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归鸿落雪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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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抱着胳膊打量着周围的修士, 对旁边的人道:“要我说, 拢云城这名字起得就怪恶心人, 亏得咱们江大公子能忍下去。”
江顾早就习惯了他爱发牢骚的性子,只当没听见。
江林是他的族兄,是个人修和妖族的混血,资质还算不错,但是因为混血种的身份在族中并不受重视, 最开始他找到江顾是想抱团取暖, 结果在见识到江顾的本事后,果断投靠了江顾, 他帮江顾做了许多不便出面的事, 而江顾也给了他大把修炼资源, 两个人的关系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像兄弟,反而更像某种合作伙伴。
用利益绑住的人江顾用起来更放心。
“你说江向云没事招惹个魔修干什么?他原本是要亲自去找神鸢鲛的,结果被那魔修绊住了手脚,家族大会估计也来不了了, 这魔修够有钱的, 给城池改名字不知道要砸进多少灵石。”江林喋喋不休道:“下回你看谁不顺眼了,咱们也一掷千金恶心他一把。”
“我看你就很不顺眼。”江顾道:“把你那狐狸味收起来。”
“请叫我九尾神狐。”江林气得狐狸眼都快显化出来, 他阴阳怪气道:“我都没嫌你一身鸟味。”
旁边的路人修士闻言震惊地看了江顾一眼,他实在很难想象如此俊美挺拔的青年竟是修真界最低等的禽类妖修。
那股黏腻的气息依旧缠绕在江顾身上,他大约猜到了是因为自己用了卫风的翅根血解毒,不然以卫风的本事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可惜不能用吞元神的方法解决掉卫风。
“嚯,这长毛鸟也忒不要脸,亏你能忍。”江林被那强烈的求偶气息刺激地露出了颗锋利的犬齿,细长勾翘的狐狸眼眯了眯,“你要是不方便吞了它的元神,我来帮你怎么样?”
说完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幸灾乐祸地想去勾江顾的腰,结果不等尾巴尖碰到江顾的腰带,整个人就被无形的灵力掼了出去。
喧嚣的街上倏然安静了一瞬,看着被砸进街边柱子里的漂亮公子,神色各异,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江林艰难地爬起来,快步追上江顾,疼得龇牙咧嘴,“江七你这个烂脾气,早晚孤寡终生!”
江顾停下了脚步,“你方才说禽类求偶该如何化解?”
“哈,当然是接受了!”江林幸灾乐祸道:“说不定它还能给你孵一窝鸟蛋,以后一群带翅儿的小鸟喊你爹爹。”
江顾面无表情地握住了剑柄。
“错了错了我错了。”江林举起手示弱,指了指他们旁边的丹药铺,脸上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如想办法阉了它。”
清平峰山洞内。
卫风的意识有些混沌,他刚刚渡劫挨了劈,又兴奋过头长出了翅膀,在识海有充足的灵力供应之下,体内的鸢鸟血脉彻底成熟,求偶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山洞。
在鸢鸟的气息即将从山洞飘出时,一股强横的灵力封印了整个山洞,陡然浓重的禽鸟气息让江顾皱起了眉。
山洞角落里多了个干草堆起来的鸟窝,不过筑巢的鸟看起来手法生疏,干草松散凌乱地摊在一起,宽大厚实的鸟翅合拢成团,只从缝隙中传出了压抑的呜咽声和喘息声。
江顾甫一靠近,那股气息便兴高采烈地缠了上来,蹭着他脖颈处敷过翅根血的地方,蜷缩在巢中的卫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翅膀,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师父——”
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卫风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混沌的脑子陡然清明了一瞬,毕竟半个时辰前对方在云池中险些削掉他的翅膀。
他本能地想要逃跑,却还是慢了一步。
江顾捏住他的翅膀将人拎了起来,似笑非笑道:“你胆子倒大,求偶求到我身上。”
卫风这才惊觉他身上的味道,正是方才让他找了许久才缠上的人,原本潮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他方才还以为——
“你师父去了江家族会,一时半刻回不来了。”对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你以为来得是谁?”
