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毫不客气的将这“千斤顶”丢了过去,倒也不怕直接砸死他的乖徒弟。
好在华清棠没那么脆弱,只是接住霜寒的瞬间身体一沉,但迅速调整好状态,剑刃出鞘,一阵强烈的冷风吹的燃烧不止的火焰摇曳着。
温玉沉的法术与佩剑可以说得上是毫不相干,他学的是偏火系的术法,但剑却是遍体生寒,所过之处皆是冷寒。
他本意是想做一个偏火系的佩剑,从他剑鞘上那颗通红的宝石就能看得出来,但没想到不知道搞错了哪步,弄成了个与他自己的术法相克的佩剑。
不过温玉沉嫌麻烦,也没再重做,他给外人都解释是“相生相克,既然相克,为何不能共生。”
众人听了他这话,更加确定了一点,那就是温玉沉荒唐至极。
温玉沉本人却感觉这剑越用越是顺手,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何没能早点做出这剑来。
而且这剑竟然衬得他觉着他的体温都上升了不少。
虽然大概率是因为这剑太凉了,就跟把它埋到了哪处雪山里似的,凉的要命。
华清棠用这剑会不会也觉得凉?毕竟他体温比自己高了那么多,没道理不觉得它“烫手”。
本着不出人命就看戏的精神,温玉沉在这血腥的场面里一手倒茶,一手将绿豆糕塞进嘴里,时不时再冲他们阴阳两句。
“你们没吃饭么?这是在给他挠痒痒?”
薛齐气的好几次想对温玉沉破口大骂,都被这该死的邪祟给阻挡住了。
一股剧烈的强风席卷, 尸臭味愈加强烈,他们的衣袍翻飞,温玉沉眼疾手快召回寒霜, 以剑身爆发出的灵力作为阻挡, 将那几人护住。
双唇一碰,冷漠扫视他们一周:“废物。”
“你!”薛齐正想发作, 沐少卿一把按住了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与温玉沉起冲突。
“不要!!!”
嘹亮的女声响彻整个屋子,温玉沉认出了那姑娘, 就是方才为他提供线索那位不经人事的姑娘。
“你快出去!这危险!”沐少卿急了, 他们这群有灵力的都打不过这人,更何况是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谁料那姑娘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伸手要去抓身边人的衣摆:“不要伤她…求你们…”
温玉沉挑眉, 斜眼睨了华清棠一眼,华清棠淡淡摇头, 表示自己没有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姑娘有话好说,你先起来。”姜陶伸手想扶起她。
那人却不领情, 直接避开了姜陶的手, 沐少卿也来了气,冷哼一声把姜陶拽了回来,还作势威胁:“你若继续在这被这邪祟伤了我们可救不了你。”
姑娘摇头, 声音有些哽咽:“…不会的, 她不会伤我。”
“你们不要杀了她好不好?”那姑娘为了证明这邪祟不伤人有些语无伦次的辩解,“她从未害人性命, 她不曾做过坏事她…她以命护着我们…”
华清棠淡淡问道:“你可知这邪祟早就死了。”
“况且,你又怎知它有没有背着你害人?”
那姑娘听到这顿时有了底气:“她不会害人, 白日里我们都在一起,入夜时她也只是为了能“活着”吸人精气,可她从未伤人性命,她不曾害过人的…”
姑娘抬头时,那双眼里蓄满了眼泪:“真的…她不曾害过人…”
看来这邪祟在这她们全都知道,温玉沉一挥手将那邪祟困在结界内,瞥向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嘴角一抽。
从袖口里掏出个帕子,半蹲下来,递给了她:“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它早就不是人了?”
姑娘接过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的点头:“她本来是人的…”
温玉沉抓住话中重点:““本来”是人?”
“嗯。”姑娘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温玉沉真的很讨厌别人哭,但他现在若是发了脾气估摸着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故而他只能压下心中不悦,耐心的问她。
“她原来是锦绣坊的婢女,后来她随着头牌姐姐出嫁便也被老鸨一并送了过来…”
锦绣坊是一间青楼,富家老爷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本是美谈,可错就错在这人是郭成,郭成曾虐死妾室无数。
刘钰儿一介青楼女子又身无分文,自然是无力与之抗衡,更没资格与老鸨谈条件。
眼见着自家小主子伤神,小唐想便了法子想要逗她一笑:“姑娘,今日休沐,我们去逛早市如何?”
