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祁墨怎么做到跟他有那么多话聊的?
“不用你们帮忙!坐着吧!”黄丹跑出来递了两杯鲜榨的橙汁给他们,跟请爷似的把两人请到露台左边的泡茶桌坐下,然后就过去给林辰帮忙了。
其实沈雨清已经有好些天没见过祁墨了,他估摸着他是在忙着追查杀害涂盈盈的凶手。
但是今天看他的状态又好像还行,没有前阵子查涂伟鸿的案子时看起来那么疲惫。
于是开口问道:“涂盈盈的案子还没有线索吗?”
“我们顺着发那条微博的IP查下去,最后只找到了一个被丢弃的手机,手机的机主是郊区的一个农户,他说有人花高价给他买了那个手机,却不知道被用去干坏事。”祁墨有些遗憾道:“法律常识的普及任重道远啊……”
“涂盈盈的社会关系呢?”
“涂盈盈从高中就去美国读书了,一直到前两年才回来帮忙管理涂伟鸿的公司,跟何源也是在涂伟鸿的公司认识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周涵的社会关系我们也……”
“我不认为凶手跟周涵有关。”沈雨清打断他——
“涂盈盈遇害的时间是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而且是她自己开门让凶手进去的,她遇害的地点是客厅,但是身上又没有抵抗伤和约束伤,说明是涂盈盈主动把凶手带到客厅去的,那么凶手必然是跟涂盈盈熟识的。”
“我说呢,你俩有什么共同话题能聊那么好,原来每次都聊案子呢?”林辰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朝他们走了过来。
两人见他又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默契地同时站起来往露台的围栏走去,靠着栏杆又聊了起来。
“……”林辰郁闷地拿下嘴里的烟,转而走到在摆烤架的周宇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我很招人嫌吗?”
周宇一脸天真地转过脸来:“不会啊!”
沈雨清俯身双手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灯火通明的小路。
很多年轻人在小路上玩仙女棒,看来这个地方都是用来出租商用的,跟他爸妈边专门居住的别墅不同,在那边像这种会污染空气的烟花棒根本不让放。
他抬手仰起头抿了一小口橙汁,举到祁墨面前,“生日快乐,祝你早日将真凶绳之以法。”
祁墨垂眸看着他被冻得微微发红的手,将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上去,“谢谢。”
“祝我们队长生日快乐!长命百岁!来来来,快!先点蜡烛!”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桌子中间放着一个硕大的蛋糕。
周宇从蛋糕的打包袋里翻出一顶生日帽扣在祁墨头上,他们就爱看平时精明无比的队长每年这个时候限定傻不拉几的模样。
林辰用打火机点燃蜡烛,“来吧,谁先开始。”
谁都知道东垵分局刑侦大队重案中队十几个人凑不出一个好歌喉,像这种需要当众清唱的时刻,可别说有多为难他们了。
看着大家突然都沉默下来,沈雨清站了起来往客厅的钢琴走去。
黄丹意识到他想做什么,震惊了,小声凑在林辰耳边道:“沈法医该不会……还会弹钢琴吧?”
果然,沈雨清在钢琴前坐下,习惯性地先用一指按了一个键试音色,接着双手一起放了上去,生日快乐歌的音符就从指尖流了出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并且欣喜地想着以后每年队长生日都要请上沈法医,这样就谁也不用唱歌了。
祁墨看着沈雨清挺直的背和优越的侧脸——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和灰白色的长大衣,他的骨节并不粗,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黑白键上跳动着。
虽然这么说有些俗气,但真的很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他突然有些好奇,沈雨清这样的人,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任绎扬的脸,但显然不是那样的。
沈雨清按下最后一个音符,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再次说道:“生日快乐,祁队长。”
周宇相当捧场地拼命鼓掌,“感谢沈法医的倾情演出!队长快许愿快许愿!”
“今天的愿已经许过了。”祁墨直接吹灭了蜡烛,拿起一旁的蛋糕刀从中间切下一刀,然后切下的第一块给了沈雨清。
“谢谢。”沈雨清接了过来,但是他不吃奶油,于是把它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祁墨又给自己切了一块,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分。
他坐到沈雨清身边,看到他把蛋糕放在一边,问道:“怎么了?沈法医不吃甜食?”
