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路正往车站的方向赶。
月黑风高的,感觉周围到处都是渗人的影子。他不?需要参与审判,只要这些人没抓到自己,被送去监狱的就是他们。
他只要去车站,安静地等?着列车来接他就行。
可那该死的混蛋!
他踩碎了自己的蛋,是真的碾了稀碎,他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主城见?过他,知道他的罪名,才这样对他。
可那又不?是他的错。
是那些学生下贱,每天穿着那些短的裙子勾.引他,不?自爱,哪个男人能忍?
那些好学校里搞学生的教授一大把,怎么非抓着他这么个大专老师不?放?
他本来想杀的是把他绑起来的男人,没想到另外一个先出来了。
不?过看这两人关系不?简单,能杀一个是一个,也不?亏。
纪新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试图忽略下面的剧痛。
就算几个小时过去了,疼痛非但没减轻,反而愈演愈烈了。
车站快到了。
希望近在眼前,他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捱过这一个晚上,他都舒服了,这一个副本赚到的积分绝对够他挥霍好几个月!
不?不?,得出去找最好的医生给自己治治伤——这可是他在主城唯一的快乐了,谁让他不?爱赌呢?
“怎么还没到……”
纪新路满头大汗跌跌撞撞地跑,车站明明就在不?远处,但他都走?了快二十分钟了,还是那么远……就好像在原地踏步。
他突然想起一张票的名字——‘鬼打墙’。
他之前也用过这张票对付别人,看着对方自以为?在上下楼梯实际上在惊恐地原地打转,别提多有意思了。
他转了一圈,警惕大喊:“谁,谁干的!你?他.妈给老子出来!”
一想到有个人在附近看猴戏似的看他,他就蛋疼。
‘鬼打墙’破不?了,他只能等?票的有效时间过去。
他一直警惕地盯着周围,但好在等?了二十分钟也没人过来杀他。
过了会儿,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试探地往车站那边走?了两步,好像确实脱离出来了。
周围压根没人,只有一簇簇像鬼影一样的野草树木,寂静得跟坟地一样。
……寂静?
他停下脚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周围不?仅没有声?音,连风都感受不?到了,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猛得回头,身后赫然站着一个身穿斗笠的男人,对方一爪掏穿了他的腹部,他不?可思议的低头,只看到了灰色的、没有皮肉的可怖骨骼。
抬眼望去,对方斗笠下的脸似乎也没有血肉,隐约可见?一个灰色的骷髅头。
“审、审判长……为?什?么……”
但周围不像什么天堂地狱之类的地?方,相反很?寻常, 一处烟火袅袅的小乡村, 鸡鸣狗吠, 大人谈天说笑, 小孩蹦蹦跳跳。
一个脏兮兮的憋气皮球从闻酌身边滚过, 闻酌下意识弯腰去捡,没根本没接触到。
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实体?……‘幻体?’都没有,他现在根本就没个人形, 就是一团空气。
一个小男孩小跑过?来, 抱起皮球回头招呼:“快来呀!”
小孩子?们笑笑闹闹地?你追我赶, 一片祥和。
但闻酌却敏锐地?听到了一道哭声, 婴儿的, 嘶声裂肺的哭声。他不由自主地?朝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虽然已是一团空气,他依然走着人才循规蹈矩的泥土路,绕过?一个个巷子?。
老人在树下乘凉,说着平日村里的笑闻, 妇女们一边坐在门口洗衣服,一边聊着村里的琐事八卦。
“听说啊, 老张家的玉米地?又被人糟蹋了。”
“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
“老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去骚扰村东寡妇……”
“人寡妇耐不住寂寞勾.引他,男的不都一样, 有几个能控制得住啊?”
“啧啧……”
“老王家小儿子?是不是要出?生了?”
“还没生呢就知道是儿子??”
“嘿,上次那个算命先?生算过?, 说肯定是儿子?。”
“算命先?生挺准的,上次还说王根家媳妇乱来……结果你瞧,啧。”
闻酌加快脚步,走进?幽深的巷子?,阳光被一面高墙挡住了,他站在阴影里,听见了一墙之隔的哭喊。
不是一道哭声,是两道。
“怎么是个女孩啊?”
