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妈想让他别干了,以后在家领点零花钱、当当闲散富二代就好,但他心高气傲,觉得他们看不起自己,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爹妈对他失望至极,帮他还清债之后就把他踢了出来,把银行卡都停了,让他自己在外面好好反省,尝尝人间疾苦。
顾京野垂头丧气:“我以为他们是吓吓我的,谁知道,真的就没管过我的死活了……”
闻潭:“他们就你一个儿子,不会不管你。”
他觉得挺好笑的,自己这么一个真正没人管死活的人,居然在这儿安慰顾京野这个大少爷。
“我还有一个弟弟,他比我乖,也比我聪明,爸爸妈妈一直都更喜欢他。”
“现在估计是觉得大号练废了,所以集中精力培养我弟弟了,”顾京野自嘲道,“如果不干出点事业来,我以后就算回去,也会处处受掣肘,将来公司股权更是与我没关系了。”
闻潭隐约听出点兄弟阋墙的意思来。豪门里的权力争斗,资源抢夺,大概还是挺凶险的。
不过这些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顾京野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不动了,盯着他的脸颊看。
闻潭:“怎么了?”
顾京野露出吃惊的神色:“你,你的脸……”
闻潭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脸颊,意识到是今天带妆时间太久,脸上出油,脸颊开始脱妆了。
顾京野看到了他下凹的疤痕。
闻潭:“三年前出了场车祸,就留下这个疤了。医生说,一辈子都去不掉,所以我平时才会化妆来遮盖。”
再次说起这件事,闻潭发现自己的语气意外地平静。
顾京野小心翼翼道:“是因为这个……沈天遇才和你分手的吗。”
闻潭有些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顾京野似乎对他和沈天遇的关系很感兴趣,虽然好像已经努力掩盖自己的好奇了,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问东问西。
闻潭:“不是。”
顾京野:“你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闻潭反问:“你觉得我和你有可能在一起吗?”
顾京野一愣,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道:“你,你说什么呢,当、当然不可能。”
闻潭也没别的意思,纯粹是打个比方:“所以,就像你我不可能在一起一样,我和沈天遇,也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现在沈天遇在他心里,更像是上辈子认识的一个故人。
脑海里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印象,有那么一段晦暗泥泞的回忆,仅此而已。
顾京野莫名其妙的,脸红了好一阵。
挣扎片刻,忽然低声道:“我有件事,想向你道歉。”
闻潭抬头看着他。
顾京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牙说了:
“当年你和沈天遇在小剧场的接吻照,是我找人拍的。”
“我把你绑去会所的那次,事后沈天遇找我们算账,揍了我七八个兄弟。我气不过,所以一直在找机会,想要报复回去。”
“后来看学校里好多人欺负你,我后悔了,但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而且也觉得,你确实辱没了学校的名声,所以就……”
“对,对不起……”
闻潭静静地听着。
奇怪的是,再次听到三年前的那些事,他的心里竟然十分平静,好像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他并没有原谅顾京野,但对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剧烈的恨。
当初的事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他后来才知道,因为沈天遇多次在门口用豪车接送他,学校论坛里其实早就流传他被沈天遇包养的传闻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沈天遇也没有管过这些事。
其实沈天遇想管肯定是可以管的,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不在乎他的名声,也不在乎他在学校的处境。
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吧。
一个替代品,有什么必要多花心力呢。
“对不起,”顾京野紧张地看着他,“我知道这句对不起来得太晚了,但是……你愿意原谅我吗?”
闻潭回过神,看了他一眼。
顾京野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又愧疚又忐忑的。
闻潭伸出手,毫不犹豫抽了他一个耳光。
顾京野被抽得别过脸去,疼得捂紧了脸。
好家伙,这小子是真抽啊!
