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禹看着他这笑容,出神了两秒,心脏节律再次毫无预兆地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就想凑过去亲楚泽,然而楚泽微微后仰,躲开了。
宿元禹顿时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神色。
楚泽笑了,轻声说:“人设怎么突然又变回小奶狗了?”
“过了太久,复习一下。”宿元禹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闻珂和夏阳,知道楚泽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做的太明显,于是重新坐直,问:“这些人设里,你最喜欢哪个?”
楚泽仔细想了想,说:“单说人设的话,好像都不喜欢。”
宿元禹似乎有些懊恼。
楚泽接着说:“不过看你cos这些人设倒是都挺有意思的。”
宿元禹:“……”
有意思,这个评价倒是也够了。
“好了,今天忙了一天,有点累了。”楚泽站起身:“我去躺一会。”
楚泽说完就往屋子走去,宿元禹的目光一直追着他进了屋,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回过头。
他看着身前那小块草地,眼前又浮现出楚泽刚刚那个笑容,于是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往上翘,回味了许久,这才重新抬起头。
一抬头,正对上闻珂那张神色复杂的大脸。
宿元禹:“…………”
闻珂:“…………”
果然还是小泽好看。宿元禹想。
他嫌弃地看了闻珂两眼,站起身也想离开,结果被闻珂一把拉住手腕。
“干嘛?”宿元禹手腕从闻珂的爪子里拽出来,又看了眼屋子的方向,压低声音:“小泽就在里面呢,让他看见怎么办?”
闻珂恨不得当场给他翻个大白眼,确定楚泽确实进屋休息了之后,才压低声音:“老大,那小崽子不是还没答应你的要求吗?你真的确定可以?我怎么还是觉得这么悬呢?”
“确定。”宿元禹揉着手腕:“等他想明白了就知道,他一直所追求的东西,不是奖赏,而是束缚。”
“可是游戏外的那个……”闻珂迟疑地说:“那位正主就没想明白。”
“他未必不明白,”宿元禹说:“要不然他搞出这么个游戏干嘛?”
闻珂还是有些迟疑,不过也不再多问:“行吧,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部落另一边,阿卓的屋子里。
阿七皱着眉头,一脸愤怒:“太过分了!这是什么要求?阿卓,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们!”
阿卓喝着椰酒,没说话。
“阿卓?”阿七试探地问:“你不会真动心了吧?”
阿卓沉默片刻,平静地说:“战冠上的每一根鹰羽都是爷爷当年获得的荣誉,鹰羽越多,就说明他对部落的贡献越大,后来他众望所归当上罗阇,就将这些鹰羽插在了战冠上。”
“对,鹰是最凶猛的飞禽,代表了勇敢和力量。部落中的人只有在为部落做了大贡献的时候才会被授予一根,罗阇有那么多,挡上罗阇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卓点头,又说:“……但那是他的荣誉,不是我的。”
阿七语塞。
“但你是罗阇的孙子,对部落也做了那么多的贡献,部落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阿七犹豫地说:“鹰羽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阿卓抬头看向屋外,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几户人家正在辛勤劳作,碧空如洗,天高的望不见头。
“我要做罗阇,”阿卓缓缓说:“做真正的,阿卓部落的罗阇。”
之后的几天,阿粟部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战前准备。
阿鱼每天忙着带人在部落周围挖陷阱、造兵器、练兵、思考战略、打探消息,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同样,宿元禹一天到晚带着闻珂不见人影,问就是出去打探消息,可要问真打探出来什么,俩人又说不出来,一天天光看着光鲜亮丽地出去,灰头土脸地回来,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去哪打探的。
楚泽直觉觉得宿元禹和闻珂俩人有问题,又怕显得不信任对方,不敢多问,后来宿元禹不仅天天瞎跑,偶尔还会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突然问他喜欢什么颜色,有没有喜欢的小动物,更喜欢火还是更喜欢水,弄得楚泽越来越莫名其妙。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粟部落内形势越来越紧张,宿元禹和闻珂这俩人终于不往外跑了,楚泽也就什么都没问。
这天,阿鱼正带着人在周围树林里挖陷阱,阿科过来,说:“我按着你的吩咐去找阿卓,没想到他又没在部落里。听人说他前几天去找了部落里那几位客人聊了很久,之后就经常离开部落,也不知道天天都去哪了。”
阿鱼微微蹙眉:“那几位客人呢?”