刘钰儿知她想让自己笑,可马上就快死了,谁能笑得出来,她只是淡淡摇头,望着天上那不大刺眼的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刘钰儿骤然回头,将自己的首饰全都摘了下来,一股脑的塞到了小唐手里,她握着她的手,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小唐,你带着这些走的越远越好,你好好学一门手艺…你…”
“哐当”一声,老鸨尖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好一个喂不熟小狼崽子!还敢教唆我锦绣坊的人跑!”
巴掌印子瞬间在刘钰儿脸上炸开,她被打的偏过了头,眼里噙着泪,抿着嘴不出声。
都跑不掉了。
果不其然,老鸨转头上下打量着小唐,捏着她的脸又是看又是啧啧称好。
小唐害怕极了,浑身都在发抖,她清楚老鸨是想让她挂牌了,或者是想把她卖给谁当妾室,但她不敢反抗,只是被吓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红的看着老鸨。
她才十五岁,但模样已经出落的不错了,再加上她哭的这般我见犹怜,老鸨当即拍板决定把她一并送给郭成。
老鸨说完,小唐瞬间瘫坐在地,她很怕,她从没伺候过除了刘钰儿以外的人,而刘钰儿又是待她极好,她曾感叹幸亏她没遇见别人,可…
可现在她要被送给别人了。
恐惧以及无助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她仿佛一个提线木偶,眼泪源源不断的往下淌。
劝慰别人总是很容易,但轮到自己时总会不知所措。
这时刘钰儿却反过来安慰起了她,握着她的手,轻声嘟囔着:“不怕,不怕,姐姐护着你…”
“姐姐护着你…”
两人就坐在地上,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冷静下来后刘钰儿发现也并非全无活路,至少郭成家里还有活下来的妾室。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便要活着,还要护着小唐好好的活着,最好能等到熬死郭成那天,这样她就能带着小唐一起走了。
轿子从锦绣坊的侧门落了,刘钰儿甚至没有盖上盖头就上了花轿。
小唐问过刘钰儿为何不盖盖头,她虽年纪尚小,但也知成亲是重要的大事,女子一辈子也只能有这么一次穿嫁衣的机会,可刘钰儿没穿,盖头也没盖。
刘钰儿说不过是去给人家当个小妾,何必穿的这般隆重,万一再抢了当家主母的风头,以后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小唐似懂非懂的跟在了轿子后头,也不再追问,她想着左右姑娘有自己的考量,姑娘开心了就好。
轿子停在了府外,刘钰儿被小唐扶着下了轿,小唐正要从大门进,就被刘钰儿一把拉住,刘钰儿转头对带自己过来的老太太行了礼:“这丫头没见过世面,还请您勿怪。”
那老太太也是府里的人,恶狠狠的瞪了小唐一眼,小唐瑟缩着躲在了刘钰儿身后,低声嘟囔:“这老太太好凶…”
刘钰儿柔声细语的安抚着她:“不怕,她不是没说什么吗?”
她俩跟着那老太太入了门,没等小唐仔细瞧见个什么就被那老太太一记眼刀吓得缩回了脑袋。
“这是给二位分配的卧房,平日里二位不要出这院子,一日三餐都会有小厮送来。”老太太不冷不淡的扫了一眼小唐,“二位进了这院里,就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你们如今生是郭家的人,死是郭家的鬼,奉劝二位别白费力气惹得老爷不快。”
刘钰儿摘下头上步摇,塞进了老太太手里:“这往后还望您多多关照,妾与小妹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冲撞了您的地方…”
老太太叹了口气,把步摇推了回去,浑浊的眼珠清明了一瞬,抬脚踏出院子,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句:“这府里的人,你们都招惹不起。”
说完老太太就走了,刘钰儿看着满院子杂草也叹了口气,于是又拉着小唐进了屋。
一推门一股子灰就呛得她俩直咳嗽,给她俩都咳出了眼泪才算罢休。
“姑娘…这…怎么住人啊?”小唐有些懊恼,自己恐怕不能这么快就收拾好这屋子。
刘钰儿拉着她的手,在一堆杂物里翻到了扫帚,递给了小唐一把,自己又拿了一把,她捏着鼻子:“今天不想睡垃圾堆就别傻站呆着了。”
小唐大惊,想要抢下刘钰儿手里的扫帚。
刘钰儿的手哪里扫过地,她的手是用来弹琵琶的啊。
“姑娘你怎么能…”
刘钰儿倒是没她这么大惊小怪:“怎么不能,快来收拾吧小唐,再不收拾咱俩真要睡垃圾堆了。”
两人吭哧吭哧的收拾了近一个时辰,累的满头大汗,小唐一屁股坐地上,呼呼喘气,刘钰儿也一起瘫坐在地。
“姑娘!”