“算命先?生不是说男孩吗?”
“怎么办……这又多了一张吃白饭的嘴巴……”
“去后山吧。”
闻酌走近破旧杂乱的里屋,一个男人抱着婴儿与他擦肩而过?。
里面的床上,一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半边身体?都爬到了床下:“求求你们,不要,不要……”
被子?被血染红了,旁边的人嘴上焦急,行为却无动于衷。
“大出?血了这是……怎么办啊?”
“现在去找村口大夫也来不及了吧……”
女人的哭声慢慢弱了,她唇色苍白,脸上全是汗,随着最后一道虚弱的恳求,彻底晕了过?去。
闭眼前,她的眼神似乎与闻酌对上了,带着浓浓的不甘,怨恨,愤怒……
她恨啊……
这些人为什么不去死?
这些令人作呕的男人,助纣为虐的妇人……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身体?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闻酌转身的时候,好像看见了自己若隐若现的身体?轮廓。
他跟上那个抱着哭闹婴儿的男人,觉得吵,他直接拿着小口水巾捂住了婴儿的嘴……这本来是给他将出?生的小儿子?准备的。
他把小孩扔进?了山沟沟里,好似已经没了声音。
闻酌走过?去,蹲下身,小婴儿竟然奇迹般的睁开眼睛,双眼漆黑,仿佛缠绕着无尽的恨与怨。
小孩的怨恨更纯粹,也更悠长。
闻森*晚*整*理酌下意识伸手,这次竟然触碰到了。
他阖上她小小的,皱巴在一起的眼皮,身体?好像又重了些。
周围的山沟树林慢慢像沙堡一样散了,画面一转,闻酌看到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他早出?晚归,白天送外卖,晚上摆摊子?,时不时还找个兼职,就为了养妻育女。
可是一辆横穿红灯的豪车毁掉了他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家庭,他死了,他老婆怎么办?女儿怎么办?
他女儿才十来岁,还需要爸爸,需要钱长大。
他倒是愿意用一死换取巨额赔偿金给予妻女,可是这个人肇事逃逸跑了。
能找到吗?
找到又能怎么样呢?会抓起来吗?会付出?代价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一骑绝尘的黑车,价格高昂的车子?慢慢浓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成了他死都化不了的怨与恨。
妻女赶到了医院,却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肇事者找到了,可是因为过?了两天,体?内已经测不出?酒精含量了,还辩解说夜路太黑,自己只是没看清。
家属找上门来,假模假样地?劝慰几句,说可以赔钱,多少钱都行,只要一张谅解书。
她嘶吼地?扑打肇事者的家属:“我要他死,我要他偿命!我一分钱都不要,我要他偿命!”
画面一转,还是这个家,还是那个摆着遗照的香台,只是更为破旧不堪了。
女人化了个简单的妆,来到一个酒吧门口等待。
当年那个富二代已经出?狱了,不是最近出?狱的,是几年前就出?狱了,只在里面蹲了一年不到。
一年的牢狱,抵一条人命。
她看到那个人醉醺醺的走出?来,穿着名牌衣服,戴着名表,拿着豪车钥匙,打开了驾驶座的门。
他一点没长记性啊……他还敢酒驾。
他怎么敢,怎么敢!?
