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女孩光鲜亮丽地回来了,但她的房间一样脏,另几个男的干脆表面功夫都没有,头发就像刚刚那个人,一团结着?一团。
那大概是闻酌最难以?忍受的一次出警。
结果很令人啼笑皆非,死者是被另一个室友杀的,因?为其中一个人总是在厕所?自?/撸,占用太多时间,还把?纸巾扔得到处都是。
有次嫌疑人实在忍不了,两?人就打了起?来,对方不小心踩到了自?己倒在地上但没清理的泡面汤,滑倒了,脑袋撞上茶几角死了。
后来问这?群室友们为什么不好好搞卫生,他们说住的地方这?么小,没心情搞卫生,再怎么搞也脏,而且又不是自?己的房子?。
后来过了两?三?年,那个穿着?光鲜靓丽的女人死了,闻酌出警了她的新家。
她挺厉害的,自?己搞自?媒体,自?己出去摆摊,赚了不少钱,也换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出租屋,能看得出原装修很漂亮,但家里的卫生照样一塌糊涂,厨房和厕所?的污垢看着?就叫人想吐。
房东接到通知过来一看,人都傻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为女人的死伤心。
懒惰的人到哪都懒惰,不爱整理的人去哪住都脏,哪怕是自?己的房子?,也与大小无关。
席问归没一会儿?就出来了,闻酌拒绝被牵手。
“我没坐他们家的沙发,我也没和他接触。”
闻酌皱着?眉,还看了眼手表:“但你进去了,泡在了那个环境里二十?分钟。”
“……我记得你小时候没洁癖。”
闻酌就跟他说了刚刚想的那个案件,言简意赅地说:“心理阴影。”
能想象在一堆恶臭的垃圾里提取血迹、头发等线索,时不时还要扒一扒,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的感?觉吗?
闻酌还去了三?趟,足足三?趟。
是属于回想一下?都要皱眉的难受。
“有结果了吗?”
席问归:“得去趟地下?一层,里森的男人手里有其中一个副本的票,还不止一张。”
但闻酌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见赵小薇。
“放开——”
“哎哟,看着?面生,第一次来?”
闻酌上前,掰开了他搭在赵小薇腰上的手,躁动的空气中传来微不可见地咔擦一声。
“你他.妈!”这?人一拳就要上来了,席问归腿一扫,他就摔在地上,脸朝地,一鼻子?血。
他意识到自?己暂时惹不起?这?两?个人,捂着?鼻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赵小薇一怔,慌乱解释:“我不是在这?里工作——”
她并不想被闻酌误会……怎么说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朋友。
闻酌问:“你在主城定居了?”
赵小薇沉默了会儿?,嗯了声:“杜苓死了,费允笙也失去了联系,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在列车上,一个月要进行三?四次副本,强度太大了,真的吃不消。”
她出神地说:“我也不是那么想回到现实……所?以?算了吧,留在这?里发烂发臭可能就是我的最终归宿。”
闻酌不置可否,他从?不评价别人的选择。
“怎么下?到这?来了?”
赵小薇苦笑了声:“想找份工作,有人让我来地下?一层,但我没想到这?里都是红灯区……”
闻酌:“先上去吧。”
他想了想,对身后的席问归说:“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席问归眼神闪了闪:“当然。”
闻酌送赵小薇上去的同时,席问归继续往里走,来到一栋亮着?红灯的高楼前。
之前那个消息贩子?告诉他,这?个里森很不好惹,他把?票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是不希望这?个世?界被毁掉,因?为他想在这?里做老大,只手遮天,说一不二。
就像上个副本的贝柠所?说:“他们形成?了一个个团体,就像现实世?界那样,慢慢压榨着?底层居民和新人的生存空间。”
席问归一路‘通畅无阻’地进去,身后倒了一地的人。
他进了最高层,这?个里森正在床上左拥右抱,要办正事。
听到脚步声他猛得回头:“你是谁?怎么上来的?”
席问归:“听说你手上有医院的车票?”
