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第一时间拍了现场的照片,也查了监控,这些人从昨晚9点39分全部到场后,没有一个人再离开别墅。”辖区民警说着,把手上的相机打开给祁墨看。
祁墨接过相机低头查看起照片,案发第一现场是在死者自己的卧室,只见死者被以一种上吊的姿势悬挂在窗前,衣着完好,胸前插着一把刀,看着像是水果刀。
“我大概了解了,多谢。”
祁墨将相机还给辖区民警,看了一眼客厅里显然非常不安的那群人,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朝死者的卧室走去。
祁墨进入中心现场的时候,沈雨清已经完成基本的尸表检验,见他走进来便十分配合地报告检验结果——
“目前看来像是休克死亡,具体休克原因要等回去解剖了才知道,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1点至2点之间。至于胸口这把刀……是在死者死后才插进去的。”
他转身指着窗边的绳套,“死者是死后被插了这一刀,然后才挂上去的。”
说完多看了那个绳套一眼,那是一种并不罕见的系木结。
祁墨眉毛一挑,“所以目前还无法判定死者是意外死亡还是他杀了?这个结论说出去你沈大法医又要有麻烦了,明明胸口插了把刀怎么就是意外死亡了?”
“是的,习惯就好。”
沈雨清勾了勾嘴角,起身脱掉手套,进入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接过助理手上的大衣套上,整理衣领的时候顿了一下,“我听说他们昨晚开Party了,凶手在那些人当中吗?”
“凶手?”祁墨微眯起眼睛。
第29章 假装醉酒?
沈雨清故作神秘地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祁墨一脸无奈地凑过去,只听沈雨清附在他耳边说道:“洗手间有很多呕吐物,我怀疑死者是乙醇中毒导致的休克,虽然目前还未知死者是死于意外还是谋杀,至少那把刀一定是别人插进去的。”
祁墨接道:“所以现在存在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同一个人在蓄意导致死者酒精中毒死亡后,出于不解气或是不放心又补了一刀,一种是有人发现死者意外死亡之后,出于某种目的又补了一刀然后悬尸……”
“后面的这种可能性,补刀的人极有可能不知道死者已经死亡,对方以为死者只是喝多了昏睡过去,趁机下死手。”
“那这两种可能性的动机可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是蓄意谋杀,一种是临时起意。”
祁墨侧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雨清,又听到门外刑警队员指挥客厅那几个嫌疑人排队下楼的声音,感觉额边突突跳了两下——
从案发到被发现,第一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期间也没有人进来过,死者被发现时现场所有人都处于醉酒状态,表面上看起来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凶手,而实际上,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这几个人合谋杀了死者。
“小张!”祁墨快步走出去拉住一个刑警队员,“立刻安排这几人去做酒精浓度测量,把每个人测出来的数据都记录好。”
张俊宇面露讶色,但也没有多问就去做了。
“你怀疑这几个人里有人假装醉酒?”沈雨清靠在门框上看着祁墨问道。
“以防万一。”
“如果凶手真在这几人里面,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里?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足以让凶手毁掉监控,布置一个完美的案发现场。”
“你以为每个人的脑子都像你这么好使?”祁墨一句话怼,哦不,夸得沈雨清哑口无言。
他回身看了眼死者卧室富丽堂皇的布置,叹道:“目前理清这几个人的身份和关系才是首要的,而让死者多吐露一点有用的信息就要麻烦你了。”
“嗯哼。”沈雨清轻哼了一声,勾勾手招呼梁玺回局里进行进一步尸检。
“哎!”祁墨忽然又伸手拉住他的小臂。
沈雨清垂眸看了眼祁墨拉着自己的手,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他,只见后者只是一本正经地问道:“去我妈店里先吃个早餐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法医助理梁玺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大早起来这么折腾一通他实在饿得慌。
不想沈雨清转了转眼珠子拒绝道:“还是算了,新年第一天的一大早就碰到案子实在倒胃口,您自个儿好好吃吧。”
说完便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给祁墨,梁玺跟在他后面可怜巴巴地回头看向祁墨。
对于当沈雨清助理这件事,祁墨不止一次对他表现出同情,于是朗声答应道:“一会儿我给大家带早餐,你过来刑警队取。”
“谢谢祁队!”梁玺顿时心花怒放。
第30章 无人悲伤
刑警队收队回到局里,周宇和周崇负责给几个嫌疑人做笔录,祁墨中途回了趟祁妈的早餐店给大家伙儿带了早餐过来。
头顶几片雪屑缩着脖子快步走进办公室,祁墨提了两大袋热乎乎的包子和十几杯现磨豆浆往办公桌上一放,抬眼看向从审讯室飞奔出来的周宇,问道:“怎么样?问出点儿什么没?”
