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错位—— by熊小小
熊小小  发于:2024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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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麻烦,”沈天遇淡道,“乔越是我的多年好友,我帮忙是应该的,闻老师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不由分说,他自然地握住闻潭的手腕,道:“走吧。”
坐进副驾驶座的时候,闻潭还在恍神。
时隔三年,再次重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不知道是不是那段记忆刻进了骨子里,他一对上沈天遇的目光就会产生下意识的冲动,想拔腿逃跑。
不行,他默念着告诉自己,不能怂。
你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大一学生了,你不欠沈天遇的,没有必要害怕,也不能害怕。
闻潭这样想着,舒展四肢,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环顾四周。
三年前车祸后,那辆香槟色阿斯顿马丁就报废了。
现在沈天遇换了一辆黑色轿跑,闻潭认不出来是什么牌子,但是一看就价格不菲。
沈天遇欠身坐进车子里,关上门。
空气微微凝固,两人默契地直视前方,谁都没有说话。
似乎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沈天遇打开了车载音乐。
沈天遇:“想听什么。”
闻潭:“都行。”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显示屏,在看清上面的曲目时,眼睛忽然定住了。
从上到下的常听歌曲列表,全都是许慧雅的歌。
许慧雅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女歌手,早已患癌去世。三年前闻潭曾经因为唯一一张签名CD被妹妹闻心悦摔坏而爆哭,当时沈天遇知道了这件事,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有我在,你永远不用担心孤立无援”。
闻潭有些恍惚。
据他所知,沈天遇一般只听古典乐,并不听许慧雅的歌。
曾经他想要把偶像安利给沈天遇,沈天遇也只有在他强烈要求时敷衍地听一两首,从来不会主动去听。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沈天遇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目光看过去,意识到他在看什么之后,呼吸突然急促了两秒。
闻潭静默片刻,抬手切了歌。
沈天遇打方向盘的手势顿了一下:“怎么了?”
“调子太沉,听着心里不爽快,我不喜欢,”闻潭淡淡道,“我很久不听这种了。”
“你应该也不喜欢这种吧?”他平平地道,“你一向只听古典乐的,怎么会看得上这种流行歌。”
他换成了一首时下流行的短视频爆款情歌,大开大合的曲调,土嗨的歌词,在价值几千万的豪车里播放,显出一种古怪的滑稽感。
沈天遇脸色有些僵硬。
闻潭不管他什么脸色,闭目养神,身体随着音乐轻轻地打着节拍。
一曲完毕,播放列表自动暂停了。
闻潭睁开眼睛,看着车外的霓虹灯闪烁,沸腾的车水马龙。
沈天遇的袖口挽到了胳膊肘,露出精壮的小臂,手放在放在漆黑的方向盘上,指节修长。
他忽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闻潭:“几个月了吧。”
沈天遇:“怎么来了裕海市。”
闻潭无声地笑了笑:“国际化大都市,艳小山挣钱多,生活丰富精彩。”
总不能说,是为了躲你吧。
沈天遇:“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语言机构当老师?”
闻潭:“嗯。”
“其实京安市工作机会更多,工资也不差,”沈天遇道,“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不用了,”闻潭打断道,“我现在生活得很好。”
哪怕生活环境差一点,生活苦一点,累一点,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心里总是踏实安稳的。
寄人篱下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沈天遇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乔越没有告诉我。”
闻潭不置可否:“我也没想到,教的孩子恰好就是他的外甥女。”
沈天遇:“乔越说,他向你借了一本书。”
“《彼岸过后》,夏目漱石的,”闻潭道,“他借了绝版的《日本书纪》给我,我总要礼尚往来。”
沈天遇抓着方向盘的手用了些力,微微发白:“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闻潭觉得好笑:“那你就要问他了,为什么要天天跑来接送他的外甥女。”
他觉得车厢里有些闷,随手打开储物箱,忽然里面滚出来一个黑乎乎像是烧焦了的东西。
闻潭一愣。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沈天遇的车子里是没有多余装饰的。
他的喜好就是这样,规律,极简,一板一眼,环境里很少会出现生活气息浓郁的小物件。
交往之后,闻潭觉得这样的陈设太严肃死板了,就在车上装了白白胖胖的小猪摆件,晴天娃娃,还缝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平安符,挂在前视镜上。
平安符里缝着丁香和薄荷叶,闻潭特地从中医馆抓的。
平安符的右下角,绣着一行小小的“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当时他是有些小心思在的——沈天遇每天要见那么多人,又高又帅又有钱,难免不被人垂涎。
如果有人上了车,看到这个平安符,就能知道沈天遇名草有主了。
当时沈天遇对这些东西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闻潭以为他很喜欢,后来想起来,他大概只是觉得无所谓。
后来车祸,轿车当场起火,这些东西应该早就在那场大火中毁于一旦。
闻潭仔细看那黑乎乎的东西。
从圆乎乎的边缘轮廓和残存的半边粉色猪鼻子上看……竟像是之前那个小猪树脂摆件。
更可疑的是,猪鼻子上有一层光滑的反光。
看起来,像是摩擦了无数次之后留下的痕迹。
……难道火灾之后,沈天遇特地从那一堆汽车残骸中翻找出了这个东西?
