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桎梏骤然脱离,卫风面目狰狞地笑出了声,伸手将心口的菩提根尽数撕扯而下,背后神鸢鲛和鬼面白目的法相双手握刀,对着楚观山的元神法相兜头劈下!
江顾和江向云姚立三人则同时掐诀结阵,炼神大阵倏然缩小数千倍,将楚观山的元神彻底笼罩!
元神被生生炼化压缩,楚观山登时发出惨烈的吼声,血菩提反噬,乳白色的根系从他心口爆出,将他本就受伤颇重的元神撕得粉碎——
元神爆裂的声音直冲天际,整个二重境终于支撑不住这恐怖的灵力波动,轰然炸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试炼之境内数不清的试炼元神被纷纷强制弹出。
江顾几个人也被楚观山元神爆炸的余波撞了出去。
卫风在被那罡风轰进碎片激流前,拼着最后一点灵气将整个试炼之境都收拢进了元神之内,然而下一瞬,猝不及防,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愣,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紧紧拢入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江顾身上冷冽熟悉的气味瞬间将他包裹。
江顾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护住他的后颈胳膊抵住他的后脊,以一个完全不容拒绝的姿势霸道地将他护在怀里,汹涌的灵力将他快要碎裂的元神强势地凝聚在一处,甚至还觉得不够,用灿金色的元神将他裹了进去。
密不透风。
卫风埋在他肩上,碎片激流的咆哮声和灵力爆炸的声音倏然远去,元神被撕裂后锥心蚀骨的痛意也仿佛无法被感知,经脉中的灵力因为激烈的斗法还在沸腾,却也无法让他分心,他刚吞了试炼之境,心神尚且茫然,却本能地汲取着江顾身上的气息,仔细感受着江顾贴近的元神。
“师父……”他意识混沌地喊了一声。
“嗯。”江顾的声音很稳,带着惯有的从容和淡定,“别怕。”
卫风想说他并不害怕,还想说自己压根死不了,甚至还觉得自己能再杀半个楚观山,但他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抱住了江顾的腰,将脑袋乖乖地搭在了江顾的肩膀上。
江顾抓着他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师父,这回抓住了。”卫风用力地回握了他一下,声音很快就被风暴湮没。
江顾抱着他快要魂飞魄散的元神,下颌紧绷,半晌过后还是应了一声。
“嗯。”
江顾元神归位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睛。
一团浑浊漆黑、触感冰凉满是裂隙的元神乖巧地伏在他身上, 周身笼罩着一层灿金色的元神,他一手抱着卫风的元神,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了早便准备好的木偶躯壳,催动了里面的凝神阵和疗愈阵法, 慢慢地将卫风的元神放了进去。
身躯和元神的触感终归不一样, 卫风的呼吸均匀有起伏,眉宇间都是浓重的倦意, 江顾听着房间外混乱嘈杂的声音, 又在卫风身上加了个隔音的阵法。
但江顾一动, 卫风就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在看见是他的一瞬间,又倦怠地耷拉下了眼皮,伸手搂紧了他的腰,声音低哑道:“师父,累。”
自然是累的, 先是强行脱离了血菩提, 又不要命地杀了楚观山,还吞了整个试炼之境。
“累便休息。”江顾任凭他将脑袋往自己颈窝里拱, 没有出声制止。
卫风哼唧了一会儿, 还是强行抬起头来, 困倦道:“试炼之境被毁,外面肯定乱了套,得赶紧离开这里。”
话这样说,两只爪子却很随心地牢牢扒拉在江顾的腰间, 目光从江顾的眉梢眼角一路滑到了唇上, 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又心虚地抬起眼来看江顾, 小心思满满当当都写在了脸上。
“……”江顾毫不留情地把人从身上撕了下来。
卫风委屈地望着他,江顾装作没看见,起身走到了窗边,看向外面,很快身后便贴上来了个具温热的躯体,卫风熟练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锲而不舍地搂住他的腰,“师父,我们走吧,回平泽。”
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在望月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没那么容易。”江顾话音刚落,外面的门便被人敲响。
