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灭形铃为封印,将凶兽暂时压制,但他知道这凶兽本不该死,他若杀了它,不知这天地间何时才能再生出一个护佑一方百姓的灵兽。
若是不杀它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它身上的怨气便会消散,即便怨气不散后世应该也会有人能想出击溃怨气的办法。
张鄞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仙,他的灵力便能清剿怨气,只当自己只是被剑灵以不知何等方式救活了,再无其他。
“好在你帮我恢复了灵脉。”张鄞摩挲着剑鞘,将自己的灵力慢慢灌入剑中。
“如今我能留给你的,只剩下这么多了。”张鄞将剑立在墙边,割破手腕,以血画阵。
血液几乎流尽时,他盘坐在阵中,血阵的红光应满山洞。
凶兽短暂的恢复了一瞬清明,他看见了那个召它过来后又灌了满身怨气的人坐在血阵中央。
而零散的记忆都告诉它,是眼前之人将它炼化成了一个凶兽。
它想挣扎,但灭形铃压的太死,使它动弹不得,它嘶吼着,张鄞却像是听不见一样,身体逐渐化为虚无。
点点星光无声无息的消散在洞中,血阵红光弱下,灭形铃没了控制的人和灵力无法维系自身。
直直的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凶兽脚边,凶兽像是泄愤似的,狠狠将它踩扁——
“华师兄出来了!”邵余惊喜道。
沐少卿唇角一抽。
老东西…竟然没死在里头,命还挺大。
但他表面还是客套了一句:“朝凌仙尊。”
温玉沉唇色发白,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但最先发觉的仍是华清棠,他拧眉,良久,朝温玉沉道:“师尊可是身体不适。”
温玉沉摇摇头,没吭声。
在没想出如何知晓他上一世因何而死的情况下,他还是有必要跟华清棠保持些距离的。
他手中冒着虚汗,眼前也晕的厉害。
他盯着沐少卿的剑穗。
估计是张鄞的仙力注入剑内时也沾上了点,毕竟它俩是一块料子,虽然分开了,但沾上些仙力也属正常,不然这凶兽怎会如此轻易便清醒了。
温玉沉看那几人叽叽喳喳的觉得吵的头疼,开口训斥,但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话说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吵够了么,若没处理好正事便闭嘴,若处理好了还不滚出去。”
言下之意,没处理好得闭嘴,处理好也要闭嘴,并且立刻滚出这山洞。
空气静默了一秒。
姜陶笑着打圆场道:“仙尊说的是,方才是因为弟子头回唤醒凶兽,有些稀奇,便忘了还要回师门禀报此事,多谢仙尊提醒。”
其余几人也没说什么,毕竟如今他们可是收了这凶兽为小弟,要知道上辈子围剿温玉沉可没少了这凶兽的助力。
左右温玉沉再嚣张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们又何必非要跟温玉沉争个高低。
温玉沉疲倦极了,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华清棠跟在他后面。
他小声问。
“师尊可有受伤?”