“原谅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的。”
“这一巴掌,是替三年前的我抽的,”闻潭语气平淡,“今天这顿饭你还没付钱,就当是这一巴掌的补偿了,不用谢。”
顾京野龇牙咧嘴看着他,却一个屁都不敢放。
“没钱就去打工,不要想着依靠别人就能白吃白喝,没有谁有义务惯着你,我也不可能惯着你。”
“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就去扫大街,去建筑工地搬石头,去餐饮店洗盘子。”
“人只要有手有脚就饿不死。如果你做不到,只能说明你还没有落魄到这个地步,”闻潭道,“吃完了吗?”
顾京野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吃完了。”
“那就去把碗洗了。洗完就滚回家看招聘信息去,没事别老一天天往我家跑。”
顾京野:“哦……”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真的听着闻潭的话,把碗筷都洗了。
他都怀疑闻潭是不是当老师当出职业病了,这指挥他干活的劲儿,怎么就这么自然熟练呢。
右脸颊又隐隐痛起来。
顾京野龇牙咧嘴地舔了下口腔内壁。
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记恨闻潭,反而觉得刚才闻潭打得挺对的。
如果他是闻潭,在遭遇了这一切之后,说不定报复得比他还凶呢。
晚上回去,顾京野躺在床上,揉着红肿的脸,莫名又想起闻潭刚才冷着脸抽他的样子。
眉头微拧着,目光冷如冰雪,嘴唇紧抿,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脸上的伤疤并没有破坏这样的气场,反而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了。
顾京野想着想着,脸颊不小心碰到枕头,赶紧又调整姿势,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
这闻潭打人,可真疼啊。
顾京野之前并不是找不到工作,只是他看得上眼的工作都不要他而已。
像是什么私募经理、投资顾问、人力总监……他倒是乐意去,人家乐意收吗。
次一些的公司小职员工作,基本都要求是应届生或者有两年工作经验。
他有工作经验,但都是在创业公司当老板,人家一听只觉得他精神不正常在吹牛,于是简历投出去全都石沉大海。
顾京野被闻潭训了一顿,终于认清现实,暂时找了个火锅店,乖乖每天去店里打工。
起初很有些不适应,服务生的工作就是被呼来喝去,经常还会被无理取闹的客人刁难,也会被老员工排挤。
顾京野好几次忍不住要跟人动手,想想闻潭的话,又忍住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而且他的工资里本来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挨骂的钱。
他第一次看到了社会底层的色彩。
霓虹闪烁,光晕模糊,人行走在其间会越来越麻木,也越来越认清生活的本质。
每天晚上回来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一沾枕头就着。
火锅店的唯一福利就是可以买到进价的牛羊肉卷之类,顾京野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高高兴兴买了一大兜,给闻潭送去了。
他本意只是想送给闻潭吃,闻潭却往里让了让,喊他晚上一起吃。
顾京野受宠若惊:“我,我还以为你不想我再进你家门了。”
闻潭:“记得洗碗。还有,我喜欢吃羔羊卷,下次多带点。”
顾京野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
两人的关系缓和许多。
顾京野能感觉到,闻潭一开始对他是有排斥心理的。
但或许是大城市一个人的生活太孤寂,或许是被他持之以恒的示好打动,或许是觉得他也不那么讨厌了——闻潭慢慢还是接受了他的靠近。
每周都会有两三天,两个人热热闹闹地一起坐在饭桌旁煮火锅吃。
顾京野负责洗菜洗碗,闻潭负责调传说中“好吃到六亲不认”的秘制调料。
闻潭嗜辣,顾京野喜欢清淡,于是一个电磁炉用挡板隔开,分成泾渭分明的鸳鸯锅。
昏黄的灯光下,电磁炉的上方白气升腾,两人吃得满头大汗,涕泗横流。
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满头大汗的窘迫模样,哈哈大笑。
顾京野很喜欢在吃火锅的时候观察闻潭。
吃东西是闻潭防备心最低的时候,因为他胃口小又贪食,吃饭的时候就会全神贯注在食物上。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辣,却还是挣扎纠结着,盯着面前色泽诱人的食物,最终一口一口吃掉那些沾满红油的肉卷,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微笑的样子,很可爱。
被辣得吐舌头的时候,也很可爱。
每次偷瞄到这样的闻潭,顾京野左侧胸口就会响起隆隆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一下。
声音大到几乎要盖过电磁炉锅里咕嘟咕嘟沸腾的冒泡声。
新的一周,闻潭班里来了一个插班生小姑娘,叫陶桃。
陶桃今年七岁,上小学二年级。
原本说是几周前就要来的,后来似乎是家里不同意,又折腾了几周,终于还是来了。
秦雪冰告诉闻潭,这个陶桃来头颇大,家里是高知分子家庭,上个世纪就在裕海市有独栋花园洋房,祖辈是裕海市某所顶级高校的名誉院长,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那种。
本来家里请了名师一对一地教语言,但小姑娘嫌一天到晚在家上课,老师还都是老头子,闷都闷死了,非要跑到外面培训班来学,说这样有小朋友一起玩儿。
家里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闻潭:“你打听得这么清楚哦?”
