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不同怎么谈?—— by叶南九
叶南九  发于:2024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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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我……”
哽塞的话断断续续,凝霜突然“哇”地一声揪住他衣领,时隔近两年再见面,没有多余的话,只听到她嚎啕大哭。
安怀一遍遍顺着她的背,不厌其烦低声哄:“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咬紧牙关,透过唯一的气窗去数春天掉了多少片花,秋天落了多少叶子,抑制住波.涛汹涌的思念,日子一天天也就过去了。
过去的日子只适用回忆,他们还会有大把未来。
凝霜这一哭,足足半个多小时才有所收敛,吸着鼻子从他身上爬起来,哭红的眼角还挂着几滴新鲜泪液。
巫颜玉跟着走近,问安怀:“刚把你放出来就往这儿跑?是那些天师叫你来的”
安怀坐起身点点头,给凝霜擦着眼泪,道:“他们希望,在不影响其他合约的情况下,作废最后一条,并将黎行交还。”
“明明是他们自己送来的,又要要回去!?”巫颜玉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事,快被气笑了,“那请你回去以后告诉他们,条件不变!”
真要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更改,那还要合约做什么?
“我知道了。”给凝霜擦干眼泪,安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泥,问:“现在能否让我见见黎行,我有点事要跟他说。”
正问着,一只小僵尸啪嗒啪嗒跳过来。青灰的小脸无比通红,不会说话,急地“啊啊”指向身后不远处的洞窟。
凝霜又吸了两下鼻子,重复他的话,“季夏和那个人类……在打架?叫地好疼好疼,快去帮他!”
读懂他的意思,凝霜扭头要冲进去,关键时刻被安怀一把抓住,随她一起跳两下的小僵尸。半空也被巫颜玉架着胳膊又抱回来。
凝霜急地不行,“季夏又在打架了!”
“……这个打架。”安怀轻咳一声,撇开视线嗫嚅:“咱们插不上手。”
他紧跟着把问题抛给巫颜玉:“你说是吧。”
巫颜玉忙不迭点头,后知后觉又摇头,“为什么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安怀哼笑:“不知道刚才抱小僵尸的动作那么快?”

“那是因为……因为……”
巫颜玉嗯半天嗯不出个所以然,翻个白眼,架着小僵尸两侧咯吱窝扭头走远。一段距离后把他放下,蹲下解释:“我告诉你啊,那个不叫打架。”
小僵尸歪头眨巴两眼,猛摇头。
他亲眼看见那个人类把季夏压在下面,季夏都要打输了。
输了,以后岂不是又要东躲西藏?
小僵尸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
“那是……是他们在交流感情,总之不是打架,别担心。”巫颜玉上手捏住他的脸,“以后只要不惹事,天师就不能随便来收咱们,放心吧。”
小僵尸叫唤一声。
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巫颜玉稍想想也能猜到,肯定是问“真的么”。
他捏完脸又去揉小僵尸头发,将那头凝霜给他打理好的短发彻底揉成鸡窝,重重应声:“当然是真的。所以啊,以后季夏再和那个人交流感情的时候,就别凑过去了知道不?小孩子不宜多看。”
小僵尸仍有些不理解,双手握拳抵到眼睛下方晃两下。
“季夏哭了?”巫颜玉微一愣怔,反应过来捂着嘴轻咳:“这没事儿,交流感情嘛都这样,好了好了,去玩儿吧。”
大眼仔和小藤蔓找了过来,小僵尸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跟着几只小妖怪满山疯跑,欢声响彻山谷。
洞窟内,细长白皙青竹似的手搭在石床边,想要抓住点什么,很快又被比它大上一圈,手背青筋微凸汗津津的手抓回去,五指相扣。
“黎行,天、快亮了。”断断续续的话音溢出,又被撞得稀碎。
下巴尖悬着几滴热汗来回晃荡。
季夏实在遭不住了,扭头一口咬住人肩头,“我好累,你……快停下。”
黎行闷哼一声去寻他的唇,话刚出口又给堵了回去,热烈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垂上,气声说:“躺下了还累,看来是我没让夏夏满意,得多多努力才行。”
“满意!满意了。”
季夏立马高喊,趁其不备爬出去,脚踝却被对方猛地拉回。
直至太阳高高升起,紧攥被面的手忽然松了力道,季夏疲惫不堪,不管不顾睡了过去,闭眼前仍看到黎行似不知疲倦……
“时间还早呢,这么快就睡了?”黎行把人圈进怀里,听到一声轻哼,抱起蜷缩起来的人往另一处洞窟里走。
这里和巫叶山的构造完全不同,相连的洞窟内是个天然温泉池,池边加固过另做了几级石阶。
