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归鸿落雪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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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得不能再死了。”陆离雨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 猩红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她非要跟楚观山对上的时候,就该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楚观山也死了?”金盈袖有些不可置信。
“魂飞魄散,还是被外面那几个修为平平的毛头小子合力反杀。”陆离雨顿了顿,“我之前一直觉得他就像座我们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高山,结果最后死得轻易潦草,是不是很可笑?”
“说不定最后我们还不如他。”金盈袖说。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吧。”陆离雨骂道:“我可是要活个万儿千八年飞升的。”
“活一万年都飞升不了,还不如直接死了。”金盈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陆离雨哈哈大笑。
另一处院落里,林飞白小心地摘下了腰间的灵宠袋。
扈惊尘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林哥,你还养了灵宠?”
他一直都和林飞白待在一起,并没有发现他召出过灵宠,不过林飞白的性子一直很温和,养些灵宠也不奇怪。
“不是灵宠。”林飞白解开了袋口,目光陡然温柔下来,“是我的妻子。”
一阵白光闪过,房间里多了个女子的身影,正是周家圣女周听然,扈惊尘在来望月的飞舟上偶尔见过她几次,但她现在却和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大不相同。
周听然如今已经形容枯槁,身上的灵力稀薄几近于无,她对着扈惊尘微微颔首,便被林飞白扶到了床上,“听然,你受苦了。”
周听然摇了摇头,声音微弱低哑,“是我连累了你。”
“道侣之间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反倒是我,没能力保护你。”林飞白给她喂了几颗丹药。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你不是出来探索神殿吗?”周听然问。
“说来话长,不过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林飞白握住了她的手,“你再坚持一段时间,等解开生死契,我便带你回平泽。”
周听然闻言,眼底泛起了水光,迟疑道:“真的能回平泽吗?”
“当然了。”林飞白笑道:“回去你还是周家的小圣女,到时候我便让父亲去周家提亲,我们轰轰烈烈大办一场结道侣的仪式,你不是喜欢凡人聚居的城池吗,到时候我们便去隐居,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好?”
周听然也跟着他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神采,“好。”
扈惊尘见他们夫妻二人温声低语,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隐居深山的父母,若不是他被望月的这些人强行带来,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应该还在深山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不知道他爹娘如今怎么样了……
在望月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无亲长庇护,他心中酸涩悲凉,自己默默退出了房间,走到了院落中偏僻的角落里,拿出了一直挂在胸前的玉佩。
在望月见识过诸多法宝与神器之后,这玉佩并不是多么好的法器,可当时已经是他爹娘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法器,他们几乎将全身家当都给了自己,可惜大多数早已经为了保命被他损毁。
扈惊尘攥着玉佩,默默红了眼眶,“娘……”
他也想回家了。
“啧。”一声嘲弄的笑声忽然从头顶响起。
扈惊尘猛地抬起头,手中长剑出鞘指向了对方,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之前屡次三番与他作对的雷九三。
雷九三生得魁梧高大,像座小山一样蹲在墙头上,眼中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小孩儿,你哭什么?”
“我没哭。”扈惊尘拧起眉,却没有收起剑,面带狐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雷九三眯起眼睛,仰了仰下巴指向了隔壁院落,“陆离雨和金盈袖那几个焚台殿的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又在商量什么毒计,我过去听听,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虽然他很看不惯扈惊尘,但对方到底救过他,遂对他发出了邀请。
“既然已经是盟友,就不要随便怀疑别人。”扈惊尘却不领他的情,冷声道:“你若过去被发现,又会生出嫌隙,反倒叫大公子难做,我劝你赶紧回去。”
“嘁,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子,不去拉倒。”雷九三脸上的嘲弄更甚,“回去找你娘哭吧,小兔崽子。”
他说完,不等扈惊尘再发作,便鬼鬼祟祟地跳到了隔壁院落里。
扈惊尘被他说得难堪又恼怒,“不识好人心!”