秦雪冰哼了一声:“陶家的管家说的,你是没看见,来的时候趾高气昂的,要求条件一大堆,书桌坐垫纸笔全都换成了他们自带的,对教室温湿度都有要求,生怕我们委屈了他家大小姐。”
“真这么娇贵,锁在家里算了,还送到外面来干什么。”
闻潭:“老马没意见?”
老马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面试那天拍板签下合同的总经理。
秦雪冰:“人家直接找的集团老总疏通关系,老马敢有什么意见?巴结还来不及呢!”
与秦雪冰的愤愤不平相比,闻潭平静得多。
在和沈天遇萧万枫接触的那几年里,他早就见识过这些“上层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只有普通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从出生的那一秒开始,他们就拥有不计其数的特权了。
闻潭拿了书本教具去班上,那个叫陶桃的小姑娘已经到了。
陶桃正在对管家发脾气。
小姑娘杏眼怒瞪,叉着腰骂管家:“都说了我不要家里的东西,就要和大家一样的!你又把这老古董带来做什么!”
边说着,还踹了自己的小书桌一脚。
那木质小书桌一看就价格不菲,黄花梨木制成的,边边角角精致无比,和陶桃的身高恰好契合,显然是随着身高经常更换的。
而机构里给小朋友准备的都是五颜六色的塑料小书桌,颜色鲜亮,价格便宜,坏了也不心疼。
管家一脸的为难:“可是,这些都是夫人……”
陶桃:“我不管,你给我拿回去!”
闻潭看了一眼手表:“先放旁边吧,马上开始上课了。”
管家只得把书桌挪到一旁,出去了。
一节课上下来,出乎闻潭的意料,陶桃其实挺乖的。
她聪明伶俐,反应很快,学习能力也很强。
唯一棘手的点,大概是这小姑娘很有些傲气,喜欢抢答题目,嫌弃题目太简单,因为自己之前都学过了。
闻潭对付这种小孩也很有办法,直接任命她当小组长,给她布置任务,让她负责教其他小朋友。
陶桃得了任务,果然不再闹腾着嫌题目简单,而是兴致勃勃开始给其他人当小老师。
陶家的管家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下课的时候过来和闻潭握手,问他有没有兴趣去给陶桃当家教。
大概是家里都拿小姑娘没办法,看到闻潭把陶桃哄得团团转,起了心思。
闻潭笑笑:“她愿意听我的话,是因为喜欢在外面和同龄人一起上课。一旦我也成了家教,她就不乐意搭理我了。”
放学前,闻潭给陶桃手腕上贴了个粉色的爱心贴纸,奖励她今天帮助同学的义举。
陶桃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其他人也有,顿时撇起了嘴:“所有人都有的,我才不稀罕!”
闻潭笑眯眯的:“但是大家的贴纸都不一样呀,粉色是因为乐于助人,蓝色的是因为积极举手回答问题,黄色的是因为好好吃饭,紫色的是因为勇于改正错误。”
陶桃不服气:“我也积极回答问题了啊!”
“但是桃桃忘记举手了哦,”闻潭刮刮她的鼻子,道,“桃桃也想要蓝色爱心的话,下次回答问题前记得举手,好不好?”