沈雨清瞥他一眼,“祁队长忘性这么大?上次跟谁一起喝的糖水这么快就忘了?”
“那……”祁墨看着那块孤零零的蛋糕。
“我不吃奶油。”
“这个简单!”祁墨拿起他那块蛋糕,用勺子把所有的奶油都刮到自己的盘子上,直到刮得干干净净了才递还给沈雨清,“喏!”
沈雨清有些惊讶于他的细心,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谢谢。”
“嗨呀,都这么熟了,就不用这么客气地老是把谢谢挂在嘴边了。”祁墨真怀疑沈雨清这辈子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谢”。
沈雨清莞尔不语。
两人快速解决掉了盘子的蛋糕,端着酒杯离开烟雾缭绕的二楼上了三楼。
临走前祁墨还不忘嘱咐队员:“今晚报备了的尽情喝,没报备的可一滴酒都别给我沾!”
“是!”
三楼也有一个露台,但是相较二楼那个就小了许多,露台上有一个双人秋千,但是被他们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坐上去还是略显拥挤。
四条大长腿齐齐地踩在地上,秋千连晃都晃不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零点,远处墨色的天空接连绽开缤纷的烟花,就这样又跨过了一年。
两人安静地看着远处的烟花,听着楼下热闹的喧嚣,觉得内心无比的放松与安定。
祁队长这个天之骄子,才刚许过生日愿望,又能许新年愿望了。
他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手边沈雨清手里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愿烟火人间,得太平美满。”
第80章 臻品轩
春节假期结束的前一天,祁墨约了沈雨清去臻品轩,沈雨清调侃他领了年终奖金才舍得请这一顿。
祁队长大喊冤枉:“真是最近太忙了,腾不出时间来,春节前我就打电话去定位置,但春节订桌的实在太多,只订到了今天的,您就赏个脸吧,我为了请您这一顿可是推了高中的同学聚会。”
祁墨没有说谎,从初一那天就有高中同学给他打电话说初六大家要聚餐,特地强调了班长辛艾今年回国了,到时候也会来参加,让他一定到。
但祁队长向来不喜欢这种无目的的酒肉饭局,比起跟那些万年不联系的老同学互相吹牛逼,他宁愿跟沈雨清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吃顿饭。
至于辛艾,那也不过是青春期时残留在心中的一个模糊影子,相见不如怀念。
于是就借故手里有案子忙不开推掉了。
“哦?”沈雨清坐在爸妈家的客厅沙发上撸着身边爵爷的脑袋,“既然祁队长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翌日两人直接约在万悦城见面,而臻品轩就在万悦城的顶楼。
祁墨先到,在万悦城一楼等他,远远地就看到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沈雨清依旧是那副斯文败类打扮——
竖条纹衬衫外搭黑色双面羊绒大衣,搭配深灰色的反绒切尔西短靴,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胶往后梳着,金色无框眼镜更加凸显了他的清冷感。
不知是不是常年待在办公室,偶尔出现场也是全副武装的原因,沈雨清的皮肤很白,就连双手都很白。
祁墨记得有一年夏天全区开展禁毒宣传活动,那会儿队里的小伙子个个晒得跟印度阿三似的。
作为外勤组唯一一名女性,纵使已经装备了所有可能装备的地方,黄丹还是难免晒黑了一些,那一整年她都拒绝靠近沈雨清两米内的地方,黄丹同志严厉表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祁墨抬手朝他招呼了一下。
沈雨清一眼就看到了他,正要朝他走过去,却见一个女生匆匆跑过去撞了祁墨一下。
那一下好像撞得有点猛,女孩整个人往后倒去,幸好祁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站稳后连忙向祁墨点头致歉,“不好意思……”
“没事……”祁墨松开手下意识地回道,在看清女生的脸后就是一愣,“辛艾?”