卫风恶狠狠地瞪着他,细密的锯齿状牙齿泛着幽蓝的毒光,对着他的胳膊就要咬,却被江顾扣住了下颌,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
那两颗丹药入口即化,卫风伸手就想从喉咙里抠出来,结果被江顾抓住了手腕。
“脏不脏?”江顾皱眉,不知道他从哪里养成的坏习惯。
卫风震惊地瞪着他,“我都要被你毒死了我还管脏不脏!?”
“……只是抑制你发情和鸢鸟气息的丹药。”江顾道。
“你才发——”卫风说到一半,脸色爆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那“求偶”的具体意思,又想起他用气息缠了这个老变态半天,尴尬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但又忍不住悄悄瞥了他一眼,动了动还在发烫的翅膀尖。
“七日后离火丹成熟,你最好不要横生枝节。”江顾道:“现在把你那恶心的气息收回去。”
就算知道了他不是“江顾”,只是短短几句话的时间,这个混账东西又肆无忌惮地将气息缠在他身上。
“我…控制不住。”难堪和恐惧混杂在一起,卫风快要被逼疯了,“你别离我这么近!”
江顾恶劣地捏了捏他的翅膀根,“倘若来得是江顾,你也控制不住对着他发情吗?”
“不许你这样说他!”卫风登时大怒。
在他心里江顾是不容亵渎谪仙般的人物,是威严敬畏的长辈,半分半毫都不能同这些情欲之事沾染上,这老变态如此说简直就是对他师父最恶意的揣度!
“他明明看见你的翅膀却不闻不问,你突破他也毫不关心,一走了之连句话都没给你留下。”江顾毫不留情地诋毁自己,“说不定他回江家就是为了禀明你神鸢鲛的身份。”
“你胡说八道!”卫风被他捏得浑身发抖,咬牙恨恨地盯着他,身后的翅膀因为怒意倏然张开。
江顾被翅膀上浓烈的味道熏了一下,眼前一阵眩晕,脖颈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变得灼热黏腻,竟让卫风真将他卷了进去。
“翅膀松开。”江顾皱着眉拽紧了他的脖子上的红绳。
暴怒中的卫风并没有察觉到他拽得是什么,本能地死死将他抱进怀里,贪婪又迫切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被勒得呼吸不畅却依旧不肯服软,“我要让我师父杀了你……”
他的腿抵在江顾小腹间,察觉到异样之后江顾瞬间黑了脸,也不管离火丹正是成熟的关键时刻了,一脚将人踹出了山洞。
树干被接连撞断,卫风落地之后周围炸起了一片尘土。
“小畜生。”江顾冷着脸一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将卫风碾成一团血泥。
卫风已经陷入了昏迷,翅膀也撞折了一边,另一边尚且能动的翅膀却十分固执地卷到江顾的腰间,锲而不舍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江顾面无表情看了他半晌,抓住他的翅膀将人扔回了山洞。
卫风醒来的时候翅膀已经收回去了,但是整个肩背疼得要命,他蜷缩在干草堆里,警惕地看着周围,确认没有那个老变态的踪迹之后,才勉强放下心来。
然后他把江顾打坐的蒲团吭哧吭哧搬回了自己筑起来的鸟巢里。
耳坠里的通音符忽然闪烁了起来。
“卫风!你今日要去透春峰上课,千万别迟到了!”玄之衍的声音从通音符中传了出来,“今年我师父负责新弟子的符咒课,我软磨硬泡求了他去当助教,你符咒学得最烂,今年一定要好好学,卫风,你有没有在听?”
“在。”卫风有气无力地靠在了石头上,低声道:“你知道我师父去哪里了吗?”
“啊?你师父去哪里我怎么会知道,他没同你说吗?”玄之衍不解道。
卫风张了张嘴,“我……他好像去了江家族会,江家在什么地方?”