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闻潭无比肯定,沈天遇从来没有爱过他。
哪怕当时把他软禁在家里,死活不放他走,也仅仅是因为占有欲上头。
那么沈天遇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把这东西放在车里?
一个烧焦的树脂摆件,又脏,又丑,还不吉利。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闻潭把那黑乎乎的东西放了回去,关上储物格,只当自己从来没看见过。
沈天遇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你不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好奇,”闻潭道,“但并不想知道。”
沈天遇胸膛微微起伏:“我可以告诉你……”
闻潭打断了他的话:“前面小区左拐,我要下车了。”

第45章 “请坐”(二更)
沈天遇的豪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不少路过的居民驻足观看,毕竟这里只是偏远郊区,租住在这里的大都是外来打工人员,买车的很少,即便买车也是买便宜的合资车之类。
沈天遇看着老旧的楼房:“你就住在这里?”
闻潭迅速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今天意外重逢已经很惊悚了,他实在不想和沈天遇再多说一句话。
走了一段路,却一直听到身后稳健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果然是沈天遇一直跟着他。
闻潭停下脚步,有些恼火:“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天遇:“你喝了酒,我送你到家。”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一直闻到闻潭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酒气味。
闻潭冷道:“只是一点白葡萄酒,没有到喝醉的地步。”
沈天遇:“我答应了乔家人送你安全到家,就要说到做到。”
闻潭:“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住在哪!”
他吼了这一句,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四周的邻里都向他看过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闻潭还不想让自己变成小区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闭了嘴,转身快速向家里走去。
到了居民楼,沈天遇依旧是跟在他身后。
闻潭懒得管他。
他现在也想通了,知道他住在哪又怎么样。
他倒要看看,沈天遇是不是打算跟着他回家。
闻潭爬楼梯上了三楼,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微微侧过头:“我到家了。”
没说出的潜台词是,任务完成了,你可以走了。
沈天遇停下脚步,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平台处:“……我看着你进去。”
闻潭掏出钥匙打算开门。
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顾京野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道:“怎么才回来,我等你一个晚上了……”
他看到闻潭身后的男人,顿住了动作:“他是谁啊?”
闻潭进了门,随口道:“公司同事。”
“哦……”
顾京野上下打量了沈天遇一番,觉得男人穿着华贵,容貌俊美,一点也不像是小机构的老师。
他冲沈天遇点了点头:“你送小潭回来的?谢了啊哥。”
他纯粹是跟闻潭混熟了,有时会去机构给闻潭送书送饭菜之类的,俨然家人一般。
遇到闻潭的同事,就会自来熟地跟在闻潭后面叫哥叫姐的。
顾京野正要关门,忽然一只手插进来,挡住了门。
沈天遇跨进门,居高临下地看着顾京野:“我和闻老师有事要说,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顾京野懵了:“啊?”
他寻思自己之前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看他的目光很吓人,眼睛里隐隐有红血丝,手腕上青筋暴露。
顾京野狐疑起来,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闻潭。
“小潭,他真是你的同事?”
闻潭把保温袋放在饭桌上,按了按太阳穴:“你先回去吧。”
顾京野委屈道:“你说了今天晚上要给我煮赤豆元宵喝的……我从下午五点等你等到现在呢……”
闻潭:“今天太累了,做不了,明天吧。”
顾京野看他确实是一副疲累的样子,只好出去了:“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他警告地看了一眼男人,开门出去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反正他就住对门,这个男人要是敢乱来的话,他可是会立刻出手的。
在发现顾京野其实是住在对门之后,沈天遇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砰的一声,房门合上了。
闻潭在饭桌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淡道:“有什么事,说吧。”
沈天遇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顾京野,”闻潭神色平静,“和我同一届的S大的同学,怎么了吗。”
沈天遇突兀地问道:“你们在交往?”
