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跟在周宇身后踢踢他的屁股嘱咐道：“把尸体送到法医中心后让他们尽快拼凑出查找尸源的有效信息，周崇，去趟交警队调出道路监控，近三天都有什么车开上来。”
被尸臭熏得头脑发懵的周宇崩溃地大叫：“队长你做个人吧！我都干着苦力了你还踢我！”
“今天是你值班吧！周宇？”祁墨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字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心说踢你都算轻的了，可以的话老子真想把你直接从山上丢下去！
“啊……好像是……”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周宇顿时蔫了下去。
其他几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同时响起：“周！祥！瑞！”

“进。”
看了两小时道路监控没什么收获之后，祁墨终于忍不住自己前往法医中心索要尸源信息。
戴上两层口罩，进了解剖室的门，他看到沈雨清站在电磁炉前正在打开一个高压锅的盖子。
如果不是解剖台上那具尸体过于显眼，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不等祁墨问话，沈雨清先开了口——
“死者女性，身长173厘米，枕骨右侧骨折，外伤性蛛网膜下腔出血，系因外力致严重颅脑损伤死亡，另外发现死者断了半个门牙，加上颈部有扼颈的痕迹，说明死者生前曾经遭受暴力。”
祁墨走到沈雨清身边，看着他从高压锅内拿出死者的耻骨联合仔细分离开软组织，放到一旁准备好的酒精浸泡脱脂。
脱完脂再拿出来细细观察，面前的一排玻璃器皿在他的无框镜片上映出粉紫色的影子。
“年龄在19-23岁之间。”沈雨清很快得出结论。
祁墨凑过去看了一眼耻骨联合面，虽然看不太懂他判断的标准，但是他想要的结果已经有了，“这是一个大学生的年纪。”
沈雨清收好检材，脱下手套放在尸体旁边，转身走到洗手池开始仔仔细细地洗起手来，“没错，死者肩宽四肢长，肩部肌肉相对发达，这是游泳运动员会有的身体特征，可以考虑先从大学的游泳专业或是游泳协会入手寻找尸源。”
“死者生前遭受过性侵犯吗？”祁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无。”
“知道了，我这就去……”
祁墨转身还没迈步，门外周宇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队长！有人报案靖安大学体育学院游泳专业的大三学生失踪三天！”
闻言，祁墨下意识地回头看沈雨清，那个平静地洗着手的背影没有任何意外的表现，也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报案人呢？”祁墨朝门口走去，这时握在手里的手机亮了，进来了一条祁文文发来的信息——
[哥，倩倩失联三天了，我们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就是上次你和沈雨清一起给她过生日的那个高雅倩，我们是不是该去报个案？]
祁墨脚步一顿。
靖安大学体育学院……
靖安大学……祁文文的学校……
不会这么巧吧？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把手机揣进兜里快步走出去。
“报案人自称是失踪学生的大学辅导员，电话打过来报案的，说是该学生的室友先找到他说室友三天没回寝室了，问了上课的老师也说好几天没有出勤了。”周宇跟在祁墨身后快速离开解剖室。
最后沈雨清只听到一句飘远的“去靖安大学体育学院”，解剖室重新回归平静。
他洗完手在挂墙上的毛巾上擦了擦，从一旁的瓶子里挤出几滴消毒凝胶仔细搓搓手。
“沈法医，我送完检材了。”梁玺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在门口碰到祁队长了。”
“嗯。”沈雨清从喉咙处低低地应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埋头开始整理报告，“把尸体整理好收起来吧。”
“好嘞！”
梁玺熟练地穿上一次性解剖服，戴上手套和第二层口罩，收完尸体边做解剖台的收尾工作边和沈雨清唠嗑：“我昨天跟朋友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了刑警队祁队长以前的光荣事迹，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嗯？”沈雨清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快速地打着字，眉梢轻挑，“他的光荣事迹好像还不少，你指的是哪件？”
