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的话从沈天遇这种顶级商业大佬的口中说出来,讽刺意味格外浓厚。
而且闻潭还站在旁边。
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这么大的脸,顾京野脸都红透了。
两人互怼时,说话的状态也不一样。
沈天遇虽然最近瘦削了些,脸色苍白,但身形完全是成熟男人的健硕,看起来沉稳持重。
而顾京野气得一蹦一蹦的,像头炸毛的小狼。
顾京野意识到自己虽然嗓门大,在这场争执中完全处于下风,气得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几步上前:“我今天非让你知道知道……”
他虽然在气头上,但本意只是想推搡沈天遇几下,警告一下他。
谁知他手还没碰到沈天遇呢,沈天遇居然就软绵绵倒下去了。
顾京野当场愣住。
闻潭下意识上前扶住了沈天遇:“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沈天遇倒在闻潭怀里,唇色苍白:“没事……咳咳,就是碰到伤口了,可能有点裂开了……”
很难想象,圈子里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天茂老总,会以这么柔弱无助的姿态倒在一个年轻男孩怀里。
顾京野觉得,自己才是真的裂开了。
第51章 横刀夺爱
顾京野气得跳脚:“小潭你别信他的话!我根本碰都没碰到他,他故意碰瓷来陷害我!”
沈天遇抬眼望着闻潭:“我没事的,一点小伤,本来这两天伤口就容易裂,小顾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顾京野指着沈天遇:“我敢发誓,我要是刚才碰到你一点地方,将来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你敢吗。”
沈天遇淡声劝导:“你还年轻,我不怪你,你也不要为了逞一时之气,把这些毒咒往自己身上安。”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是被推倒的。
同时还展示了身为长辈的宽宏大度。
顾京野被刺激得吱哇乱叫,一副要和沈天遇拼命的架势。
闻潭听得头疼:“行了,都别说了,顾京野,你帮我把他扶到里屋去。”
顾京野不情不愿,但闻潭都开口了,他狠狠瞪了沈天遇一眼,还是一起把他扶进屋子里去了。
闻潭把他安顿在沙发上:“我帮你打电话喊阿姨过来。”
沈天遇摇摇头:“不用,我自己休息会儿就好。”
闻潭:“伤口都裂开了,不用管?”
沈天遇:“本来就是愈合阶段,有一些小裂口很正常,医生说等它慢慢愈合就好。”
闻潭:“那我走了。”
沈天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闻潭:“我有点饿,也有点渴……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倒杯水。”
顾京野:“老登你别得寸进尺啊,把你扶进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还提起要求来了。”
闻潭:“我还是给你喊阿姨吧。”
沈天遇:“阿姨今天回乡下去了,她孙子发烧,缺人照顾。”
闻潭:“那我喊李助理……”
沈天遇:“他这两天一直在帮我处理事情,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我特意让他今天白天放假,好好回家睡一觉。”
顾京野在旁边竖大拇指:“这么巧的事儿都凑一块儿去了,牛逼。”
闻潭抿着嘴不说话。
沈天遇垂下眼睛:“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多待一秒都是煎熬……你走吧,不用管我,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就好。”
顾京野:“陈年老绿茶,味道就是浓厚哦。”
沈天遇被顾京野阴阳怪气,也不反驳,只是安安静静靠在沙发上,沉默地望着窗外。
门打开,又关了。
闻潭和顾京野真的走了。
沈天遇的目光从窗外转向房门,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闻潭和顾京野回了租房里。
顾京野一肚子话要和闻潭吐槽,干脆把砂锅米线打包带了回来,两人坐在桌旁边吃边聊。
“刚回家那两天我还挺开心的,我爸妈对我从来没这么和颜悦色过,我还以为他们是纯粹替我骄傲,谁知只是缓兵之计。”
“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他们压根儿对我没什么爱,就是把我当联姻工具人。”
“我都不知道那个女的长什么样,什么学历什么性格,莫名其妙就要变成我的未婚妻了,有毒吧。”
顾京野的米线加了一大勺辣椒油,红彤彤的,吃得涕泗横流,吃一口米线喝一口冰可乐。
闻潭慢慢吃着自己那一份清汤素米线,眼睛定定地看着米线中央,不知不觉手上的动作就停滞了。
顾京野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跟你说了半天了,你怎么走神啊,”顾京野不满道,“小潭,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闻潭回过神:“……怎么了?”