卫风立马松开了搂着他的手,江顾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卫风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红着耳朵移开了视线,看看地板看看房顶又扯了扯衣摆,好像一副很忙的样子。
莫名其妙。
江顾打开门,来人是江向云和姚立。
姚立习惯性地站在了门口,看着外面躁动不安的人群,江向云一眼便看到了江顾身后的卫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眯眯道:“七弟果真是算无遗策啊。”
他们几人的元神都受到了重创,房间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但也收获颇丰。
江顾看向卫风。
卫风别开头,不是很情愿,他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就是他的,断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卫风。”江顾语气微沉,带上了一丝警告。
卫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吐了一半的试炼之境出来。
“试炼之境一共十重,分前五重和后五重,后五重法宝甚少且凶兽极多,而且实际用途不如前面五重,便宜你了。”卫风抱着胳膊,不爽地看着笑眯眯的江向云。
“那我就笑纳了。”江向云倒也痛快,利落地收了这一半试炼之境,而后看向江顾,“七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大公子以为萧清焰此人如何?”江顾却不答反问。
一听见萧清焰的名字,卫风登时就来了精神,身上的杀意快要压盖不住,只见江向云沉思片刻道:“娇生惯养,没什么心机,感觉更像个傀儡。”
他顿了顿,挑眉道:“七弟,你该不会真要打他的主意吧?先前你在二重境里做的那么绝,只怕萧清焰会告诉萧澹,咱们以后的日子安生不了。”
他在借机点出自己的不满,江顾当初答应他们能全身而退,不会把江家扯进来,但却主动暴露在了萧清焰眼前,很明显会惹来麻烦。
“那大公子为何又带出陆离雨的元神?”江顾扯了扯嘴角。
当时情形虽然一片混乱,但江顾却是亲眼看着江向云把陆离雨的元神塞进了储物袋——他察觉到陆离雨的元神一息尚存,本来打算赶尽杀绝,却被江向云抢先了一步。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将人堵了回去,江顾这才心情舒畅一些,打开灵宠袋,从里面滚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萧清焰,他望着江顾等人如临大敌,毕竟他亲眼看见他们联手杀了楚观山,在看见卫风咧着嘴冲他逼近的时候,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
另一个是满脸茫然的扈惊尘。
自从在风月秘境他被卫风重伤便被关进了灵宠袋修炼,黑暗逼仄的空间内修炼起来不知日月,他看着面前陌生的房间,好奇地打量,少年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雀跃,“咱们从风月秘境出来啦?”
这俩人一个赛一个的讨厌,卫风很想一口一个,但碍于江顾在场,只能在旁边冷眼盯着。
扈惊尘见没人答话,又敏锐地察觉卫风虎视眈眈的目光,果断闭上了嘴。
江向云看着面前的萧清焰,缓缓笑出了声:“还是七弟想的周到,一早就将萧清焰的躯壳放在身边。”
元神归位,自然是第一时间归于躯壳,这样一来就算萧清焰的元神从二重境中逃窜出来,最后还是只能自投罗网。
“总不能真让人拿住把柄。”江顾道。
江向云笑眯眯地看向萧清焰,“杀了?”
萧清焰脸色一变,强行稳住心神开口道:“二位何必将事情做得这般绝,我身上有我父亲还有几位阁主设下的护命禁制,你们若强行取我性命,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知道是你们。”
“萧公子放心,我们不会杀你。”江顾道:“而且还会帮你。”
萧清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如你所见,楚观山原本是打算杀你的,现在楚观山和温自衡都已陨落,天地阁阁主的位置就会空缺下来。”江顾看着他,“我们可以帮你坐上这个位子,你不是一直想证明给你父亲看吗?”
萧清焰被他说得有些懵,“我?阁主?”
旁边的江向云笑道:“你是萧澹的儿子,你的几个兄长都在烟雨台担任要职,就连不怎么受宠的也高低能当个楼主,你六哥不就是金阁阁主吗?你又不比他们差多少,为什么不能?”