事实上祁墨已经有十来年没见过辛艾了,但是她那张脸实在跟十几年前无异,圆圆的脸上因为不好意思充满了血色,还是像个红苹果,只是一头长发剪短了。
“你是……”辛艾仔细盯着祁墨的脸,半晌,惊喜道:“祁墨?!他们不是说你今天不来吗?”
祁墨站直了身子一手插进棒球服的兜里,一手指向楼上,“啊?哦,你们约在了这里啊?”
“是呀,三楼的本帮菜馆,难道你不是来参加我们的聚会的吗?”辛艾睁圆了一双杏眼看着他。
“哦,不是,我约了同事谈点工作上的事。”祁墨指了指辛艾身后正朝他们走过来的沈雨清。
“这样子……”辛艾回头看了一眼,“虽然有点可惜,大家都很久没见了,难得聚一次……不过没关系,正事要紧,以后我都会在靖安,大家可以常约!”
“你以后都在国内了?”祁墨有些惊讶,听说她早就拿了美国的绿卡,怎么还会回来。
“嗯!我回来开了一家公司,有空的话过来看看呀!对了,这么多年没联系,我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了,既然见到了,不如留个微信?”辛艾说着就递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祁墨拿出手机扫了上去,就听她接着道:“你变得更帅了哦!听说你已经当到警察队长啦?”
“嗯对,那,我同事还在那边等着,有空联系?”
“好嘞!那你快去吧!我也得赶紧上去了,迟到了都!”辛艾朝他挥挥手,“再见!”
“再见。”
看着辛艾匆匆跑上了电梯,祁墨朝前面抓娃娃中的沈雨清走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他已经抓了三只了,忍不住感叹道:“哇,沈法医六边形战士啊!连抓娃娃都这么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不会泡妞算吗?”沈雨清神情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抓钩。
祁墨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无奈解释道:“那是我高中同学,他们今天的聚会也约在了这里,十几年没见了就聊了几句。”
沈雨清终于直起身子正视他,“饿了。”
“那赶紧上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祁墨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把人往电梯的方向推去。
“我是不是耽误祁队长你的大事了?”沈雨清的脚步顿了顿。
“说什么呢。”祁墨从他身后绕到他身边,换成单手揽住沈雨清的脖子,佯装不悦道:“我都做好这辈子不娶老婆跟你相依为命的准备了,你还这么质疑我,怪伤我心的。”
沈雨清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说过我也不娶吗?”
“哦?这么说沈法医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有。”
祁墨露出吃到大瓜的表情,就听他接着道:“臻品轩的陈皮燕窝不错,一会儿先给我来三盏。”
“……”祁队长:嘴贱了吧?
第81章 无名女尸
可惜祁队长的新年愿望只实现了三个月,一通来自南山街道派出所的电话直接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五月的某一天,忙碌的周一早上,靖安市公安局东垵分局刑侦大队办公室,每个人都抱着案卷来回走,电话声和找笔声此起彼伏。
侦查员周宇挂了电话匆匆走进队长办公室报告:“队长!南山街道派出所来电说在南山半山腰上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尸体高度腐败,请求技术支援!”
刑侦大队队长祁墨从案卷里抬起头,眉头蹙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沈法医上班了吗?”
“不知道啊!”
“去法医中心找人。”
祁墨起身往脖子上挂上证件,出了队长办公室快步往刑警队办公室大门口走去,在门口驻足冲办公室里人招呼道:“周崇,张俊宇跟我走,林辰……”
“哎!我一会儿得去趟检察院!”副队长林辰挥了挥手上的案卷,内心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刚刚隔着一堵墙他都听到“尸体高度腐败”了。
“行……”祁墨指着他的手指一顿,划过黄丹的时候自动略过,最后停留在吴辉身上,“女孩子就算了,吴辉走!”
缩头缩脑最后还是没逃过被点名的吴辉同志撇撇嘴,默默地从抽屉里摸出一叠口罩,磨磨蹭蹭地跟在最后离开办公室。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祁墨拉开警车驾驶座的门,看着远远地小跑过来的周宇问道。
周宇微微喘着粗气:“法医室没人啊!技术科的同事说沈法医刚刚出去了!”