刘钰儿被她吓了一跳:“啊?”
小唐气愤的拽起她,伸手拍了拍她身上的灰,语气里带了些苛责:“姑娘你怎么能坐在这!”
刘钰儿无奈叹气:“小唐,我不是花魁了,你也不是我的丫头了,咱俩现在都一样,为何你坐得,我坐不得?”
小唐哑然,最终跟她一起坐在地上。
“姑娘,我们会不会死啊?”
她的声音闷闷地,不像最开始得知自己也要一起嫁时那般歇斯底里,而是有些平静的陈述着自己的未来。
刘钰儿揉了揉她的头:“人都会死的,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刘钰儿也不知道她们能活多久,所以给不出小唐答复,只能勉强搬出曾经在青楼吃酒的那群文人口中的“人固有一死”来安慰她,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小唐难得扯起了笑:“姑娘,你瞧外头有蝴蝶。”
刘钰儿的视线随着小唐的手看去,院子里虽因荒芜而遍布杂草,但也生了许多野花,野花引来了蝴蝶。
显得这院中也没有那么荒凉。
是了,连杂草野花都能引来蝴蝶,她为何不能像这无人管束的野花一样再等等呢,等到枯木逢春,她也能同那野花一样窥见天光。
接连几日她俩都心照不宣,默默做着些除草养花的闲事,这屋里还放了些彩线,刘钰儿眼睛一亮,打算绣一些帕子来赚银两,等到郭成死了,她也能攒够不少银子,到时候再盘下一家店,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好不快活。
第33章
按照她所说, 那位小唐姐也就是锦绣坊的婢女,后来嫁到这郭成家里,只是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薛齐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那婢女就是如今的“郭成”?”
所以这小婢女竟然敢修成厉鬼夺人肉身?!
温玉沉看出薛齐正欲对“郭成”下手, 不动声色的以威压将薛齐正在施展的术法打断。
“你…!”薛齐有口难言, 若是说了他想现在就了结了这东西,就会被温玉沉扣上一个不守纪律的帽子。
温玉沉平静的等待着那姑娘继续发话, 但他强大的气场使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只是这么看着他,就觉得他是在审视着自己。
华清棠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人,上辈子他也曾这样看过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忤逆温玉沉。
夜色中弥漫着两股威压, 两人站在彼此的对立面,无声的对峙着。
温玉沉总是这样,高兴了便什么都无所谓, 但哪一句话把他惹毛了他会不留情面的立刻翻脸——
姑娘本就哭的厉害,此刻更是被温玉沉这审视的目光吓得哭的更狠了。
温玉沉没什么耐心了, 但也强迫自己冷静,尽量柔声问那姑娘:“郭成如何死的, 小唐又为何会成为厉鬼占人躯体, 你若再不说,你的小唐姐只能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你方才看见了,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看你哭哭啼啼, 若再不说, 我即刻应允他们将它打散。”
到底是天性使然,他这番话与威胁无异,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本人没想威胁这丫头,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这般收敛还是不可抑制的将那姑娘吓了个够呛。
姑娘的头甩的像个拨浪鼓似的, 又抽抽噎噎了几下:“郭成是被小唐姐杀了。”
“她一介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如此体壮的男人?”沐少卿还算理智,“更何况据你所言,她才十五,如何能想到杀人的法子脱离苦海?”