萧清焰被他们突然转变的态度搞得有些茫然,“不……我现在修为才只有大乘大圆满,不对,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唉,清焰啊,你也知道,我们江家在平泽大陆虽然有些地位,但终归还有灵龙宗那些势力同我们分庭抗礼,有时候也是举步维艰。”江向云道:“我这七弟有时候做事是莽撞了些,之前在二重境里也只是想逼你一把认清现实,看清楚观山这些人的真实面目。”
想起楚观山打算吞噬自己元神时的狰狞面目,萧清焰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要不是江顾和江向云他们及时赶到,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楚观山吞了元神……
“什么现实?我父亲待我极好,你们不要——”
“你手臂上的疤痕并非你生来便有,而是人为强行移植烙印。”江顾言简意赅道:“包括你的经脉根骨乃至这整具躯壳。”
萧清焰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旁边的江向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清焰别急,不过七弟说的没错,我们寻常人的躯壳都与元神严丝合缝,而且属性相同,但你的元神属水,躯壳却属火,经脉也不甚通畅,你方才所说的你父亲和几位阁主给你的护命禁制,正是为了让你的元神与躯壳强行融合而设下的,你若不信,大可分别运行水系法术与火系法术一试。”
萧清焰试过,便清晰地感受到了两者之间的不同,同等灵力下他的水系法术明显要比火系法术强悍许多,然而他平日里极少动用水系法术,修习的全都是火系的术法……他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向云和江顾对视了一眼。
这些是江顾强行将墨玉镯放入萧清焰元神时发现的,虽然他们现在尚未探查清楚,但毫无疑问,萧清焰本身就有问题,两个人威逼利诱,一半胡扯一半是真,将萧清焰说得面色大变。
江向云道:“我们兄弟二人本来也不想多事,只是楚观山先是主导了五年前洛小园等人叛乱,又准备吞吃你的元神,还准备对我们江家赶尽杀绝,所以我们不得已才动手。”
萧清焰恍惚间险些要被他说服了,但他还是看向江顾,“可是江顾也想要杀我。”
“抱歉。”江顾道歉毫无诚意,“我当时以为你这躯壳是我徒弟的,一时冲动。”
萧清焰张了张嘴,便又听江向云道:“而且楚观山将你认成了玉阶,这本身就是个问题,你父亲对你百般爱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灵兽被屠户饲养活得安稳得到庇护,是因为还没到宰杀的时候。’
江顾的话又在他脑海中响起。
萧清焰下意识地摇头,“不,我不信,你们休想挑拨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他话音未落,江顾一个手刀便将人砍晕,而后看向了扈惊尘。
扈惊尘登时一惊,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还有我的事情?”
“借你这段时间的记忆一用。”江顾客气道:“我们会用法宝来同你交换,之后便会放你自由。”
扈惊尘思量片刻,答应地十分痛快,“行啊,先看看法宝。”
毕竟他这段时间全都在暗无天日的灵宠袋中修炼,虽然他可以忍受,但实话实说,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宁可忘掉。
扈惊尘这段时间的记忆被替换到了萧清焰的元神中,但萧清焰在试炼之境的记忆江顾也没有完全清除,而是动用了一些手段稍加修改,外加上狐族魅香将方才他们所说的这些话加深了萧清焰的印象,只要不是搜魂,便是道祖境的大能也难以发现萧清焰的记忆做过改动。
一番操作下来,江向云看得心服口服,“这样一来,萧澹便难以察觉到他的记忆被篡改,萧清焰也能顺利将我们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难怪你非要跟他撕破脸,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七弟,佩服。”
江顾故意揭穿自己的面目,好让萧清焰心神震荡,才能让他们演这样一出让人印象深刻的戏,从而培植出一个完美合格的傀儡,可以说是步步为营,若江顾是自己的敌人……江向云心中隐隐庆幸,还好他慧眼识珠。
扈惊尘拿着法宝摸不着头脑地离开,结果发现自己莫名其妙通过了试炼被八阁招揽已是后话,这边萧清焰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他只记得自己被江顾说服进入二重境试炼,结果发现自己的元神和躯壳不符,而且自己身上的护命禁制实际上是为了将他培育成所谓的玉阶,一向疼爱自己的楚叔在二重境中追杀他,甚至将他关进了灵宠袋炼化,所幸是江向云和江顾出现救了他们,楚观山与洛小园这些八阁叛徒有联系,被温自衡发现,温楼主拼尽全力自爆元神与楚观山同归于尽,才将他们全都救下……
这些记忆有些混乱,甚至偶尔感觉不太真切,但在灵宠袋中的煎熬和逼仄实在太过深刻,他一想起来都感到头皮发麻,心中发现躯体有异的愤怒和惊恐也如此真实,他便也打消了疑心。
而且江顾和江向云劝他的话也不错,倘若父亲对他真的另有打算,他只有在八阁烟雨台内抓住实权才是最有保障的,如果能有江家的支持定能事半功倍。
他不想再继续当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了。
他看着守在床前的江向云和江顾,在狐族魅香的影响之下,心中大受触动,沉声道:“二位可愿随我直接进入天地阁?”
