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归鸿落雪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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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道友。”洛小园那双重瞳倒映着他灿金色的元神,死寂的双眼闪过一抹兴奋,“初次见面,不知道友可有兴趣加入焚台殿?”
江顾眉梢微动,“有何好处?”
“好处自然是有的,不必受八阁奴役,自由自在资源充裕。”洛小园摸了摸灵兽的脑袋,微微笑道:“还能——”
“救我们于水火!”
她眸色一厉,话音未落,陆离雨白栾路自明等人便一跃而起,手中法诀掐得快出了残影,以他们每个人为节点,庞大的阵法形如巨大的牢笼,自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对着江顾兜头罩下,桎梏元神的法宝分列八个方位,把江顾的元神困得密不透风。
灵力凝成的牢笼倏然缩小收紧,然而却没有同他们预想地那般将人困住,牢笼中间,江顾的元神化作了一具巴掌大的木偶人,外面裹着一层他撕下来的元神,终于承受不住这强悍的法力,倏然碎成了粉末。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洛小园,“他还在附近,追!”
江顾逃得飞快,几次洛小园等人都已经追上了他,动手之后却发现只是蒙了江顾一层薄薄元神的木偶人,洛小园顿时大为恼火,“这人是不是有病!”
竟然随意撕扯元神当诱饵,就算他能侥幸逃脱一命,单凭这撕下来的元神大小,也足够让他元气大伤。
“江顾此人在平泽大陆时便极其狡猾,不过短短三十几年,他就能从一个修炼无望的四灵根一路进了江家本部,甚至在几大宗族抢夺之下拿到神器,许多修为高的人都在他身上栽了大跟头。”路真仪用路自明的声音开口道:“他很喜欢迷惑对手轻视自己,而且惯会借力打力以弱胜强,那个罗梵的话我们也不能全信,我们万一进了江顾的圈套,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洛小园白栾等人早已习惯了八阁内简单粗暴的考核模式,笃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算计都是枉然,却不知道算计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倘若谋算到极致,同样可以成为碾压式的优势。
陆离雨那双猩红的眸子转了转,刻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随手在掌心起了个卦象,挑起了眉。
早知道就不来了。
“分头堵他!若是连我们几个合力都捉不住他,回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白栾同样被江顾戏弄地极其恼火,这种恼火就像明知道对方只是个弱小到可以随手按死的蝼蚁,他们却被这只蝼蚁耍得团团转,丢了面子又跌了架子,还没能得到好处。
洛小园皱眉,“分头围城,城内元神尽数剿灭。”
白栾脸上露出了扭曲兴奋的笑容,“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被那个姓宋的毛头小子压着,恶心谁呢。”
几人瞬间分散开来,原本缩小到只有巴掌大的牢笼倏然扩大,将整个麒盛城都笼罩在其中,洛小园白栾等人召出了各自法相,立于牢笼八方,百丈高的法相居高临下威压强悍,轻而易举地吞噬着城内尖叫奔逃的元神,无论是其间凡人还是试炼修士,凡被法相所见,全都无一幸免。
江顾藏身于一处墙檐之下,面前是方才他凝固住的宋崇时前来探查的那抹神识,他往其中混入了自己的一点神识,又撕下心口处的一小块元神凝聚成灵力往那神识中画了枚追踪符,法诀一点,宋崇时的神识携带着他的神识和那块元神倏然归位。
正谨慎躲藏起来的宋崇时心口忽然一热,紧接着便察觉到一股陌生的元神气息,他直觉不好,下意识地要与其分隔,谁知下一瞬数道恐怖的威压便直冲他而来,他藏身的房屋直接炸成了齑粉。
“找到了!”一个络腮胡操控着自己的法相大声喝道。
一股恶寒瞬间从头顶传到了脚底,宋崇时立刻本能地祭出了所有的法宝护身,然而七八个巨大的法相齐齐朝着他看了过来,那些天阶的法宝根本抵抗不住一息便全都碎裂,他咬了咬牙,动用了自己仅有的两件神器,元神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洛小园和白栾等人自然不会放过他,同样祭出了一件专门用来寻人的神器。
“找到了。”洛小园的法相微微一笑,伸手往虚空中一探,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宋崇时的元神。