“我朋友说他以前是瑞京市一名特牛逼的特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调回来靖安当刑警，说两年前有一个很轰动的绑架案是他处理的。”
梁玺的语气跟他手上的动作一样认真，“当时绑匪发现人质的家人报警了，一生气当场就要撕票，因为现场环境太复杂，特警队的狙击手不敢轻易开枪，听说他抢过特警的狙击枪在一分钟内开了枪，绑匪被击中胸口顿时就失去反抗能力，我那朋友当时就在警戒线外的第一排围观现场，说绑匪被抬出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但是还有一口气！”
这个案子沈雨清当然知道，当时出警的特警当中就有任绎扬。
他还记得当时任绎扬回来后喝着酒把那个开枪的刑警骂得狗血淋头，说好在是打中了，要是打不中，那个被抢走枪的连带他们这些执勤的都得给他陪葬。
沈雨清忽然想起上次跟祁墨的谈话，原来，这就是他噩梦之后的底气。

初夏的天亮得早，早上九点钟的太阳几乎已经能让皮肤感觉到灼热。
祁墨在办公室看了一晚笔录，这会儿站在刑侦大楼前看着覆在手背上的第一束阳光，稍微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那个泛着金光的炽白球体，反射性地眯起眼睛。
昨天确定了巨人观女尸的身份——
靖安大学体育学院游泳专业大三学生高雅倩。
全队出动走访学校的师生，给高雅倩的所有相关人员做了笔录。
得出的结果是——
高雅倩平时是一个乖乖女，特别喜欢游泳，祁文文也是在游泳协会认识她的。
她的专业课成绩很好，跟同学老师都和和气气的，但是并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祁文文跟她偶尔联系的关系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室友都说跟她只是平时一起上下课的关系，连一起出去玩都很少。
所有的笔录看下来都没有问题，唯一的一个疑点是——
室友和父母都说高雅倩没有男朋友，但是一个专业课老师却说几天前看到高雅倩情绪低落，于是就过去关心了她几句，当时高雅倩告诉他自己失恋了。
而据祁文文说，高雅倩跟上次在酒吧发生冲突的王璨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所以她口中这个失恋的对象大概率不是王璨。
即便如此，不久前刚跟高雅倩发生过冲突的王璨也不能排除因爱生恨行凶杀人，所以他们又连夜传唤了王璨来问话。
根据沈雨清推断的死亡时间，高雅倩死于周五的凌晨到早上这段时间，而这段时间王璨正在一间网吧里通宵打游戏。
吴辉连夜去了那家网吧调取了监控，确认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从警局大门开了进来，吸引了祁墨的注意力。
他中断思绪放眼看去，眼前因为长时间对着强光而蒙上闪烁的黑点，重影的雷克萨斯Ls500h划出一个漂亮的幅度一把倒进停车位。
沈雨清一下车就见祁墨站在台阶上直勾勾地看着他，身上依旧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眼睛下方有一片淡淡的乌青，难掩疲惫的脸上在看到他的时候露出几分笑意。
沈雨清上前询问了一下昨天那个案子的调查情况，在听到死者是高雅倩的时候怔了两秒钟。
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女孩看着她时晶亮的眼睛，实在很难将死者那张浮肿腐烂的脸与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联系起来，顿时下意识地摸兜想去拿烟。
祁墨从兜里掏出一颗蓝色薄荷糖给沈雨清，又自己剥开一颗丢进嘴里——
“高雅倩的老师说她跟他说刚刚失恋了，而文文说高雅倩跟那个王璨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但是我们也已经传唤了王璨过来接受问话，确认了高雅倩死的时候他有不在场证明。”
沈雨清点点头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祁墨连着加班一天一夜，不仔细嗅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味儿，跟沈雨清分开后便冲回家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换了衣服。
一顿早饭还未吃完又被副局长杜韦笙一个电话叫回局里，同时出现在副局长办公室的还有林辰。
“祁墨，这个案子在学校引起了一定的恐慌，上面高度重视，要求务必在48小时黄金时间内破案。”
杜韦笙坐在办公桌后面叉着双手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语气云淡风轻得好似只是在说明天去检察院交个案卷。
“可是杜局，死者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三天，身上的有效信息因为尸体高度腐败基本提取不到，加上死后抛尸，发现尸体的地方并非案发第一现场，无法进行有效勘查。”
