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机给程简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配合。
程简宁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多问,先跟另外两人打了招呼。
在他看向雕像时,宋南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观察他的表情。
程简宁的表情没变,他没看出“肖老师”有问题。
宋南星呼吸窒了窒,难道只有自己发现了异常?
四个人又去了一趟陈列室,程简宁带着检测仪,像模像样地将余下的八幅画扫描了一遍,说:“画没有问题啊。”
姜行知说:“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雕像站在他身边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宋南星。
宋南星装模作样地演了一会儿,露出为难地表情建议姜行知先等一等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带着程简宁先离开。
姜行知和雕像送他们下楼。
四人在艺术楼下分别,宋南星和程简宁往停车场走去。
经过一片低矮的山坡时,两人同时听见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程简宁“窝草”一声,震惊又茫然地说:“这就是艺术家吗,都喜欢光天化日野战?”
宋南星捕捉到了关键词:“都是什么意思?”
程简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来找你的时候,也撞见了一对野鸳鸯。”
宋南星想起了小木屋那双翘起来晃荡的白腿,大白天在学校里撞见三对野鸳鸯,概率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正琢磨时,额头却陡然一阵刺痛。疼痛来得太过突然又来势汹汹,宋南星毫无准备,捂着额头疼得面目扭曲。
他捂着额头痛苦地蹲下身,感觉有湿漉漉的液体从指缝间沁出来。
程简宁看着他满手的血人都傻了,手忙脚乱地去扶他:“宋南星你怎么了?”
“别碰我!”
额头钻心得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钻出来。程简宁一碰他,剧烈的痛感就往头顶蔓延,疼得他想打滚。
宋南星死死咬着牙,后背很快被疼出来的冷汗浸湿,整个人都在打摆子。
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滴落在地面上,很快就激起了一小滩。
“宋南星你别吓我……”
程简宁被突发状况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声音都带了哭腔,他想检查宋南星的伤处,又顾忌着不敢碰他,急得围着他团团转。
“你撑住,我给你叫救护车。”他转了几圈才想起来得赶紧把人送去医院,连忙打电话。
宋南星被剧烈的疼痛搅得什么都听不清,他死死咬牙忍过这波痛楚时,听见程简宁说:“小心一点,我刚才碰了下他叫得特别惨……”
“我没事了,好像没那么疼了。”
宋南星没什么力气地瘫坐在地上,松开湿漉漉黏糊糊的手,抬起脸就看见程简宁着急担忧的大脸凑过来。
但他随后就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震惊张大了嘴,指着宋南星结结巴巴地说:“宋宋宋南星,你的头上,好像长了个角。”!
宋南星一脸血地被抬上担架,直接送去了卫生中心。
多亏了程简宁这个大嘴巴,楚胭还有收容中心的人都知道宋南星忽然长了角,跑来卫生中心围观。
宋南星刚出院没两天,又住了回去,他对着镜子看着额头上的角,神色依旧很震惊很茫然,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长角了呢?
“怎么好好的就长了个角呢?”程简宁也问了出来。
一群人挤在卫生中心的病房里,看宋南星额头上长出来的角。
那两个小小的尖角像是发育不全,只有一截小指那么长,直径一元硬币略大一些。颜色是黑褐色,表面粗硬,有一圈圈的螺旋纹路,直挺挺地从宋南星的额头上戳出来。
虽然小,但确实是一对角。
“是不是被污染后出现了躯体化症状?”邱寒问。
程简宁摇头:“一送到卫生中心就做了精神污染检测,没检测出污染。”
可如果不是精神污染的躯体化症状显现,好好一个人怎么会长角呢?
他挠挠头,求救一样看沉默不语的楚胭,宋南星也跟着看过去。
楚胭陷入思索之中,许久才缓慢开口:“你有感觉自己跟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宋南星感受了一下,摇头。
除了额头上还残留着长角时的痛感,就没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楚胭眉头拧紧,说:“你的情况和别人都不同,再观察下吧,我怀疑这可能跟你一直没显现的能力有关,不过暂时没办法确认,得让技术组查查相关资料。”
B类能力者或多或少都会出现躯体化症状,比如周悬的蛛化状态,再比如程简宁的数据线。
但所有的能力者都是先遭受污染才出现了躯体化症状,这是绝对的因果关系。而宋南星的躯体化症状却并没有伴随精神污染,他精神污染数值依旧是0。
无论检测仪器扫描多少遍,都是0。
楚胭之前就怀疑这跟他的能力有关,宋南星很可能是S类能力者,有某种被动抵抗精神污染的能力。
但现在看着对方额头上小小的双角,她又不确定起来。
楚胭直接跟李皓开了视频,李皓最近正在忙着研究搬回去的巨树,看见宋南星额头上的角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切一点带回来做样本?”
