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还大都是大三大四的,存了什么心思,显而易见。
如果能借着闻潭的关系,进入天茂就职,无异于原地飞升。
就算入职不了,能讨到个实习机会也是好的。
沈天遇:“说完了?”
邱寒心下一紧,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自己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沈天遇道:“回去吧。”
邱寒咬了咬下嘴唇:“那闻先生的事……”
“干你该干的事,”沈天遇把残余的冷茶水倒进垃圾桶,淡道,“不该你管的,把嘴闭上。”
这几天好几个朋友找到他,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问他有没有什么实习的门路。
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工作难找,学校的就业率一年比一年滑坡。
闻潭当然是有的。
问的人也都知道他有。
之前闲聊时,他无意中提起过,因为交通不便,自己寒假时没回老家,在京安市实习过一阵子。
朋友们大都是外地人,京安市房价奇高无比,一间厕所那么大的房子一个月房租可能都要四五千,如果没办法马上找到工作,他们很可能一毕业就要回老家了。
而且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曾经帮过闻潭的忙。
漏抄的笔记,买饭时忘带的饭卡,上课时水笔突然没墨……
每次他遇到麻烦,朋友们总会很热心地帮他解决。
看着朋友们焦虑不安的神情,闻潭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犹豫再三,小声道:“我回去帮你们打听打听……我,我有认识一点,天茂集团的人。”
朋友们喜笑颜开。
“没想到小闻居然认识天茂的人!”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我就知道我们小葫芦这么热心,肯定朋友遍天下。”
“要是能成,我拿出一个月的工资来请你吃饭!”
闻潭被吹捧得晕晕乎乎。
他心想,只是问一下有没有对外招聘的岗位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之前寒假的时候,沈天遇说要给他安排岗位,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沈天遇说,实习生没经验很正常,没经验才需要多攒经历。
闻潭觉得,朋友们成绩和能力都很好,也很上进,如果能成,也是好事一件。
下午沈天遇来接他,在车上和邱寒谈事。
闻潭本来想跟他说实习的事,见状忍住了,悄悄戴起了耳机听歌,怕打扰他们工作。
沈天遇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给邱寒交代任务。
他看出来闻潭有事想说。
至于是什么事,八成就是他那群同学找工作的事。
沈天遇不大在意,横竖天茂每年都会招一批实习生干杂事,触及不到核心利益,找谁其实都无所谓。
闻潭开口的话,给了就是了。
对于不触及底线的事,他一向都无所谓。
到了家,沈天遇和邱寒还在谈事,闻潭忽然接到了闻溪晨的电话。
闻溪晨前一阵子忙项目,有好长时间没联系他了。
闻潭高高兴兴把电话接起来:“小叔叔!”
身后的沈天遇身形一顿,抬起眼睛。
闻潭怕影响他们谈工作,跑到自己卧室里去接电话,把房门关了起来。
邱寒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老板心不在焉的模样,低下头,继续念上季度销售数据。
大约十几分钟后,闻潭出来了。
沈天遇抬了下手。
邱寒默契地闭上了嘴。
沈天遇问闻潭:“怎么了?”
闻潭:“你们聊完工作啦?”
邱寒不语。
沈天遇笑笑:“本来就是些不要紧的琐事……你小叔叔找你了?”
闻潭见状,便兴高采烈讲给他听:“你肯定想不到——小叔叔要订婚了!”
沈天遇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僵住了。
闻潭毫无所觉,眼睛都笑得弯起来:“小叔叔刚刚跟我说,他和女朋友其实谈恋爱有两年多了,之前觉得双方还不成熟,就没见家长,家里也不知道。上个月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和女朋友商量了一下,打算国庆节双方家长见面,谈订婚的事。”
“他和女朋友是在法国出差时认识的,女朋友是个华裔钢琴演奏家,在巴黎开过演奏会的,特别特别优秀。”
“小叔叔还给我发照片了,”闻潭把照片点开放大,给沈天遇看,“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很登对!”
