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没说的是,这只断手在?当天就失踪了。
准确来说是还?没出小区就失踪了,当时负责的警察确实全程没离开过, 监控录像能够证明, 可回到局里?再掀开白布, 那只断手已经不在?死者‘陶盛’的嘴里?。
“其实……”女主人双手交叉不安地用力, 片刻后还?是红着眼眶说, “你们?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小区有人报警吗?”
“我知道这个事, 不过当时是派出所出的警,我们?刑警不是特?别清楚。”警察陈胜追击,“怎么,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你知道什么都可以说, 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查得水落石出!”
“其实那个老太婆不是疯子,她没听?错, 我那晚也听?到有人喊救命了。”女主人张张嘴,哽咽了声说,“大半夜, 雨下得特?别大,我…我跑到阳台上, 看?到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特?别恐怖……”
“当时怎么不报警?”
“我当然想报警!我又不是那群拿房价当命的神经病!”女主人控制不住地吼了句,可随后就忍不住哭,“但我刚拿起电话,他就看?见我了……我没来得及关阳台的灯,他停了一会儿?,嘴巴一张一合的,我吓傻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在?数我的楼层。”
黑色的笔尖在?本子上刷刷地记录着。
“我家里?还?有一个不会走路的宝宝,我……我怕你们?没能及时抓到他被报复。”女主人呐呐道,“第二天早上,我听?到有别人报了警,但派出所的人来了说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有人失踪,我就以为那晚没发生什么事……”
可昨天她却听?见有人说,十九栋那个死掉的小年轻嘴里?,插着一只女人的手。
她瞬间就想到了一个月前的事,控制不住地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结果一晚上没能睡着,浓烈的负罪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结果今天一大早就又听?见了警笛,没想到自己家隔壁就放着一具尸体!
“谢谢你的配合,那你那天晚上看?到雨衣男脸了吗?或者有没有觉得眼熟?”
603女主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抓到了凶手,迟疑道:“你们?难道觉得凶手是小区里?的住户?”
为了避免恐慌,警察避重就轻道:“只是问一问,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我没看?见,他雨衣帽子太低了,只能看?得到嘴巴。”女主人用袖子擦掉眼泪,“隔壁我是真不知道,印象里?这里?应该没人住的,我也没听?着有谁失踪——”
女主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想起什么似的震惊地瞪大眼睛。
警察连忙追问:“想到什么了?”
“能让我看?看?他的脸吗?”
这个警察叫来王队,沟通了一番后拿了张尸体照片给女主人看?,现场毕竟不光彩,怕女主人留下阴影。
女主人刚看?到照片就惊恐捂住嘴,后退了两步才停下。
“这好像是……住七楼的尹先生。”
她缓了口气?才慢慢说——大概一个月前,楼上的女人就跟疯了一样,时不时跑来敲邻居的门,问大家有没有看?到她的先生,甚至看?到女人就抓着她的衣服问“你把?我先生藏哪儿?了”?
由于不胜其烦,有人告了物业,物业不得不派人来调解,楼上的女人这才恍恍惚惚地解释,说自己的丈夫出.轨了,他们?已经离婚。
谁都没想到尸体的身份能这么快得到确认,警察们?面面相觑一秒,随后默契地拔腿就往楼上跑,生怕晚一秒嫌疑人就跑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
701门户大敞,汤月却不见踪影。
闻酌没理席问归,他对面603的女主人怔愣地在?门口站了会儿?,惊醒似的回到家里?收拾行李,随后拖着行李箱抱着一个宝宝匆匆按下电梯。
闻酌隐约听?到电梯闭合前传来女人打电话的声音:“妈,我想带宝宝回去?待几天……票买了,一小时后上车……”
她不怕楼上弑夫的汤月,却恐惧那晚的雨衣变态报复。
但直到抱着孩子走到小区门口,才发现商业街上的那家包子铺被警察封了起来,里?面还?有警察蹲着身体在?检验什么。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捂嘴呕得撕心裂肺,孩子都险些没抱稳。
从前她就很喜欢这家包子,还?看?老板张山年纪轻轻都没对象,想着要把?他介绍给自家亲戚的姑娘,毕竟年轻有为待人礼貌,长得又好,到哪都受欢迎。
脑子闪过过去?无数个早晨笑着对话的场景,她难以克制地感到恶心。
原来那一条条冰冷尸体背后的凶手,有时候很可能就是生活中最?长碰面的人。
“呕……”
小孩子被妈妈吓到了,呆呆看?了一会儿?,随后哇得嚎啕大哭。
哭声中参杂着居民的讨论?声:“这下完了,凶手是包子铺老板,那些媒体就更有噱头了。”
“我老婆这几天在?家气?得心脏病都犯了,本来这房子就是为了学区买的,结果是开发商忽悠我们?,说什么旁边会建学校根本没影,政府只是暂时有这么一个提案,但我女儿?明年就要上学了。”
“哎哟,谁不是呢……房价大环境本来就不好,又出了这么多?条人命,咱这小区的房子是彻底烂手里?了,想卖掉置换都不行。”
“多?降点说不定有人买。”
“降那么多?都不够填房贷的啊!”路人一拍手,愁眉苦脸。
“我家还?不是一样,当初欠亲戚的首付钱都没还?没还?完,真他妈造孽啊,要杀怎么不去?别个小区,非祸害我们?!?”