江顾和江向云对视一眼,拱手行礼道:“愿听萧公子差遣。”
试炼之境消失,阴阳楼内一片混乱,萧澹为此大动肝火派人亲自前来调查等种种事情按下不提,这边江顾与江向云几人已经乘了萧清焰的东风,坐上了前往天地阁的飞舟。
房间内,江顾正在用墨玉镯修复元神,神识已经彻底沉入了识海元神,呼吸几不可闻。
卫风的元神在木偶躯壳内无法修炼,虽然他现在完全可以不借助躯壳修炼,但楚观山教给他的法子损耗寿命与元神,被江顾严厉禁止,要不是他眼眶红得快,少不了要挨顿臭骂。
但江顾显然知道怎么惩罚他,一连几日他都干看着江顾一动不动地修炼,明明他的鬼纹雾气可以疗伤,再不济神交更快,但江顾偏偏不用,卫风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经快要憋疯了。
察觉到江顾气息的变化,正百无聊赖趴在窗户上看云的人眼睛顿时一亮,半息之间便到了江顾面前。
江顾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父,可好些了?”卫风半跪在地上,手扶着他的膝盖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嗯。”江顾冷淡应声,卫风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转实在碍眼,但将人赶出去他又不放心,“你若无事,可将体内一半的试炼之境炼化。”
“不用,它本来就跟我的元神融于一体。”卫风说到这里眸光一亮,开心地抓住了江顾的手,“师父,要不你把元神进试炼之境疗伤吧,里面灵力充裕,更不会有人打扰。”
江顾冷酷地拒绝,“不必。”
卫风信誓旦旦道:“我绝对不会利用它跟师父神交。”
江顾沉默地看着他眼底快要压抑不住的兴奋,抽出了自己的手,沉声道:“卫风,我们谈谈。”
卫风愣了一下,莫名地紧张起来,他从未在江顾脸上看到过如此严肃的神情——不,也曾看到过,他和江向云等人谈论公事时便是这幅表情。
他心底隐隐发慌,垂下眼睛重新抓住江顾的手,放轻了声音道:“要不还是等你疗完伤之后,对了师父,我要不先去界乡外把分神和躯壳带回来,陌刀只能元神用挺不方便,我——”
江顾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捏住了他的后颈,“你的心脏和元丹极有可能就在天地阁,我们暂时回不去平泽。”
卫风张了张嘴,悬着的心猛地一下落了地,“哦。”
“你慌什么?”江顾顺势摸了摸他的头,手感不甚满意。
“没慌。”卫风笑嘻嘻道:“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江顾微微蹙眉,卫风已经搂住他的腰想将脑袋埋进了他怀里,江顾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墨玉镯的元神上,猝不及防被他扑得后仰,眼疾手快伸手支撑住了身体,卫风已经单膝跪在榻上凑到了他面前。
卫风离他极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他用那双漂亮又惹人怜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顾,低声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结为道侣?”
“你说什么?”江顾不得已将注意力从疗伤上全都转移了回来,现在两个人的姿势让他隐约感到不舒服。
像在被挑衅权威,侵占领地,让他本能地想将人踹开。
但卫风的神情看上去又实在可怜,他用一种近乎幽怨责怪的眼神望着江顾,像强忍着委屈却还是红了眼眶,“我们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甚至连神交都有过了,为何你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还是你觉得萧清焰更好?”