温玉沉平静道:“没有, 只是有些累了。”
心脏骤然掀起一阵刺痛,他微微蹙眉,手指收紧一瞬, 转而恢复原样, 朝华清棠道:“你且先走罢,为师想起还有要事, 去去就回。”
华清棠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见他没再继续追上来,他立刻卸力, 体内的祀幼窜动, 不知为何,怨气似乎比先前更多了。
他一手撑着树干,指腹压的泛白, 一阵没由来的窒息感使他下意识的大口呼吸着。
“为何这般难以压制…”分明前些日子还极易控制。
温玉沉的眉头紧紧贴在一起,四肢开始乏力, 但他不想坐在这不大干净的地方,他强撑着力, 一挥袖, 那套华贵精美的桌椅就格格不入的摆在深山老林里。
他当即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靠在椅背上,脑内的记忆如同潮水不断涌上。
那些被他掩埋在长河中的记忆疯狂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你说我们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女人声音有些虚弱, 但难掩欣喜。
男人脑中灵光一闪, 他道:“一片温玉沉秋云,不如就取玉沉二字, 玉乃石之美者,亦同君子, 沉字也好,他生来便担着重任,望性子持重些。”
女人伸手戳了戳熟睡的婴儿的脸,轻声细语道:“我还是觉得沉字不好,他若以后长大了能成个正人君子倒也好,不过若是成不了,也无妨。”
女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他再不济,也会有你我帮他添补家产,日子过得轻快些,也是好的。”
这句话不知是怎么触到了男人的霉头,他立刻打断了她:“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他生来就姓温,即便如今温家不是朝廷上叱咤风云的温家,那也是富可敌国。”
“他既姓温,便合该担着他的责任。”
他瞧着女人错愕的神情,语气一缓,又道:“不过你说得也对,虽然他姓温,但也是我们的儿子,我自然不会苛待了他。”
“阿婉,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要好好养养身体。”
养温玉沉此事并不轻松,光是保他的命就掏光了压箱底的名贵药材,才堪堪吊着一口气,让这个与温岚毫无血缘的“长孙”活了下来。
而温岚想的则更深远。
他需要让温玉沉出众,但又要在他出众的同时让他逐渐荒废处理家族事宜的能力,因为他不会让温玉沉继承到任何温家的东西。
他清楚的知道温玉沉并非自己的血肉,若是有一天当真被他知晓了此事,他便需要预防温玉沉抢夺家产。
而温岚老谋深算,他不会给温玉沉反应过来的机会,他要让温玉沉觉得自己待他极好,但又不会真正的危害到自己的亲手儿子的地位。
这样即便他不念及旧情,也斗不过自己的儿子。
他要给他那还未出世的孩子铺路,拿温玉沉当靶子,让温玉沉承担一切明枪暗箭,最后再感激涕零的觉得他是一位好父亲。
三岁时,温玉沉身体还是不大好,他闹了脾气不想喝药,一个失手将药碗推翻,不知混了多少名贵药材才熬出的一碗价值连城的汤药撒了满地。
温岚脸色冷了下来,他扭头就走,温玉沉蒙了一瞬,随后立刻跳下凳子追上他,抱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的朝他道歉。
“爹爹…爹爹我错了,爹爹不要走…”
但温岚毫不犹豫的将他踹到一边,瓷碗的碎片扎到他的手心里,他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满腔委屈随着“哇”一声涌出,第一个赶进来的是他娘。
沈婉吓得立刻把他抱到怀里,一边哄他一边问他的手为何会伤。
温玉沉不说话,他委屈极了,只是抱着沈婉的脖颈不撒手。
沈婉的衣襟被他哭湿了一片,她也不恼,只是温柔的给他上药,轻轻的吹着他的手心,包扎好后又将他抱进怀里。
“不疼了,娘亲给阿玉吹吹就不疼了。”
沈婉不喜欢叫他玉沉,或者说她只是不喜沉这个字,她觉得这个字太重,玉或许只是期许,但沉便是要将他的未来束缚在这四方天地。
但她性子软,不敢反抗自己的夫君,就连她嫁进来时也总是一副受人排挤的样儿,偏她的夫君也同她一样并非大房,无法为她撑腰,更不愿为她出头,有时还会变本加厉将气撒在她的身上,直到温玉沉诞生,她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她便觉得温玉沉像是她的救星,像是她的护身符,给她带来了如此多的好运,因此连带着对温玉沉的爱也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般。
其实即便她知道了温玉沉不是自己亲手的孩子也会装成全然不知。
她不会亲手毁了自己的一切,温玉沉是她的福星,更是她的护身保命符,她很爱温玉沉。
后来是温岚叫沈婉做些绿豆糕,再有自己端过去,送到温玉沉身边,温玉沉还在生气,看到温岚时就转过身子不理睬他。
温岚拿着绿豆糕递到他的嘴边:“玉沉,你身子骨不好,且不说这药有多贵多难寻,万一就因为少了一碗药,你不在了…”
温岚哽咽开口:“你娘她该有多伤心,你平日里耍耍小性子也无妨,但此事关乎你的身体,为父不能放任不管。”
温玉沉冷哼一声,算是原谅了他,甜滋滋的吃起了绿豆糕。
其实温玉沉喜欢甜食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吃了好多苦药,只有在吃完苦药后吃了沈婉给他做的甜滋滋的绿豆糕他才觉得好过些。
打从他记事起就被灌下一碗碗的汤药,小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阵令他抗拒的味道,他只知道他不喜欢喝药,他很讨厌喝药。
而他爹又不允许他吃糖,说是长了蛀牙,祖父就不会喜欢他了。
他那时就想,祖父若是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不对他的意便不喜欢自己了呢?