里森坐起?身,上下?打量了下?席问归。
“想要医院的票?这?票可不便宜,十?万积分。”里森拍拍身边的位置,推开两?个男床.伴:“或者你代替他们,陪我玩到腻——”
席问归抬了下?修长的五指。
“噗……”
里森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他错愕的发现,床上突然延伸出一道道铁链,锁死了他的身体。
虽然这?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却让他惊恐无比。
旁边的两?个床.伴也惊愕地捂住了嘴,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明天就是主城一月一次的审判日了,被铁链锁死的里森,就是明天将要踏上审判台的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轮到我,怎么可能轮到我!”
他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几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怎么会抽到他!?
两?个床.伴匆忙跑了,席问归从?旁边上锁的抽屉里找到车票,朝后摆摆手:“再见。”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睚眦欲裂的里森也没把?身上的铁链跟他联想在一起?。
地面上——
正站在电梯门口的闻酌倏地抬眸,夜空的那道眼睛睁开了。
巨大的眼球咕噜咕噜地转着?,漆黑的瞳孔好似无尽深渊,窥伺着?地面每一个人。
审判日即将到来?。
无数人看向夜空那只巨大的眼睛, 却在眼球咕噜转过来时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有种一切秘密都被看穿的感觉。
它的眼白是淡淡的紫色,瞳孔是深黑色, 荡着一圈圈微微泛滥的波浪纹路, 这些纹路仿佛有生命一样在转动, 诡异至极。
居民们一边猜测谁会成为明天审判台上的羔羊, 一边希望是自己认识的、或自己厌恶的人。
没人会错过明天的好戏, 这可是一月才有一次的奢侈狂欢。
赵小薇收回目光,下意识想?抽根烟,手伸到一半却僵了一下,垂在身侧。
闻酌注意到她的奇怪反应:“烟呢?”
赵小薇:“烟在这里是奢侈品, 我?一进来?就被偷了。”
“……”
赵小薇无所谓笑笑:“偷其实还好了, 没为一包烟杀人算我?走运。”
闻酌:“既然?你选择了住下, 就小心点。”
赵小薇犹豫了下问:“你呢?最近七天044没经过过主?城, 你怎么……”
“应该和你同一批下车的。”闻酌说了下日期, “上次进了一个主?城的副本, 一直没上车。”
赵小薇一怔:“聂姐跟我?说,除非在主?城住下来?,否则尽量不要进主?城的副本,否则很?容易错过错过列车副本……”
虽然?原本的副本时间会推迟, 但如果?迟迟找不到会经过原副本站点的列车,就会错过, 一旦没有按时经历副本,就只有死亡一个结局。
闻酌轻描淡写道:“继续进行下一个主?城副本就好。”
赵小薇啊了声:“我?知?道你自有安排,但还是想?说注意安全。”
闻酌点点头:“你刚刚说聂松曼?她也来?了主?城?”
赵小薇点点头:“我?就是通过她才知?道主?城可以定居的……聂姐已经收到回家车票了, 但她好像不想?回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留在主?城,车票还可以跟审判长换一个愿望。”
闻酌并不意外。
聂松曼和044次列车长聂丞之间应该有很?深的瓜葛, 她会留下是意料之中的事。
等等……聂丞,陶盛……盛盛?
闻酌微挑了下眉。
他还记得聂松曼那个小跟班,明明陶盛一直说过他的名字读sheng,聂松曼却始终叫chengcheng。
原先他以为是故意逗弄,现在细细一想?……倒是有点意味深长了。
赵小薇啊了声:“对了,把上次的车币还你。”
闻酌:“留着吧,等充裕了再还我?。”
赵小薇:“你也要用吧。”
“我?——”闻酌本来?想?说他不缺,却听?到了身后的电梯声,话锋一转,“有人养。“
赵小薇一呆,她认识的闻酌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不过这样很?好,很?有温度。
席问归从?电梯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袋子,闻酌回首:“车票拿到了?”
