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问问是谁的徒弟。
他觉得是程慊的,因为徐佞的徒弟不可能说出这么没用的废话,他们只会埋头苦干,就跟他们那古板无趣的师尊一样。
除去五人组里的几人外,这应该没有钱凛珩和韩昭袁的徒弟了,因为他俩徒弟都同他俩一样神秘。
事实也的确如此,徐佞的两个徒弟正认真与探夜厮杀,或许是因为薛齐是地等灵力,所以他的动作要比邵余更快些。
“师尊来了!”沐少卿眼前一亮,他如今的灵力再高也抵不过程慊一招。
银光一闪,诸多探夜同时倒地。
“我靠!!!”
“当啷”一声,一个弟子瞪大了双眼,半张着嘴,看向门口四人齐齐出现。
“钱掌门和韩掌门也来了!!!”
钱凛珩除了收徒和出席不能缺失的大典外几乎从不露面。
他是除温玉沉以外收徒最少的一个。
温玉沉错愕一瞬,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像如今这般和平共处了。
一时不备,他竟没发觉身后的探夜朝他射来一箭!
“小师弟!”
“师尊小心!”
几道声音齐齐响起,好在烛封动作快,在那箭头快要射中他时将它截断。
心中五味杂陈。
小师弟这个称呼,在尘意知死时便没人再用过了,如今再听到,竟还有些陌生。
见他无恙,几人又都别过脸,权当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温玉沉也没有多言,转而回头去找华清棠。
终于,他在一堆残肢断臂中找到了华清棠——
“为何不在屋里等我?”
华清棠拔出插在探夜头上的烛封,如实道:“忧心师尊。”
温玉沉没再追问:“正好当做实战练习,让为师瞧瞧你有何长进。”
“好。”
两抹乍眼的红在夜间不断交融——
直到最后一只失控的探夜被温玉沉一剑毙命后,他们才发觉在场之人全都盯着他俩的喜服看。
温玉沉僵硬转头,与他眼神交流。
“你怎么没换衣服?”
“出来的太急了,没来得及换。”
要光是红衣倒也还能解释一下,但问题出在他为了跟华清棠相配,特意照着他的样式幻化了个大差不差的。
空气静默了不知多久。
韩昭袁打破了这阵寂静,他问:“朝凌可有受伤?”
他正要回一句并未,但话还没出口,就被人堵了回去。
“他能受什么伤?”程慊意有所指,“就算是你死了他都伤不了。”
程慊拉长语调,火药味十足道:“他可是邵阳第一人,怎会被这区区探夜伤了?”
温玉沉冷笑一声:“程掌门所言极是,本尊一人便可清剿探夜,不像程掌门,还要拉上几位大忙人来陪你一道。”
“…你当真无碍?”钱凛珩抬眼,隔着人群,与他对视。
温玉沉讥讽一笑:“不然呢?还是说钱掌门希望本尊出现什么意外?”
钱凛珩没吭声,半蹲下身来仔细检查探夜的断肢。
程慊捡起一只探夜的头,逐步逼近温玉沉,直到探夜的头与温玉沉齐平,他才拉长语调,道:“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喂不熟,养不了。”
温玉沉一手攥住程慊的腕骨,狠狠一撇,探夜的头脱离了程慊的手,瞬间就被砸了个稀巴烂。
“的确养不熟,毕竟它始终是狼,若是它哪日不高兴了——”温玉沉淡淡瞥了一眼探夜碎裂的头骨,“说不定会将那看不顺眼的人碎尸万段。”
“程掌门觉得那咬人的狼会不会咬上你?”
程慊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那我便在那之前将这狼的獠牙掰断,四肢砍掉——”
“到那时,这狼便成了我的瓮中鳖,任我宰割。”
温玉沉浅笑一声:“程掌门好手段,本尊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程掌门的刀剑快,还是这狼的獠牙利爪更快些。”
第79章
“探夜身上的灵力散了。”钱凛珩抬眼, 扭头问守夜的弟子,“你们竟没一人发觉此事?”
守夜的几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登时哑口无言, 几个人都耷拉着脑袋,等着挨训。
徐佞微微皱眉:“探夜身上的灵力为何会散?”