沈天遇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照片上的男女。
女人笑容温婉,染着栗色长卷发,黑色风衣上围着一条米色格纹羊绒围巾,怀中抱着一本白色封皮的《NOTES SUR CHOPIN》。
而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和深蓝色牛仔裤,笑容和十年前一样清澈阳光。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任凭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
闻潭是打心眼里替小叔叔高兴。
小叔叔从小优秀,但是也特别懂事,学习搞研究都特别刻苦努力,快三十了一直都没有谈过恋爱。
家里催,小叔叔总说,自己还没干出什么事业,哪有女孩子愿意嫁呢。
没想到不声不响的,未婚妻都定下了。
“小叔叔还说,等结婚的时候要请你们大学同学一起去,还要请导师呢。”
“婚礼在哪办好像还没决定,到时候你一定要抽出空来哦。”
闻潭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叔叔和未婚妻的事。
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凝住了。
“对了,我同学最近在找实习,不知道你那边方不方便,给他们一个面试的机会……”
闻潭说到兴头上,想起同学们拜托自己的事,连忙说了。
“他们都很优秀的,口才能力都很好……”
闻潭没说完,忽然感觉,身后好像太安静了。
他转过头,发现沈天遇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面色阴郁。
邱寒不断瞟着老板,神色紧张。
闻潭懵住了,停下话头:“怎、怎么了吗。”
房间里足足沉默了几分钟之久。
片刻后,沈天遇开口道:“没什么。”
他说是这么说,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对劲。
闻潭不安地抓着衣角:“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依旧是没人说话。
闻潭慌乱起来。
他不知道沈天遇为什么突然情绪这么低沉,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他刚才,只是说了小叔叔的喜讯,问了一下实习的事情而已……
沈天遇肯定不会因为小叔叔要订婚了就生气。
那,是因为……实习?
沈天遇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闻潭看他要往楼上走,连忙拉住他的手:“那个,那个……”
沈天遇侧了下脸,脸上有让闻潭感到害怕的冰冷和漠然。
沈天遇:“有事?”
闻潭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接收我的同学到天茂实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下意识地想要缓和气氛,让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
他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当然我也知道,天茂这么厉害的公司,招人肯定特别严苛,网上都说进天茂工作比考研还难,实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沈天遇:“不方便。”
毫不留情地抽出手,上楼了。
闻潭呆呆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望去。
邱寒在门口穿鞋,似乎是准备走了。
闻潭眼圈红了,小声地问他:“我真的,说了很过分的话吗?”
邱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转身走了。
闻潭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阿姨看到吃了一惊,连忙去冰箱里取了冰块,包了帕子给他冰敷。
“怎么搞成这样子,肿得像核桃一样。”
闻潭勉强笑笑:“昨晚眼睛不舒服,可能最近看手机看多了,干眼症犯了。”
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
碎花小碗里盛着热腾腾的鱼片粥,旁边小碟子里是新鲜爽脆的腌青笋和虾仁菜脯。
闻潭问阿姨:“沈哥呢?”
“一早就上班去了!”
闻潭的心迅速低落,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吃早饭。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没滋没味。
吃完去学校,一进教室,就被同学团团围住了。
他们期待地问他,工作的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闻潭看着朋友们热切的神情,张了张嘴,愧疚地说,可能不太行。
“怎么会不行呢,”有人急了,“你天天上天茂老总的车,怎么会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闻潭吃惊地看着他。
那人反应过来自己嘴快,闭上嘴走开了。
其他人也神色各异。
虽说,人际交往中,过于明显地表露自己的目的是大忌。
但闻潭对于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牵线工作,如果这点忙都不愿意帮,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舔下去了。
周围的人敷衍两句,都四散走开了。
闻潭有些茫然。
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自己最近为什么会人缘突然变好。
上课的时候,闻潭心不在焉。
他低着头给沈天遇发微信。
“哥,今天忙吗?”