祁墨露出疑惑的表情,半晌只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想办法联系上,我们先去看看。”
十几年警龄的老本田轰隆隆的引擎声每次都让人有坐飞机的错觉,然而艰苦的车厢环境迅速将人拉回现实,靖安的五月份气温直逼35度,车里时好时坏的空调系统让几个小年轻忍不住抓狂——
“队长!求你下次出现场开你自己的车吧!我们几个众筹给你加油!”
坐副驾驶座的周宇慷慨激昂地提出建议,后排三个点头如捣蒜:“同意同意!给你加油!”
“9块2。”祁墨看着右边的后视镜打方向倒车,淡淡地报了一个价格。
“其实我觉得年轻人就应该多吃苦,区区高温算什么?身为人民警察怎么可能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周宇同志双目直视前方面带微笑地说服自己。
“……”后排三位:你自己抠门就别带上我们!
南山是位于靖安市东南方向的一片山脉,共有四座山峰,平时去往南山爬山的人并不在少数,早晨跟傍晚都是人流高峰期,但是真正能爬到第四座山头的人并不多。
车里年纪最小刚进队一年多的张俊宇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天要出现场还要先翻过三座山,更悲惨的是,他早上根本还没来得及吃早餐。
然而一个小时后,张俊宇开始庆幸自己还没有吃早餐。
警车一路开到南山第一座山头的半山腰,山道入口处已经拉起了有Police标识的蓝白警戒线,今早前来爬山的人都被派出所民警清场到此处配合问话。
刑侦大队一行人下车出示了证件,跟辖区民警简单了解情况后便直奔案发现场。
南山四座山头虽然都修了山道,但是山道陡峭,且一山更比一山高,登山的过程并不轻松,半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几人终于开始爬上第四座山头。
局长常说:年轻的身体是不知道累的!
吴辉弯腰撑住微微颤抖的大腿,仰起头望向以先锋的架势一直冲在最前头的张俊宇,终于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张俊宇进队后靖安的命案并不多发,这是他第一次出高腐尸的命案现场,年轻的血液里忍不住浮起激动的因子。
他埋头往案发现场前进,甚至忘记了自己还饿着肚子的事实,脑子里已经想象到自己英勇破案后接受表彰的场面了。
第82章 巨人观
在距离中心现场还有两百多米的时候,祁墨就看到半山腰上好几个人影,有几个穿着夏季执勤服的辖区民警,其中还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大白”。
这个距离已经能明显闻到腐臭味自上而下飘过来,除了祁墨外的几个小年轻赶紧拿出双层口罩戴上。
吴辉慷慨地递了一个过去给张俊宇,谁知道他竟然摆摆手说队长不用我也不用。
周宇夺过来直接帮他戴上,“哥哥劝你还是戴上!”
毕竟上一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最后是吐晕了他们扛回去的,而这回可是要连翻四座山!就算不为张俊宇着想他也得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祁墨加速向半山腰前进,中心现场是在距离山道二十米处的树木杂草密集处。
还未靠近中心现场他便看到一个一毛三站在山道旁,于是径直朝他走过去,“怎么样了?是谁报的案?”
一毛三是南山街道派出所所长郭晖,因为派出所偶尔会跟分局刑警队联合展开禁毒宣传活动,祁墨跟他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是个中规中矩的中年男人。
郭晖更是对这个年轻的刑警队长印象良好,本来就正因为在他的辖区内发生了命案惆怅不已,此时见到他更是像见到亲人般,连忙握住他的手用力晃了两下。
“小祁啊!来得太快了!报案的人是今早来这里爬山的一个年轻男子,他平时就有早晨爬山的习惯,而且每次都会爬到第四峰才返回,今天早上他是下山的时候看到尸体的,大概是七点半左右,他说一发现马上就报案了。我们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吐,吐到吐不出东西还是一直吐,刚刚简单做了个笔录就让同事送他去医院做心理评估了。”
祁墨点点头,视线转向远处那个“大白”,扬了扬下巴:“你们的法医?”
郭晖被他问得一愣:“啊?那不是分局派来支援的法医吗?”