他娘见不得他天天都垮着一张小脸,于是学着做了绿豆糕,又不会放太多糖调味,又能解了药的苦。
沈婉还特意问过大夫,所幸这些药材里并没有跟绿豆相冲,而又因为它本身就是药材,兴许还能对温玉沉的病情好转有所帮助。
不然她也不敢给温玉沉乱喂什么东西,她十分宝贝温玉沉,因此在温玉沉大部分记忆里沈婉都是一个极为温柔的存在。
她会在温玉沉被罚后柔声安抚着他,会为他做不用忌口的甜食,也会在他身子好些后带他出去散心。
相对于温岚而言,沈婉跟他更为亲近。
当然,在沈婉的调和下,温玉沉逐渐也觉得温岚也是在为了他的未来做打算,后面的记忆全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除去温玉沉喝药时的不情愿,日子也算安稳。
“够了!!!”温玉沉攥成拳的手狠狠往粗糙的树干上打,树叶霎时掉落一片,他像是刚从梦魇中惊醒,双眼布满血丝。
他仍旧不可控制的忆起了温岚握着他的手,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寓意很好,但这份情真的是属于他的么?
他不该姓温,也不该名玉沉。
他的一切都不属于他。
他阖上双眼,压下莫名的怒意。
他不该沉溺在这早在几百年前就消失殆尽的事物中。
他总算平静下来,后缓缓睁眼,冷静的问系统:“这就是你最开始说本尊一定会成为书中“反派”的原因?”
此刻他是不排斥系统的,因此系统立刻回道:“最开始我不知,但你的命定结局便是被正义之人诛杀,而正义之人便是沐少卿等人。”
“你自然会有…”
温玉沉嗤笑一声:“放你的狗屁。”
他一手侧撑着脑袋,手中折扇被他撑开,他盯着扇面,声音凉薄不带有一丝情绪起伏:“本尊可记得你与本尊第一次失联时,曾问过本尊掉到了哪。”
“你若真能预知未来,窥探过去,不妨再看看,本尊那一次,去了哪,做了什么。”
系统被他问的一愣,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系统也无权查探被温玉沉改过且断联的部分剧情,这一世被温玉沉改了的情节并不会全都显现。
只有波及到主角或是导致配角提前死亡才会显现,而温玉沉第一次与系统失联时并未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又如何会记载在册。
温玉沉的心脏狂跳,他在赌这天命能改,且不止能改他一人的。
若是系统没能说出口就说明只需要避开某些范围,就能逃这所谓的天命。
“…我不知。”
温玉沉如获大赦:“你不知么。”
他把玩着手中折扇,如初见时的气定神闲:“那你觉得你还有何证据值得本尊相信,本尊日后一定会死。”
“本尊陪你玩的时间够久了——每件事都是由你引导,最终才会同你说的结局相差不大,若是这些事本就是由你故意而为,倒也合情合理。”
他无形中释放的威压令人近乎窒息,想要立刻逃离:“你觉得你这本尊这还有什么可信度么?”
他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本尊不会对一个诓骗戏耍本尊的东西手下留情,若是你没有什么证明,叫本尊亲眼所见——”
他并未继续说下去,唇角一扬,“哗啦”一声,折扇合了起来,他缓步朝山下走去。
“你要我如何证明?”系统的声音平缓, 但却格外突兀。
“让本尊看到本尊是在何处被围剿致死。”温玉沉最开始是想让系统给出华清棠死时的画面。
但系统只说过可以完整的看见自己的上一世的所经之事,其他人的死亡画面恐怕系统也无权知晓。
因为系统所言的剧情一直是实时推进,而自己所提的死亡画面是在未来, 且会展现导致华清棠死亡的重要人物, 剧情提前泄露,要是能除去害死华清棠的真凶, 系统大概率可以放给他看,只可惜难点就在这。
但若是换成自己死前的画面便不会让系统为难,毕竟自己所提之事于系统而言易如反掌,且剧情不会提前泄露。
因为从最开始, 系统就明言告诉他, 是由沐少卿几人将自己围剿诛杀,即便自己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系统道:“我没办法把死亡画面调出来给你看,不过我可以把你送进去。”
温玉沉扬了扬眉梢:“怎么送?”