闻酌说的是“拿”,不是买,好像知?道他用的不‘文明’手段一样。
席问归摸摸鼻子:“拿到了。”
赵小薇冲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席问归:“好久不见。”
很?奇怪,明明表面上看起来?,席问归才是更?好相处的那个人,但赵小薇却觉得闻酌更?容易亲近,反而?和席问归说不到两?句话。
席问归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在旁边像团空气?一样,耐心地等着闻酌。
赵小薇给闻酌留下了一个地址:“你们忙吧,有机会再聚……你们要好好的,祝平安。”
闻酌:“你也是。”
雨下大了。
席问归撑起伞,和闻酌在雨里漫步:“里森手里有三张票,要卖一张吗?”
闻酌脚步一顿:“你不想?去现实世界,那为什么要进这个副本?”
席问归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闻酌并不是在质问他,语气?淡淡地说:“最起码要找你信任的、不会给我?们找麻烦的人。”
席问归:“对……”
“你有聂松曼的联系方式吧,联系下。”
“我?以为你会说赵小薇。”
“她——”闻酌摇头,“她不是会享受刺激的人,没必要把她拉进危险。”
席问归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闻酌瞥他:“袋子里装的什么?”
席问归啊了声,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眼睛微眨:“你猜?”
闻酌继续往前走:“懒得猜,扔森*晚*整*理了吧。”
席问归:“……”
本来?是要直接回去的,但现在得和聂松曼见一面。
半小时后,他们出?现在了聂松曼说的一家小酒馆。
闻酌:“我?还以为主?城就只有馄饨铺。”
聂松曼靠着陈旧的皮质沙发,这次没穿旗袍了,换上了一身干练简单的便装,头发也卷了很?多,如果?不提前知?道,难以想?象她是那个年代的女人。
她笑了声:“主?城有的东西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就是难找。”
闻酌坐下:“一直想?问,既然?没有加工厂也没有任何生产链,这些酒水食物从?哪弄来?的?”
席问归挨着他坐下,有些不满。
小鱼崽谁都问,就是不问他。
聂松曼:“你怎么知?道自己吃进去的就是真实的食物不是空气??”
和闻酌之前的想?法一样。
聂松曼给他们倒了杯酒:“不过这玩意儿?是从?副本里收集出?来?的,有专门干这种事的人,香烟也是,带进来?之后高价卖出?。”
闻酌若有所思?:“走私?”
聂松曼低笑了声,她听?懂了这个词:“你也会开玩笑了……不过确实是这样,有些列车长是明确不允许这样做的,但有些列车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闻酌:“审判长呢?他本身不制止这些?”
聂松曼笑了,顿了许久后说:“只有人才会制定规则,也只有人才需要规则。”
“主?城和列车本身没有任何规则,都是人慢慢制定出?来?的——据说审判长曾经也是人,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多久?”
聂松曼摇头:“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可能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人吧,很?多人都恐惧他,但其实审判长这个称呼是乘客冠予的,他本身并没有称呼,也没审判过任何人。”
闻酌:“……什么意思??”
“审判是我?们做出?来?的事,不是吗?他做的只是把罪者带走,包括每月一次的审判日,也是普罗大众做出?的判决。”
聂松曼低头喝着酒:“只有被审判长亲手杀死的人,才能称为他的审判。”
闻酌一顿:“他没杀过人?”
“嗯——其实他并不在意我?们在做什么,做了什么,更?不会因为谁违背了所谓的规则而?进行惩罚。”
闻酌:“没有例外?”
“据说被他杀死的人就是真的死了,很?痛苦的死。可惜没有例外——”聂松曼笑了半天,斟酌了好久才说,“他对我?们……有种一视同仁的蔑视。”
闻酌抿了口酒,味道不错。
他从?前很?少碰这东西,作?为警察,时刻保持清醒是基本原则,有时候忙起来?,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叫回去,醉酒容易误事。
酒水碰到舌头的刹那,有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聂松曼看了眼席问归:“不是你约我?出?来?的,怎么一句话没有?”
“都让你说完了。”席问归捏着黑袋子,回神:“你跑这来?了,聂丞没意见?”