黎行抱着人一同入水,给他清理干净,换上衣服细细擦干发丝,俯身在额间轻轻落下一吻,“……这样就好了,只要还能见到你,一切都值得。”
密密的吻落到额间,季夏不耐烦地抬手挥一巴掌。
黎行顶着巴掌印,给他掖好被子准备走出洞窟,散落床边的手机这时忽然传来一声震响。
进来一条新消息。
说实话,习惯了近两年自律健康的作息,猛不丁熬个夜,安怀说不出的疲倦,哄走需要睡觉的凝霜,独自坐在树下石桌旁,不停打哈欠。
白天的赤练山倒是和他之前来时没有差别,几乎所有妖物都在此刻休眠,仅巡逻的七.八只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但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一点不同。
这座山渐渐活了过来,多了数棵郁郁葱葱发出新叶的大树。
这些妖鬼远比他们比人类,还要爱护山林。
“真好。”安怀由衷感叹。
正望着远处山谷发呆,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黎行一脸急色地跑过来。
“呦!”安怀极其淡然地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啊。”
黎行没有停下,一直到他跟前,微微喘着气问:“别院发生了什么事?”
“别院?”安怀认真想了下,摇头,“别院一切正常,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可能!”黎行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解锁手机都在颤抖,指纹连摁了三.四次,点开刚刚收到的信息给他看,“别院没出事,这又是怎么回事?”
信息显示陌生号码,只发来一句话:阿行,你真让我失望。
世界上,这么叫他的就只有那个人——黎晏清。
可他不是被关在别院里么?哪来的手机?
发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莫名给他发这样一句?他到底想干什么!
无数问题充斥环绕,黎行赶紧扔掉手机,双手抱住快要爆炸的脑袋。
“黎行!”安怀上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头很疼?”
过去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再次席卷,黎行脸色极速变白,嘴唇发抖,死命掐着掌心保持最后一丝镇定:“快去问别院的情况。”
安怀立刻去问钟时琴。
三分钟后得知,就在昨夜他走以后,别院确实出了件大事,好像是谁逃跑了,但具体的上头封了嘴,钟时琴暂时无从得知。
“哦!我看到吕师兄了,我把电话给吕师兄,他应该知道。”钟时琴匆匆追上人。
电话换成吕方。
他先问:“黎行在你身边么。”
黎行接过电话,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是不愿去相信,“不是他对不对。”
“上头已经在全力抓捕了。”吕方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彻底浇灭希望。
黎行的心彻底跌落谷底。
这十一二年来,头一次因为某件事某个人陷入难以言状的恐慌:“他发信息给我了。他知道我在哪儿,知道我在做什么,他要找我,我……”
“黎行你冷静点。”吕方扬声打断他的话,安抚:“赤练山很安全,他不可能闯地进去。在我们没有将他抓获前,先好好待在那儿。”
可也不知是吕方不会安慰人,还是黎晏清带来的影响太深,黎行非但没有半分松懈反而愈发慌乱。
他之前骗了季夏,要是黎晏清出现在他面前怎么办?要是以前的事被季夏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黎晏清既然已经安分了十多年,又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逃跑……
“黎晏清”,这三个字就像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
不管是安怀还是吕方,亦或是其他人,都无法真切体会到他这份感受。
安怀只能不停安抚不停劝慰,提到季夏,人才稍微好转一些,撑着椅子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洞窟,紧紧抱住季夏。
一条消息,黎行为此整整担忧了三天。
这三天里虽也笑,跟着山上的妖怪们闹,为他和季夏正式联姻做准备,神情总透着股不安,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胆战心惊,像是要进入战斗状态。
整个人状态极其不佳,肉眼可见地疲惫。
起伏跌宕的情绪总格外惹人注意,日日跟他待在一起的季夏率先发现这一异常,其次是巫颜玉。
“这家伙最近怎么回事?”知道直接问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巫颜玉干脆去找安怀,“他是不是得了你们人类说的什么……婚前焦虑症啊?”