系统道:“把你的意识存放在上一世的“温玉沉”体内, 你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也可以看到他做了什么,但你无法控制身体的主权。”
“倒也跟调出画面差不多, 但此法相对危险,如果你意志不够坚定的话, 可能会受到影响, 被上一世的自己所同化。”
系统把一直想问的话提了出来,系统怕再不说温玉沉一个不高兴又跟自己断了联系,到时候想问也找不到人:“温玉沉,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啊?”
“我明明没得罪过你, 也没骗过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扇骨“吧嗒”一下敲击在木桌上, 发出一声脆响,温玉沉难得有兴致没有绕过这个话题:“本尊怎知你有没有骗本尊, 况且你觉得你的言行举止有一处不像骗子么?”
温玉沉觉得自己能信系统属实是自己太闲了,又或者是潜意识希望它是真的,真的能预知未来,让他避免错误的选择。
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思及此,温玉沉自嘲的笑了一声。
原本安放着的荷囊忽然涌动起来,不等温玉沉反应,荷囊内就冒出了个小脑袋。
荷囊里竟然生出了个身形圆滚滚的小奶娃,这小奶娃脸上肉嘟嘟的,长得甚是可爱。
而且他发现,这个小奶娃有点像华清棠…
他沉默了一瞬,盯着光溜溜的奶娃娃嘴角一抽。
这小妖是他跟华清棠的头发成精了。
温玉沉:“……”
他原本想着自己的头发能成精的原因是灵力茂盛,而添入了华清棠的发丝便会导致灵力分散,所以他没想过…
“衣服,冷。”这小妖不光长得像华清棠,声线也同华清棠大差不差,但他的声音比华清棠的要稚嫩一些,像是还没过变声期的华清棠。
温玉沉没想到这小玩意儿还会说话,看在他像华清棠的份上,把他从怀里半掉不掉的荷囊里拽到了自己手上。
随后荷囊被他变成了一件合身的衣裳,直接穿到了那小妖身上。
“你想叫什么?”温玉沉倏地想起了给华清棠买的小泥人,他在卧房里寻觅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然后他把泥人摆在小妖身边,仔细打量一番。
得出结论,还是小妖好看,这泥人捏的华清棠太丑了。
“你方才,是在笑我么?”小妖气鼓鼓的盯着温玉沉看,没答他的话。
温玉沉一愣,随后想到自己在他诞生前确实笑了一声,他语气柔和起来,看着这小妖跟华清棠一样生气都是抿唇不理人觉得有些好笑。
“不是,笑你干什么?”
有点像缩小版的华清棠。
小妖面色有所缓和,又问:“那你为何要笑?”
温玉沉心情不错,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肚子:“在笑人与人的差距太大了,就跟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猩猩似的,有的人天生璀璨,有的人生来就如同困兽,只能拼命挣脱束缚。”
小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你骂我是猩猩。”
温玉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尊看你跟猩猩二字倒是投缘。”
“不如叫华星辰。”
他不等小妖反应,又道:“小名猩猩。”
华星辰脸色黑如锅底,他不像别的妖物,未化形前他也有些零碎的记忆,他知道“猩猩”是个周身长毛不大好看的活物。
这人竟然叫他猩猩!!!