宋南星听着都觉得疼,他打了个哆嗦虚捂住额头的小角,严肃地说:“不行,试过了,很疼。”
角很小,很敏感,还脆弱。他自己试着用力抠了抠,疼得差点飚眼泪。
李皓闻言遗憾作罢,说:“那你找个时间来一趟收容中心,我抽点血先化验看看。”
宋南星这回同意了。
他又想起桐美的那批画,怀疑自己忽然长角是跟那些画有关:“是不是桐美,或者那些画有什么问题?”
“宗天原已经带人去桐美确认情况了。”楚胭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宗天原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楚胭接通:“应该有眉目了。”
“情况弄清楚了?”
宗天原的脸出现在视频里,他目光定在宋南星额头的小角上,说:“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我亲自带人将桐美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宋南星说的石膏雕像。陈列室的画也检查过了,除了丢失的两幅,余下的也没有发现问题。不过那两幅画确实丢得有些奇怪,我还在继续查。”
宋南星皱眉,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肖老师呢?那个肖老师你们排查没有?它就是雕像。”
宗天原摇头:“你提到的疑点我们都排查过了,那个肖老师是负责行政的,全名肖茂生,我们调取过学校的聘用档案,确实有这个人没错,他本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包括姜行知我们都暗中进行了污染检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怎么会……”宋南星没有松口气,反而有种阴霾笼罩在头顶的感觉。
他是绝对可以确定肖老师就是雕像的,但不论是程简宁还是宗天原,都看不出对方的异常,收容中心的检测仪器也检测不出来。
宋南星下意识皱起眉头,却不小心牵动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嘶”了声,脸都白了。
楚胭见状说:“你暂时先别管桐美的事了,把伤养好然后去一趟收容中心。桐美这边让宗天原继续跟着,他性格谨慎不会大意的。”
宋南星额头的伤确实还疼着,他只得点头。
一堆人挤在这也帮不上忙,楚胭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其他人一道离开。
程简宁没走,留下来照顾宋南星。他刚去领了医生给开的外用消炎药,要给宋南星涂上。
宋南星额头上的一对角是硬生生从额头钻出来的,小角边缘一圈皮肉翻卷裂开,伤口看着非常狰狞可怖。
他按照护士的叮嘱,先用碘伏给宋南星消毒再上药。
但棉签还没碰到额头呢,宋南星整个人就开始疯狂往后缩,脸也白了:“别别别,还是我自己来。”
别人碰那两个小角时给宋南星的感觉非常不好,之前医生能给他清理脸上和小角周围的血迹,已经是他极力忍耐的结果了。
现在程简宁的手一靠近,他浑身的排斥和难受压都压不住。
程简宁无法,只得把棉签给他,自己扶住镜子:“那你自己来。”
宋南星接过棉签,忍着痛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理伤口,清理完之后再涂上药膏,药膏的清凉感蔓延开,缓解了一部分疼痛,他因为疼痛绷紧的肌肉才放松下来,盯着镜子喃喃自语道:“这角要是一直在,以后可怎么办啊?”