黎晏清的事与他们无关,没必要卷入更多的人。安怀顺着他找的这个说法点头,随即扯开话题:“天师那边在催我了,我先回去一趟。黎行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巫颜玉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奇怪,什么叫拜托他们照顾?黎行需要?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安怀瞥了眼远处,季夏身旁努力扬起嘴角的人,很快收回视线,“我只能说,这件事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含糊一句意味不明,巫颜玉更好奇了。
只是安怀走后,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黎行始终不肯透露哪怕一个字。与此同时,随着收到的消息增多,精神层面也在不断受到重创。
这样下去,始终不是事。
正式联姻前三天,黎行最终下定决心拨通那个号码。
只响了一声,电话里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一如那些日日夜夜往他身上做实验一样,轻柔地叫他:“阿行。”
黎行用力捏紧手机,“你到底想干什么!”
“真冷淡。”电话里传出一声极轻的笑,“这么多年没见,对哥哥就是这个态度?那具僵尸知道么?”
脑袋轰地一声嗡鸣,天地都好似跟着不停旋转。
黎行后退两步,背部紧贴大树,死死咬住下唇,“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不如我亲口告诉你。”黎晏清转着手里的照片,继续道:“今晚十一点,到赤练山东北角来。”
“我凭什么听你的……”
电话直接挂断。
黎晏清举起照片,反手将其用飞镖扎进镖盘上——照片里,两人肩并肩立于山巅,一同仰望星空。
多美好多浪漫……多可笑。
接到电话后,黎行始终飘忽不定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随后又拨出一个号码。
临近晚上十一点,借口离开洞窟。
“这小子——”人刚走,巫颜玉就从树后转了出来,望向离开的人若有所思,“我跟去看看。”
季夏不问缘由点头。
最近黎行的状态非常差,问了也只会说没事,今天如果不是巫颜玉主动开这个口,他都想偷偷跟过去。
真的只是因为婚前焦虑症?
季夏抱着手机,重新输入林牧的号码。事情基本结束,他和黎行也马上就要联姻了,是不是也该联系他了?还有店长,苏小雯……
当初走得那么匆忙,又什么都没说,他们会不会早把他忘了?
受黎行近期影响,季夏也开始陷入无端不安中,一直纠结犹豫。
正这时,凝霜抱着小僵尸进来,语气轻快:“季夏,西南山脚下来了个人,说是黎行哥哥,要见你。”

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四周皆被遮天高树环绕,无一丝亮光。
黎行握着手机来到山脚附近,远远地瞧见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白点。
多亏那点白,精准找到背对身的人。
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他联想起过去躺在手术台上,麻药没有散去前也曾见过这样的背影。
——黎晏清!
距离白点还有二十米,黎行缓慢停下,拇指同时轻触了下手机屏幕。
“十二年不见了啊。”没再听到他的脚步声,对方淡然开口。
话落又是一阵寂静。
“十二年不见,你好像一点都不想再见到我。”对方说着话转身。
没有月光普照的黑夜,无法看清那张脸上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只从语气里听出他在笑。
黎行恨不得捏碎手机来控制情绪,尽量保持镇定,声音还是不可避免低下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黎晏清和他不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师,以前只是在天师协会任医师而已。后来被关进别院,身上所有物品都被搜刮一空,不可能还藏有别的东西,就算有也不会到现在才拿出来。
他凭自身逃脱的可能性不大。
这么一来,就只剩一种——内部有人帮助了他。
黎行换个问法:“谁帮你逃出来的。”
黑暗中的人怔怔盯着他半晌,忽而轻笑出声,“你觉得我会说出来么。”
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帮他。
明白这一点后,黎行继续问:“既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你还逃出来干什么!”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还要缠着他?