她慢慢走过?去,闻酌下意识上前,却只穿过?她的身体?。
女人搭上富二代的肩:“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你谁啊?”男人不耐烦地?转头,“又是来要钱的?我说啊,咱当日交易当日闭,行不,别纠缠。”
锋利的寒光刺进?了他的腹部,酒精麻痹了身体?,导致他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抗。
常年干活的女人力气不小,刺完一刀仍不痛快,按着他的肩膀又把刀抽出?来,连刺了七八刀。
血液浸透了衣服,他慢慢瘫倒在地?上,仍旧想不起面前这个女人是谁,是自己曾得罪过?的哪个人。
这看着都四五十了,他要睡也不会睡这么老的啊……
谁来救救我……
我做错什么了……
这次不是女人的怨和恨了,是这个濒死的富二代。
他恨那个踉踉跄跄逃离现场的女人,不甘自己奢靡的人生就此?结束……
身体?又瓷实了些,已经隐约能看到皮肤的颜色了。
闻酌跟上女人的脚步,发现她去了一家派出?所,说要自首。
她没有怨气了,在刚刚杀了富二代的那一刻,在她心里崩了多年的恨意就泄了。
她无欲无求,不计后果,只要那家伙死。
不杀他的话,今晚又会有人和她丈夫遭受一样的遭遇吧。
一团空气的闻酌站在警察身后,看了会儿面无表情?的女人,又被警局走廊的动静吸引去了注意力。
他穿过?墙,看见一个戴着手铐的年轻男人被押进?另一个审讯室。
警察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年扯起嘴角:“他那样对我妹妹,我亲眼看到,他一看见我就跑了,可你们说证据不全,我去他.妈的证据不全!法?律不是服务于百姓的吗?你们不能将他绳之于法?,我就没收他的作案工具,没问题吧?警官。”
“你要明?白,没有证据,就代表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法?律是要严谨的!你是百姓,他也是老百姓!”
闻酌离开了审讯室,顺着气息来到了医院。
手术台的男人已经昏迷,医生正在给这个人做再植手术。
看了一眼,闻酌就知道那位哥哥没冤枉这个男人——他身上有罪恶的气息,可他也怨恨。
浓稠的怨恨。
恨那个女孩的哥哥这么对自己,恨下半辈子?也许再也不能人/道。
他怎么不去死!明?明?是他妹妹勾引自己的!
如果再植手术不成功,他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身体?的轮廓越来越明?显了。
闻酌没停留,转身离开手术室,却在走廊看到一个妇人跪下来抱着医生的腿:“我求求你,求求你……”
“您快起来!”医生无可奈何?,“这钱也不是到我手里,做手术哪有不要钱的……你先?起来,我申请一下再缓和几天,你再回去凑一凑?”
重病的儿子?倒在床上,两天后,因抢救无效死亡。
年迈的母亲痛彻心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冲上去跟医生拼命——来之前,她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医生身上,儿子?死了,在她面前走过?的一个个白大褂都成了庸医。
都是庸医!
可她没那么做,她没力气了。
她瘫在医生门口,抬起头,满眼都是麻木的怨与恨。
恨酗酒早早猝死的丈夫,恨自己成天不干正事的儿子?,末了还生了重病,也恨自己,恨无能的自己,没有钱,留不下儿子?的命。
她还恨那些医生,恨他们冷漠的嘴脸,恨他们的高高在上。
凭什么她就过?得这么苦?
闻酌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她,医院的怨与恨最多,随便擦肩而过?的一个人,心里或许都隐藏了极大的苦楚。
即便是坐在办公室里表面光鲜靓丽的医生,他也恨啊,他为病人奉献了几十年,落不得家属的理解不说,结果还得了癌症。
他切了一辈子?的肿瘤,最后肿瘤落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看着面前的穿刺结果,心如刀割。
他这几十年的时间?都给了医院,没能足够陪伴妻子?,没能充裕孝顺父母,最后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他天天叮嘱病人多体?检,多体?检,最后自己却忘了体?检,现在发现已经是晚期。
他没多久可活了。
他救不了自己。
厕所隔间?里,护士压抑着哭声,她男朋友跳楼自杀了,可她请不了假,医院太忙了。
闻酌站在洗手台前,看到了自己慢慢凝聚的实体?。护士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还以为他是病人家属:“你谁啊!这里是女厕所!?”
闻酌一顿:“抱歉,走错了。”
他走出?去,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胳膊,肩膀一通。那人刚想骂,看到他苍白的肤色和好看的脸,没忍住放轻了语气:“你没事吧?”
“没事。”
闻酌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人群里,刚刚撞到的人呆呆望着,还以为是自己幻觉。
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看岔了吧?
“咳咳——”
“醒了?”