“两个人帮忙照顾伤员,还有两个人一直在部落周围晃悠,不知道在干嘛,但是能肯定没有联系过其他部落。”阿科神色复杂:“最近几天好像瞄上了百花岭,天天在那研究各种花,俩大男人,咦……”
阿科抖了两抖,显然不太想继续说下去。
“这几个人来路不明,虽然大祭司说他们是朋友,但还是要找人一直盯着,这个时候部落里不能出岔子。”
“是。”阿科点头,又疑惑地说:“阿鱼,你说这几位客人真的是神灵派来的吗?”
阿鱼沉默片刻:“不知道。”
“感觉他们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似的,长相和我们差那么多。”阿科说:“不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阿卓都去找过他们了,我们要不要也去聊聊?万一是真的呢?”
“哪有空。”阿鱼看着已经设置好的陷阱,一脸担忧:“下斯仁乐部落的实力你也知道,哪怕他们只用五分之一的力量,我们也不是对手。这一仗凶多吉少,你去和那几位客人说说,如果他们愿意,明天就送他们离开。”
阿科一愣:“那哪行?他们是神灵派来帮我们的啊!”
“都是血肉做的人,即便是神灵派来的,一刀砍下去一样活不了。”阿鱼说:“选择权在他们自己手里,但我们得把情况说明白。”
阿科点头记下。
阿鱼又问:“阿卓往哪个方向走了知道吗?”
阿科点头:“西北。”
阿鱼一愣。
西北方,正是下斯仁乐部落和另一个部落发成冲突的方向。
“对啊,也不知道这个阿卓一天天想什么呢!”阿科神色复杂:“这都什么时候了,下斯仁乐部落随时会打过来,天天就知道往外面跑,心里一点正经事没有!就这样老罗阇还把大部分的兵都交给他,明明你才是立下军令状的人,你才更适合调遣部落里的人!他……”
“行了。”阿鱼说。这些他自己何尝不知道,但如果这次危机如果平安度过,兵权又都在他阿鱼手里,罗阇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阿鱼没和阿科解释这些,问:“是罗阇让他去的吗?”
“好像不是,据说这几天阿卓都没去见过罗阇。”阿科撇嘴:“罗阇和那几个长老现在每天什么都不管,放手放的倒是挺彻底。”
阿鱼沉吟片刻,点点头:“阿卓比我想的要聪明。”
阿科疑惑地看着他。阿鱼也没解释,吩咐说:“你找两个机灵点的,往西北走去找阿卓,保护他的安全。”
阿科顿时不高兴了:“他有什么好保护的?他手里的兵比你还多呢!再说现在这时候人手本来就不够,哪还有多余的能去保护他?”
“他手下的兵真心跟着他的有几个?他这几天出去多半是去找人,没那么安全。”阿鱼说:“让你去你就去!”
阿科不乐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去找了人。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阿卓和手下带着几个伤员回了部落。
这些伤员不是本部落的人,个个生的五大三粗,一个能打十个,只是身上都带着伤,一个比一个虚弱,有的甚至只剩了一口气,是两个人一头一尾给抬回来的。
阿卓吩咐人把这些伤员带去治伤,转头余光瞥见几个熟悉的人影,模糊记得是阿鱼手下的人。那几个人跟了他们一路,既没来说明是来干什么的,看到他们带人往部落走也没干预,始终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确认他们安全回了部落,那几个人就离开往阿鱼布防的方向走了。
“阿卓,这几个人到底干嘛的啊?”阿七疑惑地说:“会不会是阿鱼那边有什么阴谋?”
阿卓没答,轻哼了一声,冷冷地说:“用他烂好心。”
阿七疑惑:“啊?”
阿卓没说话,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皱眉问:“天都快黑了,他们还在挖陷阱?”
“好像是。”阿七说:“听说这几天他们都回来的很晚。”
“烤点肉给他们送过去。”阿卓不耐烦地说:“都累死了到时候谁打仗?”