陶桃立刻道:“好!”
乔越每周末都会回一趟乔家老宅。
姐姐乔优最近怀了二胎,惦记着老宅的槐树,在京安市怎么都睡不香,加上前些日子和丈夫拌了嘴,一气之下带着女儿回了老宅来。
女儿自幼身体弱,所以一直是在家养着的,请了德高望重的先生来教。
腾地方也方便,把先生一并请来就是了。
于是沉寂已久的乔家老宅也热闹起来。
这周五晚上,乔越照例是从鼎丰轩拎了热腾腾的糖卷果和豌豆黄来。
外甥女爱吃这口甜的,但是因为小小年纪已经一口烂牙,甜食摄入比例被母亲严格控制。
只有每到周末的时候,才会允许她每样吃上那么一小口。
每次乔越拎着食盒来,还没到门口,外甥女陶桃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欢呼着扑过来,小狗似的从他手里抢食盒。
乔越每每逗她:“张牙舞爪的,一点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了。”
“谁要当大小姐,”陶桃气鼓鼓的,“我是公主殿下!”
这周五,乔越照例打开了门,却外甥女的影子都没见着。
稀奇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走进客厅,看到陶桃窝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乔越从食盒里取出一块豌豆黄,悄悄送到她鼻子底下去。
陶桃这才发现他,兴高采烈地咬住了,含混道:“舅舅!”
乔越在沙发上坐下了:“捣鼓啥呢,连舅舅来了都没发现?”
陶桃骄傲地把手腕展示给他看:“今天老师奖励我的小心心!因为我帮助同学背单词了!”
乔越定睛一看,什么小心心,不就一张破贴纸么。
地摊上一块钱估计能买一大包。
乔越觉得奇怪:“王爷爷给你贴的?”
王爷爷就是一直教陶桃日语的老先生,高校外语学院的退休老教师。要不是乔家关系硬,王老先生也喜欢陶桃的机灵劲儿,还真不一定请得动他出山。
以乔越对王老先生的了解,他不像是会买这种廉价贴纸来奖励小孩子的性格。
陶桃:“不是!是闻老师贴的!”
说完,自己又跑到玩具屋玩耍去了。
姐姐乔优在他身旁坐下来,把一盘新鲜水灵的葡萄递给他,撇嘴道:“还说呢,王老先生前几天就被气走了。”
乔越:“怎么回事?”
乔优道:“还能因为什么,死活不肯学呗,哭着喊着要上外头人多的地方学。”
“这几天没办法,就在外头找了个少儿日语班,想着她上两天应该就腻了。”
“结果今天放学回来兴高采烈的,手腕上这贴纸洗澡都舍不得撕下来,说是闻老师奖励的,只有表现好的小朋友才能得到。”
乔越笑笑:“小孩儿么,也正常。你说她能懂什么好坏,人家讲两句好话,自然就高高兴兴被收买了。”
等她长大了,自然就能知道,外语学院退休教授和野鸡培训班老师,是怎样的云泥之别。
乔优嘀咕:“不过老郑也说,那个闻老师挺会哄小孩儿的,陶桃今天上课居然很专注呢,一次都没哭,也没闹着要看动画片。”
乔越并不在意:“哄个小孩儿算什么本事,陶桃估计也是刚去有新鲜感,时间长了自然就腻了。”
乔优叹气:“但愿如此吧。”
作者有话说:
顾京野沦陷进度80%
乔越进度5%
沈天遇你再不来你老婆要被拐跑啦!