闻潭喝了口水:“个人私事,无可奉告。”
“你明明知道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沈天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语气微微颤抖,“当时你在学校,被孤立,被排挤……”
哪怕他们不是在交往,只是碰巧住对门,刚才两人的亲密模样也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顾京野熟稔的样子,显然是经常到闻潭家里来。
“不仅如此,他还在学校散播我被包养的传闻,当初的接吻照也是他偷拍传到网上的,他向我承认了,”闻潭反问道,“所以呢?”
沈天遇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紧紧拧着眉:“你不恨他?”
“那么多人都欺负过我,我恨得过来吗,”闻潭笑了一声,“我只知道,他现在很喜欢我,他会每天勤勤恳恳打工,然后用房租以外多余的钱请我吃饭看电影,给我买衣服鞋子,我为什么要恨他?”
他原谅顾京野,不是因为缺钱,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他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一辈子要遭受多少欺负和冷眼,如果一个一个地恨过去,日子还过不过了。
人生只有向前看,才不会沉湎于过去的痛苦。
闻潭说得理所当然,心平气和。
然而他越是平静,沈天遇就越是愤怒。
“就为了那几个吃饭买衣服的钱?”沈天遇捏紧了拳头,“你缺钱,可以随时问我要……”
闻潭打断道:“沈天遇。”
沈天遇被他叫了名字,如同钟声敲响,慢慢从愤怒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他垂下眼睛:“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闻潭放下水杯:“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沈天遇的拳头握了又松,低声道:
“我还是不明白,难道为了往前看,一切就都可以不要了吗?”
“受过的欺负可以不在乎,喜欢的歌可以不再喜欢,和过往有关的人和事都可以全都当成没发生过……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的尾音隐隐颤抖着,眼睛里满是血丝。
闻潭静静地坐着。
良久,他开口道:
“是,我都不想要了。”
“不然我今晚就不会去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家里吃饭,装得宽宏大度,其乐融融。”
“也就不会现在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仿佛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沈天遇没有再来找过他。
不过闻潭也没什么精力来想沈天遇的事。
那次班上斗殴之后,陈钊的父亲直接把陈钊送出国了。
文文脖子上的伤疤有些深,文文的父母找不到陈钊,就和机构多次交涉,要求机构支付总计超过一百万的赔偿额,其中包括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营养费等多个项目的费用。
遭到机构拒绝后,文文的父母开始在网络上曝光,指责机构是草台班子,审核缺失,安保不到位。
有几次闻潭正上着课,文文的父母直接冲到教室里来,撒泼打滚骂他不负责任,不配当老师。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机构里传得沸沸扬扬。
不仅闻潭班上,其他班上的学员也开始闹着退费,不肯再继续上课。
闻潭被马经理叫去办公室狠批,然而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批不批他,辞不辞退他,都不影响什么。
裕海市的语言培训机构本来就竞争激烈,写字楼的房租昂贵,机构里眼看着学员越来越少。
这样下去,再过几个月,资金链断裂,机构估计就离倒闭不远了。
袁紫怡每天唉声叹气。
张东伟逮到机会就对闻潭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秦雪冰已经开始在招聘APP上悄悄投简历了。
只有闻潭仍旧是每天照常上班,认真准备课件。
但他也知道,机构应该确实是快要完蛋了。
十二月末,机构陆陆续续离职了十几个人。
马经理气得每天在办公室骂娘。
一片萧条惨淡之际,忽然机构里又开始流传一条消息,说公司可能不会倒闭了。
据说是有大老板突然注资,马上会对公司改名,内部架构改制重组。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本来很多人是不信的。
但马经理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说话态度和蔼温柔,显然是有喜事发生。
跨年夜一过,马经理忽然找闻潭去办公室谈话。
马经理喜气洋洋地告诉他,鉴于他以往上课的出色表现,下个月就会给他提职级,升成年级小组长,让他以后也好好加油,好好表现。
闻潭有点懵:“我们公司不会倒闭了?”
马经理咳了一声:“谁说会倒闭的,乱七八糟的传闻,不要瞎传,我们公司发展好着呢。”
传言似乎变成了现实。
公司给机构的所有老师放了一个月的假,说是一个月后要搬进新办公地址,所有老师到时候要进行集体培训,年后开始新工作。
机构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秦雪冰和袁紫怡商量着这一个月去哪里旅游,连一向臭脸的张东伟也满脸笑容。
闻潭有些发愁,这一个月不工作的话就没薪水,要打短工的话,一个月的工作也很难找。
正思索着这个月要做什么,忽然收到邮件,总公司让他明天去报到,参加小组长培训。
闻潭问了周围一圈,组里似乎只有他收到了消息。
袁紫怡满脸羡慕:“看来闻哥是飞升了哦。”
秦雪冰也拍拍他的肩:“其他组的小组长也都收到消息了。公司还是比我想象得有人情味一些,我还以为他们会因为那件事迁怒你呢,看来他们还是有眼光的。”
闻潭也颇为振奋,觉得自己当初觉得这机构草台班子,实在是有些鼠目寸光了。
次日一大早,他穿上正装,拎着公文包去总公司报到。
总公司名叫“云泰”,闻潭隐隐觉得这名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到了公司,做了登记。
前台看到他的名字,立刻告诉他,董事长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
闻潭有些吃惊:“董事长?等我?”