死了才好。
他恨恨地想着,然而思量片刻后,还是决定去告诉江向云此事。
结果他刚进江向云的院子,便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江顾。
“江七公子。”他客气地行礼。
扈惊尘对江顾的感情实在复杂,当初在飞舟上遇险,若非江顾出手相救,他怕是早已命丧黄泉,在风月秘境也是他亲手将自己从卫风口中救下,然而他却是卫风的师父,纵然他这段时间只是默默旁观,也看出这师徒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且不说师徒相恋有悖伦常,江顾对卫风的偏爱和照顾也是有目共睹。
他刚开始对江顾是十分感激和亲近的,可是现在却不敢再有过多牵扯。
江顾微微颔首,对他回了个礼,便同他擦肩而过。
扈惊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后背却骤然一凉,他浑身寒毛直竖,纳闷地搓了搓胳膊,又匆匆往前去寻江向云了。
“别胡闹。”江顾拢住了腕间满是杀意的黑雾。
卫风不爽道:“他还回头看你,肯定对你心怀不轨。”
“你被挖的是心脏,不是脑子。”江顾冷声道。
卫风被他噎住,没好气地咬住他的手。
雾气中,锋利的犬齿碾磨着指腹,带着些细微的痒和疼,江顾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他磨牙撒气,“你对江向云的计划如何看?”
“没看法。”卫风含糊不清地回答,雾气中分叉的舌头舔了舔他指腹上的齿痕,又去舔他的掌心。
不知道卫风最近犯了什么病,总喜欢化成雾气缠在他身上,不时幻化出一些“零件”来缠扰人,江顾只当他心血来潮,也未放到心上。
“你既然打算救曲丰羽和玄之衍,总该有自己的打算。”江顾捏住了他又蠢蠢欲动的虎牙,“下来。”
“不下,你身上暖和。”卫风却不肯,含糊道:“我没有打算,到时候直接杀进生死楼密牢,将人救出来便是,谁敢拦我我杀谁,生死楼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江顾忍住想把人揪下来抽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你告诉我怎么办。”卫风厚颜无耻道:“我就算想出办法来,肯定也不如你的十分之一。”
“……”江顾被他气笑了,“是你要去救人,我凭什么替你想办法?”
“就凭你是我师父。”卫风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放着好脑子不用,非得自己找罪受,绞尽脑汁想个未必成行的计划?所以还是你帮我想。”
江顾简直不知道该夸他机智还是骂他废物。,“你倒是真敢说。”
“求求你了,师父。”卫风聚拢起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江顾抬手将那颗小脑袋按住,“我从来不做空手的买卖。”
雾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人形,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卫风趴在他肩膀上道:“师父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我有,我就都给你。”
“此话当真?”江顾眉梢微动,眼底多了丝兴味。
“千真万确。”卫风点头,隔着雾气想亲他的脖子,被两根手指抵住了眉心。
“那便先给你记着。”江顾心情愉悦,“届时再让你兑现。”
“谢谢师父!”卫风的雾气脑袋倏然溃散,又出现在了江顾面前,捧住他的脸对着他的鼻尖便亲了一口。
凉意如清风转瞬便掠过鼻尖,江顾没和他计较,“江向云想与焚台殿合力拿下生死楼,必然要趁着阎淮安不在速战速决,应当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你也不必着急。”
卫风不想动脑子,却不得不认真起来,“就凭这么百十来号人?就算能拿下生死楼,当其他楼阁都是吃干饭的不成?八阁随便来一阁就都能给他绞灭干净了。”
“所以要速战速决,江向云现在最缺人手,生死楼内关押着的不管是灵兽还是修士都对望月恨之入骨,是再合适不过的收拢对象。”江顾道:“从生死楼开始叛乱,是最合适的。”
“开始叛乱?”卫风隐隐理解了他的意思,“难道江向云想真的推翻烟雨台?别做梦了,就凭这些老弱病残和焚台殿的人,简直痴人说梦。”
“未必不可,现在十楼八阁都怨声载道人心浮动,我们手上有十重境能解生死契。”江顾道:“你对生死楼再熟悉不过,江向云会请你相助。”
“请我?凭什么?不帮。”卫风十分冷酷地拒绝,“他拦我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更何况他跟那个臭乞丐牵扯不清,我不杀他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江顾垂眸看向缠在指间的黑雾,风轻云淡道:“原来我在你这里还有面子。”
黑雾闷头扑进他怀里,胳膊攀上他的脖颈,偷偷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江顾唇角的弧度微弯,又被他不着痕迹压了下去,“我帮你应下来是一回事,你又未必全听我的话,他请你帮忙,你难道不会同他提条件?”