姑娘又摇头:“不…不是…”
华清棠语气冷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继续讲,小唐以及那位花魁是如何死的。”
“本来她们在后院安然无恙,小唐跟花魁姐姐还在院子里种起了一些野菜,还有花,但后来…”姑娘哽咽一声,“后来花魁姐姐被他虐待致死…”
确如这丫头所言,原本刘钰儿与小唐在这大院里悠哉悠哉的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好不快活。
只是变故太快,郭成不知是哪个筋搭错了,竟叫人传话今夜要歇息在刘钰儿的院里。
恐惧席卷着她,四肢百骸彷如浸在冰窟中,毫无温度,刘钰儿手中的花浇脱落。
一声脆响,伴着那凉水一同在刘钰儿脚边炸开。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在颤抖着,如果说嫁来时她还有侥幸活着的心理,那么此刻这份妄想荡然无存。
小唐听见了花浇碎裂的声音,连忙出来查探,却发现刘钰儿此刻如同一缕游魂,背影落寞。
小唐以为她是想出去了,于是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想要安慰她,触及她的瞬间小唐就被冰了个正着,刘钰儿惨白的脸着实给她吓了一跳。
“姑娘…姑娘你…”
刘钰儿定定的盯着她的脸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才十五啊。”
“姑娘…?”小唐直觉是刘钰儿出了什么事,迅速回握住了她的手,“姑娘,十五不小了,可以护着姑娘了,定不会叫人将姑娘欺负了去!”
刘钰儿“嗯”了一声,领着她回了卧房,随后将她脸上沾了不少灰,嘴上也画成了个粗狂的模样,整张脸在刘钰儿的操持下变成了一个闻风丧胆的糙汉脸。
小唐有点发蒙:“姑娘你…”
刘钰儿拍了拍她的头:“答应姐姐,日后示人都用这张脸。”
小唐的脸被刘钰儿掰正,铜镜中映出了她丑陋的面孔。
但她知道刘钰儿不会害她:“好,姑娘莫怕,以后我就仗着这张脸吓退别人护着姑娘!”
良久,刘钰儿贴了贴她的脸,温柔的声音此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
轰隆隆——
夜间骤然一阵雷声将小唐吓醒了,她正想找刘钰儿陪她一起睡觉,隐约就看见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竟然踏入了刘钰儿的卧房!
小唐顾不得什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一把拽住了他,那人不满的回头,那一脸的肥肉给人一种“他不好惹”的错觉。
小唐的手有些松,但一想到这登徒子要夜探刘钰儿的闺房就又有了气势,还好她脸上的妆没卸掉,要不然她也不敢跟那人如此硬气的大眼瞪小眼。
“哪来的丑婆娘!”那人“呸”了一口骂她晦气,猛的一甩手,小唐就跌坐在地,那人一脚踹开了房门。
小唐还想起来阻止,就听到了屋内传来了刘钰儿温和的声音:“是老爷吗?”
回答她的是“砰”的一声巨响。
门被关的严严实实。
夜里,小唐两眼发昏,耳边全是郭成露骨调情的话,偶尔还传来几声刘钰儿的娇嗔。
声音一点不落的全部被小唐听见了,她从没想过那么高傲的花魁姐姐会如此谄媚的叫那个害她们终日不得解脱的人为“老爷”。
胸腔不断翻涌着的酸涩情绪将她死死笼罩,她听的真切,那两个人的声音响彻了一整夜,她却觉得耳边万籁俱寂。
她浑浑噩噩的守了一夜,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但醒来时是被郭成一脚踹了起来。
郭成兴致勃勃,半蹲下来,打量着她的身体,但在看到她的脸时骤然变了脸,一口唾沫吐到她脸上:“啧,可惜了这身子。”
话罢,他就一甩袖子走了个干净,小唐立刻推门进屋。
只看见刘钰儿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一处好肉,脸上也带了不少疤痕。
刘钰儿见她来了,想说些什么,但她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无声开口:“活…”
一字刚落,刘钰儿就闭上了双眼。
她死了。
不等小唐为她守灵,刘钰儿的尸体就被丢到了乱葬岗里。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了一个丫头待着。
一般来说人都是怕鬼的,但小唐却怎么不怕了。
比起对她好的刘钰儿的魂魄那变态郭成似乎更可怕。
她没办法出去带刘钰儿的尸体回来给她守灵,府里又不允许烧纸钱,她就只能跪在院里,以刘钰儿生前打碎的花浇当成衣冠冢,摆上了自己的晚饭。
小唐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那碎了的花浇,有些懊恼似的喃喃自语:“不是说…”
“碎碎平安么?”