为什么!
“阿行就一点都不想哥哥么?”对方又笑:“真无情啊,十二年,一次都没来看过哥哥。”
“无情的是你!”黎行大声驳斥,“如果你不去做那些实验,何故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山间的风沁着丝丝凉意。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开口,黎行锲而不舍:“事到如今,你到底想干什么。”
“做那些实验,当然都是为了你这个好弟弟啊。”对面的人回答他上一句,“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黎行忍不住发笑。
什么叫为了他?
为了他,不惜在他身上注射上百上千种药物,不惜将他推下山谷?
别搞笑了。
他只为了他自己。
“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来干什么。”黎行耐心即将耗尽。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对方却始终跟他兜圈子,侧着身遥望天际,声音时远时近:“哥哥没有如你这般天分,当不了天师,所以一直全心全力地支持着你。你是最棒最出色,最优秀的天师,是所有人的骄傲,就该站在顶点!”
“可是为什么?”他话锋一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堂堂天师要跑去和一具僵尸联姻!”
黎晏清声嘶力竭,音色都在疯狂扭曲,“你该代表人类,作为人类最后的希望打败他!”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十二年了,黎行始终看不明白这个哥哥,也不想去理解他,叹口气举起正在通话的手机放回耳边,“吕师兄,听到了么。”
“嗯,清清楚楚。”声音从远处传来。
漆黑的山脚倏地亮起数道刺眼白光,井然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分散两侧将身穿雪色唐装的人围住。
“黎晏清,擅自出逃可是要受处罚的。”吕方最后走近,抬手招了招,“给我押回去,好好审问到底是谁帮他逃出来的。”
近前两名天师上去,一左一右抓住人手臂准备带走。
藏在树上,目睹全程的巫颜玉不禁松口气,他说黎行最近焦虑什么呢,敢情就因为这个极端疯狂的哥哥。
也不是什么大事嘛,害得他虚惊一场。
无事发生,巫颜玉起身打算先回去,怎料刚跨出去一步发现,男人的气息在逐渐变淡。
两名天师将将碰到黎晏清手臂,就被一股强电压电地倒地浑身抽搐。
“呵呵呵……真是长大了啊,知道请外援了。”身穿雪色唐装的人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极易被忽略的脸,脸上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根本不是黎晏清!
“傀儡。”黎行大骇,“青州的傀儡......黎、晏、清!”
全部的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主子托我给你带句话,既然你无法成为人类的希望,那只好他代劳了。”傀儡冲他微微一笑。
趁在场众人谁都没反应过来,抓过天师手中的剑横向脖间。
黎行紧盯倒地后伤口处流出细沙的傀儡,喃喃他最后两个字:“代劳。”
“竟然跑去和一具僵尸联姻!”
“作为人类最后的希望,打败他!”
黎行扭头往山上跑,边跑边给季夏打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连续拨打三次,依旧是这个声音。
黎晏清去找季夏了!
赤练山西南方。
季夏牵着小僵尸,脚边还围着两三只大眼仔以及狐狸、浣熊幼崽。他叮嘱这些贪玩儿非要跟过来的小家伙:“待会儿就不要跟着了,自己玩儿去。”
小僵尸乖巧地“啊啊”叫唤一声,其他幼崽也跟着叽叽喳喳。
临近山脚,排成队扎进附近草丛,玩儿得不亦乐乎。
季夏在路边看了会儿,沿山道继续往山脚下走,没等靠近就先看见一名身穿雪色长衫的男人。与人类不同,季夏他们的夜视能力极好,也因此在对方转过身后及时看清对方的脸。
第一眼,季夏就知道这人是黎行哥哥无疑。
两人脸型确有几分相似,尤其眼睛。不同的是,黎行整体轮廓偏锋利,而眼前这人周身气度说不出的温和。
“你好,我是黎行的哥哥,黎晏清。”黎晏清主动开口,声音就跟他这个人,听着只叫人心里舒坦。
季夏分外疑惑:“黎行没说他有哥哥。”
“我不是个好哥哥。”黎晏清微垂着眼,眉头稍拧,“我曾……对他做过很过分的事,他不认是应该的。”
季夏没有兄弟,无法理解这份感情,但他有林牧有朋友,同样也在担心他站在人类对立面,做了很过分的事,他们还会不会继续把他当朋友。
“你想见黎行么?”季夏猜他直接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个,道:“他就在山上。”
黎晏清轻轻摇头,唇边扯开一丝苦笑,”还是不了,他不想见我的。”
“见都没见,怎么知道他不想见你?”季夏自告奋勇,“或者我把他叫下来……”
“我来,主要是想见见你。”黎晏清打断他,“我听说了,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是不是?”