宋崇时拼命挣扎,洛小园脸色忽然一变,“不对,气息太淡了。”
她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道流光明目张胆地从她身后的牢笼缺口逃窜了出去。
白栾最先反应过来,立马收起法相追了过去,洛小园气急败坏地将宋崇时的元神一扔,也立刻追了出去。
宋崇时被重重摔在地上,气若游丝地睁开眼睛,转过头竭尽全力地伸出手抓住了旁边的神器,却被一只磨损地厉害的靴子踩住了手背。
陆离雨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神器,笑眯眯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抬手从他后心口处一抓,果然抓出了一小片灿金色的元神,里面甚至还藏着江顾心头的精血,难怪连洛小园都会被骗过去。
“这么狠,逃出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陆离雨喃喃自语,手中的那片元神慢慢地化作了齑粉飘散在空气中,他叹了口气,垂眸看向宋崇时,“你也不知道,真可惜。”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吞噬了宋崇时的元神,吧嗒了一下嘴,嫌弃道:“真是没滋没味的。”
一滴冰凉的水珠砸在了他的眼皮上。
他疑惑地抬起头,便望见了一片血红的天空,鲜艳的、粘稠的血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砸在了麒盛城一片狼藉里,转瞬间雨势骤急,如天上血瀑倾泻而下,将周围的景色全都变得模糊难见。
不止麒盛城,若从高空俯瞰,无数城池瞬息之间全都被血雨吞噬,这些雨水腥气黏腻,无差别地腐蚀着山川草木城池村镇,无论是凡人元神还是修士元神,沾上便是深可见骨的窟窿,人们开始纷纷逃窜躲避寻求庇护所,整个二重境都被笼罩在了血色的阴翳之下。
与此同时,试炼之境外,正在守着入口的温自衡猛地睁开了眼睛。
八阁大殿中,上千块水镜齐齐陷入了黑暗,悬浮在半空的法相逐一睁开了眼睛,最上首的楚观山疑惑地嗯了一声。
二重境千岁城,萧清焰正准备关窗户躲进法宝避血雨,忽然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抵住了窗棂。
他吓了一跳,而后在一片血色中对上了江顾那双清明的眼睛。
江顾身量很高,穿着身被染得斑驳的白衣,他一手抵住窗户一手掐住了萧清焰脖子上的命脉,站在漫天血雾中冷冷清清地朝他看了过来,像从血海淤泥里生出来的一柄锋利峻峭的长剑。
他客气地开口:“萧公子,好久不见。”
红色的天空炸开了一道惊雷,像是被无端激怒,狂风呼号骤雨急下,血色的雨水冲江顾倾泻而下,噼里啪啦打在了他掐着萧清焰脖子的那只手上,将上面的元神腐蚀地隐约露出了白骨。
然而江顾的手纹丝未动,继续礼貌地询问:“方便进去躲雨吗?”
被掐住命脉的萧清焰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方便。”
“多谢。”江顾话音刚落,那血雨便被狂风裹挟着席卷而来,愤怒到像是要将他整个元神都腐蚀吞吃。
江顾以灵力隔绝,偏头往虚空处看了一眼,血色的雨滴从鼻梁滑落,映出了他眼中的冷厉和不耐。
暴躁狂怒的风雨瞬间偃旗息鼓。

第172章 试炼之境(完)
窗外大雨倾盆, 萧清焰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踉跄往后,腿弯被绊了一下径直摔坐在了椅子里。
离火绳自江顾指尖蔓延而出,刺入萧清焰的元神, 将人彻底禁锢住。
掐着脖子的手离开, 萧清焰终于能大口呼吸,他白着脸望着江顾, “阿顾, 你怎么了?”
“抱歉。”江顾面无表情对上他的视线, “骗你进试炼之境, 是想借你萧澹之子的名号一用。”
萧清焰愕然道:“什么骗?你不是说让我磨炼自己——”
他望着江顾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倏然收了声,缓缓皱起了眉,“你利用我?”
江顾没有否认。
“为什么?”萧清焰眼底升起怒意,“我找了你这么久, 又如此诚心待你, 结果你反过来利用我!你这样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江顾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一提,宽袖滑落, 露出了手臂上狰狞的疤痕, 他眼底寒意更甚, “你这疤痕当真是天生自带的么?”
手臂上的疤痕察觉道江顾的气息,开始隐隐发烫,江顾脖颈上的疤痕也再次显露出来,炙热滚烫的感觉让江顾眼神更冷了几分。
“当然!”萧清焰想要挣开他的手, 却被江顾眼中的杀意激得心头一震, 而后心中便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强装镇定道:“你什么意思?”