“今天早上你走得好早,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做甜点。晚上回家我做点心给你吃好不好,你想吃酸奶蛋糕还是枣泥酥?”
“或者,别的想吃的也可以,我给你做。”
闻潭脸皮薄,即便已经是在交往了,也不好意思叫太肉麻甜腻的称呼。
他看朋友们称呼恋人,都是宝贝,宝宝之类的。
他叫不出口,最亲昵的称呼也不过是把“沈”字去掉,变成一个暗含缱绻的“哥”。
一直到下课,沈天遇也没有回微信。
下午,闻潭上完课回家。
家里只有阿姨在忙活晚饭,沈天遇还没有回家。
闻潭盯着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第一个被拒接了。
闻潭又打了一个。
这次响了几十秒,沈天遇终于接了。
沈天遇:“你倒是会挑,专门挑开会间隙的休息时间找我。”
闻潭忍着眼泪,道:“我找自己的男朋友说话,不可以吗。”
或许是他话里的委屈和伤心太过明显。
沈天遇缓和了语气:“哭什么,又没不理你。”
闻潭:“刚才第一个你没接。”
沈天遇:“刚才下属在旁边。”
闻潭:“白天给你发的消息也没回。”
沈天遇有点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编了个理由:“今天忙,没工夫看手机。”
闻潭吸了吸鼻子,道:
“我知道我昨天做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今天去学校,我那些朋友,一听说我没办法帮他们安排工作,立马就冷淡了,话都不跟我说了。”
“他们之前突然开始和我交朋友,应该是因为听说了我和天茂集团的人认识,所以故意来巴结我。”
“昨天之前,我一直不知道。”
“你早就猜到了他们别有用心,所以才生气的,对不对。”
闻潭都主动把台阶送上来了,沈天遇随口“嗯”了一声。
闻潭试探道:“那,你还生气吗。”
沈天遇笑了笑:“怎么会。”
这感觉就像养一条不灵光但忠诚听话的小狗,偶尔被惹生气了,小狗不明白错在哪,但还是咬着裤腿可怜巴巴求饶,好像也就生不起来气了。
闻潭:“那……你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隔着手机,沈天遇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
沈天遇声音轻了些:“我开完会就回去,大概六点多吧。”
闻潭高兴起来:“那,我给你做甜点!”
沈天遇说自己要继续开会了,挂了电话。
闻潭放下手机,连忙跑到厨房去做甜点。
他决定做最近蛋糕店时兴的覆盆子开心果蛋糕卷。
阿姨在旁边夸他:“小潭长得帅,又会做点心,将来肯定讨个漂亮老婆。”
保姆阿姨年纪大了,平时偶尔看到闻潭和沈天遇举止亲密,只以为是小年轻的打闹。
闻潭哭笑不得:“谢谢您,这事儿还早呢。”
阿姨捋了捋他两颊的头发:“你这头发有点长了哦,赶紧找个理发店剪一剪,不然邋里邋遢的。”
闻潭想起来,自己的头发好像是有两个多月没剪了。
他的头发长得慢,一般不是特别长的话,不太注意得到。
沈天遇是很精致的。
固定地每隔一段时间,会找专人全身打理一次,衣服也是找造型师设计搭配的,确保出现在大众面前时是整洁干净的精英模样。
他是天茂的老总,也是一块人形活动招牌,对外形象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闻潭心想,或许自己太邋遢了,无形中也影响了两人的关系?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沈天遇这么注重细节的人,肯定早就对他的外形不满了,只是怕他伤心不好意思说而已。
虽说长相是父母生的,他这辈子也没办法像沈天遇那么好看,但也该勤快一点,弄得干干净净,让恋人也能看得舒心。
闻潭加快速度做好蛋糕,洗净手,跑去最近的一家理发店。
TONY老师热情给他介绍套餐,说他这样的年轻男大学生,现在最流行的就是桃心三七分。
闻潭不懂什么叫桃心三七分。
看了小哥拿来的介绍图,觉得确实还挺时髦的,不过好像太成熟了,像是韩剧男主会有的造型。
闻潭想象了一下,觉得放在自己头上可能会有点滑稽。
“还是算了,我剪最普通的,”他说,“剪短一点,干净整洁就好。”
小哥见在他身上榨不出油水,兴致缺缺,剪头发的时候也颇为糊弄。
剪完一看——头发倒是短了,但是两边鬓角推得太短,像个愣头青。
闻潭有点生气。
但他天生脸皮薄,不喜欢和人起冲突。
看见小哥放下剪刀,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可能是初中毕业就出来做学徒了。