“自然不是。”江顾皱眉,旋即冷了脸,“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起来。”
卫风闻言反而凑得更紧,鼻尖擦过江顾的脸颊,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将脸埋进了江顾的颈间,吐息滚烫灼热,“我不管,我都听你的话交出了一半的试炼之境,现在元神疼得厉害,师父,你现在要么跟我结道侣契,要么和我神交,不然我现在就魂飞魄散。”
江顾生生被他气笑了,“我看你是——”
他说到一半,颈间忽然传来了一阵湿润的触感,卫风用力搂着他,唇间却还是传出了压抑着的哭声,江顾愣了愣,颇有些无可奈何,“不准哭。”
卫风缓缓抬起头来,神色阴沉地红着眼,“那你对天道发誓,你不会和萧清焰结为道侣,不然我现在就一口吞了他嚼烂,骨头渣都不剩。”
“……”江顾觉得他有病。
卫风眼泪流得凶,木偶躯壳中的凝神阵隐隐有碎裂的趋势,江顾脸色微变,皱眉看着他,“萧清焰并非劫玉,我自然不会与他结为道侣。”
卫风狐疑地望着他,“真的?”
“嗯。”江顾面无表情道:“我向天道发誓。”
卫风脸上的表情瞬间灿烂起来,便听江顾继续道:“也不会和你结为道侣。”
卫风俊脸瞬间一沉,“为什么?”
“你在望月这么多年,应该明白玉阶和劫玉的关系。”江顾毫不留情地捅破了他小心翼翼保护着的那层窗户纸,神色冷淡道:“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试探我。”
卫风眸光沉沉地盯着他。
“至少现在我不会杀你。”江顾抬手擦掉他脸颊上的泪,将人往后一推,站起身抚平了被他压皱的袖子,“安心疗伤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只是尚未等他碰到门框,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师父。”卫风声音微哑,有些苍白地解释,“我其实没想那么多。”
“嗯。”江顾点头,却抽出了手。
门扇开合,偌大的房间只剩了卫风一人。
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出神地盯着那只空落落的手,江顾不在,他也懒得再伪装,眼底的暴躁和戾气一览无余。
有一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杀光这船上的所有人包括那个该死的萧清焰,然后把江顾抓起来囚禁到试炼之境,带着人远走高飞,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什么狗屁玉阶劫玉,天上下来历劫的仙君又如何,只要他将人抓在手里,江顾休想踩着他独自一人飞升!
卫风攥紧了拳头,面容狰狞扭曲,心底恨得要滴出血来,面前紧闭的门却忽然被打开。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看向来人。
江顾莫名其妙地打量他一眼,将手中的储物袋扔进了他怀里,沉甸甸的触感让卫风愣了片刻,他低头捏了捏那储物袋,声音干涩道:“这是什么?”
“灵石。”江顾自己也拿着一袋,倒在了榻上开始摆阵,“飞舟速度太快,灵力难以凝聚,疗伤以灵石摆阵辅助会更快一些。”
他顿了顿,看向还僵立在门口的卫风,皱眉道:“你傻站在那里作甚?”
卫风抓着那袋沉甸甸的灵石,艰难道:“所以你刚才……只是出去借灵石了?”
“不然呢?”江顾有些不耐烦,出去借灵石他多少觉得有些没面子,尤其是当着自己徒弟的面。
卫风笑了一声,所以刚才师父不是生气了不理他,也没有要分房住的意思。
他抓着那袋灵石到了江顾跟前,周身的阴霾一扫而净,开心道:“师父,我给你护法!”