“饿死老子了。”周宇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边往嘴里吨吨倒豆浆,“都顾着发抖了,啥也说不出来。”
“问了几个了?”
“涂伟鸿的发小林景文和林景文的女朋友高雯,还有涂伟鸿的三个大学室友。”
“一条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祁墨睨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眉头微蹙眼里透露出一丝嫌弃。
“这几个人除了林景文案发前一天借宿在涂伟鸿家里,其他人在派对开始之前都不曾与涂伟鸿有过接触。”
祁墨眼睛一亮,“这么巧?林景文不是本市人吗?为什么要借宿在涂伟鸿家里?”
“他说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互相借宿在对方家里也是常有的事,前一天晚上是因为跟女朋友约会晚了,送完女朋友回附近的东南大学体育学院后就近借宿在涂伟鸿家里。”
东南大学体育学院位于靖安市东垵区西郊,与同样位于东垵区的涂伟鸿家距离的确很近,而资料显示林景文家住在鸿园区,距离该学校是有一点距离的。
“去走访一下涂伟鸿的大学同学,打听一下他那几个室友之前与他是否有过过节。”
祁墨这边刚吩咐完周宇,那边周崇就从审讯室走了出来,顺手递了一杯豆浆过去给他,“怎么样?几人的笔录都做完了?”
“嗯。”周崇只喝了一口豆浆便放下杯子,跟周宇方才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截然不同,“很奇怪,弟弟死了,男朋友死了,竟然没人哭,反而都是一副受惊的模样。”
祁墨微眯起眼睛。
“涂伟鸿的女朋友黄媛媛说涂伟鸿出事前一切正常,昨晚每个人都喝得很嗨,根本看不出有谁刻意灌谁酒。”
周崇将打印出来签过名的笔录记录递给祁墨,“涂伟鸿的姐姐涂盈盈说她和丈夫何源都是喝多了躺在沙发上睡过去的,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客厅,两个人醒来的时候都是抱在一起的,而且他们两个睡着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醉倒。”
祁墨靠坐在办公桌上蹙着眉看笔录,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祁队长!”梁玺爽朗的声音出现在刑警队办公室门口,打断了祁墨的思绪。
“进来吧!早餐在这里,想吃多少自己拿,顺便给沈法医带点儿。”祁墨说着,往梁玺怀里塞了四五个分装好的包子。
“这……”梁玺汗颜道:“我俩也吃不了这么多……还是多留点给你们的兄弟吃吧!”
“没事,我们这儿可都壮实着呢,你们俩太瘦了多吃点儿。”祁墨说完,龇牙一笑:“烦劳下午之前把尸检报告交到刑警队。”
“……”梁玺逐渐失去笑容并渐渐胯下脸:这跟给颗糖再打一巴掌有区别吗?果然还是沈法医有先见之明,不吃祁队长献殷勤这套,到底还是他年轻了啊!
“去吧!辛苦了!”
“谢谢祁队长,不辛苦……命苦。
第31章 双硫仑样反应
祁墨笑着目送梁玺“命苦”的背影离开刑警队办公室,转身敛起笑容问还在吃的周宇:“酒精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这儿呢。”周宇鼓着腮帮子从办公桌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检测报告,调转了一个方向递给祁墨,“看起来这几人血液里的酒精含量并没有太大的悬殊。”
“知道了。”祁墨只瞄了一眼便把报告递还给他,这个结果并不稀奇,凶手完全有可能行凶后再把自己灌醉,“把所有笔录整理好,晚上下班之前交给我。”
“是。那……那几个人呢?”