江顾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我现在不会杀你,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萧清焰恼怒非常,“江顾,你做事之前最好想明白了,我父亲是烟雨台台主萧澹,若我出了任何差池,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望月吗?对了,还有你大哥江向云和江家,你们平泽大陆谁都逃不了干系!”
“或许萧公子该担心的是自己。”江顾手中的灵力凝结成刀,慢条斯理地划开了他胳膊上的疤痕,将墨玉镯和镯内藏起来的半数元神全都融了进去,他深深地看了萧清焰一眼,“灵兽被屠户饲养活得安稳得到庇护,是因为还没到宰杀的时候。”
萧清焰心底大骇,然而不等他再开口质问,江顾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怔愣片刻,抬手想要把江顾埋入自己手臂的墨玉镯取出来,却惊悚地发现那只胳膊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
下一瞬,灿金色光芒自墨玉镯中冲天而起,刺穿了二重境内的漫天血雨。
二重境东南,刚进来的温自衡神色一凛,直冲那金色光芒而去。
与此同时,洛小园等人追杀到了千岁城,正看见那道冲天而起的灿金色光芒,二话不说便重启了缚神笼,谁知却被一柄长剑的法相斜插挡住。
血雨瓢泼,几十丈高的缚神笼散发着浓郁的灵力,法相长剑却比那笼子还要大上几分,洛小园抱着灵兽抬起头,便看见一苍青色衣袍的男子立在剑柄之上,他五官锋利,薄薄的单眼皮狭长,懒散地垂下头,仿若漫不经心朝他们看来。
洛小园脸色一变,“楚观山!?”
站在一片废墟中尚未反应过来的萧清焰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喜色,“楚叔!”
楚观山转过头,对着萧清焰露出了个无奈又宠溺的笑,“阿浊,怎么跑进这试炼之境来了?”
萧清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不急,等解决完这些人我们再详谈。”楚观山微微一笑,看了眼他灿金色的明亮元神,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重新看向了洛小园,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小九,我还以为你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洛小园手上的动作一重,手指刺穿了那小灵兽的头颅,原本乖巧安睡的灵兽惨烈地哀嚎一声,化作了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洛小园仰起头,重瞳里满是痛恨,“是你先骗了我们!”
“是啊,当初楚阁主信誓旦旦说事情办到就放我们自由,结果我们和八阁的契约根本没有解开。”陆离雨笑眯眯道:“还要一直被八阁追杀,怕不是你一开始就打得兔死狗烹的主意。”
楚观山遗憾地叹了口气,“离雨,我当初很看好你,你不负所望从平泽带回了松绥楼,但现在小九脑子不清楚,你也跟着她胡闹。”
陆离雨摊手,“谁让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呢?”
正暗中比拼灵力的缚神笼和法相长剑发出了嗡嗡的铮鸣声,楚观山站在高空,“那我就留你们不得了。”
他抬起手,巨大的法相在空中聚拢成形,一掌将那缚神笼拍得粉碎,整个千岁城都地动山摇,地面裂开了数丈宽的裂缝,洛小园等人被强劲的掌风逼得后退几步,有两个紫袍人动作稍慢,便同那笼子一起化作了飞灰。
“楚观山,是你非要赶尽杀绝在前!”洛小园怒喝一声,瘦弱的身躯如同兽类弓起腰背,森白的骨头刺穿了皮肉衣物,身形陡然暴涨了数百倍有余,竟直接化身成了一条百丈长的骨蛟,长长的蛟尾横扫而过,城内房屋尽数被粉碎,劈天盖地朝着楚观山砸来。
而旁边的白栾则直接召出了自己的法相,半人半骨的紫袍人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八卦图形,空气中的灵力凝聚成形,化作了无数利箭万箭齐发。
陆离雨手中掐诀,乞丐模样的法相要比白栾还高一些,手中掐诀,灵力凝聚成无数丝线,构筑起天罗地网,同那缚神笼有异曲同工之处,从四面八方堵住了楚观山的退路。
而楚观山丝毫不惧,背后的法相缓缓抬起头,一手握住那法相长剑挡住了白栾的利剑,一手挥袖横扫扣住了骨蛟的七寸,天地间的灵气开始剧烈的颤动,整个二重境都隐隐出现了裂隙。
萧清焰在远处观望,他试图离开,然而手臂中的墨玉镯却将他整个元神都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温自衡便是此时赶到的。
她有些诧异地望着现身此地的楚观山,眼底一沉,“楚阁主怎会来我试炼之境?”
