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挑了挑眉,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他已经救到了玄之衍,倘若现在带着人甩手走了,江向云也奈何不了他,毕竟在外人眼里,他在望月待了五年,对江顾的忠心程度有待商榷。
“放心,陆离雨还活着,我怎么会先走呢?”卫风皮笑肉不笑道。
陆离雨嘿了一声,紧接着就被江向云一张黄符堵住了嘴。
“跟上他。”卫风看着谢池春快要消失的背影,“谢成莲习惯在第十八层,有谢池春带路我们就不用费劲开生门,等到了第十七层就抓了他扔进灵宠袋,再和谢成莲谈条件。”
江向云笑道:“果然是江顾教出来的好徒弟,我还以为你要吃了他。”
“我不喜欢吃蛇。”卫风凉凉地扫了陆离雨一眼,对江向云扯出了个森冷的笑,“不像人,脏点也能咽下去。”
他的敌意太过强烈,身后的鬼纹如同谢池春颈间的长蛇,蜿蜒缠绕在他的背后,满身杀意丝毫不加收敛,黑色的雾气仿若从地面蒸腾而起,逐渐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姚立和陆离雨几乎立刻就摆出了戒备的姿态,旁边的金盈袖也不再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雷九三和吴义对视一眼,退后了两步,扈惊尘想起了之前被卫风生吞的遭遇,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萧清焰欲言又止,却见江向云往前走了一步。
江向云唇边的笑意逐渐变淡,他看着面前满身戾气的卫风,“侄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风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声音却冰冷阴森,“既然我答应江顾帮你们拿十八笼,就会说到做到,少在这里试探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江向云缓缓眯起了眼睛。
漫天黑雾席卷而过,在众人戒备的前提之下,却还是中了招,被那黑雾裹挟着没入了铺天盖地的鬼纹之中。
第210章 生死无咎(七)
顺逆楼在生死楼的西面, 所在的顺城与逆城四面空旷无山,一望无际的荒原与沙漠将两座相邻的城池映衬地格外凄凉。
江顾收起飞剑,踩在了松软的沙地上,干燥灼热的风没来由地让人烦躁。
“顺楼里的都是些小孩和女人。”吴仁紧随其后从飞剑上跳了下来, “逆楼里都是些叛徒和偷渡者, 七公子,我们先去哪边?”
江顾动用了之前从曲丰羽那里学来的寻人术, 虽然他只用过此法找卫风, 但卫风和曲丰羽有血缘关系, 找人也勉强可行。
寻人术最终指向的是顺楼。
“去顺楼。”江顾道。
吴仁没有异议, 倒是随后而来的林飞白,他皱眉看着周围恶劣的生存环境,不解道:“你们怎么会让孩子和女人住在这种地方?”
吴仁苦笑一声:“这大片沙漠和荒原里有数不清的阵法和陷阱,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出去。”
林飞白隐隐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孤零零的两座城池, “不是说八阁修士大部分都从顺楼选拔吗?难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吴仁脸色沉重了下来, “我和吴义一出生便在顺楼,顺楼里的孩子在娘胎里便能测出灵根和天赋, 我们和其他孩子一起在里面学习, 训练, 每年都会有考核和淘汰,修为到了就会去阴阳楼参加试炼,合格者才能进入八阁,然后为烟雨台卖命去探索古神殿和秘境, 搜寻神器和资源。”
“那些不合格的呢?”林飞白不赞同地皱起眉。
“有些资质不好的都无法降生, 被淘汰的分情况送去各楼各城池,也有许多留下来的……”吴仁脸上难得生出几分厌恶, “为城内有更多的孩子做准备。”
“所以你们要找的那个女人,最好还没来得及怀孕,这里的孩子一出生身上便有生死契。”
林飞白压着怒意道:“你们望月简直毫无人性!竟如此……如此下作!”