林辰嗫嚅道：“甚至无法判断是熟人作案还是流寇作案，死者身上无财物，手机也不见了，流寇作案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这大海捞针式……”
“48小时。”杜韦笙仰头看着他淡淡地重申了一遍。
祁墨抿了抿嘴，用力一拍林辰的肩膀，转身朝门外走去，“走！”
“去哪儿？”林辰茫然，此时多争取一点破案时间不是首要的么？
“高雅倩寝室！”
高雅倩的室友和父母都说高雅倩目前没有男朋友，而游泳课老师却说她失恋了。
刚开始祁墨本能地觉得高雅倩室友和父母这类亲近的人的话更可信，而对老师说的，可能只是因为不想吐露自己真正心情不好的原因，她随便胡诌的一个理由。
但是现在想想，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高雅倩有一个无法告诉亲近的人的男朋友，而且如果她真的刚刚失恋的话，此人嫌疑重大。

第87章 你怀疑是情杀？
祁墨开了自己的车只带了林辰一起再次前往靖安大学体育学院，一路上林辰都在打哈欠，祁墨伸手在车载显示屏上点开一首歌帮他提提神。
“昨晚让你先回去休息，又泡妞去了？”
“哪儿能啊！您这儿熬着夜通宵干活，我能去泡妞？”
林辰抹了一把眼角，把他那歌调小声，“可别提了，最近被一大学的小姑娘缠上了，昨晚好说歹说劝到半夜两点才顺利把人送回学校。”
“哦？大学生你都泡上了？”
“那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大学生啊！我还事先问了她，她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不是！”林辰苦恼地抓抓脑袋，“你也知道兄弟我约女孩儿三不碰，乖乖女不碰、大学生不碰、奔着结婚去的不碰！”
祁墨笑着调侃道：“行了，知道你是个有原则的海王。”
“不说了！”林辰撇开头挥挥手，“说多了都是大冤种！”
两人到达靖安大学体育学院，找到那个专业课老师的时候他正在上课，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们两个静静地在外面等他下课。
林辰靠在墙上抽烟，祁墨站得远远的，林辰笑话他：“你说你现在能有多少机会拿狙击枪？用得着躲这么远嘛！”
“二手烟有害健康。”
祁墨不屑地回了一句，背靠在墙上，一只鞋底在水泥地面上用力擦蹭了两下，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问了一句：“对高雅倩有没有男朋友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你怀疑是情杀？”林辰敏感地看了过来。
这时高雅倩的专业课老师出来了，他只穿着一条泳裤披着一条浴巾，有些抱歉地朝两人笑笑：“久等了，今天学新课程，耽误久了点。”
祁墨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您要不先换个衣服？”
“没关系，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耽误你们时间。”他大方地走到祁墨面前站定。
“您怎么称呼？”
“哦，我姓韩。”
林辰瞟了眼韩老师那标准的六块腹肌，强烈怀疑他只是想秀身材，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掐灭手上的烟朝他们走过去。
“你说几天前上课的时候发现高雅倩状态不好，她告诉你她失恋了。”祁墨首先阐述了昨天这位老师的笔录内容。
“没错。”老师点点头。
“除了这句，她还有没有多说什么别的？”
“我安慰她天涯何处无芳草，如果真的要分手就说清楚以后互不打扰，各自寻找新欢去，她就回了一句是啊，是应该说清楚，然后就走了。”
“您倒是看得通透。”林辰凉飕飕地接了一句。
韩老师镇定地笑了笑：“现在年轻人的恋爱不都是快餐式的，我可见多咯。”
“她说她要去说清楚？”祁墨捕捉住那句话的重点，眸光闪了闪。
突然被这么一追问韩老师倒有些紧张了起来，犹犹豫豫地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错，她走的时候好像是这么念叨了一句。”
祁墨朝林辰使了个眼色，告别游泳课老师朝高雅倩的寝室而去。
“如果这个男朋友真的存在，他就有重大作案嫌疑。”林辰脚下生风地走着，扭头看向祁墨，“必须快点找到这个人！”
祁墨摇了摇头，目光一沉：“所以我们首先要确定的是这个男朋友到底存不存在。”

第88章 新线索
祁墨和林辰来到高雅倩的宿舍楼下出示了警察证，在宿管阿姨的带领下再次进入高雅倩的寝室。
此时高雅倩的其他几个室友都去上课了，因为寝室里有其他人的私有财产，他们必须在两个宿管阿姨的见证下进行搜证。
宿管阿姨告诉他们，那个几个室友得知高雅倩被害身亡后已经申请调换寝室了，只是新的寝室还没收拾出来，否则她们也不用这么麻烦跟上跟下的。