“江家的地界可大了去了,毕竟是平泽第一大宗族,能赶上一百个阳华宗。”玄之衍道:“而且族会这种私密的事情,恐怕只有本家人才知道,旁人根本打听不到。”
卫风有些沮丧地哦了一声。
“你怎么了?”玄之衍听着他声音不太对。
卫风垂头丧气道:“有件事情……我应该早告诉师父的,但我因为不信任他,一直拖到了现在。”
结果现在七天之后老变态就要挖了他的离火丹,他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也不在宗里了。
“换成别人我是不信,但你我信。”玄之衍无奈道:“你说要同我逛园子能拖上半年。”
卫风嘿嘿笑了两声,想起昨晚那个老变态说的话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说不定他回江家就是为了禀明你神鸢鲛的身份。’
这才是他拖着不同师父挑明的关键所在。
“你不想告诉你师父也正常。”玄之衍道:“毕竟你身边居心叵测的人太多了。”
“不是的。”卫风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只是太害怕了。”
太害怕失去江顾这个师父,如果他真的同那些人一样,他就连师父都没有了。
他并不是全心全意信任江顾的。
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一开始对他极好,眼看要得到好处或者没办法得到好处便立马翻脸的人比比皆是,但每次有人对他好,他还是会忍不住试着相信对方,万一对方是真心的……可惜天道并不眷顾他。
但江顾和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知道江顾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温柔亲切,甚至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长辈相比过于冷酷无情,但是卫风却是第一次得到了回应。
他学会了御剑,学会了如何看书学功法,甚至修为都得到了极大的突破,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师父应该早就猜到了他神鸢鲛的身份,不挑明不过是在等他坦白。
如果他真的觊觎神鸢鲛,凭他化神奇后期的修为,又何必迟迟不肯动手?
江顾是个好师父。
他不该不信他。
“之衍,我要去找我师父!”卫风说。
玄之衍惊道:“你疯了不成?你忘了上次下山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现在就要去!”卫风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那蒲团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我找不到我师父说不定就死了,我受够这种胆战心惊的窝囊日子了!”
“等等,等一等卫风!”玄之衍急忙道:“你别冲动行事,你动动脑子想好计划再说!万一你师父也——”
“那就赌一把。”卫风跳上了飞剑。
“你等着我来找你!”玄之衍气不打一处来,“你赌得起吗?你赌什么?”
“赌我师父是个好人!”卫风大声道。
他宁可将离火丹给师父,也绝不会便宜了那老变态。
一道流光飞快地冲出了清平峰。

山门处, 阮克己正摆弄着手中的通音符。
卫风远远便看见他的身影,心中暗道不好,转身便想离开,却被身后的牧思挡住了去路。
“解副宗主真是料事如神。”阮克己对着面前的通音符笑道:“这小子果然想下山。”
通音符里传来了解拂雪的一声叹息, “那便麻烦阮长老了。”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阮克己假笑道:“只希望副宗主日后在宗主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自然。”解拂雪的声音有些冷淡。
通音符熄灭, 阮克己笑着看向了卫风。
“卫师弟,这大清早的你打算去何处啊?”牧思身形高大, 像座大山矗在那里, 眼底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
“你管得着么?”卫风臭着脸道。
“我还真就管得着。”牧思目光轻蔑地看着他, “今日所有新弟子和筑基中期以下的内外门弟子都要去透春峰上课, 今旬的主管长老是我师父,我身为助教自然要保证所有弟子都在,就算你昨日破天荒地突破了,也仍旧是个小小的炼气,恐怕还是要去透春峰的。”
卫风脸色更臭了几分, 阮克己和牧思显然是有备而来, 江顾离开,这些人生怕他跟着一去不回, 恐怕各处山门都加派了人手看管, 他想下山恐怕没之前那么容易了。
“山下世道凶险, 就算是亓凤元这样的化神期稍有不慎照样回不来。”阮克己拢起袖子走了过来,拍了拍牧思的肩膀示意他让开,“卫风啊,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固然从前有过龃龉, 但终归都是阳华宗的人,江顾对你再好, 他也是江家的。”
卫风道:“要不你先把那一千万中品灵石还了?”
阮克己在这里,他肯定是走不了了,但他不介意恶心恶心对方。
“……”阮克己被他噎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疾言厉色道:“时候不早了,还不赶紧去透春峰?”