“小鱼崽?”
闻酌听到这声就烦躁,直接呼去一巴掌:“吵死了。”
对方也不生气,反而笑了:“昏迷都这么凶。”
闻酌不想管什么凶不凶,他只想好好睡觉,太困了。
直到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使他突然惊醒,他坐起身,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还有床边与十年前容貌相差无几的席问归,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这间?屋子?的环境与他的卧室一模一样,就连他假借新年礼物实在暗含不轨心意的拼图,都挂在分毫不差的位置。
直到那场大火,席问归消失了,连带着他有关的东西都消失了,包裹这副拼图。
这幅拼图也是闻酌深信自己没疯、席问归真的存在过?的重要佐证之一。
他的购买记录还在,拼图不见了,火灾现场却连拼图残渣都没找到。
就恍惚了几秒,闻酌的理智就回来了。
他平静地?问:“这是哪儿?”
席问归:“我在主城的屋子?。”
“你不是说你没在主城定居?”
“我办了张暂住证,就是有点贵。”席问归给他倒了杯水,“还难受吗?”
闻酌下意识摸了摸腹部,完好无损,连伤疤都没有,胸腔的闷痛也都尽数消失了。
他怔了怔:“我为什么又活了?”
作为一个法?医,他很?清楚当时在副本里已经有内脏出?血的征兆了,又被捅了一刀,对方的手法?挺专业,基本没给他留活路。
席问归避而不答:“你前面梦到什么了?睡得很?不安稳。”
闻酌皱眉:“……不记得了。”
他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走了很?远的路。
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片段,隐约记得有间?医院,充满各种?嘈杂的气息,他在里面待了很?久,见到了很?多人,看到了很?多故事。
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些人的容貌,具体?发生的事……
一个片段、一句话都记不起来。
“那就别想了。”席问归眨了下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副本出?来,我点了张票稳定你的伤势,然后出?门去找医生,一回来就发现你伤口都好了。”
闻酌盯了他半晌:“第二次说了,席问归,你真的不会撒谎。”
被揭穿了拙劣的谎言,席问归干脆避而不答了,他抱住闻酌,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小鱼崽儿……我好难受。”
闻酌:“……”
“你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还睡了很?久。”
“我知道你会醒,但不知道你多久会醒。”
“……我睡了多久。”
“七天,所以后天就是你的下个副本了。”
“……那个纪新路呢?”
“死了。”
“你杀了他?”
“算是吧。”席问归拉开了些距离,他蹭蹭闻酌的脸,“闻警官要抓我吗?”
闻酌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可惜没有手铐。”
闻酌由着?席问归抱了会儿?, 他缓缓抬手,顿了一会儿才搭上席问归的腰。
席问归的体温好像变高了,之前皮肤相触的时候, 因?为闻酌体温高点, 总觉得席问归的身体还是凉的。
而最近, 他们的体温慢慢拉近了。
“抱够了没?”闻酌半阖上眼睛, “困。”
席问归松开他, 拉开他的袖子?说:“你看看时间,现在晚上八点,出去吃点东西再睡。”
“你买回来。”大概是梦里太累了,这?会儿?浑身还没什么力气, 疲软得很。
“这?里没外——”
“外卖。”
“对, 外卖。”席问归眨了下?眼, “这?是一座死城, 没有任何工业, 自?然也没有打包盒。”
闻酌还是被他拉起?来了, 闻酌恹恹地跟在他身后,手还被拉着?。
他想抽回来,没成?功,便由着?去了。
主城没有太阳, 很多人已经失去了昼夜之分,无论什么时候, 大街小巷里都有来去匆匆的人。
雨还在下?,不过很小,走在灰蒙蒙的屋檐下?, 几乎不受影响。
“两?碗馄饨。”
“等着?。”
闻酌看了眼老板离去的身影:“除了馄饨没别的吃的了?”
席问归:“有,但是你刚醒——不想吃馄饨我们可以?再往前面走走。”
“不用, 馄饨挺好吃。”
席问归盯着?他露出一角的手表看了会儿?:“法医工资很低吗?”