聂松曼:“我?管他有没有意见。”
席问归也喝了口酒,立刻就吐出?来?了,大概是觉得味道奇怪,跟小孩子似的来?回晃晃,看了好几眼才放下。
“你有数就好,他再违规——”
“嗯。”
闻酌从?没见过席问归关心别人,哪怕是在十年前也一样——当然?,他自己不算。
所以他对席问归仅有的两?次对外关心记忆尤深,上次也是对聂松曼说的,在秋香园那个副本:“他再冲动一次,就会面临监/禁。”
原来?说的是聂丞吗。
闻酌问得直接:“上次冲动了什么?”
聂松曼安静了会儿?:“三四年前吧,有个副本难度实在超标了,所有人都死了,我?给他曾经作?为乘客的账号发了告别信息——”
席问归替她回答了重点:“聂丞开着044掉头回到这个副本,把她带了出?来?。”
闻酌:“……”
他稍微想?了想?,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车票都是有明确到站时间的,没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副本就会死,而?聂丞掉头会害死一车的人。
“他们本身就该死。”当时的聂丞面无表情,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何必苟活。”
或许时代不同,思?维也不同。
在现代的法条中,没有谁是一定该死的,即便杀了人,都未必百分百偿命。
什么程度的罪该死,什么程度的罪可活,这很?难界定。
“我?没想?到列车长的权限这么大。”聂松曼不太想?聊聂丞,她冲席问归问:“你说要进的副本是什么?”
“站点名就叫医院,死亡率百分之八十。”副本是后来?的乘客给予的称呼,席问归更?习惯称为站点。
他没避讳,直接说了所谓毁掉主?城的媒介的事。
聂松曼笑得肚子疼:“这些怎么说也都是犯过罪的人,怎么都这么天真?”
席问归点头表示赞同。
聂松曼笑累了:“那你们去做什么?”
闻酌瞥了眼席问归:“去欣赏一下他们的天真。”
“……行,算我?一个。”
很?奇怪,席问归一边提醒聂松曼注意聂丞别再违规,一边却拉聂松曼进百分之八十死亡率的副本。
除非他能保证聂松曼不会死。
闻酌垂眸,又喝了口酒。
席问归突然?问:“还有事吗?”
“……”聂松曼无语:“不是你们叫我?来?的,现在问我?还有没有事?”
席问归点点头:“没事我?们就走了。”
只要和闻酌在一块,通常主?导下一步行为的都是闻酌,但这次令人意外。
闻酌又看了眼黑色袋子,突然?笑了:“再坐坐。”
聂松曼:“是啊,这么久没见,多喝几杯。”
席问归:“不好喝。”
闻酌:“我?觉得还不错。”
他不算讨厌酒精,没有随时出?勤的担子,他倒是不介意喝一些。
“……”
席问归幽幽地看着他们,又尝试喝了口——还是难喝。
闻酌托过他的杯子,就着他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你住哪?”
“离审判台很?近——”聂松曼顿时想?起什么的说,“这个副本不是明天进吧?我?想?看戏呢。”
“明晚,六点。”
“那赶得上。”
闻酌透着窗户,看向这座灰蒙蒙的城市,还有天空中那巨大的眼睛一角:“什么时间开始?”
“白天十二点——不过没有太阳,看起来?也跟晚上没区别。”
“怎么做出?审判?”
“心里。”聂松曼也看向闻酌注视的地方,“它会看见的,所有心声与秘密都无处遁形。”
闻酌撑了下下颚,他没怎么喝过酒,几杯下肚,脖子和脸颊蒙了一层淡淡的红。
分别后,走在灰色的街上,倾斜的雨势有种高楼倾倒的错觉。
过路的人偶尔才会抬头匆匆一瞥,无论见过多少次,始终会有种毛骨悚然?的寒颤。
进到楼里,打开门,刚穿过小小的客厅,就被席问归推到墙上,吻了过来?。
闻酌眯了下眼睛,明知?故问道:“做什么?”
席问归拱着他脖颈:“你答应我?的。”
闻酌喝了酒,透着一股散漫:“你会吗?抓着别人石更?着的东西问是什么的笨蛋。“
席问归:“我?学习了。”
闻酌:“什么时候?”
席问归:“你昏迷这段时间。”
“怎么学的?”
“有电影。”
电影,真文明的说法。
闻酌意外这里还有这种东西,他探进席问归带回的黑袋子里,拿出?了里面的东西:“主?城还有这个?哪买的?”