“我不要。”
温玉沉笑意不减:“反抗无效。”
华星辰哼一声甩头,他的灵力都用来化形了,此时根本没什么多余的用来反抗温玉沉,只能双手抱臂黑着脸转头表示自己的不悦。
但温玉沉很喜欢这个名字,虽然他也觉得不好听,但他特意取了华清棠的姓和自己的名给他,所以不好听也成了好听。
他本来想直接叫华星辰“温猩猩”但他想到了自己的姓都是偷的,哪来的脸让别人随他的姓。
故而,他选了华清棠的姓,但随了华清棠的姓便不能叫如此随便的名字,“猩”字便改成了“星”,在不改变原意的情况下,他藏了个私心,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了进去。
但这个辰与温玉沉的沉不同并非是有什么重任等着他去担着,而是星辰,天上最为耀眼的存在。
常有人说月亮是整片夜空最为夺目的存在,但温玉沉总觉得星星比月亮好看。
因为只有在满天星河时人才会驻足在原地,向天上望,但若只有月亮时就需要月圆才会引人驻足。
哪怕只有零星几颗,也像是有魔力般,地上的人会抬头数一数,指着星星许愿,或者数好了后再数一遍。
它总能让人甘愿为它停下脚步。
温玉沉这么想着,就推开了窗子,一手捏着华星辰,将他放在窗沿,华星辰顺势坐在边上。
“不是骂你。”温玉沉一顿,补充道,“你的大名意同这天上的星河。”
华星辰问:“那小名呢?”
温玉沉:“地上的黑猩猩。”
华星辰:“……”
华星辰觉得他有病,但叫这个名字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华星辰是靠他身上溢出的灵力才得以化形的。
就算这人取名难听了点也算是他的恩人。
“能不能不叫我小名。”华星辰试图讨价还价。
温玉沉眼带笑意拒绝了他:“不能。”
华星辰放弃挣扎,闷闷不乐的仰头望天。
次日,温玉沉正准备跟华清棠说一声带他跟华家夫妇辞行,刚走到华清棠卧房前,就听到赵慕菱的声音。
“本来我与你爹还想着今年怕是没法给你过生辰了,没想到你竟赶着这几日回来了。”赵慕菱双手捏着华清棠的脸,华清棠面无表情的被自己亲娘狠狠揉搓。
“瞧瞧,只是几日未见,我儿就清瘦了许多,今日我儿生辰定要多吃些,补一补身子。”
华清棠犹豫不决,他已跟着师尊出来这么久,若再耽搁一天…
“华师弟起了么?”温玉沉十分识趣的在门口喊了一句,他不愿给赵慕菱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木门敞开瞬间,赵慕菱脸上挂满了笑:“小许啊,怎地起的这么早?我想着你们刚除了妖要好好歇息一下呢。”
“今日是有何要事么?”话音一转,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又故作镇定的问:“…可是你们有事要忙,要回邵阳了?”
华清棠察觉到赵慕菱的异常,正要开口安抚她,就见温玉沉浅笑着摇头。
“不是,是因为今日是华师弟的生辰,我这个做师兄的总不能在他生辰那天睡得跟死猪一样吧。”他半开玩笑的将赵慕菱逗笑。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来不及给棠儿过生辰了。”赵慕菱笑着又往华清棠耳畔凑了凑,低声道,“你这个师兄人还挺好,你可不能给他骂跑了啊。”
华清棠想问她为什么自己要骂温玉沉,但赵慕菱先一步走了,留下两人面露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师尊。”华清棠轻声问道,“你怎会知晓今日是我生辰?”
温玉沉故作高深,勾了勾手,叫他过来,华清棠下意识听了他的话,乖乖靠近他,直到足够防着别人听到他俩交谈的声音才停住脚步。
温玉沉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之上,痒意漫延。
华清棠身子一僵。
“师尊…你…”
“你猜。”
他说完又直起身子,唇角噙起一抹笑意,随后认真道:“起得早了,刚想寻你,走到门口刚好听到你娘说今日是你生辰。”
“礼物么…”温玉沉仔细想了一下,然后从腰间拽下荷囊,打开荷囊,华星辰冒出头,“送你个…儿子?”
华清棠:“?”
华清棠被他的话惊得半天没动。
“但是不是这个儿子,这个是样品。”话罢,温玉沉把华星辰又塞了回去,“我可以再给你做个儿子。”
华清棠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师尊竟然会这么堂而皇之的说“送你个儿子当生辰礼物”。
“…多谢师尊厚爱,这就不必了。”
华清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他师尊真打算送他个儿子???
温玉沉也觉得自己这个礼物有点令人难以接受,他给自己找补道:“其实,它可以给你养老送终。”
华清棠:“?”
温玉沉想着头回给他过生辰总不能送一个他不喜欢的生辰礼物吧?