钱凛珩摇摇头, 他不清楚此事。
探夜的灵力是吸取天地精华而练,一般来说它是不会散的,除非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世界重启才能影响到探夜的运行。
而如今, 它竟然悄无声息的散了灵力。
“恐怕这并非天灾,而是人为罢?”程慊说这话摆明了是在指认温玉沉,因为除了温玉沉外再没人有能力让这探夜一夕之间失去灵力全部疯魔。
“程掌门说这话可有证据?”华清棠声音里散出一股寒意, 沐少卿他们最熟悉这情景了,每回吵架时华清棠都像是要给人弄死似的。
“你急些什么?这只是猜测罢了, 难不成你当真知道些不为人知的…”
“门规第五十七条,残害同门, 除去灵根, 不得再入邵阳。”
“程掌门若是没有证据便先指认弟子是将探夜损坏的罪魁祸首,便是想与弟子成赌。”华清棠冷声道,“程掌门是要立誓做赌么?”
华清棠又同前世, 穿着一身艳红衣袍, 为温玉沉辩解。
“朝凌,你这弟子如此咄咄逼人, 倒是同你如出一辙。”程慊笑笑,没再多言, 毕竟他深知华清棠与温玉沉同气连枝,他临死前亲眼见温玉沉将华清棠带走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来上一世华清棠是被温玉沉藏起来了,至于华清棠是死是活…他便不得而知了,唯一确定的是华清棠不会被自己策反,更不会背叛温玉沉。
“那也比教出个只会耍滑头的废物要好。”他挡在华清棠身前,在袖口的遮掩下,轻轻往他手上写字。
“不必与他浪费口舌。”
手心痒意惹得华清棠抽回手,悄然避开他的视线,只是在外人眼里,他仍是那般冷淡。
沐少卿在远处咬牙就快要忍不住上前说上两句时,身侧的姜陶晃了晃他的衣角,轻声细语道:“方才当真惊险,只差一步,我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这话倒提醒了沐少卿方才自己没能护住身旁之人,还险些让他受了伤。
“你可有受伤?”沐少卿叫他那一声本意是想提醒他,但没想到他却因此分了神,差点同前世一样被探夜所伤。
“并未,还多亏了朝凌仙尊,若不是朝凌仙尊来得及时,我怕是难逃一死。”姜陶自然知道自己不会死,但他并不想把自己暴露出来,故而,有意迷惑沐少卿,让他以为自己不知此事。
“说什么呢,你怎会死?”沐少卿松了口气,转而想到是温玉沉救了姜陶,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本想替师尊出头,反驳那嚣张跋扈的温玉沉两句,但如今他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这人救了姜陶。
他能做的也只是暂退一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无论是天灾还是人为,我们都得尽快找出探夜灵力消散的缘由,不能放任不管。”徐佞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若照程掌门所言,探夜灵力消散是人为造成,那此人当真是用心良苦,想要坏了邵阳的护山阵。”韩昭袁叹道,“况且他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叫探夜同一时间作废说明他就藏匿在邵阳之中。”
“即便不在,也对邵阳的地形、习惯极为了解,敌在暗,我在明,这仗,不好打。”
钱凛珩接道:“若是天灾,恐怕我们早就陷入深渊了。”
当一处腐烂呈现在眼前时,便说明它的芯子早就烂透了,而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是沧海一粟。
但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它都足够让人寒毛战栗。
华清棠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上一世并没有出现在这,是在第二日晨练时才听说此事,那时他没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是一个护山的傀儡坏了,修了不就得了?
但今日亲身经历后他只觉后背发凉——
因为天灾人祸,这两样都让他觉得自身难保。
“那我们怎么办啊?难不成要坐以待毙?”邵余又打起了退堂鼓,虽然他知道这灾最后没成,但他们处理时可是差点就殒命了。
他才不要再去送死一次:“不然我们先派几个实力最好的去打探清楚,比如华师兄或者掌门你们先上?”
沈傅发出疑问:“你是怕死吗?”
邵余弱弱点头:“我觉得我去查可能会死的很惨。”
沈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自信道:“不会,你且看师兄的!”
邵余:“啊?”