教养良好的年轻公子说不出更恶毒的词语,却想到了自己受了重伤的妻子,如果周听然被困在这种地方,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些女子的家人又该如何心急如焚。
“林公子想多了,他们没有家人。”吴仁自嘲道:“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许多人到死都没出过城门。”
“你们这些出去的孩子就没想过回来救他们?”林飞白愈发愤怒。
吴仁苦涩道:“就像我和吴义,甚至不知道生下我们的是谁,怎么救?身上背着生死契,又能救得了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资质相同又默契,才没被分开。”
林飞白沉默了下来,看向走在前面的江顾,“七公子,我们只救曲丰羽道友吗?”
江顾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神情冷淡漠然。
林飞白心底一沉,他不该问这话的,江顾是出了名的无情道,那些狠辣的事迹整个平泽都闻名,指望这么个冷情冷心的人去救一群毫不相关的人,实在希望渺茫。
“我们此行是要拿到金灵塔。”江顾道。
林飞白自嘲一笑,心道果然如此。
吴仁却开口道:“金灵塔是维系顺逆两城的命脉,他们便是靠着金灵塔处置叛徒提升胎儿资质,拿走了神器,这两座城恐怕也……”
林飞白心神顿时为之一震。
顺城某处府邸。
曲丰羽神情烦躁地盘腿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青年,“小子,怎么个意思?”
宋崇时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从拍卖场救下了你,你连句谢谢都不肯说?你可知那些女人都是什么下场。”
“我需要纠正你一点,你是明码标价从拍卖场里买下的我。”曲丰羽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而且我还知道,你们顺逆楼和乾坤楼极其不对付,我估摸着是你们知道我从前跟邬和致那点关系,所以才拍下我,想试试能不能借此挟制他,可惜你们算盘打错了,要是他真在意我,压根就不会将我丢进生死楼,所以你将我带回来没什么用。”
宋崇时目光沉了下去,“旁人进了生死楼拍卖场保命都是问题,你竟然还有办法让我注意到你,丹田修为俱在,你很有手段。”
曲丰羽看向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带我来顺逆楼,不会是想让我生孩子吧?”
宋崇时冷笑道:“所以你最好配合我要做的事情。”
“和你生也不是不行。”曲丰羽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不过奉劝你一句,跟我扯上关系的男人下场都不太好,你考虑清楚。”
“……”宋崇时被她噎得不上不下,咬牙道:“你想得美!”
曲丰羽撇了撇嘴,“男人果然都是负心汉,一路上都说你宋小公子对我情根深种,结果……啧。”
宋崇时被她肆无忌惮地打量,最后气得拂袖而去。
曲丰羽对着紧闭的门默默翻了个白眼,顺势倒在了榻上枕着胳膊翘起了二郎腿,只是一闭眼就想起了沈庾信惨死的模样,又烦躁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这地方的阵法围绕地密不透风,纵使她化成灰也难逃出去,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毕竟玄之衍还被关在生死楼里,这傻孩子只靠自己估摸着是逃不出来。
她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忽然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她对这股波动十分熟悉,正是曲家密不外传的寻人之术——不过被她教给了江顾。
尽管转瞬即逝,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并无血脉关联的感觉,更像是隔了一层才找过来……找她的人是江顾。
看来乌拓找到了卫风。
曲丰羽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卫风肯定会先去救玄之衍,不过江顾会来救自己倒是出乎意料。
但她丝毫没有耽搁,毫不犹豫地结印反向寻人,给了江顾一丝回应。
“金……灵……塔?”曲丰羽仔细辨别着江顾传过来的消息,眼睛转了转,“金灵塔,莫非是神器?”
江顾看着寻人法阵中反映回来的一大串信息,陷入了沉默。
“如何?”林飞白在一旁问。
“太啰嗦,看不懂。”江顾言简意赅。
林飞白:“……啊。”
吴仁有些着急,“那该怎么办?”