顾京野:“你告诉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闻潭:“……”
顾京野无奈道:“你该不会……在想沈天遇吧。”
闻潭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顾京野:“我不管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他,我可提醒你,你自己也知道你过去这几年过得多不容易,千万不能重蹈覆辙啊,人生也没几个三年能这么消耗。”
“沈天遇现在特地住到对门来,就是打定了主意死缠烂打,你可不能被他的糖衣炮弹骗住。”
“他这种白手起家的人,绝不是省油的灯,不管他装得多无辜多可怜,你都千万不能相信他。”
闻潭笑笑:“我知道。”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顾京野没好气道:“敲门也没用,你不是胳膊裂了么,好好回屋里待着去。”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查煤气的。”
顾京野嘀咕:“大白天查什么煤气,闲的……”
闻潭看着他去开门,忽然想起这个月明明已经查过煤气了,怎么会又来查一次。
还没来得及阻止,顾京野已经打开了门。
瞬间四五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窜进来,抓住了顾京野的胳膊。
“我糙……”顾京野看着门外的人,破口大骂,“老子不是说了去滑雪了吗,你们他妈的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少爷,太太很担心您,”门外的中年男人恭敬地鞠了一躬,“还请您跟我们回去,车子已经在楼下了。”
顾京野瞬间反应过来,怒目圆睁,对着对门嘶吼道:“沈天遇,你他妈的缩头乌龟,给老子滚出来!你他妈看老子不顺眼,跟老子玩儿阴的是吧!”
他出门前跟家里说的是到外省滑雪,散心两天,他以前也经常跑出去玩,家里原本不会怀疑。
如果突然派人来抓他,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他虽然没跟家里出柜,但是对于联姻的事万分抵抗,家里早就猜到他在外这段时间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对他回“贫民窟”的事情十分敏感。
前几天他说想回来看看,家人就百般阻挠,不让他回来。
对门安安静静,毫无反应。
顾京野再怎么凶悍,对面也是五个彪形大汉,他的反抗无异于蚍蜉撼树。
最后还是大喊大叫着被押上了车。
黑色suv绝尘而去,扬起一道道尘土。
整个过程发生不到五分钟。
闻潭站在楼道口,伫立片刻,敲响了对门。
沈天遇很快来开了门。
看到是他,露出意外的笑容:“小潭……”
闻潭:“是你给顾家递的消息吗。”
沈天遇的笑容隐了隐:“你不相信我?”
闻潭:“我相信你,绝对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沈天遇无声地笑了笑,也不装了:“是,我给顾连赟打的电话。他一直很操心他孙子的未来,我只是在随意聊天时,给我这位忘年交提供一点无关紧要的信息罢了。”
闻潭:“顾京野不想回去,他家里……”
沈天遇漠然道:“他怎么想,跟我有关系吗。”
闻潭抬起眼睛:“可是,跟我有关系。”
“顾京野,我喜欢他。他热情,正直,勇敢,对我很好。我一直很想和他在一起,只是觉得两人家庭背景差距太大,才不敢答应他的交往请求。”
“ 你一个电话把他赶走了,我怎么办?”