卫风眼睛一亮,“师父的意思是让他帮忙救人?”
“何止帮忙救人,总不能白让他喊你那么多声侄儿。”江顾点到为止。
卫风缓缓眯起了眼睛,“师父说得在理。”
不等他一肚子坏水积蓄完,忽然被江顾团成黑雾拢在了掌心,“最近几日为何你总化成雾气?”
卫风淡定道:“变成黑雾更自在,师父不喜欢吗?”
“无所谓。”江顾带着他往前走,状若随意道:“我还当你元神溃散得厉害,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
卫风一惊,险些吓出冷汗来,听江顾这口气像是已经知道了他分出了元神去救人,但江顾的态度又十分随意,像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明明之前他元神伤成那样师父脸都黑了……但他又不敢明着问。
“当然不会。”他乖巧地透过江顾的手指,化成了一长条柔软的雾气盘在了江顾脖颈上,远看像极了条软乎乎的黑色毛领,“只是我变成人,就不能随便靠近师父了,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不太方便。”
江顾低下头看向他,“你何时学会要脸了?”
卫风:“……”
江顾看着他。
卫风瞬间整团雾都紧绷起来,他本就心虚,被江顾这样盯着,便更虚了。
江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那团雾气毛领抖了抖,耷拉在他肩膀上装死不动弹了。

烟雨台。
“阿浊在你的眼皮底下, 被那江顾带走了?”萧澹看向殿中俯首跪着的人,神情不辨喜怒。
“是。”聂老冷汗津津,“江顾此人诡计多端,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小公子, 公子不止跟他走了, 还一并带走了您留在浮泉殿的神器镜花卷,您也知道小公子法器颇多, 我们虽下了通缉令, 但、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听你的意思, 反倒成了阿浊的错了?”萧澹笑道。
“属下不敢, 属下绝无此意。”聂老将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台主恕罪。”
“罢了,起来吧。”萧澹声音温和。
聂老战战兢兢地起身,退至了一旁。
“既然浮泉神殿已经无法镇压劫玉,镜花卷留下来也无甚用处, 拿便拿走了。”萧澹道:“连楚观山都死在那玉阶手中, 你们就不该轻视于他。我听说此子生来根骨便奇差?”
“回台主的话,江顾生来便是五灵根。”有人出声道:“他母亲是平泽顾家之女顾清晖, 乃是天灵根, 父亲江渊为平泽江家旁系, 亦是天灵根。他出生之前江渊便已陨落江家,顾清晖被江家流放极南之地生下他,他被恶鬼蚕食大半身体,顾清晖以幽石补齐, 后为救他, 以自身血肉为食,以自身丹元为引断他五灵根之一让他可以勉强修炼。顾清晖支撑五年后也陨落, 江顾便只身从极南之地出发,历时六年回到了江家,江家内部派系倾轧,他险些命丧密牢,后得江家家主江殷重搭救,才得以留在江家。”
“他无师无长,最开始在旁系院落做杂役,不过一直在暗中去江家学堂偷学,学堂杂役念其不易,便略作通融,不出两年,他便在江家弟子比试中脱颖而出,进了前百,被一支与江渊邻近的旁系认了回去,自此正是进入江家弟子行列,此后短短二十余年,他便以四灵根的资质修炼至了化神期,领了江家本部密牢的正职……后来他又在平泽溪源秘境神殿夺得神器墨玉镯,名声大噪,灵根也逐渐被他洗炼成了单灵根。”
“他来望月之后,进试炼之境一重境拿了神器冥阴骨,排名两千三百零一,进二重境时排名四十七。在二重境中他联合江向云等人,利用温自衡和洛小园等叛徒,设计截杀了天地阁阁主楚观山,被小公子带入天地阁,紧接着在浮泉古神殿拿走了劫玉的心脏,还利用八阁修士帮他渡了一次雷劫……如今应该是金单灵根的资质,真仙境大圆满的修为。”
话音落,满殿皆寂。
萧澹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所以诸位现在还觉得他只是个不足为惧的毛头小子吗?”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
“单论资质,烟雨台天灵根十几岁便已真仙金仙的人不在少数。”萧澹道:“若将你们放在他的处境,你们可能做到如此?”