“暂时先拘留,我会向单局申请48小时拘留时间,这两天如果查出什么线索还需要随时进行问话。”
“明白。”
祁墨给梁玺下达的命令是下午之前把尸检报告交过来,不想还没到午饭时间,沈雨清就亲自拿着尸检报告过来敲祁墨办公室的门了。
“解剖发现死者有肺水肿和多器官淤血,结合案发现场和尸表征象,基本可以确定是过敏性休克死亡。”沈雨清把报告往祁墨办公桌上一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猜涂伟鸿的血里检验出了什么?”
祁墨坐在办公椅上,隔着桌子被他盯得后脖子一凉,“乙醇?”
“验出乙醇不稀奇,但是同时检验出β-内酰胺类抗生素就有意思了。”沈雨清一条腿跨坐上祁墨的办公桌,俯身指出检验报告上的血液检验结果给他看。
“抗生素?头孢配酒,说走就走的那个抗生素?”祁墨面露惊讶地抬眼看他。
“嗯哼,连祁队长这种烟酒不碰的人都知道的事,涂伟鸿会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吃了抗生素,然后又哄他喝下大量的酒?”
“没错,死者在服用完抗生素的短时间内又饮下大量的酒精,导致双硫仑样反应,出现过敏性休克未抢救及时,最终死亡。”
“这么说……涂伟鸿就一定不是意外死亡了……而且,凶手一定就是Party现场的人。”
“更准确地说,一定是他亲近的人。”
沈雨清指出尸检报告上的另一处文字给祁墨看,“死者左胸第四根肋骨骨折,剑突断裂还未完全痊愈,伴有胸腔积液,根据愈合情况推测应该是在半个月至一个月前发生的骨折。”
“那有没有可能涂伟鸿是因为骨折才服用的抗生素,而他并不清楚医生给自己开的是什么药?”祁墨仰起头看着沈雨清。
“正常骨折断端如果没有穿出体外形成开放性骨折,一般不需要口服抗生素治疗。”沈雨清直接驳回了他的猜想。
“OK,我知道了,这个点我会注意,辛苦了。”祁墨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到饭点了,一起吃午饭吗?”
“不了,我还有一份报告要写,下次吧。”
“好,记得吃饭!”祁墨嘱咐完沈雨清已经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有时候他实在没想懂,沈雨清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为什么工作起来比他还拼,转念又想,自己凭什么拿身世来衡量他对这份工作的一腔热情?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边收拾起报告边冲门外喊道:“周崇!一起吃午饭!”
“好嘞!队长!”
第32章 鹿茸汤
是夜,沈雨清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翻看祁墨发过来的档案,是案发当晚所有在场人员的个人资料。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位看起来相当知性干练的西装盘发女性拎着一个保温壶走了进来,乍一看跟沈雨清很像,同样的琥珀色瞳孔,无框眼镜,挺直鼻梁,只是相较沈雨清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人家送的鹿茸,我让阿姨掐着你下班的点儿炖了汤,赶紧趁热喝了。”沈雨漫将保温壶放在沈雨清的正前方,顺势半坐在他的办公桌上。
“鹿……茸?”
“是啊,好歹你也是30岁的大老爷们儿了,老没那方面的需求也不行啊。”沈雨漫的语气云淡风轻得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沈雨清将视线移回电脑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今年已经35岁高寿了吧,还不是单身?”
“姐就是到85岁也是单身。”沈雨漫扬起下巴抬手推了推眼镜,催促道:“你干嘛呢?快喝呀!”
“晚点喝。”沈雨清将保温壶拎到一边,“我在看今天一个案子的资料,死者是盛源集团的二公子,盛源集团……这公司有点眼熟,是不是跟咱们家公司有业务往来?”
“有。”沈雨漫答得飞快,“去年才拿到咱们家单子的一家公司,还是我去签的,他们家的二公子你也见过,在咱爸妈结婚三十五周年的宴会上,你忘了?”
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沈雨清蹙眉想了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哦……记起来了!那家伙看起来是个纨绔子弟啊!那会儿你不是跟我说,他专门代表公司出席各种宴会就是不干正事儿吗?”