沈傅怕他不信,拽着他的手往自己胸脯上砸,顺带给他捏了捏自己小臂的肌肉:“你看,师兄我肯定能护住你。”
邵余丢脸丢的无地自容,涨红着脸想要抽回手,但手仍被沈傅牢牢攥住,他带着邵余的手往腹肌上摸。
邵余忍无可忍,哀求道:“师兄,求你,停手。”
“师兄,我知道你很强了,你不用展示了,求你放过我吧。”
沈傅一脸茫然,他不知道怎么就惹人嫌了,他有些伤心,默默松开了手:“…哦。”
邵余松了口气,总算没再让他丢脸。
但下一句话让他心脏骤停——
“今日之事不要外传,知道此事的人自行分成两组,我与朝凌一组,去寻是否有灵力溃败之相,剩下的弟子可选择是与我二人一同…”
没等徐佞说完话,那群弟子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他们是疯了还是不要命啦?!
一个徐佞就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还要再加个温玉沉来折磨他们??真当他们跟华天仙一样毫无错处啊???
“弟子愿与徐掌门和师尊一道。”华清棠在一片寂静中出声。
“啊???”有个弟子震惊的瞪大双眼。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天仙下凡呢,瞧瞧,这都敢跟俩人间阎罗一道,但凡换成凡人,他都得死道上。
徐佞有些惆怅:“只有他一人来?”
邵余弱弱吐槽:“师尊,有一个都不错了,你还想要多少啊?”
徐佞沉默一瞬,邵余被他吓得闭上了嘴。
“不如你同薛齐也一并…”
“师尊,我会死在路上的。”邵余窝囊开口,“你一个都让我生不如死,再加上朝凌仙尊和华师兄…”
“我会死。”他眼神坚定。
徐佞看向薛齐:“那…”
薛齐疯狂摇头:“师尊,我得保护诸位师弟康健,你瞧,这几位师弟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多柔弱。”
说着,薛齐踹了邵余一脚,邵余一不留神被踹到在地,错愕的看着他,像是在问“你疯了么?”
“师尊你看,师弟都吓得腿软了。”他上一世已经跟着徐佞遭一次罪了,他可不想这回继续遭罪,更何况这次还加上了个温玉沉。
邵余:“啊?”
徐佞:“……”
他第一次自我怀疑,偏头去问韩昭袁:“我这么吓人?”
韩昭袁看着他皱的能夹死一个苍蝇的眉心尬笑一下:“师兄的实力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徐佞:“?”
薛齐点头附和:“韩掌门说的对。”
邵余:“师尊的实力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最后,他看向温玉沉,温玉沉嫌弃的别开脸:“看见了么,少皱眉,省的以后变成跟徐佞一样的苦瓜脸。”
华清棠配合点头:“弟子遵命。”
徐佞无言以对,只能将话题扯回,但他还是不死心,又问:“当真没人想与我们一组?”
结果他们齐刷刷摇头,徐佞从来没见过他们的动作能如此整齐划一过。
最终敲定薛齐这个倒霉蛋跟徐佞他们一队,本来徐佞想把邵余也拖走的,但架不住邵余下一秒就要哭个昏天黑地的架势,只能作罢。
薛齐实在做不出躲在人身后一遍遍说“求求你饶了我吧”的举动,比起活命,他还是更重视要脸。
而脸面在邵余这排第二。
先活命了再要脸,所以他选择躲在沈傅身后求他师尊饶命。
虽然丢脸,但奏效,况且有沈傅在前头挡着呢,丢脸别人也看不见他,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丢了也是先丢沈傅的脸。
有人陪他丢脸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对于丢脸一事,沈傅毫无感触,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玩。
毕竟平时看不见邵余在自己跟前晃荡,还怪新鲜的,他想着下次寻个什么机会再让邵余在自己跟前晃荡一会儿。
此事当误不得,因此温玉沉他们今夜便要出发。
温玉沉倒没什么要带的,他随时都能幻化出自己想要的,于是他就跟着去了华清棠的卧房。
依靠在门框边一边赏月,一边等着他收拾好行囊一道出发。
“师尊的合卺酒还没喝。”
良久,华清棠突然蹦出这么句前后不搭的话。
但听着却是委屈极了。
温玉沉轻声道:“喝与不喝,你我都已礼成,洞房花烛夜都过了,还在意合卺酒干什么?”