“属下知错。”聂老率先出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认错。
萧澹道:“你们是在望月这片安宁的地方待得太久了,所以才会觉得只靠修为和人数压制便可高枕无忧,若是在沉曜如此行事……”
他的视线扫过在座所有人,众人皆沉默不敢言。
“台主。”唯有水阁阁主萧清凡站了出来。
他是萧澹的第六子,虽资质平平,但到底比其他人更亲近些,他沉声道:“此次确实是我们轻敌,才让江顾和卫风逃离了浮泉神殿,还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必定将玉阶完整送到沉曜。”
萧澹看了他一眼,“清凡,别让我再失望了。”
分神微微阖上了眼睛,大殿中那股骇人的威压骤然一减,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聂老走到了萧清凡面前,拱手道:“多谢六公子帮忙求情。”
“聂老客气了,应该的。”萧清凡微微一笑,“毕竟阿浊也在他们手里,若父亲一怒之下让烟雨台的那些人回来,只怕八阁十楼都没好日子过了。”
“六公子这话说的,烟雨台的那些人可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台主随便指两个回来,只怕没两日那江顾便走投无路了。”金阁阁主毫不客气地笑道:“咱们的日子难道不是会更好过?”
“金恨蝶,你话不要说得这么轻巧。”阎淮安出声道:“我可还记得你有个妹妹五年前叛乱出逃,你到现在都没抓住她,别是故意纵容。”
“那是金盈袖她自己有本事。”金恨蝶嗤笑一声:“总比阎楼主的弟弟强上些,被个真仙境反杀,死得这么窝囊。”
“你——”阎淮安脸色瞬间铁黑。
“哎呀,不好意思失言了。”金恨蝶背着手凑近他笑道:“阎楼主,你抓那江顾的时候可千万别泄私愤将人弄死了,台主他老人家可是要活的玉阶。”
阎淮安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不过焚台殿那群叛徒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待他们进了生死楼,我会好好招、待他们的,尤其是那些开头姓金的,当初八阁叛乱,金阁的人数可是最多,其中若是没有猫腻就怪了。”
金恨蝶轻飘飘道:“那就得看你阎楼主的本事了。”
阎淮安目光阴冷地目送她离开,身后走来了个面容苍白俊雅的男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阎淮安皱起眉,“这幅半死不活的躯壳你还留着作甚,你若真喜欢用人身,扔了我从顺楼给你挑副好的。”
邬和致虚弱一笑,“不用费心,我都用习惯了。”
“按你的要求,那个叫沈庾信的已经被弄死了,你可真行,一个任务执行了快三百年,这种人都能从你手里活下来,莫不是被平泽那懒散的习气浸染了?”阎淮安对他很不满意。
“说来话长。”邬和致笑道,显然不欲多言。
“我也懒得管你的破事。”阎淮安道“只是你一回来便杀了那姓宋的,从副楼主一跃成了乾坤楼楼主,小心树大招风。”
“这本就是我该得的。”邬和致微微一笑,“有些事情,还是楼主的身份做起来更方便。”
阎淮安知晓这鬼修毒辣的性子,不再多劝,只是多了句嘴,“你那个旧情人,我给留了条命扔进了拍卖场,听说被宋家的一个小子拍走了。你抓紧时间做决定,若是被姓宋的带进了顺逆楼,咱们就不好下手了,你若实在介意,我现在就派人去杀了或者再给你弄回来?”
邬和致哂笑,“阎楼主多虑了,她的生死早已与我无关。”
阎淮安啧了一声:“你不早说,我还特意下令让人——哎,你别走,我有事同你商议!”