“没错,正事都是他那个大哥在做的。”
“他姐呢?你了解吗?他出事的时候他姐跟姐夫也在场,都在嫌疑人之列。”
沈雨漫抱胸低头想了想,沉吟道:“他姐姐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但是应该不至于杀了自己亲弟弟吧。”
“当晚在场的都是跟涂伟鸿关系很亲密的人。”沈雨清双手交叉顶住下巴,囔囔道:“祁墨又得头痛了。”
“说到祁墨……”沈雨漫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一下,“他那个妹妹不是喜欢你吗?”
“他妹妹是喜欢豪门,不是喜欢我。”沈雨清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脑淡淡地回道。
“长得怎么样?如果漂亮的话你未尝不能考虑呀!”
“你看祁墨那个长相,他妹妹能丑到哪里去。”沈雨清说着,视线一滞,腹诽道:祁墨那个长相,不也30岁还没交过女朋友?
沈雨漫看着自家弟弟好似不自觉勾起的嘴角,完全解读为他是馋人家漂亮妹妹了。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沈雨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拿起来朝着沈雨漫道:“说曹操,曹操到。”
“祁队长,有何贵干?”
“一起夜宵吗?我这边捋了几条线索,你对案子向来比较有自己的见解,我想听听你的看法。”电话那边传来祁墨爽朗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听起来像在室外。
“来我家喝鹿茸汤吗?”沈雨清眼睛瞟向那个保温壶,一本正经道。
没想到对方停顿了半天才问道:“你喝鹿茸汤干嘛?”
“开玩笑的。”
沈雨清起身走到窗户旁看向外面飘着的小雪,轻轻推开一小截窗户,冷风夹杂着白色碎屑一股脑儿地灌进来,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冻得他往后缩了缩,“这么冷的天儿,有事上我家说吧。”
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小区门口一抹黑色的身影,是熟悉的雅马哈R6和她的主人,还是黑配黑的情侣装。
“好,你等我。”那边说完便挂了。
沈雨清看着很快消失在视线里的那抹黑,忍不住腹诽:这么冷的天,有车不开非得骑机车,这是怎样的大爱。
“那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记得照顾好自己。”沈雨漫起身踩着十公分高的高跟鞋扭着她曼妙的身姿朝门口走去,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也照顾好身体,别太拼了!”
第33章 多巴胺
沈雨漫离开半个小时门铃才复又响了起来,沈雨清在书房远程操控开门,很快祁墨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只见他黑色的皮衣外套上和硬刺的黑发上都落了不少白屑,冻红的手上还拎了两个保温袋。
沈雨清起身招呼他到客厅坐。
接过祁墨买的两碗热甜汤放在矮桌上,沈雨清盘起腿就坐在了那张白色的大地毯上。
祁墨先脱掉落了雪的外套晾在玄关处才走到他对面坐下,“吃点甜的多分泌点多巴胺,也许会对案子有不一样的触动。”
沈雨清抬眼睨着他,似笑非笑道:“我俩在一块儿分泌多巴胺,不太合适吧?”
“咳咳。”祁墨被他的眼神看着略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转身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放到茶几上,“这是几个嫌疑人的口供。”
沈雨清打开精致的打包盒,里面还在冒着热气,见是他喜欢的银耳莲子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感受着热腾腾的清甜味道在嘴里散开来,满足地眯起眼睛,“西街口那家老糖水铺,是不是?”
祁墨点点头:“我记得前两次去你都点银耳莲子羹。”
那家糖水铺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祁墨带他去吃的,只不过去年下半年他一直处于一种连轴转的忙碌状态,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吃到过这一口了。
沈雨清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看了起来,边看边随口提道:“对了,死者我之前见过。”
“哦?”
“源盛集团的二公子,他们家跟我们家有生意往来,出席过我家的宴会。”
“那你对他们家了解吗?”