祁墨想起早上周宇说的那句“沈法医刚刚出去了”,一时语塞。
他叫来还举着手机在努力联系沈法医的周宇,让他不用再打电话了,随即戴上口罩低头钻进林子朝中心现场走去。
刚才远远的没看清楚,此时一走近,一个绿色的庞然大物赫然出现在眼前,让人不忍心称之为“人”。
即使是心理素质过硬的祁队长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尸体全身呈桶状,身体各处均分布着墨绿色的静脉网,整张脸膨大得分辨不清原本的模样,眼球突出,角膜混浊得几乎不见瞳孔,嘴唇变厚且外翻,舌尖伸出,腹部膨隆,鼻处有泡沫样血水,还有肉眼可见正在蠕动的蛆。
从未完全脱落的长发依稀可辨认出这是一具女尸。
这种视觉冲击不是最可怕的,视觉印象如果你有心忘记可能多闭两次眼睛就能忘个七八成了,最令人窒息的是腐败的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
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那就是把死去的老鼠放在密封罐里,再放到夏天的太阳底下暴晒三天后打开来一瞬间冲上来的那种味道。
而且,这种味道会像一把钩子一样勾在你的鼻腔和喉咙处,无可躲避地钻进你周身每一个毛孔三天都不会散去。
也就是说出一次这样的现场,未来三天无论你怎么清洗自己,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能闻到这股味道。
祁墨终于也忍不住从兜里摸出第二个口罩戴上。
“我这边差不多了,先去吃个早餐。”
祁墨看到沈雨清边脱最外面的一层手套边站起身,对法医这种生物第n次油然而生敬佩之情。
这尸体方圆二十米不见第三个活人,而眼前的这位,距离尸体最近的人,指尖抚过那些尸虫,竟然还能想着吃早餐这件事。
此时法医助理梁玺也是全身防护服装扮拎着勘查箱跑了过来,跑到祁墨身后礼貌地一鞠躬:“不好意思祁队长,麻烦让我一下。”
祁墨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时沈雨清忽然站起来转身挡在梁玺面前,优越的身高将他的视线挡了个彻底,他问:“出过巨人观现场吗?”
“还,还没……”梁玺抱着工具箱懵头懵脑地道,他其实比祁墨来的还要晚,才跟着沈雨清干了一年多的法医助理。
“嗓子眼浅不浅?”他又问。
“还,还行……”
“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吐,否则有你受的。”沈雨清转过身去前最后看了一眼梁玺防护服后的两层口罩道。
“是,是!”
梁玺彼时信誓旦旦地点头,然而还是在沈雨清转身蹲下的瞬间僵住。
原本有了足够的防护,他觉得腐败尸体的现场味道也还好,没有大家形容的那么可怕。
此时一见到“巨人观”本尊,不知为何,一股浓重的腐臭味瞬间从喉底往上冲入鼻腔,仿佛还夹杂着自己的胃液酸味。
他眉头一皱,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听沈雨清的话拼命捂住嘴。
见梁玺捂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祁墨以为他吓傻了,抬脚踢了踢他的膝盖弯,提醒道:“干活了。”
“全身软组织高度腐败,角膜完全浑浊,口鼻处有血样液体,死亡时间约72小时。”
直到沈雨清开始口述尸表检验结果,梁玺才终于“醒”过来,双手捂着胸口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生理上的不适感,迅速翻开本子记录起来。
“颅骨有挫裂伤,是钝器打击头部所致,眼结膜有出血点,颈部有点状表皮剥落,皮上有点状出血,死者生前曾遭扼颈,基本可以认定为他杀,死因暂时无法认定,要回去解剖了才知道。”
沈雨清说完,脱下手套放在尸体旁,从兜里掏出一瓶免洗消毒液挤出一大坨在掌心搓了两下,拎起勘查箱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祁墨往前一步挡住他,满脸问号:“就这样啊?”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依赖沈雨清了?