邬和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都渊城。
房间里坐着七八人,正是江向云、林飞白、金盈袖、陆离雨和吴仁吴义几人,江向云坐主位,江顾则坐在了副位上。
“生死楼分生楼和死楼两部分,其中生楼中关押的大多为人修、妖修、魔修三类,其中资质优良地用来炼器、当傀儡替身,又或者体质特殊极为貌美的沦为炉鼎,大多是用来辅助修士修炼的。”萧清焰一边说一边皱眉,“死楼则是收集灵兽和器灵,为修士供应,也有些癖好特殊的会来挑选禁脔……其余那些质量低劣或者被榨干价值的,会被送进拍卖行,也有大部分卖不出高价的,全都做成了纸皮人。”
“值得一提的是,从平泽大陆搜寻玉阶只是乾坤楼的任务之一,他们更重要的任务是搜寻神殿和资源,他们的足迹遍布平泽、望月、沉曜这三块大陆,因此十楼之中,乾坤楼和生死楼联系格外密切,如果你们要动生死楼,便要格外注意乾坤楼的动向。”
萧清焰仔细回忆道:“至于阴阳楼,温自衡死后阎淮安一直盯着想分杯羹,没了十重境阴阳楼功能几近作废。剩下的顺逆楼和虚实楼实力平平,顺逆楼的楼主是宋时峻一直在闭关,虚实楼楼主谢成荫一门心思全扑在研究阵法和法器上……若真的打起来,十楼里也就乾坤楼会出手,他们现在的楼主是个新上来的鬼修,我也不太了解此人。”
房间内的其他人都沉默不言。
虽然江向云口口声声要带他们叛乱,但谁都知道希望渺茫。
“生死楼必须拿下。”江向云坐在主位上,缓缓开口:“萧澹手底下的烟雨台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沉曜大陆上面,八阁此前刚刚经历动乱,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诸位可知道生死楼里藏着什么?”
陆离雨挑眉,“藏着什么?”
萧清焰站出来,手掌一翻,掌心便多了一面书卷,书卷展开,是一正一反两面镜子,上面繁花缠绕,无尽妖娆。
“当年萧澹建造界乡,阻隔了灵力,也断了界乡外许多修士的成仙路,世人皆知要过界乡须得烟雨台的烟雨令,但实际上烟雨令只是暂时的钥匙。”萧清焰声音隐隐有些激动,“真正的钥匙早就一分为三,其一便是这藏在浮泉神殿下的双面镜,其二便是藏在生死楼地底的十八笼,而其三,则是藏在顺逆楼中的金灵塔。三样神器合一,界乡便可开启。”
此言一出,金盈袖等人神色瞬间凝重,“此话可当真?”
“我在父亲身边多年,总能接触到些机密。”萧清焰看向江向云,“更何况,这些消息都已经被大公子的人证实过。”
“没错。”江向云道:“钥匙之一镜花卷已经在手,我们此举便是要打开界乡,摧毁这道屏障,让界乡外的修士全都涌进来,界乡外的人可远比内部多得多。”
“如此甚好!”雷九三一拍桌子,兴奋道:“这样一来,十楼八阁便会彻底乱了套。”
但也有比他冷静的。
吴仁道:“此战讲究速战速决,但我们对生死楼并不熟悉,如何拿到十八笼?”
“我们其中有一位道友可以帮忙。”江向云的目光落在了江顾身上。
一片黑雾翻腾,显露出了青年挺拔修长的身影,卫风站在江顾身后,冷声道:“我在生死楼待过几年,对十八层密牢很熟悉。”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看向他的目光也很直白,意思是你待了几年竟然还能活着出来?
卫风俊脸瘫得更厉害,“我会帮你们进到十八层,至于能不能拿到十八笼,只看你们自己。”
江向云笑道:“便有劳卫侄儿了。”
卫风懒得搭理他,刚要回到江顾身上,却听这笑面虎又道:“时间紧迫,除了生死楼一行人,我们还需要三人前往顺逆楼拿到神器金灵塔,其中一人已经定好是我七弟,不知还有哪两位道友愿意前往?”
卫风猛地抬起头,看向江顾,传音道:“你要去顺逆楼?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他声音急促,压着被隐瞒的怒意。
“一早便决定了,只是在等消息。”江顾淡淡道。
“好,那便由吴义道友和飞白兄随七弟前往。”江向云的声音传来。
“我跟你一起!”卫风在结界中对江顾道。
“你去了,谁带他们去找十八笼?”江顾的声音波澜不惊,“更何况江向云的密探有消息,曲丰羽很可能就在顺逆楼,你我分成两路更方便救人。”
“可是——”卫风死死扣住椅背。
“江向云无可用之人,我必须去。”江顾道:“又或者你愿意放弃救玄之衍。”
卫风额头暴起了青筋,咬牙道:“我可以分神。”
江顾神情冷淡,“你这样做有何意义?”