闻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真挚,毫无破绽。
沈天遇的视线从上而下,盯着他颤动的嘴唇。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闻潭:“你把他赶走了也没用,就在刚才,我下定决心,要遵循内心,追求真正的……”
“爱情”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天遇打断了他的话。
沈天遇:“那看来,我只能当一个横刀夺爱的恶人了。”
闻潭惊愕地看着他。
沈天遇漫不经心道:“住在对门,两米之隔的男小三……听起来还挺刺激的,不是么。”
转身回家,快速关上了门。
周一,闻潭去公司参加培训,接到上级通知,让他和几个同事一起去京安市出差,中午就动身。
“出差时间是三天,在考核APP上请假,费用公司出。”
“去徐源老师所在的培训学校考察调研,机会难得,你们好好把握。”
同事们都挺高兴,这相当于公费出去玩,还是去首都,大好的摸鱼机会。
闻潭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沈天遇对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没再闹出什么动静。
但沈天遇这种人,越安静,代表他可能越在折腾什么幺蛾子。
现在突然通知说要去京安市出差,鬼知道是不是沈天遇下的圈套。
闻潭心里有些打鼓,面上还是笑着,附和着同事们叽叽喳喳的讨论。
和他一起出差的是两个女同事,闻潭和她们不太熟,只是在机构里偶尔打过照面的关系。
三人一起坐高铁去京安市。
两个女同事一路头凑在一起,叽里咕噜讲八卦看电影,闻潭坐在旁边,偶尔帮她们拧个瓶盖或者拿个行李。
五个小时后,高铁抵达京安市。
再次踏上京安市的地面,闻潭没有太大感觉,只是看着熟悉的高铁站牌,还是有些感慨。
这座城市留给他太多生命中初次的体验,他在这里快乐过,伤心过,懵懂地爱过,也深切地恨过。
他曾经无比渴望毕业后在这里留下来,找一份满足温饱的工作,买一间小小的房子,从此安稳扎根,然而最后只是如浮萍一般被湍急的湖水冲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京安市是一座太大的城市,它可以宽容地拥抱外乡人,也可以毫不犹豫地遗忘这里发生的所有的事。
很少有人能在这样宏大的城市里留下印记,如果有,那也是极少数站在金字塔尖的人。
到达时已经是傍晚,当天并没有安排考察活动。
闻潭和同事们入住了公司早已订好的协议酒店,吃完晚餐就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去调研考察,工作人员殷勤地来对接和招待,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闻潭微微放下了心,心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沈天遇在工作上一向是很专业的,不至于为了他这么一个小角色特意安排这么一次出差。
倒显得他在自作多情,过度紧张了。
第三天的考察只有上午半天,中午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启程返回裕海市了。
闻潭认认真真旁听了半天的课程,忽然接到徐源的消息,说中午要请他吃饭,让他考察结束就过来。
后面附着饭店的地址,是一家东南亚菜的餐厅。
这里是徐源的主场,前几天徐源听说他要来,就一直嚷嚷着要请他吃饭,不过前两天似乎一直在外地忙,就搁置了。
自从沈天遇牵线之后,徐源一直对他很热情,他有教学方面的问题问他,徐源也会大方回答,毫不藏私。
闻潭:【你回京安市了?】
徐源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闻老师要来,使命必达!】
盛情难却。
闻潭觉得这样太麻烦对方了,但是对方餐厅都订了,他再拒绝就显得太矫情了。
结束后,他和同事告别,打车去了饭店所在地。
饭店位于市中心,占地面积颇广,装修得异域风情十足。
闻潭报了名字,被服务生领到了位于三楼的小包厢门口。
服务生拉开门:“闻先生,请进。”
闻潭点头道谢,往里走了两步,看清里面坐着的男人,立刻停下了。
身后的门被服务生轻轻阖上。
沈天遇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些,但仍旧病恹恹的,胳膊上缠着白色绷带。
沈天遇坐在位置上,黑眼圈有点重:“怎么站着。”
闻潭:“徐源呢。”
沈天遇:“没来。我让他给你发的消息。”
闻潭心中隐隐有些被欺骗的愤怒。
又是这样,拒绝又怎么样,远离又怎么样,只要沈天遇想,就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他乖乖回来。
闻潭:“我来是和徐源吃饭的。他不来,那我走了。”
沈天遇:“前两天公司现金流出问题,我连夜赶回京安市处理,两天没睡,就是为了挤出这点时间来,见你一面。”
闻潭不相信:“我又没辞职,你非得今天见我?”