楚观山没想到她赶来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哼笑了一声:“我在八阁大殿发现了几个焚台殿的叛徒,看温楼主事务繁忙,便抽空来帮你料理了他们。”
“是吗?”温自衡将目光落在了洛小园和白栾等人身上,秀气的眉毛微挑,心中便有了计较,不紧不慢道:“我倒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叛徒,值得楚阁主亲自前来。”
洛小园嘶鸣一声,趁楚观山分神的瞬间,巨大的蛟头陡然扭转,撕碎了楚观山的法相手臂,脱力往后撞了几十丈远,支起身子道:“温自衡,你恐怕不知道吧,五年前八阁叛乱是由楚观山一手策划的!当年水阁率先叛乱,就是因为他看不惯你,所以你这个阁主被贬到了阴阳楼,待他将我们全都杀了,吞了玉阶,到时候再嫁祸于你功成身退——不知道这回萧澹还会不会留你性命!”
“一派胡言!”楚观山冷喝一声,抬手便要将她彻底绞杀,谁知温自衡的法相突然横插一脚,法相背后的光圈抽出数道白绫,挡住了他这一击。
“楚阁主,萧台主曾下过令,若是洛小园等人现身,务必活捉严加拷问,查明当年叛乱真相。”温自衡声音平缓道:“你这是想要抗令不遵吗?”
楚观山神色不虞地眯起了眼睛,“温自衡,念在昔日同僚的情分上,我给你几分薄面,但你也该明白什么事情能管,什么事情不能管,莫非因为洛小园是你昔日下属,你起了包庇之意吧?”
温自衡冷笑了一声:“在我试炼之境,还容不得你来放肆!”
两尊巨大的法相登时缠斗在了一起,整个千岁城都被楚观山用灵力封闭了起来,洛小园等人无法逃离,只能咬牙加入了战斗,倘若温自衡赢,他们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楚观山赢了,他们便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楚观山!”骨蛟长鸣一声,其他人闻声而动,一时间千岁城内爆声阵阵,数尊法相缠斗,二重境内裂隙更多。
萧清焰被定在原地,不明白事态为何会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到了千岁城外。
江向云看着城内大能斗法,巨大的法相遮天蔽日,转头神情复杂地看向江顾,“你有多大的把握?”
江顾负手站在他身边,神色淡定道:“三成。”
“三成?”江向云瞬间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就是个疯子!公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好。”姚立凝重地看向远处的千岁城,攥紧了手中的剑。
“不。”江向云却拒绝了他的提议,深思道:“三成……已经很高了。”
城内正在斗法的大能,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赢得了的,三成的可能性已经不算低。
“我们已经按你所说,在千岁城地底布好了大阵。”江向云看向江顾,“七弟,我跟姚立这回可是将全部身家都扔进去了,一半的试炼之境,你可不要食言。”
江顾抬头看着天空中逐渐止歇的血雨,心下稍定,“自然不会。”
地底血海。
白羿看着面前百丈高的血色菩提,转头问道:“能确定吗?”
后问心颤抖着手,摸向了血菩提的根系,“是我族圣树,怎么、怎么会沾染上如此重的血腥气?”
白羿用那颗骨眼看向血海四周,数不清的肮脏元神被肢解再次,她叹息了一声:“真是作孽多端。”
后问心落下滴眼泪来,手中的禅杖重重往血海中一砸,背后浮现了一颗明亮纯白的菩提树法相,乳白色的枝桠蔓延伸展,缠绕在了血菩提的根系之上,金色的梵文在血海上空浮动,纯净的菩提气息源源不断地输入了血菩提之中。
白羿在旁边看得有些紧张,“问心道友,这样真的能切断血菩提与楚观山的联系吗?”
“我们菩提一族全族根系相连,不管是舍利子还是须弥心,必要时都可供一人使用,现在不止是我一人的菩提精元,而是我们全族的精气在唤醒圣树。”后问心脸上露出虔诚的神色,“待圣树苏醒,不止能切断和楚观山的认主契约,还能将其反噬——”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血菩提的枝叶开始微微颤动,血海中的根系也逐渐泛起了白色。
另一边,千岁城内。
楚观山的法相已经受损严重,温自衡和洛小园等人都是本体元神,联手之下他分出来的分神反倒落了下风。
温自衡冷笑道:“楚阁主,你这分神也至少有一半,若是今日死在这二重境,也只能怪你太过轻敌!”