卫风目露凶光,“我要在你身边!”
“你不需要,你的元神什么情况自己清楚。”江顾说:“去帮江向云拿到十八笼,这就是你欠我的条件。”
卫风瞬间赤红了眼睛,“我不!”
“卫临明,你不是三岁稚童。”江顾冷下声音道:“我没教过你出尔反尔。”
卫风下颌线紧绷,他没想到江顾会用之前欠的条件来要挟自己,但他心底却是万分不愿意与江顾分开的,可惜江顾并不给他耍赖的机会。
怕是早在江顾提这个条件时便预料到了这一步,最终卫风还是败下阵来,挫败的感觉席卷过全身,他感觉自己简直被江顾玩弄鼓掌之中。
直到众人散去准备,卫风依旧不肯挪动脚步。
江顾起身,隔着椅子同他对视,“既然不甘心,就去学会动脑子,一身蛮力加上你这冲动暴躁的性子,除了让你输得更快,没有任何好处。”
他本以为将卫风带在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该学会些东西,但当卫风说出杀干净生死楼时,他便知道这蠢货在谋算上毫无寸进。
竟连‘师父帮我动脑子’这种混账话也能说得出口。
他乐意将人护在羽翼之下,但这并不意味着卫风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庇护。
“拿到十八笼之后,三日内带玄之衍来顺逆楼见我。”江顾冷声道:“否则我便将曲丰羽和玄之衍都杀了。”
卫风动了动嘴唇,盯着他,“为什么?”
“因为你护不住他们。”江顾道。
卫风咬牙,没敢再反驳。
他知道,江顾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房间内, 卫风沉默地站在角落里,死死盯着江顾的一举一动。
江顾正在挑选法器,他选了两样趁手的,最后拿上了赤雪剑, 剑鞘上银蓝色的鲛鳞散发着细碎的光芒, 卫风眼底的阴沉稍缓。
“墨玉镯你带着。”江顾道。
“我不要。”卫风语气生硬道。
江顾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的元神再溃散下去,死不了也会变得痴傻。”江顾淡淡道。
“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卫风闷声道。
江顾眉梢微动, 有些诧异他竟然自我定位如此精准, 卫风被他看得恼羞成怒, 转身便往窗户外面跳, “我走了!”
“站住。”江顾冷声喝止他。
卫风很没骨气地停在了原地,沉默片刻后还是转过了身来,目光幽幽盯着他。
江顾走到了他面前,垂眼看向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腰带,抬手给他系好, 又将墨玉镯空间的禁制解除, 换了个卫风知道的法阵,“若碰到危险, 别管其他人, 自己先躲进去, 墨玉镯可以与你的乌虚牌交替使用,关键时候能保你一命。”
卫风鼻子一酸,看着他冷淡的面容没应声。
江顾微微蹙眉,又将冥阴骨给他加上了层法阵, “冥阴骨可以加快你元神修复的速度, 分神归于本体之后可以用它修复元神愈合的伤口。”
鉴于卫风那堪忧的理解力,江顾尽量给他讲得详细些, “换影阵不要随便用,你的元神承受不住,这木偶躯壳留着也无甚大用,损毁也无妨。”
离火绳被系在了卫风的手腕上,江顾双手结印点在了他眉心的金坠上,“万一碰见萧澹,催动此印,有多远跑多远,可记清楚了?”
两个装满了法器的储物袋被挂在了腰间,卫风闷闷地应了一声:“记清楚了。”
“走吧。”江顾毫不留情地赶人。
卫风试探地抓住了他的手,没被灵力震开之后,才大着胆子抱了上去。
一个极其短暂的拥抱。
卫风用力抱了他一下,转身就化作雾气,化雾前还不忘藏起自己通红的耳朵,结果转身险些撞在窗棂上,退了半步才着急忙慌地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江顾看着敞开的门口,笑了一声。
他好像有些理解为何那些老头子总喜欢养群又蠢又傻的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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