女主人呕得更厉害了,看?到路人异样的眼光,连忙抱紧孩子匆匆拦下出租车,头也不回地钻进去?。
车尾气?卷了一地,女主人隔着车窗,愣愣地看?着这个住了两年、熟悉又陌生的小区。
闻酌走到过道窗户看?了眼,在?外面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作为乘客、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郑多?乾。
只剩十二个小时了,但昨晚收到的手机通知却只有五个人找到了车票,郑多?乾和苏玫都还?没有。
而他走出六层楼梯的时候,人群里?的郑多?乾已经消失不见。
一直跟在?身边的席问归用手在?他背上写着:小鱼崽,去?吃饭。
“……”
胃确实空了,昨天就吃过一餐,一直到现在?都没进食。
闻酌往聂松曼所住的八栋走,短短几十米,听?到的大多?议论?声都是凶手的憎恶,只不过不是对凶手杀人的憎恶。
“怎么又来一个?”
“听?说之前十九栋那个是包子铺老板杀的?这个不会也是吧?”
“一个月前那两个会不会也……”
“瞎说什么,我看?那天晚上就是你们?听?错了,估计是下大雨野猫鬼叫吧,你们?给听?错了!”
“不管杀了几个,要杀去?外面找别的地啊,现在?可把?我们?害惨喽!!”
“想想好的,总比那些买了烂尾楼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人幸运多?了,将就住吧,还?能怎么样?”
“我孩子还?有两年就该上学了,没有学区名额就得上私立,一年至少多?烧一辆车的钱……”
闻酌逆着人群往八栋走,今天的太阳格外苍白。
这约莫是近一个月来小区说话声音最多的一天。
警察来了, 该被记者爆出去的负面新闻也都拦不?住,加上门口包子铺老板的店被封,警察虽然没说老板就是凶手, 但?居民基本都这么认为了。
一切已成定局, 大家索性不再压抑, 畅所欲言。
但?这些走在小区路上, 坐在家里饭桌前, 站在阳台俯视小区来来往往警察的居民们,不?约而同?地对一个月听到的救命声保持缄默。
好像一个月前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像真的不?曾有一个叫江棠的女孩死去。
只要装作不?知道,好像一切负罪感都可以洗清。
死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而已, 地球照样转, 太阳照样升起, 他们照常生活。
又不?是他们杀的。
今晚的秋香园是三天以来第一次这么热闹, 晚上八九点的小道上依然有人来来往往, 万家灯火齐齐亮开?, 在媒体和警察齐齐到来的情况下,物业忙得连轴转,一边找人修怎么都不?好的路灯,一边找人修怎么都不?好的监控。
但?这次出乎意料的顺利。
路灯没再像之前一样修好后也忽闪忽闪, 监控不?再经常变成雪花屏幕。
就如同?门口那个偷偷跟邻居嚼舌根的老太太说的一样:“可能是警察来了……怨气散了。”
谁的怨气散了?她说得不?清不?楚,好像一个月前死去的那个女人有多大的罪过。
他们在完全不?了解凶手与死者?的情况下, 在短短一天之内就编造了一个可笑的故事:“我听说是包子铺老板被那女的绿了,跟楼下的邻居搞在一起,所以老板又把楼下那小鬼杀了, 把女人的手插他嘴里……”
她的老伴说:“张山那小伙子我看好得很,懂礼貌又能干, 要不?是逼急了怎么会杀人?”