算了,他安慰自己,人家好歹也付出了劳动呢,虽然剪得是不太好看,等长一点再去找其他店修一修就好了。
闻潭付了六十块钱,摸着自己的头发回家。
刚剪完的头发,总是感觉怪怪的,像偷了一颗头安在自己脑袋上。
闻潭被自己奇怪的想象逗乐了。
快到家门口,看到沈天遇的车停进院子里了,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闻潭高兴地跑进去,拉开家门:“哥!”
客厅里的三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闻潭没想到萧万枫和乔越也来了。
三个人看到他,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面色变化最明显的是沈天遇。
他盯着他的头发:“……谁让你剪的?”
闻潭:“我,我自己……”
他不太明白沈天遇的脸色为什么会有些阴沉,慌乱地道:“很难看吗?”
萧万枫试图打圆场:“也没有啦,只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发型,不太适应……”
“很丑,”沈天遇面无表情,“你自己没有半点审美吗?”
深夜,闻潭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肿着眼睛睡着了。
几个小时前,沈天遇说他难看,多日来积攒的委屈爆发,他没忍住当场哭了。
乔越说不想参与他人家事,离开了。
萧万枫却是和沈天遇争吵起来。
他们在阳台吵,隔着房门,闻潭隐约听见几个零星的词句。
“你别太过分了”,“……趁早说清楚放人家自由,吊着算什么意思……”,“仗着小孩子喜欢你……”,“你不就是生气他换发型左脸就不像了吗?……”。
闻潭听得模模糊糊,没太听得懂。
不过他知道,萧万枫是在帮他说话。
外人都能看到他有多伤心,沈天遇却不在意。
意识到这一点,他哭得更伤心了。
后来他听到一声巨响,萧万枫似乎是摔门离开了。
沈天遇对萧万枫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和我男朋友的事,关你屁事。萧万枫,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抱的什么心思?”
闻潭哭得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惊醒,似乎有人在吻他的脸颊。
准确地说,是吻他脸上的泪痕。
“抱歉。”
他听到有人低低地向他道歉。
亲吻柔软而缠绵,带着让人安心的木质香。
闻潭却难过极了,心脏上像有一把小刀,一下一下戳着他的心。
“你真的很讨厌,”他抽泣着道,“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说话。”
男人却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腕,堵住他的嘴,把万千思绪封锁在寂静的深蓝的夜。
次日清晨,闻潭醒来,发现自己在沈天遇怀里,立刻挣扎起来。
“别动,”沈天遇还没醒透,闭着眼睛从后面抱着他,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脖颈上,“……让我再抱会儿。”
闻潭哭了一夜,没什么力气。
头埋在被子里,不吭声。
沈天遇的吻温柔地落在他的颈侧,然后是脸颊,鼻子,额头……
“我明天开始要去国外出差,去一周,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闻潭的声音模糊地从嗓子眼里发出来:“我要上课。”
明显的抵触姿态。
沈天遇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旧是细细地亲吻他。
“我带你去看河道和铁塔。”
“不要。”
“我们去枫丹白露宫逛森林公园,你想的话,也可以在长椅上晒太阳,在黄昏下坐马车和游船。”
“我要上课。”
“大学的课,少上几天没关系。怕落下课,回来我帮你补。”
“……”
闻潭的反抗通通被按压在沈天遇缠绵的亲吻里。
曾经闻潭很喜欢沈天遇的亲吻。
沈天遇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也是干净清爽,清清淡淡的。
他不常吻他的嘴唇,吻得最多的是左脸颊。
“小潭,”他时常这样声音低哑地唤他,“你好漂亮。”
闻潭总是因为这句话而羞赧不已。