闻酌:“还行?”
席问归:“那怎么不把?表换了?”
表带的皮都已经破了。
闻酌一顿,竟然笑了:“你说呢?”
席问归指尖一麻,总觉得小鱼崽是气笑的。
“因?为……我?”
这?块表是闻酌十?六岁的时候,买给席问归的礼物,后来席问归在火灾失踪后,这?块表却到了他手上。
又因?为购买记录是闻酌自?己的账号,所?以?根本证明不了席问归存在过,好像这?所?谓的礼物就只是他的臆想。
闻酌问的少,不代表他知道的也少。
他知道一切都有问题,但他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既然席问归不主动说,他就不问,玩会儿?猜谜游戏也不是不行。
反正到了这?种地方,只要不死,就有的是时间。
馄饨一来,闻酌直接往碗里倒了小半瓶醋,然后把?席问归正准备吃得那碗抽过来,把?全是醋味的这?碗推给席问归。
席问归:“我不喜欢酸的。”
闻酌:“你喜欢。”
“我…喜欢?”
“嗯。”
席问归试探地吃了口,酸到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但看到小鱼崽儿?嘴角的微扬,还是老实吃完了。
“味道怎么样?”
席问归扯过闻酌衣领,隔着?桌子?交换了一个吻:“尝出什么味了?”
闻酌嫌弃推开:“酸死了。”
醋确实放的太多了,闻酌擦擦嘴:“你之前说,要在主城留一段时间,是为了什么?”
“之前贝柠说,和上个副本一样的媒介还有两?个。”
闻酌:“但上个副本不是什么都没找到?”
席问归:“万一另外两?个副本找到了呢?”
闻酌:“还以?为你不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席问归看着?他。
闻酌移开视线:“随你。”
席问归想了想:“你要是不想留在主城,那我就不去了。”
“哪能这?么委屈您?”闻酌瞥他,“还是委屈我好了。”
席问归词穷了,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着?阴阳怪气的小鱼崽儿?,但是怪可爱的。
或许很多认识闻酌的人都觉得,可爱这?个词跟他不搭边,但席问归知道不是。
闻酌小时候长得很好看,很白,但是不爱说话,就像活在鱼缸里的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大人一般冷漠、执拗,但只要找对点了,又会很乖。
睡觉的时候喜欢缩成?一团,还喜欢肢体接触,拉拉手,抱一下?,都会立刻变得听话。
“要去那两?个副本,就得在后天之前把?车票拿到手。”
席问归点点头。
闻酌:“我没钱。”
席问归笑了声:“我有。”
但说完闻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手机看了眼。
他现在活着?,意味着?上个副本应该成?功通过了。
果不其然,手机一打开就是结算信息。
【恭喜乘客闻酌通关“城南十?七中”站,共获得车币3300】
【积分已结算——】
【乘客闻酌完成?2号支线剧情,获得积分800】
【乘客闻酌发现‘档案室’(双关),获得积分1500】
【乘客闻酌发现特殊支线任务‘唯一的真实’,任务完成?贡献值(10%),获得积分2000】
闻酌脸上划过一抹讶异,这?个副本的收获确实丰厚,但那条特殊支线任务“唯一的真实”是什么?
仅仅是百分之十?的贡献值,就能获得两?千积分,按照比例,贡献值百分百岂不是20000积分?
看这?句话的表达,这?条任务应该是完成?了的,只是完成?者不是他。
“席问归。”
“……”席问归眨眼,“你猜猜?”
闻酌思索了会儿?便意识到什么——他当时觉得意外,但是没有深究的那台电脑。
“那个论坛?”
席问归怕说完闻酌打他,特地拉远了些距离:“完成?这?个任务特别简单,把?论坛卸载删除了就行。”
“…………”闻酌面无表情地抢他手机,“积分给我!”
席问归往后仰着?,笑得不行:“别抢……给你,都给你……”
闻酌倒不是真要这?个积分,但就像那种考完试的学生,发现有一道1+1的题没答对,浑身都透着?不爽。
席问归问:“你不想知道关闭论坛有什么后果吗?”