江顾却丝毫不着急,能联系上曲丰羽已经算意外之喜,而且看她啰里啰嗦一大堆话,应该也是性命无虞,“你们二人去逆城。”
林飞白不放心道:“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
“没问题。”江顾道。
有曲丰羽在,顶他们两个不成问题。
林飞白和吴仁见状也不再犹豫,离开前林飞白留给了江顾两串铃铛,“这个是传音铃,比通音符好用些,随时保持联系。”
江顾点了点头,收进了储物袋中。
两人离开后,他根据曲丰羽提供的信息一路摸了过去,这处宅子比之其他地方宽阔不少,门前的灯笼上写着“宋”字,应该就是曲丰羽所说的宋府。
府邸戒备森严,江顾耐心地在旁等了许久,才等到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提着篮子从后门走了出来。
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对方应该是负责采买灵药的侍女,在药铺中逗留许久才出来,她出来后行色匆匆,显然是要赶时间,为此还抄了几条小路,只是等她再站到宋府后门时,神色却又淡定了许多。
江顾提着手中装满了药材的篮子,垂眸看了眼身上鹅黄色的衣裙,面不改色地扣响了门。
“腰牌。”那门开了条小缝,强悍的阵法灵力从缝隙中泄露出来。
江顾递上了腰牌,上面刻着个灵字。
“灵儿姐姐,你可算回来了。”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生得圆润可爱,上来便接过了江顾的篮子,“快,宋公子沐浴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正缺这几样药材。”
江顾跟着她顺利地通过了最外层的阵法,那小姑娘疑惑道:“灵儿姐姐,你怎么了?都不与我说话了。”
“心情不好。”江顾淡淡道,他还记得这灵儿被打晕装进灵宠袋前,衣袖上有泪痕。
“唉,也是。”小姑娘叹了口气,“不过灵儿姐姐你也别太难过,公子那是什么人,咱们这些做侍女的根本高攀不起,也就是沾了生得好看这点光才进到府里伺候,若换成别的女子,怕早就被送进塔里了……我偷偷看了,公子带回来的那女人生得也不怎么样,估计没多久就腻了。”
江顾眉梢微动,“你去看她了?”
“嘘,我悄悄去的。”小姑娘神神秘秘地靠近他,“西苑的阵法有个小漏洞,我结个印就能进去,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灵儿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江顾点头,“走吧,别让公子等急了。”
小姑娘带着他一路进了内院,门口已经有几个侍女在神情焦灼的等待。
“玉儿,灵儿,你们可算来了。”有人上来便拿过了那篮子,递给了身后的人,那女子一把握住了玉儿的手,“真是多亏了你们两个,若是今晚没有这药材,公子定然要发落咱们,保不准就会被送进塔里去了。”
玉儿吓得脸色一白,江顾闻言道:“你们见过那塔吗?”
“自然是没有。”玉儿摇头,眼底却有惧色,“进了塔便逃不出来了,就会……”
她捂住嘴,“我宁愿死都不想进去。”
“行了,你们都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那接篮子的女人年纪稍大,见他们脸色都不好,便好心赶人离开。
“走吧灵儿姐姐。”玉儿大概是被吓到了,快步走在了前面。
江顾随她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落,里面还住了两个侍女,只是见他们进来也神色淡淡,并不关心。
玉儿带他进了个狭窄的房间,里面只有两张床和一套简陋的桌椅。
“灵儿姐姐,快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去洗池子。”玉儿道。
江顾点了点头,见她歇下,随手往她身上安了个隔音罩,起身便去了西苑。
他看过这灵儿的记忆,对去西苑的路并不陌生,很快便摸到了门口,他刚准备寻玉儿所说的漏洞,识海中忽然一阵波动。
江顾目光骤然凌厉,元神沉入识海便准备将入侵进来的元神绞杀,结果猝不及防被湿润的雾气扑了满脸。
“卫风?”
“咳咳……”被他掐住脖子的元神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抓住他的手腕艰难道:“师父。”
江顾力道稍减,却没有松开手,神色冷凝道:“你的元神为何能进我的识海?”
他在识海中设下了无数屏障,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入侵进来,除非是修为极高的大能,寻常修士根本进不来,更不必说卫风——
“我想你了。”卫风却避重就轻,周围的雾气兴高采烈地往他身上贴,却被江顾毫不留情地挥开。
“你们拿到十八笼了?”江顾一边问他,一边仔细检查起识海来。
“啊,差不多吧。”卫风含糊其辞,眼神却忽然警惕起来,他使劲嗅了嗅江顾,疑惑道:“师父,你身上……怎么有股脂粉味?”