祁墨觉得很奇怪，做笔录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是畏畏缩缩的有些害怕他们，现在这些宿管阿姨又都好像不怎么想跟他们接触的样子。
警察明明应该是个很正面的职业，为什么会连良民都对他们敬而远之？这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祁墨抿了下嘴唇，戴上一次性手套在高雅倩的桌子上仔细翻查，昨天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给高雅倩几个室友录口供，并没有做过多的勘查。
他将高雅倩抽屉的纸张一张一张看过，架子上的笔记本一本一本地翻看，甚至连教科书都拿出来翻。
一个青春少女的恋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翻到其中一本教科书时掉出来一张印着课表的纸张，上面写着周一到周五课程和教室的安排，课并不多，一天只有一两节。
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标注是什么课，这跟他印象中的大学课表有些出入。
祁墨虚起眼睛，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这时三个女生抱着书本走了进来，聊天的声音在见到里面的人的瞬间戛然而止，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你们……”
“哦！我们来收拾一下高雅倩的东西。”林辰走上去安抚道。
祁墨拿着那张课程表走到三个女生面前，擒在掌心立起来朝向她们问道：“这是你们的课程表吗？”
其中一个女生探头看了一眼，大大咧咧道：“怎么可能！我们一天最少都有四五节课！”
祁墨一喜，紧接着问：“那你们看看这上面有没有跟你们时间地点重合的课？”
女生拿出自己手机上的课表仔仔细细地比对，几分钟后终于有了结果：“周五这节！大学生职业生涯规划！”
“这节课的老师是谁？”祁墨睁大了眼睛急促地问。
“我们辅导员啊！”三个女生异口同声。
祁墨猛地扭头看向林辰，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从高雅倩的宿舍楼离开，祁墨忽然问林辰：“你有没有觉得她们很紧张？”
“她们？”
“高雅倩的舍友，和宿管阿姨。”
林辰一脸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他，“不可能吧？”
“我不是说她们有可能是凶手。”
祁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拔高了一点声音：“你没发现很多人在面对警察的时候都会莫名紧张吗？这是为什么？”
林辰倒是一脸坦然：“这不是很正常吗？咱警察是谁啊！正义的化身啊！被警察找那不难免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了？这不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点儿脏事儿？”
是这样吗？
祁墨无声地挑了挑眉，仰起脸面向正午35度的阳光。
炽烈的热度几乎要烤干脖子上的最后一滴汗，校道两边是不绝于耳的聒噪蝉鸣，夏天果然是令人烦躁的季节啊！

第89章 凶手自爆
祁墨第二次见到高雅倩的辅导员邹序，他正在和他的班长交接班级事务，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林辰在走廊垃圾箱边上抽着烟，透过白灰色的烟雾看向教师办公室里那张温和的笑脸，问站在走廊尽头窗户旁往楼下看的祁墨：“你觉得他是吗？”
“无法告诉别人的恋人，不像吗？”祁墨背对着他应了一句，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周崇的电话。
林辰将第三个烟头暗灭在垃圾箱上的烟灰盒里时，班长终于离开了办公室，他朝祁墨招招手，两人一起进了办公室。
邹序正埋头看一份档案看得认真，习惯性伸手摸向放在桌上的保温杯，第一次摸了个空，忽然有一只手帮他把保温杯推了过来。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抬起了头，就见昨天来查高雅倩失踪案的两个年轻警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办公桌前。
邹序脸上一僵，但转瞬即逝，他赶紧站起身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与昨天做笔录时客客气气的态度不同，祁墨并没有回应他笑容，冷着脸开门见山道：“邹老师，我们昨天才见过，今天也是为了高雅倩的案子来的。”
“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祁警官，是……高雅倩的案子有进展了吗？”邹序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挺了挺背部。