刘钰儿未能平安,小唐也没有如愿见到刘钰儿的魂魄。
其实她是有些期待鬼的到来的,因为这样她就可以问问那鬼魂,花魁姐姐投胎了没?她下辈子是不是可以不当女儿家了,她做了这么多好事,下次也该让她享福了吧。
小唐觉得当女儿家太难了。
若是她不是女儿家,她是个男儿郎,是不是就有力气跟那郭成反抗了,她就不会这样被动了。
后来小唐还是没听刘钰儿的话,在她十八岁生辰那天,洗掉了一直护着她的丑妆,以身为饵,出现在郭成的眼前。
小唐本就长得好看,再加上郭成没见过她本来的模样,觉得她新鲜,自然就被引的上了勾。
那夜,她亲手将毒酒喂给了郭成。
又在郭成濒死时将短刀刺入肺腑,她数不清自己扎了郭成多少刀,她只是清楚的知道,郭成死了。
他不可能再被人救活了。
再也没人会被郭成折磨致死了。
她满手污血,拿着短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咣当”一声,刀直直坠入血泊。
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但却觉得一身轻松,因为她终于不再是个任人宰割的傀儡了,她也总算是大仇得报…
精神极度紧绷的情况下,她倒在了血泊中,意识模糊间,她看见了刘钰儿冲她笑。
再醒来时一群女眷围着她,门密不透风,这群姑娘长得也都是美若天仙,此刻都苦着张脸,有人注意到她醒了,递给她一个帕子。
“擦擦手,脏。”
小唐愣了一瞬,转而接过帕子。
“完了,我们都得给这老不死的陪葬了…”那姑娘哭的我见犹怜。
“他哪还是老不死的了?这不死的透透的吗?”说话的姑娘长着一张冷艳的脸,毫无波澜。
小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们哭不是为了郭成的死,而是担心郭成死了,自己还要陪葬。
小唐抿了抿唇:“…对不起。”
“别对不起了,快想个法子啊!”一眼便能瞧出这姑娘泼辣,这会儿急得她团团转。
小唐眸光一闪,她听人说过一个修炼成妖的方法,那方法说将自己的皮剥下来,找一具未腐烂的尸体,趁着没烂,缝在自己身上,便可以拥有死人身上还未散去的一魄,以这魄转成修为,同时还不会被身体当成入侵者驱赶。
只是有一点不好,这人不能再以自己的身份活下去了,因为这人会跟死人的相貌一样,且随着身上的死肉逐渐腐烂而发出恶臭味。
而她,正需要以“郭成”活着。
府里没了小唐此人,而“郭成”也性情大变,喜欢在屋里点上熏香,在院中种些野花,开始变得有了闲情雅致。
唯有一点不变的是,“郭成”还会经常去青楼“娶”人回府,回府后又教她们干一些活,例如做菜绣手帕。
府里没再有妾室死,外人觉得是这郭成遇到了心仪的小娘子,决定改邪归正,但谁也不知道。
抬走的那具无皮尸体不止送走了“小唐”,同时也将那个畜生不如的郭成一并抬了出去。
第34章
这倒也能说得通为何郭成想让后院这群姑娘识文断字了——同为女子, 自然更愿意为彼此着想。
若是真郭成,恐怕不会想让她们读书识字,因为人的见识短了, 明辨是非的能力便弱了, 或者说即便知晓黑白亦没有能力与之抗衡,她们若不对他言听计从, 便没法在这世道里活下去。
郭成自然不希望她们中有谁能与他抗衡,都这么浑浑噩噩的与他过下去才好。
“所以小唐便以着郭成的名号为你们保驾护航?”
温玉沉来时便打听了一道消息,这地方不仅女儿家多,且这女儿家都有一技之长, 比如绣花织布, 因此这里也是向外界供应布料的一大来源。
那姑娘还在哭:“是…小唐姐她真的没害过人!”
“我知你们是仙人是来除妖的,可小唐姐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我们, 她只杀了一个人渣,那人渣已经害死了很多人了…他是罪有应得, 可小唐姐不该死…”这姑娘也不傻,早看出他们压根不是什么学堂先生, 反而跟上回来的那仙人一样。
薛齐嗤笑一声:“他该不该死本不该由你们判决, 即便他杀了人,你们也合该上报官府由官府处置!”
那姑娘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嗓音忽然拔高:“那报官之后呢?!”