他说着,便想从识海中跑出来看江顾的真身。
夜色中,化作女子模样的江顾面色一寒,元神抬手便揽住了卫风的腰,将人捞了回来。
第211章 生死无咎(八)
猝不及防被人揽进怀里,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卫风下意识地绷紧了背,但很快熟悉的味道就将他包裹住。
“师父?”他放轻了声音,极力克制住想将融进身后的元神里的冲动。
淡金色的灵力将漆黑的元神覆盖住, 江顾力道稍松, 却没将人放开,淡定道:“外面到处都是阵法, 你现在只有这块元神, 出去会被发现。”
卫风很容易就被他说服, 但还是不死心地闻了闻, 识海外陌生的脂粉味让他警铃大作,“师父,你的灵宠袋里是不是又装了什么人?”
江顾不理会他的问题,只冷声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卫风心虚地摸了摸脖子,“牵了根线。”
“什么?”江顾不解。
卫风心一横, 转过身来大着胆子摸到了他的耳后, “我之前在永安城的传送阵法里偷走了里面的神器,就是那本姻缘谱, 然后我就……研究了一下。”
他指尖冰凉, 江顾却没有躲开, “然后呢?”
“然后我就发现姻缘谱虽然只能结道侣契,但只要稍微改一下,再用换影阵融炼进去鬼纹代替其中的红线,就能无声无息连通两个人的识海, 元神可以自由出入。”卫风越说越心虚, “我就悄悄试了一下。”
江顾想起了前段时间他总是化作雾气缠在自己身上,每次都会残留下几丝鬼纹和雾气, 不过他没有在意,没想到竟着了这厮的道。
“……我每次只敢放一小点。”卫风满脸乖巧道:“费了好大的功夫,我也没想到能成功。”
他早就看出来江顾总想丢下自己,不得不未雨绸缪。
江顾被他沾沾自喜的样子气笑了,“很开心?”
卫风立马摇头,一本正经道:“师父,这是联系你最快也是最安全的办法,否则我们一直被萧澹监视着,处处都要受限制。”
江顾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怎么说?”
卫风笑嘻嘻道:“你和江向云其实都商量好了吧,他带着萧清焰和焚台殿那些人去生死楼,说是拿十八笼,用三样神器打开界乡,但根本就是你们用来迷惑萧清焰的幌子,其实你们只想拿金灵塔……或者有别的方法。”
江顾眉梢微动,“还有呢?”
卫风也没有多仔细想,对他来说诱惑力更大的是来找江顾,但被他这样看着,莫名有些紧张,“萧清焰本人可能不知道,但其实仔细一想便能明白,萧澹怎么可能真的让这么重要的人脱离自己的掌控,而且还拿走了神器钥匙之一的镜花卷,我觉得他更可能想通过萧清焰来对你做些不利的事情,当时在飞舟上他主动给我记忆我便觉得不太对劲。”
“嗯。”江顾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卫风有些诧异道:“你知道他给了我记忆?”
“你以为我为何给你传音?”江顾垂眸扫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没动。
卫风恍然大悟道:“我说你怎么突然传音,差点忘了你有离火绳监视着我。”
他不服气:“你能随意进我的识海,我只偷偷进你的识海一次你就不愿意,这不公平。”
他整个人都快扑进江顾怀里,江顾纹丝未动,“你都看完了?”
“没有。”卫风心虚地转移话题,“这个不重要,总之萧清焰能被我们带走就很不对劲,我不是针对他,这是客观事实。”
“嗯。”江顾表示赞同。
“还有江向云,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们的计划事无巨细地都说出来,明面上是警告我,但在场那么多人,我都快以为他要叛变了。”卫风面露嫌弃,“你们肯定早就商量好了,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干扰萧澹的视线。”
江顾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赞赏,“不错。”
卫风期待地看着他,“所以我都猜对了?”