凑在一起的另外一个老太太犹豫道:“可是我听我儿子说,那天晚上有两个女人喊救命……”
她是真的没听到,老人的房间很小,窗户都很迷你,那晚雨下得太大了,若隐若现?的救命声音被她当成了梦。
“瞎说什么!就一个——”第一个说话?的老太太笃定道,“肯定是情杀!”
如果说年轻人还会因为从小树立的道德感觉得有种负罪的感觉,那么老年人是完完全全没有道德的羁绊。
凶手,受害者?,束手旁观的邻居……都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编织出一个个让人信服的故事,为死者?找被害的理由,为杀人者?找杀人的合理性。
聂松曼躺在花园的吊椅上,散漫地捧着花茶:“看来不?管是什么时期,人的本质都一样。”
闻酌看了眼斜对面的房子,冷清不?语。
在警局工作的他更有发言权,近几年来槐城的犯罪率居高不?下,或许是大环境太压抑,或许是在高压状态下人本质里的爆戾与恶意全都爆发了,各种令人唏嘘的案件一起接着一起。
闻酌记得最长的一段时间,刑警大队三个月没休息,每天从早上七八点连轴到半夜,通宵也是常有的事。
最重要的是,民众对犯罪的态度越来越稀松平常了,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对身边的弱者?、或正在进行的罪恶持旁观态度,甚至视若无睹。
到了网上,谁都又都能装成理中客评判一番。
好像随着科技的发展,高楼大厦的铸就,人心越发冷漠成了不?可避免的事。
又或者?,人自?古就是如此。
“快结束了……”聂松曼尝试喝了口玫瑰花茶,“味道不?错。”
天已经黑了,还剩三个多小时到零点,期间闻酌尝试找过郑多乾,但?郑多乾一直躲着他。
闻酌从不?是强求的性格,既然郑多乾不?想见他,那就不?见。
当时针与分针形成七十五度的那一刻,手机叮得一声——
【秋香园站还原度85%,审判者?之桌将在半小时内刷新,请乘客们再接再厉,揪出罪恶,抓到罪者?!】
【本站审判者?之桌:秋香园八栋一单元101室】
“……我这?”聂松曼看向?室内,若有所思,“不?会在画室隔间里吧?”
“有可能。”
闻酌倒是更在意那85%的进度,剩余的15%的故事进度是什么?
他思考了很久,虽然无法?知道自?己的求生任务,但?有两种可能,一是按照他对任务的推断,自?己已经完成了;二是被迫透明?的自?己与陶盛没有求生任务。
后者?不?太可能,这样他们的角色又会显得过于?简单。
如果是前者?……闻酌确信自?己已经完成了。
那么,这15%代表着哪一部分故事的缺失呢?
闻酌思索不?到一秒片,手臂青筋就开?始跳:“再不?滚远点我就烧了你的车票——”
他烦不?甚烦地拍了空气一巴掌,仗着无法?被看见,席问归小动作不?断,手贱得不?行。
旁人若能看到,估计都要以为闻酌在发神经了,他身边明?明?空无一物,却?还在几秒后说:“再远点——”
聂松曼不?知道席问归具体干了什么,但?从闻酌突然飞扬又落下的衣摆能猜到一些。
她笑容满面地拱火:“小漂亮脾气真好。”
闻酌明?明?看不?见席问归,却?能感觉到在什么位置似的,面无表情远离了两三米才停下。
他无视了聂松曼的揶揄,也不?想费力气解释他们不?是‘姘头?’的关系:“如果罪者?不?来怎么办?”