“是。”祁墨递出去在高雅倩书桌上发现的课程表，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是高雅倩的男朋友。”
邹序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被祁墨捕捉在眼里，他垂眸看向祁墨手上的纸张，“这是……”
“你的课表，夹在高雅倩的课本里。”林辰看着他道。
“啊！”邹序忽然一拍自己的脑门，作恍然大悟状：“前阵子我是有丢了一张课表，找了好几天，原来是被高雅倩捡走了！”
祁墨无视他的说辞，道出自己的目的：“方便去你家里看看吗？”
“啊……现在吗？可是我还没下班……”邹序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学校最近在搞评比，我今天事情比较多，可能还要加班。”
“没关系，我们在外面等你。”祁墨从容地微微一笑。
别的不说，比耐心祁队长还没输给谁过，为了蹲一个嫌疑人独自在车里坐上一整天是常有的事。
“队长！”周崇拎着勘查箱站在办公室门口喊道。
这一声引起了其他老师的注意，纷纷侧目看过去，开始猜测是不是来抓人的，毕竟高雅倩被杀害的事情已经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
“外面等着吧，邹老师说他还没忙完，晚点再带我们去他家。”祁墨举起手掌示意周崇不要进来，眼睛却紧紧盯着邹序，嘴角还挂着意义不明的笑。
邹序的视线在祁墨和周崇手上的勘查箱之间来回变换了几轮，嘴巴一抿，忽然泄气般往后坐在办公椅上，低着头小声道：“不用去了，高雅倩是我杀的，我就是在这里杀的她。”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老师听到这句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如此温和的邹老师竟然会杀人，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移了个座位坐到更远的一个老师身边。

第90章 好帅的警察！
祁墨第一反应是叫林辰去找校长来清场，自己走出去叫周崇进来，但没想到他身后还跟着沈雨清和梁玺。
周崇看到祁墨眼中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您说发现嫌疑人了，杜副就让我们叫沈法医过来帮忙认定案发第一现场。”
就像苍蝇闻味而至，听闻有好几个警察来找邹老师，即使不明白具体是什么原因，办公室外面还是围了不少人，本就是跟着凑热闹的几个女大学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耳朵一向很尖的祁墨捕捉到了其中几句——
“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么帅的警察欸……”
“对呀，我一个亲戚也是当刑警的天天都是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
“好高好帅呀！咱们学校的男生怎么就没有一个这样的！”
“这样的早就名草有主啦……”
对号入座的祁队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宽松的黑T恤黑休闲裤，再看看沈雨清身上服帖的蓝白条纹衬衫卡其色西裤，摸了摸自己硬刺的短发，再看看沈雨清精心打理过的发型。
心里一阵苦涩，心说老子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跟他一个坐办公室的能比吗？
“帅哥！”一个看起来30岁左右的女老师在沈雨清背后小声叫他，大着胆子问：“方便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以后碰上点什么事儿可以找你？”
沈雨清回过头眨了眨眼睛，礼貌性地一笑：“要是真到你需要找我的时候，‘你’就找不了我了。”
“啊？”女老师一懵。
梁玺躲在沈雨清旁边偷笑。
这时校长匆匆赶了过来，冲祁墨点了一下头后进办公室对里面的老师道：“麻烦各位老师先到楼上的办公室吧，需要处理的文件带走，把这里让给警察同志办事。”
老师们快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有序退出办公室，那个亲耳听到邹序说自己杀人的老师跑得尤其快。
待彻底清完场后，祁墨走到邹序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说是你杀了高雅倩，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你们不都知道了吗？男女朋友关系。”邹序盯着地面颓然道。
祁墨靠坐在邹序的办公桌上，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女朋友？”