阿七莫名其妙,点点头:“哦哦,好。”
“阿美小姐姐, 阿美小姐姐!”
夏阳在部落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正在忙的阿美,两步跑到近前, 笑嘻嘻地说:“阿美小姐姐, 我能不能和你要点烤香蕉啊?”
“好呀,没问题!我一会就给你们送过去。”阿美笑着说:“昨天那位特别好看的客人和我要了一些香蕉,说想自己烤着试试,怎么样, 成功了吗?”
阿美嘴里“特别好看的客人”指的当然是楚泽,“幼儿园园长”这个名字有点拗口,阿美更愿意直接形容特点。
夏阳挠挠头, 嘿嘿笑了两声。
烤香蕉, 顾名思义, 一共分三步。第一步, 生火,第二步, 香蕉扔进去,第三步,香蕉拿出来,吃掉。
挺简单的事,谁承想第一步就出了问题。楚泽研究了半天火石、助燃草料和木柴,结果愣是没点着那火,一个小时之后索性不干了。宿元禹知道之后非要试试,又研究了快俩小时,最后才知道那块借来的火石不久前被小孩扔水里过, 潮气没散干净,用不了。
于是宿元禹又转头去找别人借火石。好不容易把火点起来了, 又掌握不好火候,要么太生要么焦成黑炭。楚泽本来都撒手不管了,看宿元禹这么倔,于是也去帮忙,两人直到折腾的满手满脸全是黑炭,才终于在楚泽的操刀下烤出来几根还看的过去的,宿元禹吃了一口后连说了三句“好吃!”,然后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直到夏阳出门,宿元禹的肚子还没好,楚泽担心他这一天也没出去。夏阳心里想着那俩人今天的样子,又问:“那个,用什么东西能把炭黑洗下去啊?”
阿美顿时猜到了怎么回事,笑着点头,指了指怀里的罐子,说:“我把这个给人送去,然后就给你们烤香蕉,去的时候再给他们带点皂角,就能洗干净了。”
“太好了,阿美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以后肯定能发大财!”夏阳嘴抹了蜜似的,又好奇问:“这罐子是给谁的啊?”
阿美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一个普通的礼物。”
“哦~~”夏阳心下了然,他不想让阿美窘迫,没再继续问,笑着说:“那收到礼物的人一定会很高兴!”
“真的吗?”阿美眼睛一亮,小声说:“他前几天还和我生气来着……”
“阿卓,你要的三百面鼓,兄弟们加班加点,到现在只赶出来一百八十多,加上部落里各户收集来的,现在只有两百出头。”
部落另一边,阿七正和阿卓汇报进展。阿卓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皱眉说:“继续做,能做多少做多少。”
“是。”阿七点头,一抬头余光看见不远处正过来的身影,笑了,开心地说:“阿美来了!”
上次阿卓发了通脾气,到现在还没有和阿美道歉,此时看见阿美过来,顿时有些不自然。阿七本来要离开让两人单独说话,结果还没等迈步子,就见阿美走到近前,把手里的东西塞到阿卓怀里,又快又低的声音说了句“对伤口好”,就红着脸转身跑走了。
阿卓打开怀里的罐子看了下,这是用一种用特殊的虫子泡的酒,对伤口愈合有奇效,雨林中很多部落都有制作的方法,但是因为这种虫子难得一见,所以这酒也难得。
“阿美姑娘有心了啊。”阿七感慨一声,想了想,又说:“阿卓,这次和下斯仁乐部落打完,成功之后,你和阿美是不是就该去找大祭司见证,结为夫妻了?”
“嗯。”阿卓抱着罐子,看着阿美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始终消弭不掉的戾气都减了三分,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轻声说:“肯定的。”
“呦,这不是阿美姑娘吗?”