“不?是给?我们留了三个小时吗?”聂松曼无所谓地笑笑,“不?来就要玩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了。”
审判者?之桌九点就刷新,但?零点游戏才结束,这三个小时就是留给?他们捉拿罪者?的时间。
离九点还剩半小时,谁不?来,谁就可能是那个心虚的罪者?。
所以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到场,除非罪者?确定自?己已经暴露了。
闻酌问:“对于?有‘票’的人来说,在这么大的小区躲三个小时应该不?算难事。”
聂松曼:“你的相好有个癖好——就是在开?局之前给?每个乘客都燃一张追踪票。”
“……如果没有追踪的能力呢?”
“那还有一个办法?,其余乘客先进行罪者?投票,如果投票正确,会得到三个小时的追踪时间,手机会每二十分钟发送一次罪者?的定位。”
“如果投票错误,所有人提前替罪者?进监狱。”
闻酌微微眯眼:“所以,不?来的人也未必是罪者?,他可能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
聂松曼打了个响指,表示肯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无法?被看见的席问归和陶盛,郑多乾很快就来了,但?刻意避开?了闻酌站着,刘雅民阴沉着脸在外面徘徊许久,最后还是进来了,离所有人都站得远远的。
就差一个苏玫了。
手机的状态栏里,苏玫的情况不?是很好,虽然缓慢,但?san值确确实实地在下降。
他们又等?了半小时,就在闻酌要问席问归苏玫在哪的时候,远处的小路跑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
苏玫喘着气说:“对不?起……我的车票在电梯里,找它的时候被困住了。”
刘雅民喑哑道:“你就是罪者?吧。”
苏玫一愣,随后惊慌地摆手:“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
“不?是说你迟到。”刘雅民打断了他,脸色阴阴的不?再装衣冠楚楚,他毫不?避讳地说:“昨晚我想杀你,听到你在自?言自?语了很多事情。”
苏玫大脑一白,瞬间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以为身边是江棠的鬼魂,便吐出了很多心里话?。
“对不?起……”
“是我害了你,可能这就是命吧,她叫姜糖,你也叫江棠,一模一样的读音。”
“是我太懦弱了……你敲门的时候,我就蹲在门后面,我怕极了……我推来了鞋柜、冰箱,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搬来抵住了门……”
“那个变态一刀刀砍下去的时候,我就在门后面听着……”
尽管她已经全力捂住了耳朵,可血肉飞溅的声音还是无孔不?入,还有那凄厉的尖叫。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尖锐的刀尖是怎么刺穿大动脉的,血液是怎么飞溅到墙上的……她哆嗦着掏出手机报警,却?在接通的那一刻,听到凶手敲了她家的门。
很平静的三下:“叩叩叩——”
她却?吓得立刻挂断了报警电话?,蜷缩在墙角痛苦地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等?后来,警察将这起案子查得水落水出的时候,苏玫才知道,那个叫姜糖的女孩不?是那天晚上死的,是第二天早上。
姜糖头?天晚上被凶手于?小区刺伤带走,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残忍地杀害,分尸抛入江中。
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因为害怕挂断报警电话?,或许那个女生就不?会死,就能够得救……或许后面就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受害者?。
苏玫眼眶通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站点发生的罪恶和她经历的实在太像了,以至于?难以反驳。
特?别是当进入画室隔间,看到躺在地上如画一样的江棠尸体时,她疯了一样地尖叫:“啊——!”
在冰冷的警方通告里看到那个女孩所遭遇的一切,和亲眼看到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鼻尖无处不?在的腥臭气几乎要让她疯掉。
苏玫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生,没有很好的身手,因为偏瘦力气也不?够,平时拎饮用水回家都得气喘吁吁。
她和很多女孩一样,喜欢宅家,越来越不?想社交,渴望爱情却?喜欢不?起来身边的男生,于?是始终独自?一人生活,虽然会平时会有很多小麻烦不?好解决,但?大多时候是舒服开?心的。
她靠着母亲资助的首付还有自?己攒的一笔钱买了一套小居室,付出了很多精力和心血把小房子装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刚搬进新家的她亢奋不?已,站在客厅的阳台前顶着阳光手舞足蹈。
她从前从未讨厌过自?己,虽然“手无缚鸡之力”,虽然一个人生活都吃不?了新鲜的鱼虾,因为不?敢处理,虽然她摆烂成瘾,虽然她不?求上进,把电视剧小说综艺当成唯一的精神补给?。
但?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又没影响到别人。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很善良了,会主动归还捡到的手机和钱,会对流浪猫狗爱护有加,也会在每月本就不?多的收入里抠出一笔捐给?山区儿童。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而纯善的人,直到那个夜晚,她才突然觉得自?己“可怕”。
可一直到收到车票踏上列车,一直到经历这个副本之前,她都觉得自?己罪不?至死。
她没做什么,只是见死不?救而已。
可当这两个晚上,她自?己成了被所有人拒之门外的受害者?时,又觉得那些事不?关己冷漠至极的人极其可怖。
她跪瘫在地上,每说一个字都要深咽着哽咽,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一袭黑色斗篷的审判者?,说:“我去旁听了那个凶手的庭审,他被判了死刑,所有人都认为他该死……”
脆弱的喉咙上下滚动着,苏玫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也该死吗?”