“猜对了一半。”江顾说,“能拿到十八笼最好,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真的打开界乡,但可能性不大。”
“那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卫风问。
“你没想到?”江顾看着他凑近的脸,摩挲了一下指腹。
卫风皱眉道:“我在生死楼看见谢池春时便觉得不太对,他明明已经神魂俱灭了。”
“谢池春?”江顾道,“之前试炼之境中他一直活着,并未陨落。”
“姚立也是这样说的,但两年前他就已经死在了楚观山手里,我的分神当时就在他身边,我还吃了一多半他的元神。”卫风说,“所以我怀疑望月这些人有复活的办法,你又直接来了顺逆楼,还让我拿到十八笼后也过来……”
他还是琢磨不透江顾的目的,“反正有问题。”
江顾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当时你要找曲丰羽,江向云的消息传回来,她是被宋崇时拍走的,但二重境结束时,榜上他的名字已经变灰了,他的确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怀疑望月这些人,都有分神留存,不是像我们一样分为主次,而是直接一分为二,相当于他们都会多一条命。”
“可当初在试炼之境有些人的确死了。”卫风道。
“我们猜测这个特权只有少部分人才有,而且只有一次机会,像阎淮然很有可能像谢池春一样,之前便死过一次,所以不会再出现。”江顾沉声道:“背后应该有件极为稀有的神器在支撑此事。”
卫风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金灵塔?”
“不排除这个可能。”江顾道,“望月界乡内几乎所有人的元神都很污浊肮脏,而且程度都不同,金灵塔和所有人的关系都非常紧密,元神越脏,可能与金灵塔关系越大。”
卫风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黑漆漆的元神,悄悄离江顾远了些。
江顾见他这般,忽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你的元神特殊。”
卫风扯了扯覆在元神上的那层淡金色灵力,闷声道:“嗯。”
“……这是为了——”江顾想说这是为了防止神交,却被卫风打断。
“我来之前已经带江向云他们到了第十六层,原本是想掳了谢池春威胁谢成莲,但仔细想想谢成莲未必在意他这个弟弟,所以在想其他办法。”卫风像在和他汇报,“我就是……想你了,顺便试试姻缘谱好不好用。”
他说完,又不太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师父,我会把这仙收起来的,等我拿到十八笼,就马上来找你。”
江顾见他转身,冷声道:“你的元神受得住?”
“没关系的。”卫风挤出来了个笑容,又不死心地补充道,“师父,雾气比元神干净多了,而且等我拿回躯壳,还可以化成白雾。”
他只要化成雾气,哪怕是黑雾师父也不会嫌弃,人形也勉强能靠近,元神就不行了,又丑又脏,师父不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江顾皱起了眉,神色冰冷。
卫风好像终于明白师父为何一直拒绝神交,心中酸涩,转身就要出识海,却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转头,愕然地看着江顾,“师父?”
“休息两个时辰再走。”江顾不悦地盯着他,“你的元神经不起如此耗费,下次不要再用这种办法。”
卫风心底那些酸涩和难过瞬间一散,受宠若惊道:“在、这里休息?”
这可是江顾的识海,平日里他死皮赖脸想进来多待片刻都不行。
“嗯。”江顾没有松开他的手,带着他去了处灵力充沛的地方,“别乱跑。”
卫风用力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不会污染你的识海的。”
“……”江顾看着他道,“你的元神本就如此,并非脏污。”
卫风愣住。
江顾抬手撤去他元神上覆盖的灵力,手中法阵浮现,然而卫风却比他结阵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猛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漆黑的元神与金色的元神有一瞬间的交融,紧接着就被法阵重新笼罩隔绝,刹那的神交带来的愉悦如同饮鸩止渴,卫风将他压在身下,委屈又急切地看着他,“师父?”