华清棠抿了抿唇。
可他就是想看师尊喝了合卺酒宿醉后的样子。
他想看看这次师尊会不会再与他说些平日里听不到的话。
“为师答应你等日后补给你一日,专门陪你喝合卺酒可好?”温玉沉见他闷闷不乐,轻叹一声,安慰道。
华清棠没应,只是将行囊收拾好后背在肩上,抬头看了眼天上挂着的月亮:“难得月圆无缺。”
他刚说完,一片乌云就遮住了它。
温玉沉道:“月缺亦难得。”
华清棠有些疑惑:“师尊此言何解?”
温玉沉低声一笑:“它每日所缺之处与前一日均是不同,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并非月圆之时。”
“只可惜肉眼难以瞧见它的变换,久而久之,就只区分了满月和月缺之时。”
他盯着华清棠的双眼:“所以我觉得月圆或月缺都属难得,只是无论如何它的本质都是夜间高挂着的月亮,你我之事也是一样。”
“无论喝不喝合卺酒,你我都已成了亲,洞了房,同气连枝。”
生死不离。
“所以别苦着个脸了。”温玉沉说完这些话,后知后觉,自己分明是想跟他划清界限。
怎么如今却越陷越深…
华清棠别扭的移开视线,只轻声应道:“没苦着脸,只是有点困了。”
温玉沉没揭穿他,而是接着他的话问了一句:“那要为师背你么?”
华清棠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砸的连忙拒绝:“大可不必。”
上次被背着,还是因为…
脑子里浮现出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越想越觉得脸颊发烫。
果然,温玉沉还是那个温玉沉,嘴上功夫比谁都厉害。
华清棠是斗不过他的。
第80章
他们虽与徐佞一道, 但因为他俩不对付就各自带着自己的徒弟分成一前一后,徐佞在前,温玉沉在后。
“我们要去何地?”华清棠这回换了身行头, 打扮成了个平头老百姓, 本来温玉沉说喜欢穿喜服也无碍,但华清棠拒绝了, 就连温玉沉提议他穿艳一点的衣服他都一一回绝。
理由是太过惹眼,容易引火烧身。
温玉沉表示无碍,因为他在,但最后华清棠还是选择穿得淡雅些。
他的五官更适合穿得艳丽些, 不过素色也衬得他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他这一世除了大婚时几乎都没穿过颜色鲜艳的衣裳。
“万物缘起之地。”温玉沉云淡风轻一语带过。
“万物起源之地?”华清棠有些怔愣, 虽说他知道这世界本就有诸多异事无从解释,就例如人为什么会区分出天生灵根,和所谓无灵根的平民百姓。
这灵根又是从何而来?
而为何又会区分出“神、仙、人、妖、鬼”等诸多类别。
他们又是为何会被界定为非人之物。
温玉沉点头:“很感兴趣么?”
华清棠自然很感兴趣, 他也没打算隐瞒,干脆的点了点头:“嗯。”
温玉沉指了指天, 语气不正经道:“这天儿,其实是会塌下来的。”
天…会塌下来?
华清棠下意识顺着他的手往上看, “咔哒”一声将他的视线引回, 温玉沉在他耳侧打了个响指。
“骗你呢,哪来什么天塌地陷,若是天真会塌了, 那我们或许不用修炼也能成仙了。”
“为何?”华清棠疑惑开口。
难道不应该是担忧被天砸死么?
温玉沉调笑道:“神仙住哪儿?”
华清棠脱口而出:“天界。”
温玉沉点头:“那天塌了与地相融了可不就都成神仙了么?”
华清棠被他的话堵的哑口无言, 半晌,他才道:“或许神仙会成为凡人。”
温玉沉思量片刻, 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应声附和道:“说不准我们就曾是那从天上掉下来的倒霉神仙呢。”
华清棠道:“那应该不会。”
温玉沉扭头, 饶有兴致的问:“为何如此笃定?”
华清棠说:“因为师尊是半仙,可能是天上的神女或是神子与凡人诞下的混血。”
“出生时就被人遣送到凡间,至于理由…”华清棠唇角微扬,“弟子尚未想到。”
温玉沉哼笑一声:“分明没见你看过戏文,如今编起故事来却比为师还熟练。”
华清棠道:“自然是师尊教的好。”
“为师何时教过你编戏文诓骗别人?”温玉沉扭头看他。
华清棠眨了眨眼,抬手指了指天边高挂着的圆月:“方才啊。”
温玉沉竟然没反应过来,还是抬头时听到耳旁的响指才恍然大悟,一时失笑,看着眼前的人儿唇角一扬,不知说他什么好。
“如今你倒是胆子大了,都敢诓骗起自己的师尊了。”
华清棠满脸无辜,明知故问的朝他道:“那师尊要如何惩罚弟子?”