阿美低着头快步往前走,一个身影刚好迎面遇上。阿美抬头一看,居然是长老之一,于是规规矩地行了个礼,而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长老饶有兴趣地看着阿美的背影,转头再看向阿卓时,正好对上阿卓并不友善的目光。
这人是五位长老之一,也是最能体察罗阇心意的一位,他在长老中年纪最大,被人尊称为大长老。前几天商讨对付下斯仁乐部落时,也是他对下斯仁乐部落贬低的最厉害。
曾经阿卓很喜欢他,也很听他的话,毕竟体察罗阇心意始终对他来说最为重要,而这位大长老又在此方面最为擅长。
可经过上次会议后,阿卓现在看见他就感觉厌恶,要不是上面还有罗阇压着,怕是现在已经转头走开了。
大长老也看到了阿卓不善的眼神,但阿卓在部落里行事向来由着自己性子,除了老罗阇外谁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也没多想,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压低声音:“我刚从罗阇那回来。”
阿卓抬头看他,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要告诉他点事情,卖他个人情。
大长老指了指棚子:“我们进去说,你让人把草帘都放下来。”
“天气太热,放下来长老怕会不舒服。”阿卓不咸不淡地说:“这周围都是我的人,长老有事直接说就好。”
阿卓这么说着,却连个椅子都没人拿,大有一种“赶紧说完赶紧走”的架势。
大长老面色有些不悦,但对于要卖阿卓人情的想法似乎很坚定,压低声音问:“最近有关注阿鱼在做什么吗?”
阿卓嫌弃地说:“我关注他做什么?”
大长老被他这回答噎了一下。
大长老仔细地看着他的神色,那份嫌弃不似作伪,大长老面上没表现什么,心里却不屑地轻哼一声——还是太年轻,满脑子都是那点好胜心,芝麻大的事看的比天大,这样的人要不是罗阇的亲孙子,扔出去能不能活得过两个月都难说。
大长老心里这么想,表面却附和着点头:“是,他和你怎么能比呢?一个不知道那里来的小杂种,确实没必要关注他。阿卓,你放心,我们五位长老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阿卓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我听说他最近挖了不少陷阱,练兵也很勤快,架势拉的足,阵仗摆的也够大,一看么,就是做给罗阇看的。”大长老说:“你可不能落下啊,这个时候可千万要抓住机会,在你爷爷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长老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阿卓疑惑地看他一眼。需要的鼓还没有赶工出来,前几日战场上救回来的人还要很多事情要谈。阿卓脑子里装了一百件事情,实在没有时间在这和这位大长老虚与委蛇,于是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失陪了。”
这话说得干脆利落,甚至连个“我还要忙”的敷衍都没有。
大长老的神色越发难看,眼见着阿卓已经要走远,提高声音说:“你知道这次和下斯仁乐部落对战的意义吗?”
阿卓回头:“存亡之战,不是吗?”
“是,存亡之战。”大长老郑重地说:“这么重要的战斗,你和阿鱼的表现必定会影响到谁能继承罗阇的位置,换句话说,等到这场战斗结束,我们下一位罗阇是谁基本也就能确定了。”
阿卓面色微沉:“知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大长老急了,快步朝他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派人去盯着阿鱼在干什么?你就一点都不怕他出尽风头?之前他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这次无论如何你不能让他压过去,否则罗阇的位置真的就要让人了!”
阿卓没说话,神色复杂地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被他看的有些疑惑,疑惑地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阿卓生在这个部落。长在这个部落,这里就是我的家。是,我是想当罗阇,我也必须要当罗阇。”阿卓冷冷地说:“但现在部落处在存亡之际,老人孩子们生活在恐慌之中,我和阿鱼虽然没有合作,但是各自进行战斗准备就已经应接不暇,实在没有办法像各位长老一样,还有心思研究争罗阇位置的事情。”
大长老沉默两秒,突然说:“筹码不只这一个。”
阿卓并不感兴趣。再大的筹码还能大的过罗阇的位置?