“他们家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源盛集团的老总涂易行有三个孩子,老大涂伟煌,二女儿涂盈盈,最小的就是涂伟鸿,这三位的亲妈在他们刚长大成人的时候生病去世了,现在的老总夫人是后来娶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听说对他们三个都很好,因此他们对她也还算尊重。”沈雨清看似漫不经心地解说,实则已经提前做过了功课。
祁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听起来也不像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豪门争夺。”
此时就听沈雨清悠悠地道:“他们家还称不上豪门。”
“……”
“不过去走访一下他家倒还是挺有必要的,从这些口供上看来,最有机会给他吃药的还是离他最近的那几个人。”
沈雨清曲起食指关节推了推眼镜,“从刀子插进胸口的力道跟能把死者一个170斤的大男人挂起来这两点来看,基本可以锁定是男性。”
“根据涂伟鸿女朋友的口供,他正常的服药时间都是晚饭后,而在他服药前的一天之内接触过他的男性也就只有他的发小和他家里的人。”
“涂伟鸿的发小在案发前一天刚好留宿在他家里,这么巧?”沈雨清看到林景文的口供时不自觉挑了挑眉。
“还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祁墨喝糖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沈雨清,“这些人当中,按理说都是跟涂伟鸿关系匪浅的,但是就他们表现出来的,没有一人是伤心的,几乎都是很害怕的样子。”
沈雨清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莫不是想说这几人合起来杀了涂伟鸿?那这人未免活得也太稀碎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祁墨轻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跟死者关系一般的,害怕大于伤心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在自己身边死了人,正常人首先表现出来的都会是害怕,所以我觉得嫌疑比较大还是跟涂伟鸿最亲近的人。”
“看来明天要先去涂伟鸿家走一趟。”祁墨咬着汤勺沉吟道。
“哎,祁队长,有一点我也想不通。”
沈雨清单手托住下巴看着祁墨,眉头微皱好似真的很苦恼的样子,“你说你这么一优秀的大好青年,怎么会单身至今呢?”
“沈法医您也不差,为何呢?”祁墨歪头问得比他还认真。
“我忙啊,以前忙着学习,现在忙着工作。”
“那您瞅着我很闲吗?嗯?”
“OK,是我唐突了。”
祁墨眼瞅着沈雨清吃瘪败下阵来,收起笑意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想当法医?难道真是因为传闻中的不好好当法医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产?你爸对法医这个职业有执念?”
沈雨清仿佛听到笑话般笑了开来,“你知道我跟他打了多少年的持久战,他才默认我选择法医这个职业吗?我倒是想他对这个职业有执念……”
“那就是你本人对这个职业有执念?”
沈雨清扭头看向窗外,好似在望着很远的地方,“你不觉得这个职业很神圣吗?在这个世上,只有它能让死去的人开口说话。”
他回头看向祁墨,眼神依旧很悠远,看得祁墨后脖子一凉。
沈雨清收回目光,低头弯了弯嘴角,“说白了,还是那句俗话,为生者权,为死者言,在我看来,富有与贫穷都只是人生的一种开机模式,不同的开机模式有不同的升级任务,贫穷就努力赚钱,富有就做社会贡献,没有谁比谁更有价值,因为我不需要再赚钱了,于是就选择了后者。”
多么直白的理由!
祁墨一下下地舀着糖水回味沈雨清的话,当今社会像沈雨清这样的富二代实在很难得,认得清自己,即不骄傲也不过分谦卑,从不避讳自己富二代的身份,也从不以此为傲,他坦然地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也在努力付出自己的所有。
“你呢?为什么要转到刑警?特警当腻了?”
其实他们很少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席地而坐,自在轻松地聊天,虽然认识了两三年之久,但因为大家都很忙,没有命案的时候忙的事情也各不一样,没什么机会深入交流。
被打断思绪的祁墨舀糖水的动作一顿,半晌才道:“你也知道我是单亲家庭,我爸在我26岁那年牺牲了……”
“牺牲?你父亲也是警察?”沈雨清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嗯,一名普通又不普通的刑警,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受伤牺牲了。”
祁墨的音调很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其实我爸牺牲后我就一直想调回来,因为我待的是瑞京特警突击队,没有任务的时候还好,有任务的时候就是把脑袋提在手里往前冲,我爸的牺牲其实让我妈心里有了很重的阴影,我不想让我妈再担心,也想离家人近一点,就申请了调回东垵的刑警队……”
他还是没有说出背后的那个原因。
沈雨清顺势接过他的话:“没想到回来两三年就接连遇上两个大案?”