温玉沉拿他没辙,只无奈道:“不罚。”
“师尊!前头为何…”薛齐突然的咋咋呼呼在寂静的夜里吼了一嗓子。
徐佞微微蹙眉。
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天衡山——唯一一处灵脉庞大到能完整覆盖到各地宗门仙山的地界。
但在此之前,他们要先去各大仙门确认一番,看看其他仙门是否也同他们一样,探夜有所损坏,又或是由天地间提取出的灵力一夕之间全部消散。
“前面有凶煞挡路。”温玉沉整理了下方才被煞气吹得有些乱的衣摆,“凶煞么…”
他缓缓掀起眼:“要我们留下过路财。”
狂风骤起——
温玉沉刚整理好的衣袍便又被吹得翻飞,不停在空中摆动。
“想要本尊破财消灾?”
温玉沉皮笑肉不笑,陡然抬头,身上迸发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凉意,他分明什么都没说,亦没有动分毫,却不由得让人心生畏惧。
比这遇到的凶煞还要可怖。
“那你便亲自从本尊手里夺了你这“买路财”罢。”
他站在原地颇为挑衅的偏了偏头。
凶煞之所以被称之为“凶煞”,一是因为它们一旦出现必定见血,故而,取了一个凶字,而煞字则是意同“杀”。
二来是因为凶煞同鬼魂有所不同,鬼魂能见神形,而凶煞则不会显现,于是它与鬼魂便区分开了,鬼字下头带了脚,而凶煞则是四个点脚不沾地,意为捕风捉影,不得见。
前头的路倏地变换成悬崖峭壁,将徐佞二人和温玉沉隔开只要他再往前一步,脚下的万丈深渊就会将他吞并。
不知从何处飘下一片树叶,缓慢落在温玉沉的肩上——
“唰”的一声,叶子被劈成两半,温玉沉握着的折扇如同利剑,影射出寒光阵阵。
那落叶竟变成了一缕断发!
“师尊小心!!!”
“别过来!”温玉沉几乎立刻调动了相思符才控制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的华清棠。
温玉沉鬓边一缕碎发也随之落下。
是那“凶煞”干的。
其实他有一件事一直都没与别人说——他自幼就能看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比如眼前张着血盆大口,眼珠外凸的“凶煞”。
现在想来倒也能说得通了,他比旁人少了一缕生魂,因此活人气儿就会少上一大截,便更容易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或许他的体温比常人低不是因为少了一缕灵脉,而是因为失了生魂。
他先前就在想,只是缺了一缕灵脉怎会让他的体温与常人不同?即便是与生魂有所牵挂也不会影响的如此之大,先前之事倒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么他之前体温回暖…是因为祀幼寄生在自己的身体里么?她带上了自己的生魂,同时又多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生魂寄生在他体内。
所以体温会回暖,至于现在为何能在生魂回归的情况下还能看见凶煞,自是因为祀幼的怨气将生魂逆转成了至阴之物。
因此温玉沉不但能看见,还看得比以前更清楚了。
“本尊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温玉沉十分冷漠淡然,让人觉得他真能把凶煞怎么样似的。
“喂!老…”薛齐硬是把“老东西”三个字咽了回去,在舌尖打了个转,勉强改口,“朝凌仙尊你可别勉强啊!那东西可是凶煞!”
温玉沉被他吵的蹙眉:“闭上你的狗嘴。”
薛齐:“……”
我倒是想你死在这,要不是这一路凶险,我还要留着你给我当肉盾我早就送你去见阎王了。
薛齐一边腹诽,一边在无人处朝温玉沉翻了个白眼——
“徐佞起开!”温玉沉第一次在尘意知死后如此急切的喊徐佞的名字。
徐佞下意识一闪——原本他站着的地方突然多了个大坑。
而这坑,是他的亲传弟子,薛齐砍出来的。
“薛齐你…”徐佞还没问出来个所以然,就见他眼中全白一片…
这情景不是被附身了还能是什么?!