联姻结婚的事不是秘密,季夏大方点头。
黎晏清无意识捏紧手指关节,额角渗出细密的汗,身形跟着开始晃荡,温和舒缓的声音也变得战栗。但他还是尽量保持住了笑容,道:“恭喜。”
“谢谢。”季夏依然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再跟对方说什么,而且他总觉得对方的样子很奇怪,脸色很差,身体好像不太好。
“对了,我……准备了点小礼物,贺你们新婚快乐。”黎晏清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礼品盒,踉跄两步,上前递给季夏,“还望你不要说是我送的。”
“真的不和黎行见面么?”季夏看他人还挺好的,到底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甚至都不敢见一面。
黎晏清咬住唇再次摇头。
见对方如此坚决,季夏也不好再劝,双手接过那只礼品盒,“谢谢——”
话音骤停。
原本温润如玉的一张脸靠近时瞬间狰狞。
季夏低头就见一把匕首扎在了胸口,他不可置信,“黎......”
“十二年前,预言中会成为万诡之主的就是你啊。知道我为了找到你、除掉你,花了多少心思么?黎行那个蠢货!”黎晏清咬牙切齿,“我费劲心思捧他上高位,他却这样报答我?枉我那样栽培改造他,简直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既然他不愿动手,那还是我来吧。”黎晏清说着又将捅进他胸口的匕首生生在体内转了一圈,“是不是很疼?你看你汗都下来了,没关系,很快就过去了,我刺的是心脏。”
沾满血的手死命掐住他手臂,季夏呼吸开始困难。
“你毁了我的杰作,就该这样慢慢死去。”黎晏清眼底尽显癫狂,“僵尸血不可再生,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因为你的死,妖鬼和天师将会再次开战,至死方休。”
“这回你猜猜,没有你,哪一方会胜出?”
“……疯、子!”季夏眼睛刹那深红,拼尽全力踹开人。
黎晏清后退数十步,被及时赶来的傀儡接住,仰天大笑:“骂吧,尽情的骂吧!等血流干的时候,婚期就是你的死期!”
“嗷呜!”这时,草丛里突然跳出一具小僵尸,张口咬在他满是血的手指上。
黎晏清吃痛,下死手掐住僵尸脖子,奋力甩开。紧跟着又有一只浣熊,两只狐狸,数只大眼仔......
幼崽呼嚎声骤然传遍整座赤练山。

第51章 黎晏清关切地问:“你还好么?没事儿吧。”
黎行赶至半?楓山腰,恰好碰上凝霜,手里正捏着季夏的手机。
“夏夏呢?”他焦急地问。
“刚才有个……”凝霜话没说完,先听到山里的幼崽在呼叫。
一同赶回来的巫颜玉脸色大变,暗道一声“不好”,顺着幼崽呼叫声直直往西南方向冲过去。
黎行、凝霜及山中几只大妖紧随其后。
路上才听凝霜说,他走了以后,有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要见季夏。
“为什么没有拦着?他说是我哥,你们就信了?”
“我们也是半信半疑。”凝霜身后的浣熊妖出声解释:“对方只是人,小宝们睡醒了吵着要和主子玩儿,主子索性带着他们一起,没想太多。”
季夏实力远超他们,当初更是以一挑他们八只大妖,就没想过有人能伤得了他。
也正是因为这份先入为主的认知,给了黎晏清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从一开始就是冲季夏来的,他要杀了季夏!