大长老提高声音:“阿美。”
阿卓眼睛猛地瞪大。
大长老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得意地一笑,不急不缓地说:“你知道,罗阇对阿美的印象一直很好,她虽然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但罗阇还是将部落里很多事情交给了她,本来就是当做下任罗阇的妻子培养的。这次下斯仁乐部落的事情结束,老罗阇不会马上退位,所以罗阇继任者总归还是存在变数。但是阿美可不是,谁功劳大,阿美就会嫁给谁,这可是很快就能办好的。”
短短几秒,阿卓的眼神从震惊到怀疑,再到一瞬间的惊慌,最后变为烈火般的愤怒。
大长老对他的变化非常满意,继续说:“我记得之前阿鱼也曾经当着罗阇的面夸赞过阿美。阿卓啊,阿鱼不仅觊觎着罗阇的位置,现在就连阿美都要抢走,你要当心啊。”
阿卓狠狠地咬着牙,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
大长老往阿卓前边凑了半步,压低声音:“这个消息罗阇不让你知道,我违背罗阇的意思前来告诉你,就为了让你早做打算。等到你坐上罗阇位置的那一天,可不要忘了我们几位长老对你的扶持。”
说完他后退半步,状似同情地拍了拍阿卓的肩,而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阿卓,你别想太多……”阿七眼看着阿卓可怕的神色,故作轻松地安慰说:“也许是长老听错了呢?罗阇知道你和阿美两情相悦,不会只因为功劳就让阿美嫁给……”
阿卓手猛地一扬,长鞭带着愤怒的劲力猛地飞出,将不远处一张木桌直接抽成两半,发出“啪!”的巨大一声响。
阿卓脸色发白,浑身都在发抖:“走,去找罗阇!”
“这……”阿七思考一下,不放心地劝:“阿卓,你要不再想想,现在去见罗阇,罗阇会生气的!”
“那怎么办!”阿卓低吼一声:“万一阿鱼真的功劳比我大呢?他手下的兵都比我的衷心,他的防御做的也比我好,一旦我的计划失败,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阿美嫁给他?!”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轻笑。
阿卓猛地转过头:“谁!”
片刻后,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从一棵树后走出来,他一身衣着与众不同,长相清秀,气质温和,额角还沾着一块有些突兀的碳灰。
阿卓皱眉:“你是客人之一。”
“抱歉。”楚泽微微颔首致歉,:“我刚刚路过,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说完,他似乎觉得对方不信他,于是指了指阿卓怀里的罐子,又说:“我在找阿美姑娘,听说她来找你,所以才过来的。”
阿卓只在罗阇的棚子里和楚泽打过一个照面,两个人没说过话,阿卓拿不准他,但是鉴于之前和宿元禹的合作,和这位应该至少不会是敌对关系。
阿卓警惕地看着他,问:“你刚在笑什么?”
“抱歉,”楚泽一脸真诚地说:“本来想忍的,可惜没忍住。希望没有让你难堪。”
阿卓:“……”
这话听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气人,可偏偏这人的态度又很好。
不是,这些外乡人说话都这个调调吗?
阿卓握着鞭子的手又紧了起来,冷冷地说:“你的同伴知道,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嗯,他说过。”楚泽直截了当地说:“我刚刚笑,只是觉得你那么想当罗阇,可是却连敌人都找不对,你真的有当罗阇的能力吗?”
“你说什么呢!”阿七愤怒了,握着刀就朝楚泽走来:“你一个外乡人懂什么!”
楚泽静静地看着阿卓,而阿卓也死死地盯着他。
人都是这样的,只会恨和自己差不多却又比自己优秀的人,而对问题真正的根源却视而不见,或者说,卑躬屈膝。
就像古代困于后宅的女人们,彼此斗的你死我活,却忽略真正导致她们不幸的是那个坐享渔翁之利的男人。
片刻后,阿卓说:“长老们和阿鱼没有矛盾,长老们没有理由害他,而且阿鱼颇受罗阇的赏识,这种事情长老不会撒谎。”
“事实有很多种,至于理由,更是显而易见。”楚泽在阿卓疑惑的眼神中推了推眼镜,不急不缓地说:“我的一个熟人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谁要听你讲故事!”阿七断然拒绝,“阿卓,你别理他!”
阿卓按下阿七的手腕,看着楚泽,怀疑地说:“你先说。”
“我的这位熟人,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既聪明,又努力,在从事的领域里颇有成就,被很多人看好。”
楚泽缓缓说起来:“有一些人想用他的成果牟利,因为不合规,被他拒绝了。但这些人不肯放弃,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成功地让我的这个熟人心甘情愿的听他们的话,不仅如此,甚至还觉得是自己得到了好处。”
“那你这个熟人也太傻了!”阿七没忍住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获得很高的成就!”