牧思会意,上去便要抓卫风的胳膊,却被卫风敏捷地躲开。
牧思已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没想到竟然被他一个炼气躲开,颇有些震惊,不死心去抓第二下,却依旧抓了个空。
“我自己会走。”卫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跳上飞剑直接去往了透春峰。
开课在即,透春峰已是人山人海。
内外门的老弟子身边大多围了许多新弟子,叽叽喳喳地询问着他们上课的事宜,一口一个师兄师姐叫得无比尊敬。
柳献作为新入门的弟子,自然也对这些事情充满了好奇,他虽然资质好有幸拜了沈庾信为师,但沈庾信的徒弟太多根本顾及不到他,他唯一交好的师兄玄之衍又在忙着帮沈庾信备课,他便跟着几个新弟子一起在听接引他们的师兄解惑。
“……毕竟新弟子能拜师的是少数,宗里很多新弟子拜不了师也正常,这便要看你们各自的机缘了,有些长老收徒弟看灵根,有些看丹田识海,也有的主要考察心性,而且咱们宗门虽然有两百多位长老,但他们各自擅长的地方都不同。
比如说解拂雪长老是丹修,炼丹一绝,她炼出的丹药在外面千金难求,像阮克己长老是剑修,剑术早已出神入化,咱们的御剑课便是由他来教,沈庾信长老是符修,专攻符咒之术,因为宗内符修极少,所以这一年都是沈长老来教我们符咒课。
除此之外像是体修、刀修、琴修毒修阵修等等数都数不过来,第一年上课大多都会涉猎一遍,以便你们日后选择自己适合的武器,当然了,咱们宗门最多的还是剑修,毕竟其他的入门太难,剑修入门虽然容易,但是修好却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当然了,这些刀剑符阵丹术药,琴音法体毒傀魂之类的选择都只是你们的工具,最重要的是待到筑基中期之后,立好你们自己的道心。”这师兄解说得十分详细,神色也认真起来,“修真大路三千条,升仙之途九万法,只有立好了本心,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修什么样的道,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仙之路。”
周围一圈弟子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崇拜。
“师兄,我们怎么分辨自己该立何种道?”有弟子问。
“万事万物万心万法皆是道,感应天地,顺应天道法则,到时候你们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他认真道:“有人济苍生达天下,有人斩七情断红尘,有人浑浑噩噩半辈子一朝悟道飞升,也有人清修几万年才得以飞升大道,有人渡苦救难终得道,也有人以杀戮而成仙,甚至有人闷头读了几千年的书忽然飞升,你觉得道该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一群新弟子听得心潮澎湃,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那岂不是以何入道都可以?”
“别做梦了,那些剑走偏锋立道成功的有几个,还不是都早早陨落了,照我说还是得学会选择。”
“你选什么道几乎就决定了你以后怎么飞升,像是选了个清净道,修上几万年都飞升不了谁受得住?”
“要不是这么多人修无情道呢……斩断七情六欲是修炼最快的方式了……”
“快归快,但修士终归还是人,怎么可能根断了情欲,你没看无情道是陨落者最多最快的吗?”
“但是架不住那恐怖的修炼速度啊,谁不想拼一把,要是选错了道,届时寿元耗尽,再适合自己又能怎么样?”
“唉,也对……”
“苍生道……”
“你嫌自己活得太痛快是吧,脑子有病才选苍生道!”
“还苍生,你看看那些凡人的恶臭嘴脸,救他们我宁可杀戮道……”
“苍生道得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修真界也没什么乱子,别做梦了。”
“好烦,我还是喜欢恶人道,可惜宗门不允许……”
“……哈,脊梁骨给你戳断信不信?”
卫风刚从飞剑上跳下来,就看见了被一群弟子团团围住的莫道津,晦气地翻了个白眼。
莫道津看了他一眼,大约是同样觉得晦气,继续给那群小弟子解惑。
“哎,卫师兄!”柳献看见他从飞剑上下来,热情地跑了过来,“你今日怎么没开飞舟?”
