶要好好保护我。”
“谁说要保护你了?”
“不是吗?”
霍临深反问:“可你刚刚还说,分化成哨兵是为了保护我。”
“我是为了保护世界。”
“那我改命叫霍世界。”
“不要脸。”
“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78章改了,结合修改的章节看
联盟法庭的副庭长来找人的时候,霍临深正在拉病房里的窗帘。
齐汶迟的伤需要静养,陪霍临深闹了一会儿的人有些疲惫,裹着被子睡得很沉,副庭长推门进来也没把他吵醒。
“审判官,”副庭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放轻了声音,“陈庭长找您。”
“嗯。”
霍临深那一声听不出喜怒,从副庭长身边经过的时候停了下,侧头瞥了他一眼:“不走吗?”
他说这话时没用命令的语气,莫名的,副庭长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转身跟上去。
等到了法庭,霍临深还是那副表情,面对陈绪安的时候收敛了一点,唤了她一声“老师”。
“坐吧。”陈绪安没和他计较这些,抬手示意副庭长把东西给他。
霍临深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本子。
战后分析报告。
让沈知忱几个人这些天颇为头疼烦躁的东西。
“沈知忱他们要写就算了,”霍临深两根手指捏起那本东西,“怎么连审判官都要写。”
或许是他的表情过于嫌弃,陈绪安被他逗笑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所有参加了这次战斗的人员都要写,齐汶迟也要,不只是你。”
“老师,我能问一下么?”
霍临深将报告卷成一卷拿在手里:“写这个报告的意义是?”
“必要的步骤,”陈绪安放下茶杯,“让你们这些刚受完刺激的哨兵向导静静心。”
霍临深:“我不觉得这能静心。”
陈绪安:“谈恋爱呢?”
霍临深:“不能。”
他松开手,报告弹开。
说了一堆闲话,陈绪安话锋一转:“D组织在自由活动区留下的那些东西,需要及时处理。”
霍临深看她。
“按理来说,这该是齐队长和莫长官的工作,但他们都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
竹叶青缠绕在指尖,吐着信子。
“所以,”陈绪安抚摸着竹叶青的头,“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霍临深没有回答,陈绪安也不着急。
副庭长站在陈绪安身后,瞄见霍临深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心头一跳。
明明是在询问,陈绪安的语气却不容人拒绝,副庭长甚至产生了霍临深下一秒就会突然发作,带着他那只硕大的狼砸了办公室的错觉。
一个是S级向导兼审判官,一个是联盟法庭最高指挥官,要是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要起冲突吧?
霍临深不是傻子,在副庭长胡思乱想都准备叫人进来喊吃饭时,周边紧绷的气氛放松下来,连带着那点不满也消散。
“分内之事,”他拿着报告起身,“我会处理好的,但……”
霍临深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报告我就不写了,我看沈知忱挺有空的,干脆交给他好了。”
“他可能不太愿意。”陈绪安笑着说。
“对,我也不愿意。”
霍临深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样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老师。”
他最后那两个字轻飘飘的,没给陈绪安留人的时间。
门被合上,带起的风吹动窗边那盆开得正艳的花。
手里的蛇攀上茶几上的茶杯,绕了一圈后抬头望向陈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