“呵,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楚观山扫了一眼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洛小园等人,动用血菩提想要强行召出迟迟未现身卫风,然而不知为何,他竟丝毫感受不到卫风的气息。
他脸色一变,温自衡的杀招已然逼至眼前。
楚观山心头凛然,电光火石之间衡量过得失,留在外面的本体元神倏然而至,硬生生地扛住了温自衡这一击——他必须要斩草除根,不管是温自衡还是洛小园这些人,谁都不能活着走出试炼之境。
至于卫风那只不听话的畜生,待他吞了玉阶定然杀之而后快!
千岁城内爆发出一阵强光,恐怖的灵力撕扯着坚硬的结界想要逃窜,以千岁城为中心,裂痕绵延数千里有余,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飞沙走石地动山摇,足有一刻钟才止息,整个千岁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静待多时的江顾和江向云对视了一眼,在千岁城的结界消失的瞬间,化作流光直奔而去。
城内,楚观山背后的法相正在缓慢消散,温自衡的元神不甘地瞪着双眼陷落在深深的坑洞中,被肢解成数块,死去的骨蛟刺穿在楚观山的胸口,白栾则被万箭穿心而亡,陆离雨的元神缠绕在天罗地网中倒吊着,而楚观山的元神也受了极重的伤,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吞噬眼前这些元神。
他攥住骨蛟的尾巴,咬着牙从心口拔出来,撑着剑踉跄起身,也不管元神上数不清的伤口,一步一步走向了萧清焰。
萧清焰仿佛被吓傻了,他呆呆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楚观山,背后忽然升腾起一阵恶寒,“楚、楚叔,你没事吧?”
楚观山笑着拧了拧被砍了一半的脖子,声音温柔又安抚,“放心,没事,楚叔这就带你出去,把你交给你爹——”
他正说着话,面色忽然狰狞,元神暴涨便要吞噬掉萧清焰的元神,谁知一道浓郁的墨色骤然从萧清焰的胳膊中蹿出,直击他的眉心,楚观山猝不及防被暗算,饶是动作迅疾,还是被削了半边脑袋,他怒极反笑,眼神变得狰狞凶狠,“阿浊,你竟敢暗算我?”
萧清焰连忙摇头,“不是我,是——”
一道冷冽的剑光直冲楚观山后颈而来,楚观山猛地折腰一躲,泛着寒光的剑身擦着他的鼻尖而过,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抓住了半空回旋过来的墨玉镯,一脚狠狠踹在了他手上的心口,而后疾速后撤。
楚观山捂着心口缓缓直起身来,和江顾对上了视线,想了片刻才记起此人是谁,低声笑道:“唔,是卫风那个平泽小美人师父,怎么,你是打算来捡漏的吗?”
江顾打量着眼前的楚观山,此人不仅长相丑陋面目可憎,而且言语轻佻举止轻浮,除了有一身修为外毫无可取之处。
一想到卫风这些年来被迫在此人手下艰难活命,他心中便愈发厌恶——江顾生平极少厌恶什么人,杀了赤雪的周怀明算一个,眼前这贼眉鼠眼的楚观山算第二个。
他毫不迟疑召出了自己的法相,结阵执剑直冲楚观山而去,楚观山看着他刚修成不久的法相,直接笑出了声:“什么不自量力的东西,也敢到我跟前现眼!”
他同样召出法相,楚观山的法相要比江顾大十倍有余,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兜头一掌便朝江顾劈来。
江顾利落地躲开了他这一击,敏捷地出现在了他背后,双手握剑便要刺入他的脊椎,谁知他周身竟坚硬无比,赤雪剑伤不了他分毫,江顾当即不再恋战,在他回身攻击的一瞬,躲进了墨玉镯空间内。
楚观山冷笑,“雕虫小技!”
他操控着法相伸手往虚空中一抓,谁知一柄长剑法相从虚空中径直刺穿了他的手掌,姚立握着剑狠狠一拧,瞬间消失在原地,楚观山瞬间恼火,周身灵力攒动,而适时江向云出现在了他身后,玄阳戟缠住了他受伤的胳膊,身后法相引雷而下,直劈他眉心。
楚观山径直抗下这天雷,手中结阵,竟直接撕碎了周围的虚空,藏起来的江顾三人彻底暴露出身形,他歪头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即便他斗法后重伤,也绝不可能会死在这些平泽的废物手下!