想到这种可能性,黎行的心顿时犹如火烧,脚程越来越快,恨不得立马飞下山。
山风吹拂,迎面飘来一股厚重粘稠的铁锈味,赶在他身后的凝霜翕动鼻翼,瞳孔瞬间失焦。
——血的味道!
不仅有季夏的,还掺杂了其他妖兽的血。
巫颜玉第一个赶到现场,只见四处散落着几只血痕累累破布似的幼崽。其中,小僵尸伤得最重,一侧尖牙都被打断了。
“啊,啊……”巫颜玉把他抱起,小僵尸满嘴血,指着心口艰难叫唤。
凝霜定在原地,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嘴唇哆嗦着重复小僵尸的话:“那个人,把刀,插进季夏,心脏!季夏……被带走了。”
僵尸的弱点,其一是畏光,第二就是心脏。
如果是一把缠着符咒的刀插进心脏,那对僵尸来说必死无疑。
“那个人是你哥哥!”巫颜玉将小僵尸交给浣熊妖,连同其他幼崽一并带回山上治疗,反手抓住黎行,“合约还没有正式签订,季夏就出事了,散落各地的妖鬼会怎么做你知道么!”
这代表他们此前所做的一切全部白费,两方矛盾非但得不到任何解决,还会因此白热化。
“真到了那天,黎行,你打算怎么负责!”此次事件是他和季夏计划数月筹备近两年,才以最小的伤亡获取到最大利益,现在又都回到原点,甚至比之前更加糟糕。
巫颜玉无法继续冷静,攥着他衣领猛晃,“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哪怕提个醒,季夏也不可能毫无防备。”
季夏是听到对方是他哥哥,如果他提前说了,如果他提前说明……
“你要害死季夏么!”巫颜玉实在气不过,一拳揍他脸上,将人揍倒又拽着领子拉起。
凝霜抱着颤抖不已的手,急得眼角溢出泪花,“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赶紧找到季夏,不然……他真的会死。”
季夏被一阵灼烧痛醒,眼睫微动,稍睁开一条缝儿,亮光争先恐后涌入眼中,刺得他又紧紧闭上,蜷缩着要躲到黑暗中去。
可无论他怎么躲,这股强光始终如影随形。
“没用的。”平淡陌生的语调响起。
季夏抬手想要挡住脸,稍有动作,心脏处又传来阵阵绞痛,疼地他用力抓着胸口的伤,血染满手。
“你果然不是一般僵尸能比的。寻常僵尸一刀插进心脏就没命了,你还能好好活着。”五官平平无奇,丢人堆里压根找不见的男人上前捏住他下巴,疑惑:“你为什么会和别的僵尸不一样?”
四面强光照射,心脏又被捅了一刀,季夏已经非常虚弱,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缓了很久才开口:“你又为什么和别的傀儡不一样。”
虽然男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听过便忘了,叫人找不出丝毫记忆点。这其实也是一大特点,尤其在这个特点不止他一个人的前提下。
季夏以前在青州也曾听到过这个声音,是那些傀儡。
这个人也是傀儡。
不过比起按部就班,只会听命行事的傀儡,显然更智能。
“我陪在主人身边很长时间了。”男人感叹,“主人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大概是见多了吧,有了自主意识。”
“你在炫耀。”季夏听出他话中潜藏的愉悦。
男人没有回答,只道:“人类真是个神奇的生物,喜怒哀乐,嫉妒,羡慕,残暴,温柔……这么多情绪竟然都能拥有。”
“你现在,也有了。”心脏破了个洞,季夏疼地满头大汗,只能以跪趴的姿势匐在地上,一张脸已经白地毫无血色,他又断断续续地问:“你家主子,究竟什么目的?”
“主子和黎行很小的时候就因意外失去了双亲,被亲戚当作皮球踢来踢球,最后踢进了福利院。”男人自说自话起来,“那是家很小的福利院,里头孩子多条件差,吃不饱都是常态,但即便如此,两人也挺满足的。福利院里大都是被丢弃,身体或心理多少有些残缺的孩子,在这里,冬天不会被人摁进水池,夏天不用站到太阳底下暴晒,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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