“是,”沈天遇道,“我想见你,每天,每时每刻。”
闻潭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可是我不想。”
沈天遇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我在请求你,和我吃这一顿饭。”
闻潭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别扭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他确实是饿了,也懒得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前些天在裕海市的租房里都和沈天遇面对面吃过好几天的饭了,也不差这一顿。
不过,虽然一起吃了饭,但他自始至终盯着自己眼前的饭菜,没有去给沈天遇喂饭。
沈天遇的手还没恢复好,并不能用筷子自主进食。
但今天被算计已经很恼火了,闻潭不愿意继续把冤大头当下去,于是硬着心,假装没看见他颤颤巍巍拿勺子的手。
沈天遇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助理给他喂饭要不到?
如果说过去三年闻潭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那就是学会了收起自己泛滥的好心。
善心太泛滥,是会让自己遭报应的。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闻潭吃完就想走。
然而沈天遇吃饭的时候伤口崩开了,手背上溢出一串血珠,印在雪白的绷带上,十分可怖。
沈天遇约了私人医生给自己重新包扎,问闻潭能不能送他回家。
“我让司机先回去了。我现在,恐怕没办法拿手机。”
闻潭想拒绝,然而沈天遇手背伤口崩开也是因为他拒绝帮他喂饭,他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他把沈天遇扶起来,到路边打了车。
扶着的时候,沈天遇脸色都白了,疼得有些吃不消的样子,轻轻倚着他的身侧。
沈天遇足足比他高十几厘米,闻潭感觉自己被一座山压着,只能勉力站直了,把他撑起来。
“怎么疼成这样,”闻潭有些慌,“拿个勺子,不至于这么疼吧。”
沈天遇微微阖着眼睛,道:“……前两天,在办公室伏案太久了,有的地方没及时换药。”
闻潭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药膏的味道,整个人像在药罐子里泡过十天半个月似的。
闻潭意识到,沈天遇身上的伤,似乎比他之前以为的更严重。
一路把沈天遇送回家。
他曾经无比熟悉的,金湖小区A1栋别墅。
三四年过去了,小区和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不过似乎是新种了一些果树,在鹅卵石路上走的时候能闻到四周散发的淡淡花果香。
闻潭走进庭院的时候浑身不自在。
他曾经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现在兜兜转转又走了回来,有种沧海桑田、时移世易的感觉。
私人医生早已等候在家门口。
医生看了闻潭一眼,似乎并不好奇他是什么人。
进了家门,医生训练有素地把沈天遇安置在沙发上,开始仔细询问病情。
询问完之后,把沈天遇的上衣小心地脱掉,一圈一圈解开他的绷带。
闻潭刻意不想去看,但绷带和皮肉黏连的声音还是一下一下撞进他的耳膜里,伴随着沈天遇咬牙的轻哼,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沈天遇的身体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他从前有健身的习惯,因此受伤之后虽然有一个多月没健身了,肌肉线条还是清晰地保存着。
白皙的皮肤上印满红色伤痕,腹肌上是一道一道玻璃碎片扎破后形成的血痂。
“你好几天没换药了吧,”医生皱眉,“忙于工作也不能这样啊,这怎么行,迟早要溃烂的。”
沈天遇垂着眼睛,没说话。
“我给你重上,那个,那个谁,你去洗条干净毛巾来,记得用冷水。”
医生大概以为闻潭是小助理,干脆地给他下了命令。
闻潭也没解释,转身去洗手间拿毛巾。
他曾经在这栋别墅里住了大半年,拿毛巾的时候轻车熟路。
他发现家里和他离开时似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闻潭把毛巾洗了来。
医生给沈天遇上药的时候,沈天遇似乎疼得厉害,一直在躲。
到后来医生都有些生气了:“你都多大的人了,上个药还怕疼,是怕疼重要还是上药重要?”
沈天遇慢吞吞道:“太疼了。”
医生似乎跟他很熟稔,说话的语气像对待小孩子:“疼也忍着!再不上药你这块儿就要烂完了!”