堂堂邵阳弟子,竟然翻白眼把自己翻的被凶煞附了身!这要是传出去定然要被人笑上个几十年不罢休。
“清醒一点!薛齐!你看清楚我是谁!”徐佞一边闪躲,一边梗着脖子喊。
温玉沉嘴角一抽。
“你还真指望把凶煞喊走?”温玉沉继续补刀,“或者说你觉得薛齐能在听到你声音时为了你们的“师徒情”跟凶煞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凭借你们俩坚不可摧的“师徒情”打赢了凶煞。”
徐佞:“……”
“大师兄还真是异想天开。”温玉沉讥讽道。
下一刻,他踏过那将他与徐佞隔绝的悬崖——
一剑刺向了薛齐。
“朝凌!”徐佞几乎下意识想要阻止他,但为时已晚,剑直直刺入了薛齐的心脏,指腹在同一时间往剑刃一划——
温玉沉的血顺着剑刃逐渐流向了薛齐的心脏。
以怨对煞,兵行险招。
“噗——!”
薛齐吐出的污血带着阵阵黑雾,昏倒前,薛齐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剑,勉强抬起头与温玉沉对视,口齿不清的吐出最后两个字。
“卑鄙…”
“小人”俩字来不及说出口,他就彻底失去意识。
温玉沉:“……”
顺着薛齐倒地不起时,他将霜寒抽了出来,朝看的目瞪口呆的徐佞扬了扬下巴:“不去看看你这废物徒弟是死是活?”
徐佞这才回神,想问的话在嘴边没来得及问出口,急急忙忙的扶起薛齐,好在他们的第一站盛阳宗已到。
且这盛阳宗有许多弟子没有灵根但医术极高,治薛齐是绰绰有余了。
温玉沉见华清棠呆愣在原地,便伸手拉了他一把,没拉动。
随后又拉了一把。
还是没动。
偏偏这人还眼神幽怨的看着自己,看得他心上发慌:“为何不走?”
华清棠一字一句说的真切:“因为师尊下得相思符没解。”
温玉沉反应过来:“…啊?”
我说怎么一动不动的…
他有点尴尬的笑了笑,指着盛阳宗开了的大门道:“我们一同进…”
“嘭——”
大门关上了。
温玉沉:“……”
虽然没看见华清棠现在的表情,但他敢肯定,华清棠一定很想对着自己说一句“师尊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难以忘怀”。
不过没关系,再敲一遍门就好了。
堂堂朝凌仙尊,被人关在外头,还要亲自动手敲门。
实在是丢脸。
好在这脸没白丢,盛阳宗的守夜弟子听到了动静,在指骨又快敲在门上时给他开了门。
弟子一脸戒备,把温玉沉上下打量了个遍:“你是何人”
温玉沉不太喜欢被人这么打量,但处于礼貌,还是回了他的话:“邵阳仙…”
还没说完,门又“嘭”的一声关上了。
很好,他堂堂朝凌仙尊,竟然吃了两次闭门羹。
这回他还在门口听见那俩首页弟子窃窃私语,不,不能说是窃窃私语,应该说是大声密谋。
“方才那人是不是有病?装谁不好,非要装成邵阳的仙友,他是没看见刚才已经有两位邵阳的仙友进来了么?”
“就是啊,他要装也不装得像点,瞧瞧人家两位的衣裳,都是下山必备的常服,再看看他的,穿着那么显眼的大红衣裳,跟厉鬼索命似的,想要吓死谁啊。”
门外的温玉沉一阵沉默。
华清棠也沉默了。
他又“咚咚咚”敲起了门,那两名弟子一见是他顿时就要关门,但温玉沉抢先一步释放威压使他们动弹不得。
“你们盛阳宗的待客之道便是这般目中无人么?”
他慢条斯理的掀起眼皮,冷冷看向他们:“本尊是邵阳仙山温玉沉,同方才那二人一道来的,不过是路上耽搁了,才晚到了些。”
话罢,因为温玉沉施了术法催动盛阳宗结界,离得近的弟子几乎立刻赶到,其中也包括一名长老。
长老见到他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能见到他:“朝凌?”
温玉沉“嗯”了一声,他对这人有点印象,好像是曾来邵阳修习过一段时间,而这长老刚好被安排在他隔壁,久而久之,他俩就有了点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