安静了约莫好几秒,那张斗篷下看不?清面孔的审判者?答非所问,发出了低哑的声音:“她原谅你了。”
苏玫呆愣在原地,蓦然想起席问归说过:“又来了一个不?属于?副本的东西啊……”
“刘雅民和你遇到了一样的情况,但?一个是来折腾人的,一个是却?是来救人的。”
所有人都站到了审判者?之桌前,白色的烛火将他们的脸庞照得无比苍白。
只有苏玫依旧傻傻地瘫坐在地上,忆起自?己之前听老乘客说的一个有关于?列车的传说。
“有一个叫虚无乡的地方,它是每辆列车都会经过的站点之一,但?人永远到达不?了,那里住满了人的愤恨与怨念,还有一些来自?人间、死于?不?甘的亡魂。”
“列车不?是为了惩罚我们寄来车票,而是虚无乡的亡魂想要我们赎罪。”
“因我们而死的它们不?甘心,要看我们过得不?好才好。”
“等?你对应的怨念或亡魂消散,我们就可能收到回家的车票了。”
苏玫记得自?己当时问:“那它们为什么不?自?己报复?”
“它们当然可以报复,但?只有一次进入乘客副本的机会,结束的代价是死亡。”
“鬼还会死?”
“当然会,失去恨意,没了记忆,进入轮回,就像破败的钢铁被碎铁机绞成泥,尽管新造出的机器用的还是原来的铁,可名字、用处都不?是原来的它们了——鬼魂经历了这些,不?就是又死了一次吗。”
而那个被苏玫拒之门外的女孩,在副本内用再次死亡的代价为她拉开?了一扇救命的门。
审判长声音依旧嘶哑,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骷髅发出的声音:“请诸位审判者?指认本站罪者?。”
苏玫如梦初醒地抬头?,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我真不?是这一站的罪者?。”
第61章 秋香园
黑色的桌前, 陶盛与席问归不再是透明的状态,原先san值被清空的赵乔钟也出现了,他目光呆滞、双眼无神地?站在桌前, 只有他面前的蜡烛是熄灭的状态, 意味着死亡。
其余六人神色晦暗不明, 苏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最后将苦涩的目光投向闻酌:“你也…不信我??”
“我?不信任何人。”闻酌语气平淡, 话音一转,“这一站确实不止一项罪名,真要细算,尹白海出轨、非法拘禁, 这户房子女主人的教唆杀人都算独立的罪名。”
刘雅民?:“她最明显, 她曾经?做的事跟这个角色做的事一模一样, 这还?不够说明吗!?”
“不是的!”苏玫红了眼眶, “我?只是没有开门救她!我?只是、只是没有救她……”
声音越来越小, 苏玫泪流满面地?偏过头去, 再说不出辩解的话。
闻酌倒是理解她的意思,苏玫只是没有救那个叫姜糖的女孩,在本该报警的时候挂断了报警电话,断绝了对方的生路, 导致凶手没有被及时抓到,后面又多了一个受害者。
但苏玫跟她扮演角色吕阑不一样的是, 苏玫没有恩将仇报,但吕阑却?把当时一起?逃生的江棠推给了凶手。
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倒也没必要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聂松曼的背后就是墙,她没骨头似的倚着, “真要说的话,我?们这一站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罪名。”
刘雅民?冷笑:“按照你?这么说, 那以?谁的罪名推罪者?”