他知道自己不好看,沈天遇却愿意吻着他的脸颊夸他“漂亮”,这难道就是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天遇的亲吻和从前一样温柔,闻潭却心里闷闷的,高兴不起来。
沈天遇吻他头顶的头发:“在想什么,告诉我。”
闻潭吸了吸鼻子:“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沈天遇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闻潭憋了憋,还是没憋住,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然,你怎么会忍心让我这么难过。”
“在海岛的时候,你说让我把沈家当家,以后金湖小区A1栋别墅就是我的家……结果只是骗我的。”
“你不高兴了,就可以随便地不理我,甩脸色,发脾气……”
“哪个家会是这样的呢。”
说到后来,闻潭低声抽泣起来。
沈天遇用力把他抱进怀里,更深地吻他的额头。
“对不起。”
他一遍一遍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情绪,让你受委屈了。”
“我那天是工作太累,把情绪带到你身上了。可能因为是第一次恋爱,很多时候做得不好……多给我几次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我怕你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所以才想要带你一起去法国。”
“你不去的话,我也怕我会心神不宁,没办法集中精力工作。”
他低声地道:“就当是,我拜托你。”
不管闻潭是什么反应,沈天遇最终还是强行把他抱上飞机了。
闻潭不理他,他就用羊毛毯裹着,抱洋娃娃一般把他抱在怀里,时不时亲亲他的头发。
“乖。”
几万里的高空,逃也逃不掉,闻潭干脆闭上眼装睡。
迄今为止仅有的两次航班,他好像都是在生病状态下被抱上飞机的。
11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L市大区的塞纳-马恩省。
沈天遇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去分公司开会。
闻潭仍旧昏睡着,恹恹地包在毛毯里,露出一小半脑袋。
害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孱弱的样子,挣扎起来。
沈天遇安抚地抱紧他:“没事,没有人会看到。”
黑色的劳斯莱斯曜影将人一路送到地下停车场,下车后沈天遇就把他抱着,脸埋在自己怀里,坐私人电梯通道上去。
分公司经理Kevin在旁边看得惊异不已。
沈天遇在业内一向是零绯闻,偶有传闻说他有剑桥毕业的世交未婚妻云云,这也很正常,圈子里的婚姻大抵如此,利益结合高过爱情。
没想到沈天遇是喜欢男人的。
Kevin不敢多看,低声报告说会议相关都准备好了。
沈天遇点了下头,步履不停,把闻潭抱到自己的办公室。
拉开门,办公室里有一个小的休息隔间,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沈天遇把人塞进被子里,吩咐人送茶水点心过来。
蹲下身,摸了摸闻潭的额头:“乖,好好休息,我开完会就来陪你。”
闻潭闭着眼睛,不理他。
皮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天遇走了。
闻潭睁开眼睛。
一墙之隔就是会议室。他依稀可以听到隔壁传来激烈的讨论声,翻找文件的声音,以及每次讨论告一段落,沈天遇沉稳的一锤定音。
闻潭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色,恍恍惚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高三的时候,为了激励自己好好学习,他从学校小卖部买了好多张风景明信片,贴在房间墙上,鼓励自己努力拼搏,将来就可以去见识大城市的风景了。
如今风景就在眼前,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知道沈天遇在补偿他,也知道沈天遇是真的愧疚。
可他还是难过,想不通之前的种种。
沈天遇说那天突然冷淡,纯粹是当天工作太累,自己也没有什么恋爱中调节情绪的经验。
可他也是第一次恋爱啊,他还比沈天遇小十岁呢。
沈天遇工作了将近十年,调节情绪的能力难道会比他弱吗。
……所谓的“第一次恋爱”,真的能解释他那天的行为和反应吗?