楚泽笑笑,没反驳,只是问阿卓:“你觉得这些人用的是什么方法?”
阿卓冷冷地说:“无非是威胁加上利诱。”
“太简单了。”楚泽摇头,顿了顿,接着说:“他们让我这个熟人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阿卓不屑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从敌人变成朋友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呢?”楚泽慢慢说:“第一步,为他找到一个‘敌人’。哪怕这敌人并不存在,哪怕对方根本没有敌意,都没关系,只要足够的挑拨,再加上将他最在意的东西作为筹码,久久为攻,他心里必然会对对方产生怀疑,进而生出嫌隙,最终将对方认定为‘敌人’。”
阿卓和阿七微微瞪大眼睛。
“没有人可以在一个领域里一枝独秀。我的这个熟人,他身边有个人,成就暂时比他高了一些,被关注的也多了一些。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下,他心里的平衡渐渐被打破,终于将他身边这个人当成了敌人。”
“第二步,明确阵营,打着为我这位熟人好的旗号为他出谋划策,让他将这些人当做‘自己人’,对其产生信赖,实际上呢?行的全是挑拨离间之实。”
楚泽严肃起来,身上的肃杀之气竟然一点也不比宿元禹差,就见他此时与平时的温润先生截然不同,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厌恶,阿卓和阿七一时间都被震慑地没说出来话。
“第三步,双方合力,解决掉这个‘敌人’。从此,在我这个熟人的心里,对方就完全成为了朋友,既然对方已经为自己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朋友’的小忙当然能帮就帮一帮了。”
阿卓眼睛微微睁大,而后面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阿鱼最初来到部落的时候,自己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矛盾,甚至有一次自己被爷爷骂了之后,阿鱼还给自己做了个弹弓逗自己开心。
全部落都把他当成未来的罗阇,敬他、怕他、躲着他,只有阿鱼,把他当成还没长大的小孩。
当时自己嘴上不满,但内心是开心的。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因为爷爷一次次的打压他夸赞阿鱼?因为一次次地让他和阿鱼学学?还是因为那些长老们一次次地告诉他阿鱼要抢他罗阇的位置、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阿卓又想起来,阿鱼刚刚得到罗阇重用时,几位长老也是做出过亲近的举动的,只是阿鱼始终对他们敬而远之,双方的关系并没有拉进,几次之后,长老们再没有去寻过阿鱼。
是了,在长老们那个位置,拉拢不来的人,那便是敌人了。
于是他们一边哄着自己,一边挑拨自己和阿鱼的关系,同时抓住所有机会打压阿鱼,既解决了他们的麻烦,同时还让自己对他们产生信任,将来自己接任罗阇,他们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话事长老。
阿七小声说:“阿卓,我仔细想想,阿美这件事确实不像是阿鱼主动提出来的……”
阿卓转头看他,阿七咽了口口水,说:“我听有人喝酒喝多了的时候说过,阿鱼好像心里有人,不是我们部落的。你记不记得他来我们部落不久的时候,有一次要离开部落?听说好像就是为了回去找人的,但是罗阇不仅没放他走,还罚了他。我当时感觉这事太不靠谱了,我就没和你说……”
阿卓脸色越来越黑。
他盯着楚泽,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阿卓顿了顿,又说:“或者说,帮阿鱼?”
“我谁都不帮。”楚泽不咸不淡地说:“我没有某个人脾气那么好,嘴上说的凶狠,其实心比谁都软。我只是单纯看见有人犯蠢,觉得有点烦罢了。”
“你说谁蠢呢!”阿七眼睛顿时瞪了起来,想要动手,又被阿卓按了下去。
阿卓沉默地看他半晌,突然问:“你的那位熟人,三个步骤都做完了吗?”
“没有。”楚泽缓缓说:“他没能除掉‘敌人’,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放弃了一片坦途的未来。”
“你当时没有帮他吗?”
楚泽没说话,许久之后,才好像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