“心情好。”卫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应该是玄之衍的哪个师弟,不过长得样貌平平,顶多算清秀可爱,他没什么印象。
柳献也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笑道:“我听莫师兄说炼气期每三层修为分在一个院中,我如今堪堪炼气六层,师兄你是几层?你要是修为太高咱们就没法在一个院里了。”
旁边路过的老弟子闻言嗤笑了一声:“你这新来的怎么这么会羞辱人呢,咱们卫师兄现在才炼气一层,你甩他这么一大截呢。”
柳献惊诧地看着卫风,尴尬道:“卫师兄对不住,我不知道——”
另一个看不惯卫风的弟子轻蔑道:“整个阳华宗都知道咱们卫师兄,十六年修到炼气一层,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可真是个天才!”
周围知情的弟子闷声哄笑起来。
卫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若放在往常他肯定要反唇相讥找回场子,但是现在他急着想办法离开,直接无视了他们的挑衅,抬手捏住了通音符准备先找到玄之衍。
“你们别太过分!”有个扎着双云髻的小姑娘忍不住出声道:“你们也不过是炼气期,顶破天也就是个筑基,比卫风又能好到哪里去!”
“噢哟,千凝师妹你至于吗?”方才带头嘲笑卫风的那老弟子揶揄出声,他长了双吊梢眼,嘴巴也奇大无比,笑起来透着股猥琐的劲头,“难不成你真打算找卫风这种窝囊废当道侣啊?他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
“就是就是,他又不止带着你去看云海,宗门内好看的师姐师妹们谁没被他勾搭过?也就是你这么傻上赶着。”另一个瘦高个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要我说你还不如跟我呢,我起码筑基了。”
喻千凝直接气红了眼,“你——”
她话音未落,原本站在旁边的卫风忽然暴起,揪住了那瘦高个的领子一拳头砸了下去。
卫风的速度太快,那瘦高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拳头砸碎了下巴,卫风却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握拳屈肘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清晰可闻。
围观的新弟子们震惊在原地,熟悉卫风的老弟子们却比他们还要震惊。
谁不知道连云峰的卫风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废物,练气六层的修为都是丹药堆起来的虚把式,性子懒到了极致,别说打人了,就连骂人他都能用灵石雇人替他来……
可是现在他竟然将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没给他时间动用任何法术!
这能是卫风!?
卫风薅起那个瘦高个子,险些没控制住让鲛人指甲暴长,他甚至不用想都知道怎么捏烂对方的喉咙,之前在幻境中那老变态可从来不会对他手下留情,有许多次他的脖子都被捏烂了大半。
瘦高个被他眼中浓烈的杀意吓得一个哆嗦,含糊不清道:“你……你……”
他一出声,众人才像是猛地反应了过来,莫道津冲开了人群,抓住了卫风的胳膊,“宗门内禁止打架斗殴!卫风你——”
卫风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我会去刑律堂交灵石。”
刑律堂规定,打架斗殴未造成死亡者,可以缴纳灵石规避刑罚,不过通常缴纳的灵石都是巨额数字,绝大多数弟子都交不起。
但是不包括卫风。
莫道津皱起了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通音符传来了玄之衍的声音,卫风没再耽搁,快步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师兄!”喻千凝快步追了上来,神色担忧地看着他,“对不起师兄,都是因为我你才——”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卫风冲她笑了笑,“别放在心上。”
“师兄……”喻千凝被他笑得有些晃神,但很快就清醒了下来,咬了咬嘴唇道:“我阿母的病已经好多了,要不是你借我那么灵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不用,你已经还过了。”卫风道:“你陪我去看了十次云海,抵了。”
喻千凝愣了一下,旋即神情复杂道:“这如何能抵……”
“没人陪我可无聊了。”卫风笑嘻嘻道:“千金难买我开心,还有事,先走一步。”