中场时间一到,沈天遇也没管有没有讨论完,立刻叫了暂停,让众人自行休息,自己回了办公室。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地询问Kevin什么情况,一向超级无敌工作狂的大BOSS居然会准点叫暂停,简直天方夜谭。
Kevin一肚子八卦,又不敢讲得太明显。
他朝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隐晦道:“从国内一路带过来,刚才还让人送了茶点进去,宝贝着呢。”
众人恍然大悟。
有人试探问道:“……未婚妻?”
Kevin摇摇头,感慨道:“是个男孩儿,看着年纪不大。”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神情复杂。
沈天遇回了办公室,看到桌上的茶点一口没动,皱了下眉。
闻潭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
听到声音,侧了下脸,又转回去了。
“饿不饿,”沈天遇端着牛肉清汤坐到床边,哄道,“吃一点好不好?”
闻潭紧紧闭着嘴。
沈天遇耐心地往前送了送。
勺子抵在唇边,闻潭被迫张开了嘴。
牛肉汤的热气熏得他有点想掉眼泪,觉得丢脸,又忍住了。
闻潭这样的人,生气的时候也是不声不响的。
因为从小就没有享受过被人宠爱的滋味,知道哭了也没有用,所以也不会去哭闹来争取大人的注意力。
他不会摔碗,掀桌子,也不会大吵大闹,歇斯底里。
被伤了心,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努力去想通前因后果,把眼泪和难过都咽下去。
好听点说是温吞和善,难听点说就是窝囊。
当天晚上,市里下起了大雨。
酒店套房内,闻潭缩在被子里,背对着沈天遇。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看见沈天遇,沈天遇只好睡在另一张床上。
沈天遇起初还想找些话题和他聊,让气氛缓和一些,然而闻潭真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沈天遇渐渐也就不说了。
半夜,寒潮来袭,气温骤降。
闻潭被冻醒了。
稍微一动,旁边床上就传来沈天遇的声音:“怎么了?”
闻潭下意识道:“没什么。”
他心想,他才稍微动了一下,沈天遇怎么就敏锐地发现了呢,而且还碰巧醒着,
总不会是一直在看他吧。
双腿诚实地蜷缩起来,抵御突然来袭的寒冷。
沈天遇很快掀了被子下床,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额头,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
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突然”,去墙边开空调。
然而不知道是寒潮太猛烈还是房间哪里漏风,寒气还是一阵一阵地钻进来。
沈天遇打前台电话,想要更换房间,被告知由于天气骤变,酒店房间都订完了,暂时无法更换。
沈天遇低声骂了一句。
闻潭有些发抖。
沈天遇干脆地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他床上,把他严严实实裹起来。
“好点没?”
闻潭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点点头。
沈天遇笑起来,眼角下的淡色小痣也跟着跳了一下:“那就好。”
闻潭看着他单薄的睡衣睡裤:“那你呢?”
沈天遇故作轻松:“我?我本来就嫌热,盖一床就够了。”
说完就自己睡回床上去了,一只胳膊撑着下巴,一副优哉游哉的闲适模样。
闻潭抿起嘴巴。
明明都冻得肩膀颤抖了,还在装酷。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无缘无故发脾气的时候讨厌,嘴硬装酷的时候更讨厌。
房间内寂静片刻。
“你过来,和我一起睡吧,”闻潭咬了咬下唇,小声地道,“不然你会,感冒。”
下一秒,沈天遇的长腿就跨了过来,一步到位钻进了被窝,把他抱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