进入十月,天气逐渐褪去炎热,变得清新凉爽起来。
每个周末,顾京野都会熟练地穿梭于裕海市的小型服装市场,这些地方大都位于郊区,地租便宜,类似于城乡结合部,周围聚集着大量外来务工人员。
顾京野在这些地方淘到了大量便宜实惠的T恤、衬衫、贴牌运动鞋。
从前买一件T恤的钱,足够在这里买到几十件。
每次顾京野也会给闻潭带几件。闻潭比他瘦小,码数一般都是小一码。
顾京野喜欢给闻潭买白色或者天蓝色的T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莫名觉得,闻潭很适合这样清爽干净的颜色。
顾京野偶尔想着,两个人这样子,你给我做饭我给你买衣服洗碗的,倒有些像是在过日子呢。
想着想着,猛然回过神,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嘴角却是忍不住的傻乐。
这段时间,朋友们陆陆续续也都知道了他被赶出家门的事。
好几个朋友嚷嚷着要来探望他,顾京野通通回绝了。
倒不是觉得现在的处境丢脸或者难堪,只是觉得,这是一段很难得的生命体验,他想安安静静度过。
朋友们要是来了,肯定会主动借钱给他渡过难关,房子吃穿都不是问题。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现在回头想想,也能理解父母为什么要赶他出门。
他从前确实是太浮躁了,总想着一步登天,心态上只能赢不能输,自然做不好事。
现在这样的环境,虽然朴素艰苦了点,却是他一生中最充实、最平和的一段时光。
而且……
他的朋友里好几个都是当初在S大的同学。
要是那些人发现闻潭回来了,指不定会不会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闻潭好不容易熬过那段艰难的时光,顾京野不想他平静的生活再被打扰。
闻潭在培训机构顺利度过了试用期。
秦雪冰本来和闻潭打赌,那个叫陶桃的小姑娘肯定待超不过一个星期。
没想到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陶桃仍然每周兴高采烈地来上课。
而且还有在班上混成大姐头的趋势。
陶桃虽然娇蛮任性了些,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小朋友,行事作风颇有侠气,出手大方,经常从家里带精致的点心或者昂贵的进口水果来分给大家吃。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班上的小朋友也都喜欢围着她转。
陶桃偶尔也和班上的小朋友有矛盾。
之前班上最出风头的是一个叫陈钊的小男孩,成绩不怎么样,但是长得人高马大,性格顽劣,有时会欺负其他小朋友。
闻潭上课的时候就得时时留心,在陈钊欺负人的时候及时制止,防止事态严重。
自从陶桃到了班上,陈钊的风头大不如前。
有时闻潭会瞥到陈钊坐在角落里,阴恻恻地看着陶桃,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闻潭找秦雪冰隐晦地谈过这件事,教书育人按道理不该带有有色眼镜,但陈钊的眼神有些吓人,天生反社会人格的小孩也不是没有。
但秦雪冰也没什么办法,归根结底他们机构是做生意的,愿意报班上课的都是他们的客户,哪有把客户往外赶的道理。
事实证明,闻潭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
这天中午午休刚结束,闻潭才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就远远听到教室里传出一道响亮的嚎哭。
闻潭脸都没来得及擦干,急忙跑过去。
一进教室就看到几个小孩扭打在一起。
竟然是陈钊、陶桃和一个叫文文的小男孩。
陈钊一手扯着陶桃的辫子,一手抓着文文的脖颈,陶桃拼命挥舞双手想挣脱,但也只是无力地在陈钊腿上踹了几脚,看起来不痛不痒。
文文脖子上被抓破了,哭得死去活来。
陶桃漂亮的白色小裙子也脏了,上面滚了一圈灰,似乎是在地上拖过。
闻潭厉声道:“都给我住手!”