“玩具店。”席问归语气?很?认真。
“……玩具店。你认真的?”
“店名就叫玩具店。”
闻酌拖着尾音嗯了声,突然?笑了:“其实你不用学,也不用买这些东西,我?来?就好。”
席问归一顿,似乎在思?索。
闻酌蹭过他嘴角,半蛊惑半玩笑道:“怎么样?”
席问归也笑了声:“电影里在上面的都是高一点的。”
闻酌看了下席问归的发顶,确实比他高一点。
“那是你看过的太少了。”
“你看过很?多?”
“嗯——”只在办某些特殊的案子时看过一点,不过那种都不能算是电影,而?是令人作?呕的犯罪。
闻酌的谷欠望很?低,无论哪方面,很?少爆发——除去面对席问归的时候。
“按我?看的办,不行吗?”席问归问的也很?认真,好像闻酌一旦说不,他就会妥协。
“这么想?在上面?”闻酌走向窗边,细密的雨水伴随灰蒙的天色飘进来?,他关上窗户,掩去寒意,“站在那等我?反悔?”
靠着窗台和席问归接吻的时候,闻酌有一霎那的恍惚。
过去每一次出?警,每次有人报案说发现不明男尸时,他都会带着手套,一边以法医的专业情绪,一边以家属的身份确认……确认尸体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
哪怕心里幻现过无数恶欲,在收到车票之前,他也没想?到真的会有可以实现的一天,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和鲜活的、真实的某人相拥。
虽然分配好了位置问题, 但闻酌并没有完全放开主动权。
即便冷淡如他,即将发生的事?也在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靠着窗台,明明是容易被掌控的姿势, 却?让闻酌弄出了一股浓浓的上位者姿态。
他托住席问归后颈, 朝自己的方向按压, 浓烈的麻意在两人舌尖炸开, 连带着心脏、头皮, 每一寸肌肤都产生了共鸣。
窗外雨声沥沥,都没冲散屋内的热切。
他们呼吸交错,分开,又再次进入对方的领土, 来自灵魂深处的烟花彻底绽放。
他们正在吻的这个人, 是这世上最孤独的灵魂。
而他们自己, 是唯一能亲近对方的人——无需思考, 就?可以认定这一点。
一吻闭, 呼吸乱了, 衣服也乱了。
闻酌缓了会儿,看?向床铺:“被子太脏了。”
席问归:“……”
倒也不是特别脏,不过?必然不如现实世界那样干净。
闻酌可以接受穿着衣服躺在上面?睡觉,但不能接受不着寸缕地滚来滚去。
他扯过?席问归衣领, 抵了鼻尖:“就?在这儿。”
席问归看?了眼窗外。
这栋楼不算高,八.九层, 正下面?是昏暗的巷子,斜对面?是灰蒙蒙的长街,雨幕中, 几盏微弱的门牌灯火时隐时现。
发麻的头皮抵着窗户,闻酌一偏头, 就?能看?见路过?街巷的人们。
他半眯着眼睛,黑色衬衫挂在臂弯,好看?的眉头蹙起?:“别太晚,明天的审判我想去看?看?。”
“没什么可看?的,每个月都有,今天看?看?我。”
“腻了——”五指发紧地抓住了什么,是衣角,还是窗台的边缘?意识不甚清醒,他却?放任沉/沦。
“骗人。”席问归的声音难得发哑,上身拱成一个圆弧,“小?鱼崽的腰很细呢。”
“你也不差。”闻酌仰起?脖子,眯眼垂眸看?着席问归的发顶,“乱啃什么?你是猫猫狗狗吗……松开——”
“你的猫狗吗?也不是不行。”
“你到底……在电影里学了什么些?东西?”
“下次一起?看?。”
“谁要看?那种东西?”