江顾三人都召出了法相,然而他们的法相加起来还不如楚观山一个,楚观山看他们宛如在看一个笑话,手中长剑横扫而下,便把江向云和江顾捶入了地底,却猝不及防后心一痛,姚立神色狠戾的执剑捅进了他之前被洛小园刺穿的心口,楚观山登时一怒,一道繁复的法阵自他心口而出,反向涌入了姚立的长剑,但下一瞬,姚立便被江向云的玄阳戟挑飞出去,躲开了这一击。
江顾被飞过来的姚立用灵力猛地一托,飞跃而起踩住了玄阳戟,手中的赤雪剑化作了无数剑影,将楚观山团团围住,逼得他退后了两步。
“真是小鬼难缠。”楚观山耐心耗尽,终于积蓄起足够的灵力,手中的本命剑直冲天际,将江顾的赤雪剑影全都绞碎殆尽,他怒喝一声:“都给我去死!”
整个千岁城的空气骤然稀薄,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皱碾压,地上的残垣断壁都悬浮在了空气中悄然化作齑粉,而江向云江顾和姚立则被死死压进了地面,身下是不断出现裂痕的坑洞,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碾碎,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
江顾伸出手,死死拍在地面,咬牙道:“江向云!”
“知道!”江向云远远地回应了他一声。
更远处的姚立怒吼了一声,鲜血淋漓的手掌刺入地底,以血为引拽起了法阵的阵眼,江向云和江顾将全身灵力都尽数倾注进那法阵之中,庞大的炼神阵自地底轰然而起,数不清的法宝分列在大阵的每一个结点,鲜红的离火绳蔓延在阵中各处,如同无数鲜红的触手攀附刺入楚观山的元神,竟是生生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倒是小瞧了你们——”楚观山不顾元神被触手撕扯碎裂,竟打算生生挣开。
但江顾三人又岂会给他机会逃跑,几乎同一时间,三人从地底跃起,江向云高声道:“攻击他的心脏!”
澎湃的灵力凝聚成刺眼的白芒,楚观山痛吼一声,五指成爪重重一拍,三人元神俱震,齐齐飞了出去。
江顾眼前有一瞬间完全陷入了漆黑,猎猎风声中,忽然有一只温热的手掌猛地抵在了他的后背上,狠狠将他往前一托,而后一阵熟悉的气息从他鼻腔前掠过,紧接着便又是灵力炸开的声音。
眼前的黑暗散去,他强行稳住身形,看清了方才托住他的人是谁,顿时心底一沉,“卫风!”
一袭红衣的青年身形挺拔,手执陌刀立在高空,身后神鸢鲛和鬼面白目的法相百丈有余,同楚观山庞大的法相缠斗在了一起,闻声还回头冲他咧嘴一笑。
江顾握紧了手中的赤雪剑,操控着法相纵身而上,挡住了楚观山的一击,回头怒道:“你来做什么!?”
“帮你!”卫风手中的陌刀挥得干脆利落,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楚观山,“我要亲手杀了他!”
楚观山闻言狞笑出声:“我当你去了哪里,原来是叛变了!看来为师真要清理门户了!”
“我没磕头没敬茶,你他娘地算哪门子师父!”卫风罕见地爆了粗口,怒骂道:“你剁碎我元神逼我以血肉供养血菩提的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庞大的神鸢鲛法相张开了血盆大口,额上的羊角锋利狰狞,数不清的鬼纹铺天盖地朝着楚观山刺去,天地间的血雾弥漫。
江顾脸色一变,果不其然,下一瞬楚观山抬手,血色的菩提根从卫风心口处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整个元神撕碎。
去救已然来不及,江顾抬手便撕下身上大半元神,强行炼化入了炼神大阵之中,离火绳爆发出无数道红光,将楚观山整个元神都笼罩缠绕其间,给卫风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地底血海之中,血色的菩提树终于被重新净化回了纯粹的白色,后问心和白羿对视一眼,手中的禅杖猛地深入血海底部,将血菩提连根拔起,金色的梵文爆出无比强悍的灵力。
千岁城内,楚观山已然将离火绳扯断,正操控着菩提树控制卫风的菩提根却倏然凝固在了原地,原本的认主契约开始剧烈的反噬,楚观山顿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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