然而下一次上药,沈天遇还是控制不住地躲。
闻潭终于看不下去:“我来吧。”
医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又看看沈天遇。
沈天遇没吭声,看了医生一眼。
医生了然,把药膏和棉签递给闻潭。
闻潭左手轻轻按住沈天遇的后颈,右手一点一点地给他上药。
说来也怪,被他按着,沈天遇虽然皮肤发颤,但还真就不躲了。
沈天遇无声地又看了医生一眼。
医生识趣地收拾东西走人:“医院还有一台手术,我先走了。绷带和其他药膏都在药箱里。”
闻潭仿佛没听见,只是低头专心地给沈天遇上药。
沈天遇的皮肤很白,原先是白得发亮,现在是透着些病态的苍白。
闻潭的指腹摸在上面,总觉得仿佛在摸蝴蝶的蝉翼。
漂亮,柔软,又很脆弱。
涂到伤口深处,沈天遇的喘息微微急促。
闻潭回过神,把动作放得更轻了一点。
他隐约觉得这场景有些怪。
温度在房间里缓慢地升高,伴随着沈天遇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无声的暧昧在潜滋暗长。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
闻潭一下子回过神,放下棉签,腾出手接电话。
沈天遇抬起眼睛看着他的手机,脸色阴晴不定。
顾京野怨声载道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小潭,我真的快被逼疯了。他们让我下个月就去结婚,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我好想好想你,想你给我做的赤豆元宵,想你骂我,想念我们晚上一起看电影的日子……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会永远对你好……”
闻潭微微一愣神。
左手却忽然被抓住,按在了温热的皮肤上。
闻潭吃了一惊,低头看去。
沈天遇抓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抚摸。
从锁骨到胸肌,从眼睛到嘴唇,来来回回,肆无忌惮。
因为是坐着的姿势,沈天遇仰头看着他。
他在卑微地邀请他,在主动带着他的手,抚摸他自己,像对待一个宠物那样。
伴随着抚摸,沈天遇的肩膀微微颤抖。
闻潭的心底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是麻木的痛楚,是欢愉,也是掌控的快感。
唇边毫无知觉,溢出一声低低的喘息。
自己听到,吓了一跳,赶忙捂紧了嘴。
顾京野听见了:“喂喂,小潭你在听吗,刚才什么声啊……”
闻潭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睛里只看到,沈天遇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全部都是他的模样。
他想把手抽出来,然而沈天遇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掌,不让他逃离。
他的指腹被迫在男人身体上游离,指腹所及满是灼热的皮肤,薄薄的皮肤下是跳动的血肉。
比皮肤更烫的是沈天遇的眼睛。
漂亮的眼睛中央,是燃烧的黑色的火。
闻潭:“放开我!”
沈天遇动作不停,抓着他的手,抚摸自己滚动的喉结,漂亮精壮的肌肉,还有凹凸不平的伤痕血痂。
随着抚摸的动作,沈天遇仰起脖子,压抑着喘息的声音,如同动物被温柔豢养时最本能的反应。
因为用力过大,好几处伤口的血痂被抓破,沁出细密的血珠。
沈天遇浑然不觉,仿佛已经失去了痛感。
闻潭的指腹上渐渐沾满了红色。
鲜红的,粘稠的血。
随着指腹在身体上的滑动,一道道红色的痕迹被书写在苍白的皮肤上,如同洁白宣纸上的血书。
浓烈的血腥味在鼻间弥漫。
沈天遇在勾引他。
闻潭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从未见过这样疯狂嚣张的勾引。
沈天遇依旧是强势的,倨傲的,不容拒绝的,他连引诱也像是逼迫,他在拉他下深渊,一起坠向万劫不复的海底。
闻潭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抽出手,转身逃跑。
回到裕海市,闻潭失眠了好几天。