“那看?我。”
夜深了,雨幕也厚重?了很多。
如果行色匆匆的路人、流浪汉不那么急躁地往擂台或找乐子的地方去,只要抬抬头,就?能看?见某栋楼最高的那一层,某间被热雾半糊住的窗户,透着一张骨骼漂亮的流畅脊背,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浴室响起?了冲澡声——不是席问归在洗,是闻酌,至于席问归,被打?发出?去买烟了。
等他回来,闻酌也洗好了,裹着浴袍从他手?上抽了一根烟。
席问归突然有种被嫖了的感觉,不仅被嫖,他还倒贴。
“抽烟不好。”
“一根。”闻酌扬扬手?,“尝个鲜。”
席问归也去洗澡了,出?来后,闻酌已经换好衣服躺到了床上,窗台上还剩大半根没抽完的烟。
是真的很嫌弃主城和列车的被褥,闻酌每次睡觉都不愿意盖。
主城下起?雨,还是有些?阴冷的。
于是便成了闻酌背抵着席问归胸膛,汲取必要的温度。
闻酌:“有烟味吗?”
席问归嗅了嗅:“很淡,几乎闻不到。”
闻酌:“你冷吗?”
席问归:“不冷。”
闻酌的眉头舒展了:“那就?好,别盖被子。”
他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尽可能忽略那些?不适。
“晚安。”
“……晚安。”
席问归很早就?发现了一件事?,闻酌不喜欢说晚安,但他喜欢听别人说晚安。
很小?的时候,闻酌就?一定要听到席问归说晚安才睡觉……如果席问归突然消失了,那他一定会不眠不休地等,直到身体撑不过?去晕倒。
后来大了些?,执拗的性子稍微好了些?,但差不了多少,反正自己不在,他就?不会好好吃饭。
虽然自己在的时候,也没吃得有多好。
席问归求证地问:“我做的番茄炒蛋真的很难吃吗?”
闻酌闭着眼睛:“勉勉强强。”
“有多勉强?”
闻酌不想理他,可能是进入了很多人都有的事?后闲者时间。
不过?过?了会儿还是说道:“一样食物再好吃,天天吃还是会腻的。”
“可是我做的其他食物都不好吃。”席问归有点困扰,他可能永远难以明白,重?点不是食物好不好吃,而是谁在做。
“你闭嘴。”
席问归又问:“那你会不会腻我?”
“你是食物?”
“噢。不是。”
“闭嘴。”
席问归一.夜没合眼,也没动?,就?看?着闻酌的头顶。
他没有多愁善感的能力,想的也不是多复杂的事?。
只是从前,他一直理解不了那些?人如野兽一般的本能交/媾谷欠望,但刚刚他似乎理解一些?了,如果是对于自己想要的人,如果是自己想要的人——
啊,想再来一次,怎么办?
小?鱼崽会把他踹下去的吧。
刚刚一直蹙着眉头,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呢?
下次问问。
闻酌醒了。
身体跟被车碾过?一样。
他一转头就?对上席问归的视线:“……几点了?”
席问归没动?:“十一点半。”
闻酌:“这里到审判台有多远?”
席问归:“来得及。”
但闻酌忽然不是很想去了。
他坐起?身,席问归依然侧躺着,闻酌半靠在他腰上,偏头问:“昨晚没睡?”
席问归眨眼:“睡了。”
被小?鱼崽知道他想了一晚什么,会变标本的吧。
“再撒谎就?把你的嘴缝上。”
席问归闭嘴。
等奇怪的酸痛褪.去一些?,闻酌才起?身理好衣服,又恢复了平日冷淡自持的样子。
“走了。”
审判台在灯塔附近,离他们这有些?距离。说是中午十二点,却?依旧是夜色浓浓。
就?像是倒退了几十年的混乱都市,没有秩序,难以管理,处处是罪恶,罪恶滋生罪恶。
闻酌在缆车上,俯视着主城夜景:“没有太阳,阴影就?无处遁形了。”
席问归没听懂,但不妨碍他捧哏:“嗯。”
闻酌懒得理他了,在一层淡淡的雨雾中,偌大的审判台越来越近,下面?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嘈杂的谈乱声不断。
审判台的架子上,绑着一个很多人都眼熟、至少是听过?的人。
目前主城第三组织的首领。
他暴戾、贪婪,迫害过?无数人,犯了不知道多少恶劣的事?。
哪怕不是全城的人都来围观了,下面?依旧拥挤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