江顾淡淡瞥了他一眼,心中不满更甚。
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定然是被楚观山教出来的。
第174章 烟雨八阁(二)
天地阁位于望月大陆中央偏南的一座宏伟的城池, 与阴阳楼所在的城池不同,这座城池依山傍水而建,奇峰峻岭高悬空中,飞瀑倾泻犹如九天银河落下, 奇珍异草天材地宝无数, 灵力之充裕世所罕见。
此时距阴阳楼大乱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飞舟停悬在一悬崖旁边,扶梯延伸而下, 精准地卡在了停泊桩上, 几头体型庞大的灵兽乖巧地伏在地面, 上百名修士分列两侧, 恭敬地望着从船上走下来的萧清焰。
“恭迎主人回家。”
萧清焰心中装着事情,神情恹恹地摆了摆手,转身对江顾等人道:“几位暂且先在我府中安置,待我去拜见过父亲,我们再详谈。”
几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待萧清焰匆忙离开, 出来了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青年, 他穿着身考究的蓝紫色长袍,剑眉星目, 气质周正, 笑道:“在下韩斜, 是萧府的管家,几位贵客请随我来。”
萧清焰的府邸奢华宽阔,庭院中栽种的都是些平泽古籍中才有的花树,天阶法宝随处可见, 甚至只当个普通的灯笼用来照明, 更不必说那些随意活动的高阶灵兽,就算举江家一族之力, 都未必能凑出这半个院子的天材地宝来。
江顾和江向云被安排在两座相邻的院落里,而卫风和姚立则被韩斜默认为他们的随从,安排在了各自院落之中。
韩斜临走前留给了他们几枚玉牌,客气道:“贵客若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这玉牌联系到我,在下一定倾尽全力。”
他恭敬地行礼,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院中自带阵法,江顾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才带着卫风进了房间。
刚一进门,卫风便又加了层隔绝灵力的法阵,“师父,你是不是快要突破了?”
“嗯。”江顾没有否认。
进二重境之前,他借助劫雷杀了阎淮然,修为已经突破至了真仙境中期,待他吞噬了阎淮然的元神之后,丹田里灵力充裕,隐隐便有突破至真仙境后期的趋势,但当时试炼在即,他便强行压制了下来。
楚观山身为天地阁阁主,修为已经到了大罗境初期,当时温自衡、洛小园、白栾三个太乙境联手都没能将他杀死,但他也受了重伤,而江顾和江向云耍了阴招,先是利用萧清焰掩护墨玉镯伤了楚观山,又利用了他只有元神的致命缺陷事先在千岁城内埋下了炼神大阵,后问心又举全族之力让他的本命法宝血菩提反噬,外加上卫风拼尽整个试炼之境的力量才终于把人给杀死。
即便是如此,江顾几人包括卫风在内,元神都受了极重的伤,疗养了两个月甚至半点起色都不见。
哪怕卫风已经将他散落在试炼之境的元神都搜集回来,还有墨玉镯在不停地修复,江顾的元神现在依旧千疮百孔,现在并不是突破的好时机。
如果劫雷到来,江顾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个结局。
卫风现在元神困在木偶壳子里,又被江顾勒令改换修炼方式,能给他的助力少之又少,自从发现江顾快要突破,他看起来比江顾本人还要着急。
“师父,要不你将元神藏进我的元神里,暂时应该引不了劫雷前来。”卫风怕他不同意,又道:“你若不放心,用灵力隔绝元神便是,我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
江顾却没同意,只淡淡道:“你不必操心这些,我自有办法。”
卫风将信将疑,等他再问什么方法时,江顾却不再开口了,反而开始继续打坐疗伤。
他合理怀疑江顾想到的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毕竟依他师父的狠劲,能留一口气在也叫有办法。
夜半时分,正在打坐的江顾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便见卫风蜷着腿枕着胳膊睡在他身边,元神安稳,大概是怕他离开,还在他身边放了几个动灵阵,一有动静便能将自己叫醒。
江顾轻而易举地绕开了那些阵法,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熟睡中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化作一片雾气远远地跟了上去。
江顾对萧府并不熟悉,耽搁了片刻才从那些繁复的阵法中出来,而后凭风到了高空,在一片山峰云雾中寻了处灵力偏弱的僻静处落了地。
月朗星稀,虫鸣声阵阵,他随手开了处洞府,设下重重结界,神识在山洞周围铺散而开,确定无人之后才将储物袋中的天池扔了出来。
却没有注意到贴着地面藏在石头缝隙里的朦胧白雾。
这块天池是他离开江家之前寻机挖来的,一直藏在他的骨肉之中,之前喂卫风吃法宝他也没有动,防备地便是不时之需。
卫风与山间雾气融为一体,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这是他在试炼之境中琢磨出来的用于逃跑保命的法子,从未现于人前,便是江顾都没有透露过,他笃定江顾没有察觉到。
他紧紧盯着江顾的动作,便见江顾站在那汪池水前,伸手解开了衣裳,卫风尚未来得及升起兴奋和雀跃,便看见了江顾肩背上嶙峋的白骨和腰腹间腐烂的伤口,呼吸顿时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