“你是想说我是柯南体质吗?”祁墨有些无奈地笑道。
“你信命吗?”沈雨清忽然问。
“我相信……事在人为!”
沈雨清笑了,“祁队长的思想觉悟果然很高。”
“沈法医过奖。”
案发第二天,祁墨与周宇驱车前往涂伟鸿家。
据他们前期调查得知,先前举办派对的地方只是涂伟鸿自己的一处私人别墅,供平时玩乐的,而他的起居之所则是在另一套更大的别墅——盛源集团董事长涂易行的家。
据悉,那套别墅里住着涂易行夫妇和两个儿子,以及几个保姆。
穿过栽种着各种鲜见绿植的偌大庭院,进入大厅映入眼帘的便是挑高的吊顶和巨大的水晶吊灯,显得整个客厅异常宏大,加之金碧辉煌的装修设计,不免让二人都有些咋舌。
祁墨默默腹诽道:就这还不算豪门?在沈雨清眼里到底怎样才算豪门?
“二位先在这边坐一下,碧姐马上下来。”
领路的是一个年轻女性,不出意外应该是涂家的帮佣,至于她口中的碧姐,应该就是涂伟鸿的后妈李碧云。
话音刚落,旋转楼梯口便传来另一个温和的女声:“二位久等了!”
祁墨循着声音看去,站在楼梯口的女人身着淡雅青色长裙,一头黑发盘在脑后,妆容也并非他想象中的精致招摇,反而是接近素颜的淡妆,面容有些憔悴,大概45岁上下的样子,与57岁的涂易行倒也不算年龄差距悬殊。
“你好,我们是靖安市公安局东垵分局刑警大队的。”祁墨一如既往首先出示自己的工作证,“相信您也已经得知了涂伟鸿意外死亡的事情,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了解一下他生前的一些人际关系。”
“嗯,我知道,我先生因此生病住院了,伟煌正在医院照顾着,我刚好回来换洗一下也正准备过去。”
李碧云低头抽了抽鼻子,招呼他们就坐,“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能提供的线索我一定尽量提供,伟鸿的死真的是太冤了,虽然平时是爱玩了点,但真的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
祁墨和周宇对视了一眼,一起在那排高档真皮沙发上坐下,“那就耽误您一点时间了。”
“您平时和涂伟鸿关系如何?”周宇拿出本子开始询问。
“三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进门也有五六年了,他们跟我关系都还不错,要说伟鸿这个孩子,虽然说难听点是最不上进的最贪玩的,但还真是最孝顺的,不管是对我家先生还是对我,总是最上心最亲近的,不然他爸爸也不会伤心到病倒……”
李碧云眉头微蹙,眼眶有些凹陷,看起来真的没少为此难过。
“那您对涂盈盈成为此案嫌疑人之一有什么看法?”祁墨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不可能。”李碧云斩钉截铁道:“哪有人会杀害自己的至亲。”
“涂伟鸿平时的起居都是在这里吗?最近有没有外宿过?”
“没有,平时就算玩得再晚他也会回家睡觉,晚餐固定在家里陪我们两口子吃饭的。”
祁墨扭头看向周宇,两人心领神会——
如此看起来,涂伟鸿还真是挺孝顺的,起码这一点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第36章 药瓶
“最近涂伟鸿在家有没有提起过跟谁闹了不愉快,或是跟谁有利益往来。”祁墨接着问道。
李碧云很果断地摇头,“没有啊,平时饭桌上都是聊些逗趣的事儿,他从来不会跟我们说这些的。”
“案发前一天林景文住在你们家?”
“是的,景文跟伟鸿从小一起长大,偶尔会来家里住一住,好像是他女朋友在附近的大学读书。”
“案发前一天两人的交往一切正常吗?”
“再正常不过了,他们两个好得跟亲兄弟似的,甚至伟鸿跟伟煌都没有那么亲,我相信景文就像相信盈盈一样,他们不可能会害伟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