于是, 他决定问问华清棠他想要什么,反正华清棠要什么自己都能拿出来,拿不出来的就花些银子, 若还不行就抢来。
左右华清棠想要什么他都给的了。
温玉沉清了清嗓子, 问他:“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华清棠薄唇翕动,声音小到微不可查:“想要师尊陪我。”
华清棠有点难为情的别过脸, 泛红的耳根和白里透红的脖颈暴露他此刻的慌张。
攥着扇骨的手微微收紧,他有点后悔问出这话了。
本来想着等陪他过完这个生辰便要与他保持距离,至少在想出破了华清棠死局的法子前跟他保持距离。
因为温玉沉总有种预感,他觉得华清棠的死跟自己有很大关系。
“师尊若是不便奉陪也无妨。”华清棠见他良久没回, 便主动给他找了台阶, 只是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
睫毛帘子轻颤着,温玉沉倏然一笑,伸手掰正他的脸, 戏谑的看着他,唇角浅勾着, 语调拉长,像是在逗弄他:“生气了?”
“…没有。”
温玉沉笑意更深, 眉眼柔和, 这回倒是让他看见自己那不合身份的小虎牙了:“华清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是问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他话还没说完,华清棠就点了点头。
“我想要的生辰礼物便是师尊陪我一日。”华清棠声音平缓, 但听着却有些低落, “之前你从没陪过我,也没有陪我过过生辰。”
“什么?”后半句他没听清。
“…我说生辰礼物不能是让师尊陪我一日么?”
温玉沉略显无奈, 失笑应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华清棠对自己陪他这事耿耿于怀:“没说不陪你, 但这不能算生辰礼物,所以,告诉我,你有什么想要的?”
华清棠思量片刻,如实道:“我什么都有了。”
温玉沉语塞。
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可温玉沉就是想要送他点什么,就当作一个念想,若是日后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又或是不能与他相见,总归也能让华清棠记住自己。
他不想让华清棠忘掉自己。
什么是最为难忘的生辰礼…
温玉沉还在思考送他什么,袖口被人拽了两下,华清棠轻声道:“师尊为何出了幻境便躲着我。”
华清棠本来不想问,但他还是想知道,明明前些天还好好的,为何出了幻境就又恢复到最初那层略微疏远的关系。
华清棠眸子清澈,瞳孔映出那人身影,看不清是何情绪。
“…可是我做了什么惹师尊不悦的事?”
温玉沉看着眼前人,睫毛帘子遮下一片阴影,良久,他开口道:“没有,不是你的问题。”
华清棠疑惑抬眸,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眸子:“那师尊为何不愿理睬我?”
温玉沉唇角微弯不着调的戏谑道:“不是不愿,是不敢。”
“跟你共处一室便是对为师定力最大的考验。”
华清棠反应了一会,瞳孔倏地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为老不尊”的师尊,拽着他袖口的手猛的收了回来。
温玉沉扬了扬眉:“但为师的定力是有目共睹的。”
华清棠满脸写着“我不信”。
谁家有定力在挂房梁上的时候还能…
温玉沉轻咳一声,试图挽尊:“为师的定力还是不错…”
华清棠深表怀疑。
温玉沉放弃挣扎:“…为师若是有定力就天天跟你睡一起了。”
华清棠赞同点头。
温玉沉:“……”
谁教他这么拆人台的,换个人早就跟他打起来了。
虽然打的结果也只可能是华清棠大获全胜,那人带着一身伤败兴而归。
华清棠犹豫了半天,总算下定了决心,朝温玉沉扑了过去——
温玉沉被他抱了个满怀,双手无措的平举于双肩,似笑非笑的问他:“怎么了?”
华清棠别扭道:“我没抱过师尊,生辰刚好试一试。”
温玉沉被他逗笑:“你试什么?”
华清棠理直气壮岔开话题:“今日是我生辰。”
温玉沉“嗯”了一声,哄小孩似的由着他道:“好,今日生辰,你最大。”
华清棠没抱多久,或者说他不习惯跟人肢体接触,分开时温玉沉在他耳边低语道:“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便抱着你…”
“不喜欢。”华清棠斩钉截铁,他只是趁生辰做一下之前没做过的事,倒也不必次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