喻千凝看着他沾了血的拳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却一直等到卫风的身影消失不见也没喊住他递上去。
当时她走投无路时是卫风借给了她一万上品灵石,救下了她阿母的命。
但卫风资质平平,懒惰又花心,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空有千万家财遭众人觊觎根本守不住——并非可托付的良人。
想起他们看云海时卫风的神情,喻千凝自嘲一笑,原来他真的只是想有人陪着,却害她提心吊带又暗自纠结许久。
原是自作多情。
思及此,喻千凝将手中的帕子重新塞回了袖子中,转身坚定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修仙之路漫漫,情爱一事终归长久不了。
“你为了喻千凝打架!?”玄之衍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不是。”卫风胡乱地擦掉手上的血。
“我不信,你就跟她去看云海看得最多,现在都为她揍了邢祝那个混蛋,你这不是喜欢是什么?”玄之衍挤眉弄眼道:“你还不赶紧和其他那些师姐师妹们断了,收收心吧。”
“嘶,我跟她真没什么事,和她们也——”卫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关键不是这个,我现在得下山去找我师父。”
“阮克己逮住你了?”玄之衍了然道。
“能用的法宝都用了,法阵也换了好几个。”卫风拧眉道:“阮克己这个老匹夫和解拂雪是打定主意不让我走了。”
“不是,你干嘛非要走啊?你师父又不是不回来了。”玄之衍不解,“我帮你问过我师父了,江长老十天后就会回来。”
卫风搂住他的脖子神色凝重道:“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哪怕他只去六天我也不会急着走,七天后我要是还留在宗里肯定没活路,倘若我出去找我师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同我说我帮你。”玄之衍抓住他的胳膊,“实在不行我去求我师父。”
“别傻了,你帮不了我。”卫风道:“沈庾信那么多徒弟,他又不是亓凤元。”
玄之衍神色瞬间落寞下来,“也对。”
“……我不是那个意思。”卫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用手肘捣了捣他的肩膀。
玄之衍笑了笑,“没事,我知道。”
卫风道:“我还是得去一趟藏宝阁拿点东西,你一块去我教你怎么进——”
“卫风。”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卫风转过身,就看到了刑律堂的执法长老,不耐烦道:“不久是揍了邢祝一顿么,多少灵石我交便是。”
执法长老眼神凌厉地看着他,“不是私自斗法之事,宗内藏宝阁昨夜失窃,数百件天阶法宝不翼而飞,昨夜寅时到卯时之间你在何处?可有人证明?”
卫风愣住。
他当时因为鸢鸟血脉发情求偶,正同那老变态一起。
不管是他的鸢鸟血脉还是那个不知身份的变态,全都不可与外人言。
“那就跟我们走吧。”
虚空中的传送阵绵延起伏,连接成了无数光点,像是夜空中的银河。
燃着上品灵石的飞舟在法阵间跳跃传送,舟身轻晃,上面刻的朱雀神印记散发着淡淡的红光,让其他飞舟望而却步,礼让其先行。
“你园中养得几百只灵宠还不够,这长毛鸟到底什么本事能让你容忍到现在?”江林拿着扇子挡在口鼻前,“怎么去了一趟这味道还更浓了?”
“留着还有用。”江顾打开了手中的名鉴,上面清一色全是江氏子弟的名字,只是每一个颜色大小与深度都不同,这本名鉴足足一千六百八十二页,每一页有三十个名字,江顾自己的名字刻印在第十三页倒数第二个,深度极浅,大小在那一页上并不算大,透着淡淡的金色。
“啧,你排名又往前了三页,果然突破了。”江林拿过来往后翻了二十多页才找到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比江顾小上几圈,旁边印着个九尾狐的标记,是青白浑浊的色泽。
名字的深度代表了资质,颜色是族中各支脉的标记,而大小则是修为评定。
江家的修为评定并不只是当前的修为高低,族中有专门的机构和人员来对子弟当前的修为资质以及未来的发展进行综合界定,而后有侧重点地进行资源倾斜与调配,以确保整个宗族的力量发挥最大的优势。
江顾所在的第十三页第一个名字是江向云,无论是灿金的颜色还是大小深度都远远超过这一页上所有人。
“不愧是咱们这一辈中的天之骄子,从第三百页到第十三页只用了五年,”江林看得艳羡,“浪荡半生归来依旧是族里的宝贝疙瘩,估计用不了几个月他就能进前十页了,呵,江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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