“因为她一直缠着我，我已经跟她说过我给不了她未来。”
邹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天在这里，她说如果我坚持要跟她分手，她就去告诉校长我让她怀孕还逼她去打胎……那样我的名声就全毁了，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愿意接受一个有污点的老师……那时候我很生气，因为现在的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所以我就……”
“你说你是在这里杀的高雅倩，为什么我们从监控上看到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出了学校？”
林辰从手机上调出一张监控照片放到邹序面前，那是高雅倩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张影像。
邹序只是很快地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因为那天晚上是我开车载她回学校的啊！就是那天晚上回学校后我们在这里起的争执。”
沈雨清一直站在一旁不吭声，其实在进门后已经将整个办公室的大小细节都在眼里过了一遍。
他走到邹序面前问道：“你说你在这里杀了高雅倩，用什么杀的？”
“这个！”邹序指着他办公桌上的一个多肉小盆栽。
祁墨看向周崇，朝着盆栽扬了扬下巴。
周崇立马会意，打开勘查箱拿出棉签在盆栽底部擦了两下，接着将联苯胺试剂滴在棉签上，不久棉签头就逐渐显现出翠蓝色。
他惊喜地抬起头：“有血迹反应！”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祁墨驾轻就熟地从腰间拿出手铐抓起邹序的手就要铐上去。
忽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他错愕地循着那只手看过去，就见沈雨清意义不明地冲他笑道：“别急。”

祁墨一脸莫名地与沈雨清对视半晌，还是放开了手退开一步。
“你的手怎么了？”沈雨清垂眸看着邹序左手食指上的透明创可贴。
邹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立马撇开视线，“昨天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
“方便让我看一下伤口吗？”沈雨清朝他伸出手。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怎么会突然对嫌疑人身上的一个小伤口感兴趣。
只有祁墨不动声色地盯着邹序，果然在他眼里捕捉到了难掩的惊惶，食指也微不可察地往大拇指后藏了藏。
“一个小伤口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邹序略显不耐烦地抬眼瞪着沈雨清。
“你不是凶手。”沈雨清看着他淡淡地道，“凶手是你在包庇的人。”
站在一块的周崇和林辰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茫然。
沈雨清拿起那个多肉盆栽在手上掂了掂，“虽然这个盆是陶瓷做的，有一定的硬度，但是这个盆壁很薄，以这个分量往人头上砸，根本无法造成高雅倩的严重颅脑损伤，不过你好像没少看电视，还知道在盆栽底部抹上自己的血液再擦掉，只可惜看得还不够多……是个半吊子。”
邹序又慌又凶狠地瞪着沈雨清：“我……我力气大不行吗！”
“可以，那我就叫一个力气大的实验一下给你看。”沈雨清说完，放下盆栽退开两步，抬手冲祁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祁墨不可思议地歪头瞪着眼睛看他，其他人读懂了沈雨清的意思也惊掉下巴——
他这是……他这是要……
见所有人都巴巴地看着他，祁队长只能硬着头皮拿起盆栽，左手握成拳，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抿起嘴，右手重重地将盆栽底往自己拳头上砸。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盆栽底部的陶瓷碎片四分五裂地散开，失去承托的多肉随着大片的陶瓷盆壁一起掉落在地上。
梁玺龇着牙表示看着都疼。
祁墨看着自己迅速红起来的拳头和几小道被陶瓷碎口割开的血痕，又抬眼看向沈雨清——这个表现您还满意吗？
沈雨清将祁队长的意思即时转达给邹序，“邹老师，这样的实验结果您还满意吗？”
“队长你的手……”周崇冲上去抬起祁墨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幸好看起来不像有伤到骨头。
梁玺看在眼里，默默地腹诽：如果这盆栽杀伤力真有那么大，沈法医就不会让祁队长自己砸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