几个老师闻讯赶来,把几个小孩拉开了。
秦雪冰联系了三个小孩的家长,这种事机构要立刻反应,不然等事情闹大了传到家长耳朵里,机构肯定要负主要责任。
文文被工作人员带去医院看伤。
闻潭把陈钊和陶桃喊去办公室,挨个儿仔细问了问,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午睡结束的时候,陈钊想吃文文带的草莓小蛋糕,文文不愿意,陈钊就强行打开饭盒吃了。
饭盒里就一块儿蛋糕,是出发前妈妈给文文装到饭盒里的。
文文当场就委屈哭了。
陶桃见状,替好朋友不平,上前和陈钊理论,结果反手就被陈钊扯散了辫子。
三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闻潭心里有了底。
秦雪冰来敲门,说老马让陈钊去他办公室。
陈钊一脸的无所谓,手插在裤兜就去了。
陈钊一走,陶桃扁了扁嘴,放声大哭起来。
她其实也是个怕疼的小姑娘,刚才为了保护好朋友装出英勇无畏的样子,可是事后也会后怕,也会委屈。
闻潭洗了帕子,轻轻给她擦脸。
又向袁紫怡借了梳子,温柔地把她散下来的头发梳好,重新扎起来。
“我们桃桃乖,”闻潭轻声地哄着,“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这点也是他最紧张的。
小孩吵两句嘴也就算了,要是留下什么伤痕,家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文文脖子上已经被抓破了,家长那边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要是陶桃再有个什么伤,他真能原地辞职了。
陶桃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他好几次差点打到我,但是我之前跟老师学过武术,全都躲掉了。”
闻潭这才略微放了心。
陶桃大概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哭得有些久。
闻潭就一直在办公室陪着她,用帕子一遍一遍擦掉她的眼泪,柔声轻哄。
洗帕子的时候难免有水珠溅到脸上,他也没在意。
擦着擦着,陶桃忽然盯着他的脸,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闻老师,你脸上有脏东西……”
闻潭还没反应过来,陶桃已经伸出手,用指腹用力擦拭他的左脸颊。
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陶桃眼睛中露出微微惊恐的神色:“这,这是什么……”
闻潭迅速捂住自己的左脸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大门。
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
陶桃哧溜一下跳下椅子,跑向门口的男人:“舅舅!”
男人把陶桃抱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捂住自己脸的男人:“你就是闻老师?”
看清楚来人的一刹那,闻潭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尽管他和男人的交集并不多,相关的万千回忆还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沈天遇最好的朋友之一。
原来……陶桃就是乔越的外甥女。
乔越曾经想花重金聘请闻溪晨当外甥女的数学启蒙老师,被闻溪晨婉拒了。
闻潭侧着身体,坐着没动。
片刻后,才慢慢答道:“我是。”
乔越皱起眉头:“你懂不懂礼貌,我在跟你说话,你就只看着地面?”
陶桃拽了一下乔越的耳朵,大声道:“舅舅,你不要对闻老师这么凶,他刚才一直在安慰我。”
她虽然有些害怕,不知道闻老师脸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可怕的东西,但还是大声为闻老师辩护。
乔越屏了一下气,勉强压住火气,把陶桃放下来,向男人走过来。
姐姐乔优今天在医院做检查,抽不出空,所以他才急匆匆赶过来。
他今天就是来算账的,敢欺负她的宝贝外甥女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过。
乔越正欲发火,忽然看到男人站起身,转过头来。
男人抬起头:“乔先生,初次见面,你好。我是陶桃的老师,闻潭。”
乔越猛地抬起眼睛,看向他。
陶桃在旁边一脸好奇地问道:“闻老师,我还没说过呢,你怎么知道我舅舅姓乔的呀?”
陶桃的提问并没有得到回答。
闻潭的手伸出去足足五秒,乔越才像是回过神来,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乔越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来 。
闻潭和以前长得似乎不太像了,不提脸颊的伤疤,鼻子眉骨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和当年做愈合手术有关。
皮肤也不再是大一时黝黑粗糙的样子,变得细腻白皙了许多。
闻潭开始叙述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
一般发生这种事,当值老师叙述时都会或多或少有所偏向,尽量把自己摘出去,免得家长找自己的麻烦。
闻潭却是诚恳坦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没有起到监督和保护的责任。
“……陶桃刚才说胳膊有点被捏痛了,其他还好。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建议您去医院给她做个全面体检。”
乔越听他说着,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看陶桃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多大事。
家里这小公主,要是真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委屈,肯定得嚎得全世界都知道。
乔越是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的。
当年闹到最后,沈天遇和萧万枫差不多是闹掰了。
乔越不理解,两人多年好友,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男孩儿闹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