闻酌:“这?些想越狱的人就出不去了吧。”
席问归一愣:“你猜到了?”
闻酌:“在你问这?个问题之前还没有。”
但是把?所?有细碎的东西拼凑起?来,再想到全校师生都曾是收到车票的罪者,那就不难联想了。
“你不怪我关闭这?条通道吗?”
“学校里那些学生才应该怪你。”
“你不想出去吗?”
“从?十?七中那里出去,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不能。”
闻酌反问:“你就不想出去?”
席问归:“我想跟你在一起?。”
闻酌一顿,嗤笑着?起?身:“去买车票。”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下?个副本开始前买到另外两?个副本之一的车票。
走在细雨蒙蒙的路上,席问归依旧拉着?闻酌的手,甩都甩不开,跟闻酌小时候一样固执。
闻酌突然想起?来:“任一珩还在水里呢?”
席问归:“啊。”
闻酌:“这?个副本的时间是递进的,不会重置,那他——”
席问归转身,不满地咬着?字眼:“闻老师,你可真关心学生。”
闻酌:“你也是我学生。”
席问归弯了下?眼角:“如果没人发现他的话,他就要一直沉在水里了。”
闻酌:“你挺开心?”
席问归是挺不错的,一想到那个要亲闻酌的学生从?此就要沉在水里,永不见天日,他就想笑。
“不过站点并非一成?不变的,他既然被沉进水里,过段时间就有可能出现一条任务叫作‘解救学生任一珩’,解救成?功可获得好感?度之类的。”
“听起?来它像是活的。”
“这?种有时间递进的站点往往都有自?己的‘意识’,说是活的也算贴切。”
他们就近找了个去地下?二层的电梯,中途还有地下?一层的人搂着?一个女人走进来,手都摸进裙底了。
但闻酌只是瞥了眼,就知道这?其实是个身段清瘦的男人,只是穿着?修身的包裙。
对方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闻酌若有所?思地看看席问归。
那两?人先出去了,席问归一默:“你不会是想我穿吧?”
闻酌:“裙子?得多大才够你穿,金刚芭比吗?”
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席问归确实不如人家那样清瘦,即便是闻酌自?己也不合适,他的肩其实也宽,只是身上肌肉痕迹没那么明显。
交易市场的人还是很多,但明面上并没有人买卖车票。
闻酌问:“车票要去特殊的地方?”
席问归点头:“要去里圈,但大概率也没有我们要的那两?张。”
闻酌:“我昏迷的这?些天,你没有提前打听?”
席问归:“打听了,但是其中一个副本正在进行中,另一个副本昨天才结束。”
昨天之前,市场都没票的信息。
席问归对这?片轻车熟路,他转进一个个巷子?,穿梭在各种街道间,直到拐进一栋楼,拉着?闻酌上了三?层。
他敲响了最里面一户屋子?的门,走廊外墙上还放着?一盆黑紫色的植物。
没一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是你啊……”
他拉开门让两?人进去,闻酌只踏进去半步就皱起?了眉头。
这?人穿着?不知道是灰色还是白色的背心,大裤衩,人字拖,头发油腻得粘在一起?,身上很多污渍,大概很久没洗了。
家里乱糟糟一片,酒瓶东倒西歪,沙发上全是脏衣服,黑黢黢的看不出原本颜色。
除此之外,他家里摆满了架子?,堆满了乱糟糟的资料。
闻酌大概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一个消息贩子?。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你聊,我在外面等你。”
他还贴心地帮忙拉上门——屋里有股味。
一转身,他就走到走廊边缘把?手伸出去淋着?雨清洗。
人真的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物。
闻酌记得之前局里出过一次警,是个特殊的死者,他和朋友们挤在一个出租屋里,有男有女,每人就七八平的睡觉空间。
当时一打开出租屋的门,扑面而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不是尸体的——而是来自?堆积如山的垃圾。
没吃完的外卖,堆满的垃圾袋,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泡面汤……
蟑螂、小飞虫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