他一个小小的老师,来参加一个培训而已,何德何能见到总公司的董事长啊。
前台露出标准的笑容:“是的,您上去吧,电梯直达15楼。”
闻潭敲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的时候还在想,云泰,云泰,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推开门,看到桌子后的人的一刹那,终于想起来了。
天茂旗下的子公司之一。
他曾经给沈天遇送文件的时候,在档案袋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闻潭立刻就想走。
沈天遇从桌子后面抬起眼睛,看着他。
不知怎么回事,他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眼皮浮肿,像是大病了一场。
闻潭向后退了一步。
沈天遇安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出声挽留他,也没有用身份地位压制他。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低声地道:“请坐。”

闻潭站在原地没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天遇咳嗽了几声,嘴唇又白了几分,“我收购天禾,是因为它具有改建重组的价值,在一家公司声名狼藉的时候收购,也能用最实惠的价格把它买下来。”
“根据以往反馈,你是所有老师中学员满意度最高的。任命你当小组长也是高层讨论的结果,与其他原因无关。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也希望你展现出你的专业素养。”
办公室里安静了许久。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隔四五米,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闻潭挣扎片刻,看了一眼深棕色的实木大门。
几分钟前他还在惴惴不安,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场景。
现在进来了,却宁可自己没进来过。
闻潭冰着脸,走上前去,在沈天遇对面坐下来。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蓄意还是巧合,但要他现在放弃,他确实是舍不得。
工作是他自己凭实力应聘上的,也干出了不俗的成绩,凭什么要因为一个沈天遇就白白放弃。
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汇报。
沈天遇拿着文件,问了问他的工作情况,指出几个存在的问题,交谈片刻,就让他出去了。
闻潭出去的时候,看到办公室门口排起了一个小队伍,都是其他等待谈话的小组长。
闻潭微微放心了些。
心想,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培训进行了一整天,公司请来了业内龙头的老师来讲课,闻潭听得很认真,一直在记笔记。
下午五点,培训结束了。
闻潭走到门口,被一个男人叫住了。
闻潭认出来,他是沈天遇的秘书,叫李黎。自从邱寒被辞退之后,李黎就一直在沈天遇身边工作。
李黎告诉他,晚上有一场饭局,让他作为老师代表,陪同徐源吃饭。
徐源就是今天给他们讲课的老师,业内龙头机构的金牌讲师,在网上有三百万的粉丝。
闻潭:“只有我一个人?”
李黎:“是的。”
闻潭:“为什么没有其他人?”
李黎:“这是董事长的意思。”
闻潭当然知道是沈天遇的意思。
和业内专家单独吃饭,这样珍贵的机会,明显是沈天遇给他争取的机会。
闻潭:“这不公平,如果别人都不去,我也不去。”
不是他矫情,只是他知道,天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接受了别人的好处,往后势必要还回去。
他不愿意欠沈天遇任何东西。
李黎:“沈总说,您今天不方便的话,明天他再问一次。”
闻潭:“明天也没空呢。”
李黎有些无奈:“我知道您有顾虑,但是您可以想一想,这件事对您而言其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可能不知道,沈总为了这场培训花了多少钱,老实说,董事会成员很有意见,他们大部分人都认为天禾没有任何收购的价值,完全是因为沈总坚持,才敲定了这次收购案。”
闻潭微怔。
“今晚的饭局,沈总也会去,”李黎告诉他,“徐源原本今晚有事,不打算参加饭局。”
“他说,除非沈总去,他才去。”
晚上七点,闻潭还是到达了酒店。
他进去的时候,沈天遇和徐源已经到了,相谈正欢。
沈天遇站了起来,把他引荐给徐源,说闻潭也是自己的朋友,拜托他以后多多提携。
说着话的时候,沈天遇依然唇色苍白,说话声音也比往日轻了许多。
徐源豪爽地一挥手,说都是朋友,那么客气做什么!