“郭成花些银子便毫发无损的出来, 可我们呢?!”姑娘脸上全是泪, “我们报官后谁为我们撑腰?!”
“我们要如何活命?!流落街头被郭成雇的打手弄死?还是我们再回到那个龙潭虎穴自讨苦吃?”
“判决下来后官府只会说我们的卖身契在郭成手里,这只是家事, 他们管不了,你以为没有人报过官吗?!”姑娘擦了把眼泪, “可是那有用吗?”
“难道只有他郭成的命就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不该死吗?!”
薛齐冷哼一声,避开了那姑娘的视线,嘴硬的挤出了一句“诡辩”找回面子。
沐少卿也不满于这姑娘的态度,但语气却比薛齐好上百倍:“姑娘莫气,只是说到底小唐姑娘杀人也是事实,倘若她没成妖,我们大可以装作不知此事,但…”
沐少卿没再继续说下去,那姑娘眼睛哭的通红,姜陶半蹲下来,跟她道:“我们的职责便是除妖,小唐姑娘虽现在没有伤人,但总归是有伤人的风险,若到了那时…”
姜陶的眼睛并不似华清棠那般凌厉,反之颇为柔和:“姑娘能保证小唐姑娘此生都不会伤人吗?”
不待她回答,姜陶继续问:“若百年以后你们死了,又有谁能管得了她呢?”
那姑娘半张着嘴,最后倔强的别过头:“不会,她此生都不会伤人。”
华清棠在一侧默默注视着那失去意识的邪祟,伸手触及结界,感知着那邪祟究竟是否有真正的害过人。
妖若杀了人,身上的血腥味会变重,同时修为也会水涨船高,但这修为一探便知并非修习正道得来的。
微弱的灵力透过结界蔓延到郭成额间,不、现在该叫小唐了。
温玉沉察觉异样,侧眸瞧见自家小徒弟正偷偷摸摸干大事。
趁着前头还在僵持,温玉沉悄无声息的走到华清棠身后,向前倾身,刚好贴在了他的耳侧:“干什么呢?”
华清棠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的想收回手,但被温玉沉抓住:“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怕被为师看见?”
温玉沉的声音极小,刚好叫华清棠一人听清。
“用灵力探人修为中途不能截断,不然…”他意味深长的在此处停顿下来,同时抓着那只抖得厉害的手,又贴在了结界上。
华清棠问:“不然什么?”
温玉沉一本正经的胡说道:“不然就要重新探一次。”
华清棠:“……”
师尊果真还是那个师尊,每次说话都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温玉沉淡淡用食指点了他手背两下,轻声问道:“探到了吗?”
华清棠的手背有些痒,思绪莫名乱了起来,他语气含糊不清:“嗯。”
温玉沉继续问道:“她杀过人吗?”
华清棠一怔,一偏头刚好与温玉沉对上视线,两个脑袋凑的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鼻息。
华清棠有些慌忙的抽出了手,默默向后移了一步,仿佛刚才思绪凌乱的人不是他一样,十分淡定道:“未曾。”
当然,如果他的耳朵没有那么红的话,温玉沉便不会知道他又害羞了。
温玉沉饶有兴致的往前挪了几步,跟华清棠并排靠在了一处,华清棠没有位置再供他躲开温玉沉了。
他若是再特意绕出去,恐怕会被温玉沉理解成别的意思。
华清棠十分珍惜这段难得可贵的师徒情,毕竟上辈子他从未真正的跟温玉沉有过任何瓜葛,除了修习时,温玉沉一概都不管他。
他不自然的揭过此事:“师尊怎知弟子探她修为是为了看她是否杀过人?”
温玉沉昂首示意他往沐少卿几人的方向看:“废话,他们正在那争辩小唐会不会杀人呢,你就来测人修为了。”
“你当为师同薛齐一样没脑子么?”
华清棠点头,“哦”了一声,又沉声问了一句:“师尊,她没杀过人,只是以精气填补体内缺失的活人气,这样不害人的妖,也一定要除么?”
温玉沉耸肩表示无所谓:“当然可以留。”
华清棠眼睛一亮,又被温玉沉的话给泼了一盆冷水:“但前提是你能说服他们,回去后再说服那群老顽固,若可以,你来日放了上古妖兽都无人阻你。”
“或者你不说服他们,直接打服他们也可以,为师知道你打这群废物绰绰有余,但他们的师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