他是法医,只负责解读尸体的语言,现场的细微罪证自然要靠他们痕检去发现,但是也许是因为沈雨清总是会提醒他更多的细节,以至于今天他说得这么少,祁队长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这里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回去解剖了才能协助你们确定尸源。”沈雨清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多说,事实上是因为他肚子饿得有些低血糖了,急需补充糖原。
“怎么确定的这里不是案发第一现场?”祁墨问。
沈雨清耐着性子回答道:“尸体的语言,她的尸斑告诉我死者死亡两个小时后才被移尸至此,而且案发第一现场距离这里并不近。”
祁墨疑惑道:“尸体高度腐败成这样你还能看到尸斑?”
“祁队长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吗?”沈雨清的语气听着不悦,眼底却出现了几分笑意。
祁墨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愣了愣神,回头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周宇!吴辉!收尸!”
“啊!队长!为什么又是我!”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周崇,小张,勘查现场,附近看看有没有遗留什么痕迹。”祁墨对那声惨叫充耳不闻,戴上手套开始干活。
虽然身处刑警队,平时各种血腥的现场都出过,但是比起这种长虫的高腐尸体,他们相对还更能接受各种血肉模糊的场景。
可能说出来有些变态,但是只有他们懂,新鲜的血腥味远比这类腐臭味要容易接受得多。
周宇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力往吴辉后背一拍,拿着装尸袋以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姿态大步流星地向祁墨靠近,边做好随时摘下口罩以免吐自己一脸的准备。
事实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清楚看见尸体的第一眼,胃里一阵翻腾,周宇反应迅速地摘下口罩跑到一边开始吐。
好巧不巧,那边正好有一排新鲜的呕吐物,显然是“前人”留下来的。
周宇呆住了——这是什么狗屎运?
不容他思考太久,新一轮胃酸翻涌而上,扭头朝着另一块草地吐得昏天暗地。
相比之下吴辉就好多了,虽然他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两眼翻白,但好在他是不容易呕吐的体质,稳了稳心神,从兜里掏出第三个口罩戴上,再戴上两层手套便开始收尸。
第84章 做个人吧队长!
沈雨清一路不带停歇地回到第一座山头的半山腰平台,本质上他走路的速度代表了他此时肚子饿的程度,可怜梁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跑得满头大汗。
回到半山腰的停车场,沈雨清脱了防护服找了处山泉水仔仔细细地洗了手消了毒,从自己的车子里拿出一盒三明治。
盒子里面有两半对切开的三明治,他自己拿出一半,剩下的一半连着盒子一起丢给梁玺,“吃吧!”
梁玺刚洗完手堪堪地接住,他砸吧砸吧仿佛还泛着酸味的嘴巴,很想说我现在实在是吃不下……
但是碍于眼前是他最崇敬的沈法医,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犹犹豫豫地缩回手把三明治盒抱在怀里。
沈雨清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怎么?不敢吃?”
“您刚刚看完那个现场怎么吃得下……”梁玺小声地咕哝道。
沈雨清靠在车上慢条斯理地吃着,嘴里的食物咽干净了才道:“不吃你一会儿有精力解剖吗?还有个人躺在那里等着你为她伸冤呢。”
梁玺怔怔地看着沈雨清,明明是斯斯文文的吃相却三两口就解决了一块三明治,讷讷地道:“您看起来真的很饿……”
沈雨清从车里又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睨着梁玺浅浅地笑了一下。
虽然现在想这个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梁玺真的有点沉醉在他们家沈法医的盛世美颜里——
175公分的梁玺自认已经不算矮了,但是沈雨清比他还高半个头。
他的眼眶是有些凹陷的,瞳孔颜色比常人要浅,在阳光下特别亮。
鼻梁很高但不是特别直,从侧面看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幅度,让他整体的面部轮廓线条感柔和了许多。
三七分的刘海一丝不苟地用发胶往后梳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挺拔精神。
往人堆里一放,没有人会相信这是名法医而不是模特。
沈雨清拉开驾驶座的门,招呼梁玺上车:“走吧,回去准备一下解剖,他们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下来的。”
“啊?可是他们不是还要勘查现场……”梁玺踌躇着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找不到有效痕迹物证自然就回去了。”沈雨清矮身坐进车里,“现在有效的信息都在死者身上,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些将尸体收回局里解剖。”
半个小时后,周宇和吴辉一前一后抬着尸袋气喘吁吁地走下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