江顾被他扑倒在识海里,淡定地补全了刚才的话,“你若不喜欢灵力,换成阵法也一样。”
卫风失落地看着他,原来不是想和自己神交的意思。
他眼睛泛红,像是马上就要掉下泪来,江顾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抬手扣住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卫风瞳孔震颤,然而唇上的触感是如此真实,他急切地回应,尽管有阵法阻隔,但他还是企图动用姻缘谱融进江顾的元神,愉悦如同隔靴搔痒,他明知触碰不到却还是拼命地汲取着江顾元神的气息,锋利的犬齿咬在了江顾的锁骨上。
灵力化作的衣裳被卫风扯得乱七八糟,江顾抬手抵开他的脑袋,声音平稳道:“够了。”
卫风咽了咽唾沫,又去闻江顾的脖子,鬼纹缠了他满身仍觉得不够,低头想去咬隔在两人元神间的阵法,却听见了声轻笑。
他面红耳赤地抬起头来,凑上去舔了舔江顾的嘴角,像是想将那点笑意也卷进舌底尝尝。
江顾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卫风乖乖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萧清焰给你的记忆都看了?”江顾沉声问道。
卫风转头去亲他的手腕,胆大包天地咬住磨牙,含糊不清道:“没有,只看了一点。”
“看见了谁?”江顾又问。
卫风后背一僵,闷声道:“没谁,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认识。”
江顾摩挲着他柔软的耳垂,“不必放在心上。”
卫风顿时放下心来,还想凑上去亲他,结果被他压在身下的元神倏然一散,让他扑了个空。
紧接着他就被人捞了起来,江顾衣衫整齐神情淡漠,抬手帮他系好元神上有些乱的腰带,“差不多了,回去吧。”
卫风不情愿,“两个时辰还早。”
江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地好像刚刚亲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卫风还没从兴奋中抽离,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狠狠亲了他一口,才晕头转脑地出了识海,都没敢回头看江顾什么表情。
江顾没有表情。
他站在识海中,掌心浮现出他刚从卫风身上拿到的灵力球,里面便是卫风被封印的记忆,可惜他没有办法像萧清焰一样利用鬼躯看到——
江顾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凶悍的淡金色灵力涌向掌心。
封印着记忆的小球瞬间化作了齑粉,被罡风席卷而空。
冷月高悬, 树影婆娑。
西苑不大,但是防御的阵法极其繁杂,江顾探查许久,才找到了玉儿所说的漏洞, 他抬手, 一个巴掌大的木偶人便从他掌心跳了下来,轻飘飘地钻了进去。
阵法波动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房间内, 曲丰羽有些稀奇地看着从门口挤进来的小木偶, 伸手就想抓起来, 谁知木偶人灵活地躲开,老气横秋地对她拱了拱手:“曲道友,劳烦打开木偶上的封印。”
曲丰羽蹲下来看着它,佩服道:“江道友,你可真够谨慎的, 神识都不沾法阵, 难怪能活这么久。”
封印没打开,小木偶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圆头圆脑还有对黑豆眼, 身上的衣服也精致可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曲丰羽利落地打开了上面的封印,顺手摸了一把,一条漆黑的鬼纹忽然钻入了她的心口,她一惊, 急忙去截杀那条鬼纹, 却还是迟了一息,鬼纹已经牢牢附着在了她的元神上。
“曲道友见谅。”江顾冷淡的声音从小木偶中传了出来, “望月修士诡计多端,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
曲丰羽笑得咬牙切齿:“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七公子说别人诡计多端。”
若非这小木偶太过可爱,里面的鬼纹又全是卫风的气息,她无论如何也不该着了江顾的道,但偏偏各种巧合都凑在了一起,让人防不胜防。
“过奖。”小木偶拍掉了袖子上的魅香。
曲丰羽终于反应过来:“难怪看起来这么可爱,原来是用了狐族魅术。”
“可有金灵塔的消息?”江顾略过了这个话题。
曲丰羽盘腿坐在地上,说:“我在生死楼里偶然听人提起过,金灵塔是望月这群人造孩子的地方,不过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对了,拍卖场里的纸皮人好像都很希望能进入金灵塔。”
“你觉得宋崇时此人如何?”江顾又问。
曲丰羽嫌弃地撇嘴:“这小孩儿似乎先天不足,就像泡在药罐子里。”
“在阴阳楼的试炼之境中,他排名第一。”江顾说,“但他已经死在了二重境中。”
曲丰羽沉思片刻:“你怀疑他复活了?”
江顾道:“如果分神太长时间没有回归本体躯壳,一旦回到身体就会极难适应,需要药材调理。”
曲丰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如果这不是个例,那金灵塔中很可能藏着大批望月修士的分神?”
小木偶点了点头。
曲丰羽吸了口凉气:“这也……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