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沈天遇那双熊熊燃烧的漂亮的眼睛。
火光灼热明亮,刺痛他的皮肤,一次又一次。
闻潭无数次从梦中惊醒,背上大汗淋漓,剧烈喘息。
被子里的泥泞让他难堪不已。
不该这样的。
他明明已经三年多没有梦到过沈天遇了,为什么去了一趟沈家就变成了这样,还总是做这种可耻的梦。
闻潭去中医院抓了好几副安神助眠的药,每天晚上也开始绕着小区跑步,尽量把自己多余的精力消耗殆尽,以此对抗扰人的梦境。
几天下来,睡眠质量没见提升,倒是家里快被熏成了中药铺子,连带着衣服也都沾染上了中药味。
闻潭白天去公司培训,好几次被不认识的女孩子搭讪,问他身上喷的什么香水,这药香味儿真是浓郁又上头,留香时间也长。
周五晚上,培训班上洋溢着愉快的周末氛围。
培训即将结束,下周开始就要正式上班了,不少老师都松了一口气。
培训课每周都要考核,压得人喘不过气,教学反而轻松些,和学员交流也比天天上课做题热闹多了。
最后一节课,培训老师正在讲解ppt,人事部的同事忽然在外面敲门,让闻潭出去一下,有人找。
闻潭的第一反应是沈天遇来了。
从裕海市回来的这一周多时间里,沈天遇没有出现过,不在公司,也没回小区的租房。
闻潭每次上下班,对门的房门都是紧闭的,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闻潭暗自猜测,沈天遇可能是失去耐心,打算放弃了。
沈天遇这样高傲的人,主动勾引还被拒绝,估计面子挂不住。
他跟着人事走到会客室。
会客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戴着银色腕表,头发丝毫不乱。
看到找他的并不是沈天遇,闻潭松了口气。
男人似乎和人事很熟悉,淡淡一笑:“小赵,辛苦你了。”
人事连忙摆摆手,满脸讨好地堆笑着,关上门离开了。
闻潭猜测着这个男人的身份。
是公司高层?新老师?新同事?
看说话的语气和架势,很像是长期身居高位的人。
男人道:“闻先生,请坐。”
闻潭:“您是……”
男人:“您好,我是顾家的管事丁海。我今天过来,是受顾总所托,来和您谈一谈少爷的事。”
闻潭思忖着,他什么时候认识什么顾总的。
顾总,顾总……
他猛然反应过来:“顾京野?”
丁海点了一下头:“顾总,就是顾京野的父亲。”
闻潭:“所以,你不是公司的员工?”
丁海猜到他在想什么:“我今天来就是专门找你的。我在入职顾家当管事前,在广告公司当过高管,刚才带你来的人事曾经是我的下属,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他,所以刚才多聊了两句。”
一个高管,竟然会专门到别人家里当管事。
闻潭原本以为,大家族里的管家这种职位,一般都是些老头子在担任。
“顾京野自从回家后,一直对婚事表现得很抗拒,前几天更是直接在家里出柜了,说不喜欢女人,喜欢在外打工时的邻居。”
“经过调查,我们确定,他说的邻居,就是您。”
“顾总和太太很生气,顾京野的爷爷气得差点进了医院。”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受他们所托,和您谈一下具体的解决事宜。”
丁海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我们会给您支付一笔费用,希望您可以换一个城市生活,不要再和顾京野联系,也不要再回到京安市和裕海市。”
“您想要什么样的数目,可以告诉我,我也会尽力帮你争取一笔较高的费用,回去和顾总商定谈妥后和您签合同。”
闻潭花了十几秒才消化完丁海的这番话。
没想到电视剧里的情节是真的。
现实真的会这么抓马,这么狗血。
有钱人真的会为了阻止孩子的恋情拿钱砸人。
丁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乎在猜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会愤怒?
还是在短暂犹豫之后就欢欢喜喜同意?
闻潭缓慢地抬起眼皮,道:“我要十个亿。”
丁海表情瞬间扭曲:“……”
“十个亿,我现在就可以滚去撒哈拉沙漠度过余生,”闻潭慢吞吞道,“顾家这么有钱,不会连区区十个亿都拿不出来吧。”
十分钟后,丁海沉着脸走出会客室,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