闻潭在旁边局促地坐着。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也不擅长与人虚与委蛇。
徐源对沈天遇的热情明显比对闻潭大得多,饭局上一直拉着沈天遇说话,说外界都说沈总高冷,很难接近,今天看来传闻也不属实嘛!沈总明明就平易近人得很!
沈天遇笑笑,聊上两句,又不动声色地递话给闻潭,好让他和徐源有聊天的机会。
闻潭有种错觉。
他感觉沈天遇此刻仿佛是一个不辞劳苦在给孩子介绍人脉的父亲,而他是那个不善言辞的小孩。
这种感觉很古怪。他虽然比沈天遇小了十岁,但大概是早熟的缘故,一直觉得两人的年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
他仔细地看沈天遇,突然发现他右边鬓角有一丝白发。
不多,一晃神就看不见了,但确实是有。
三年过去了,三年,闻潭心想,沈天遇今年也才32岁,正值壮年,怎么会有白发呢。
徐源是典型不喝酒就相当于没吃饭的那种人,酒蒙子。
整晚饭局,徐源一直在喝酒,也灌沈天遇的酒。
按理说到沈天遇这种位置,不想喝的直接可以拒绝掉,但沈天遇还是笑着抬起酒杯,和他干了。
徐源满意了,又转向闻潭,豪气冲云天:“闻老师来来来满上!”
闻潭犹豫片刻,拿起了酒杯。
因为身体弱,他平日里是不喝酒的,但是现下的情况,架子都堆到这儿了,不喝酒显然说不过去。
而且沈天遇这个老总都喝了,他身为员工还能不喝么。
酒杯忽然被一只手盖住了。
沈天遇从他手里拿走酒杯,道:“他酒精过敏,我替他喝吧。”
仰起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时候,手有些抖,眼角都红了。
原本苍白的脸也显出些病态的潮红。
徐源大笑:“好!果然是沈总,够豪爽!”
几分钟后,徐源就醉得睡死过去,鼾声如雷。
沈天遇把李黎喊进来:“把徐老师送到房间去,明天下午退房。”
李黎应了,连忙喊了几个人进来,一起把徐源抬出去。
沈天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么,我……”
忽然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弯下腰,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李黎慌忙来扶:“您喝酒了?”
沈天遇剧烈地咳嗽,喘了口气:“没事。”
“您都病了一个多月了,医生说了几次了不能喝酒,您怎么又……”李黎埋怨闻潭,“闻老师你也不劝着点!”
“没事,”沈天遇用纸巾擦干净嘴,微微侧头,对闻潭道,“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脏东西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家吧。”
闻潭站着没动。
一个月……
一个月前,正好是他和沈天遇在乔家重逢的日子。
沈天遇,是在和他见面之后,病倒的?

闻潭和李黎一起把沈天遇送到了医院。
医院的外观有些熟悉,绿植郁郁葱葱,建筑古风古韵,闻潭想起来,是沈天遇名下的那座私人医院。
一切都和三年前别无二致。只是这次进医院的不是他,而是沈天遇。
医生接到人,立刻开始抽血化验打点滴。
闻潭背靠在墙上站了一会儿,问李黎:“沈天遇生了一个月的病?”
李黎:“嗯。”
闻潭:“什么病?”
李黎:“抱歉,身为秘书,我不能透露老板的隐私。”
“我没有别的意思,”闻潭道,“我是想问,这个病严重吗?能治好吗?”
李黎犹豫了一下:“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您可以理解为风寒体虚,按理说少吹风、多保养是可以痊愈的……只是,沈总不肯听医嘱,病情一直在反复,医生叮嘱他要好好养病,但他没怎么当一回事。”
沈天遇天天在公司上班,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怎么会因为吹风生病?
原本今晚吃饭的时候,闻潭是想着吃完饭就走的。
沈天遇给他的好意,他实在是承受不起,也不想再有牵扯。
可沈天遇因为帮他挡酒而喝吐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一走了之。
大约二十分钟后,护士从病房里出来,告诉他们,基本检查已经做完了,病人正在打点滴,他们可以进去探视了。
李黎:“您进去吧。”
闻潭:“你不进去?”
李黎:“我的下班时间到了,要回家了。”
闻潭看着他。
但凡大公司的助理,拿着丰厚的工资,都是一个人干24小时的活。
他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公司总助丢下老板自己一个人先下班的。
李黎无奈一笑:“我想,沈总此刻想见的,应该不是我。”
闻潭无言。
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沈天遇半躺在病床上,倚靠在枕头上,合着眼睛。
听到脚步声,沈天遇睁开眼睛看着他:“今天晚上,麻烦你了。”
闻潭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注视着缓慢下滴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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