差点被刘雅民?弄死过的陶盛嗤笑:“我?看你?就挺像。”
刘雅民?:“我?看你?是想死!”
身穿黑色斗篷的审判长?沉默不语,对他们的争执无动于衷:“请在零点钟声敲响之前给我?答案。”
按理说,在列车待了十年的席问归最有发?言权,应该最了解一个副本罪者罪名的标准,但他却?始终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刘雅民?身后。
闻酌:“他背上有什么?”
席问归勾勾他的手:“回?去告诉你?。”
“……”
闻酌冷冷地?甩开他的手,从这个副本第二?天?救了苏玫开始,席问归就一直在发?神经?。
聂松曼:“按照我?之前的经?验,如?果一个站点的罪名陈杂纷多,那就要以?最过分的罪名为中心?。”
对于这个副本来说最过分的罪名是什么——
尹白海曾经?对妻子?的非法拘禁?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汤月的杀人藏尸行径?可结合前因后果好像这两天?夫妻属于是因果循环。
又或是小区居民?冷漠道令人发?指的态度?还?是不作为的物?业删除视频的非法行为……
真要细数起?来罪名确实太多了——但这一切的起?因,还?是喜好猎杀/虐杀他人的变态包子?铺老板。
“这怎么推罪者?”刘雅民?烦躁地?扯扯领带,“那就干脆是对应包子?铺老板的席问归得了!我?看他也确实挺符合这个角色。”
“你?也不差。”闻酌冷冷抬眸。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尽管大家没必要统一意见,各自选出心?里的嫌疑人就好,但谁都不想因为票错进监牢。
即便自己选对了罪者,大多数错了,他们还?是要一起?替罪者受过。
陶盛看起?来有些虚弱,从显现身形开始气色就很差,闻酌猜测应该是那张假死票带来的后遗症。
反观席问归依旧没事人一样,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刘雅民?第n次烦躁地?拨弄衣角,明明站着不动,可他的衣角就是会时不时从裤腰里掉出来。
明明票选罪者是件很重要的事,可这些人却?仿佛打游戏一样漫不经?心?,输赢全然?不重要——这让刘雅民?更为暴躁了。
他阴暗地?想,不如?等会儿就票选这个唯一像正常人的苏玫吧……大家一起?进监狱,最好让知晓了他难堪的这些人死在里面。
自己已经?进去过一次,也算有经?验。
察觉到刘雅民?的恶意,苏玫带着哭腔喃喃:“真的不是我?……”
她脑子?里全是姜糖的脸,明明离现实过去好几个月了,她依旧记得热搜上那张漂亮开朗的面孔。
她宁愿前天?晚上,姜糖的鬼魂到来是害自己的,宁愿第二?天?早上姜糖没有试图引自己出门,就让自己死在吕阑的那间屋子?里……也好过这滔天?的负罪感。
她为自己的辩解感到罪恶……可这一站真的不是她。
如?果到了属于她自己的罪本……她一定,一定堂堂正正地?接受审判。
苏玫怕其他人生厌,只敢悄无声息地?哭,陡然?间冷不防对上对面郑多乾探究窥伺的视线。
她记得这个扮演保安的乘客,存在感很弱……但是和闻酌好像在现实中认识,还?在第一个白天?的时候报警抓走了没来得及犯罪的赵老头。
赵老头的位置就在郑多乾旁边……也不森*晚*整*理知道他会不会觉得罪恶。
明明赵乔钟还?没有犯罪啊……没有发?生的罪名,怎么可以?提前‘贷款’呢?
“是我?。”郑多乾敛了视线,突然?出声,“这一站的罪者是我?。”
几人一愣,聂松曼和席问归表情相?似,似乎早有预料。
闻酌没什么情绪,平淡地?又问一遍之前问过的问题:“为什么?”
郑多乾:“如?果有一天?你?亲手解剖了我?的尸体,会想什么?”
“……”
“他呢?”郑多乾又对闻酌身边的席问归扬扬下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你?亲手解剖了他的尸体,你?也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席问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