长在额头上,藏都藏不住。
他抿了下唇,看一旁的手机。
微信界面上,沈渡的消息躺在对话框里,问他几点回家吃饭。
半个小时前的消息,宋南星没回。
不知道怎么回。
医生说额头的伤是外伤,不严重,按时涂药很快就能痊愈,但额头上的角却不知道怎么处理,也不敢轻易处理。
尤其是现在碰都不能让外人碰的情况。
程简宁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安慰他:“其实这角圆圆小小的,还挺可爱的,你就当cosplay了呗。”
他倒是没有骗宋南星,要不是小角周围一圈皮肉红肿,这角长在宋南星额头上,确实挺可爱的。
小小两个圆锥从额头上凸出来,配着宋南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止一点可爱。
但宋南星显然不这么想,他垂头丧气地说:“收容中心的宿舍怎么申请?我暂时不能回去了。”
他不想让沈渡看见额头上的角。
程简宁见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在离开好梦之后也经过这个阶段。深知这个时候无论别人怎么安慰都没有太大用处,只能自己想通,慢慢接受自己跟普通人已经不一样了的事实。
他教宋南星申请了收容中心的宿舍。
申请很快批下来,就在程简宁隔壁。
宋南星攥着手机纠结很久,才给沈渡回了消息:[临时接到通知要出差,接下来可能得有半个月都不能回来了。]
后面还配了个大哭的表情。
沈渡坐在车里,看见消息,点着他的头像低声说:“小骗子。”
宋南星得住院观察一天,程简宁在病房赖到了晚上才走。
病房里没什么娱乐,额头上涂的药膏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过了,又开始有点一抽一抽得疼,宋南星浑身不得劲,索性睡觉。
因为收容中心的缘故,宋南星住的是单人病房。
夜里病房里很安静,只走廊上偶尔有值班医护走过的动静。
沈渡从外面走进来,身后粗大的触手不用他开口,就涌动着往不同的走廊找过去。
黑色的触手像蛇类一样在地面上扭动爬行,表皮湿滑的粘液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值班经过的医护却视而不见。
很快,沈渡就找到了病房。
他抬脚走到病房前,确认里面的人呼吸平稳,才打开了门。
身后的触手迫不及待地挤进去,想要触碰宋南星却又小心翼翼地停下,只是簇拥着他,接连不断地发出惊叹声:“长角了。”
“好可爱。”
“摸一下。”
触手又躁动起来,你争我抢地、跃跃欲试地想要触碰宋南星新长出来的角。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一双手拦下了。
沈渡说:“他会疼。”
新长出来的角钻破了骨头皮肉,留下一圈红肿。角的主人即便睡着了都还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沈渡弯下腰仔细打量一对小角。
新生的角很小,是漂亮的黑褐色,表面有一圈圈的螺纹,如果看得足够仔细的话,会发现这些螺纹都是非常古老的字符。
沈渡伸出手,非常珍爱地轻轻碰了一下。
这对角太小了,只有他一截手指那么长,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两下。
没有弄疼睡着的人,但大约是新生的角还太敏感,即便在梦中角的主人也有所感觉,身体也跟着蜷缩了起来。
沈渡动作一顿,双臂撑在病床上,俯下身把手指换成了唇舌。
他将圆而钝的小角含在唇间,舌尖轻柔地绕着角上的纹路扫过,舔上小角周围一圈还红肿的伤口。
睡着的人发出轻轻的哼声,像是被舔得舒服了,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沈渡照顾完一只角,又去照顾另一只角。
等他重新直起身体时,两只小小的角上沾满了水光,周围的伤口已经不见红肿。
没有了疼痛的侵扰,床上的人眉头舒展,沉入了更深的梦境之中。
沈渡难掩喜爱地亲亲两个小角,又亲亲他的唇,舌头探进去流连了一会儿,才对没能摸到小角非常躁动的触手们说:“走了,去找些新鲜食材。”
开始长身体了,得好好补一补。!
宋南星前半夜睡得不好,后半夜却做了个美梦。
醒来时已经不记得梦里有什么,只记得那种被包裹着的暖融融的感觉,连额头一下一下的抽痛都缓解了。
想起角,宋南星下意识伸手去摸,手碰到了才反应过来角不能碰会疼。
但奇怪的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有些奇怪地皱起眉,手指绕着圆锥状的小角又摸了摸。
咦,真的不疼了。
宋南星拿起床头柜上的小镜子照,发现额头上的伤口竟然已经痊愈,小角周围一圈的红肿消退,之前翻卷撕裂的伤口也都愈合,皮肤表面光滑,连结痂都没有。
药膏的效果也太好了点。
宋南星顿了顿,想到什么去找了医生。
医生重新给他做了检查,也有些奇怪伤口痊愈得这么快,不过卫生中心里奇奇怪怪的病人多了去了,医生见多了也不惊讶,确认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就让宋南星放宽心:“可能是你自身体质的原因,伤口痊愈比较快,这不是什么坏事。”
宋南星“噢”了声,拿了检查单子出去办出院手续。
医生说他身体各项指标良好,再观察也观察不出什么来,建议他不必再住院,后面隔半个月再来复查一次就行。
宋南星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办完时正好程简宁开着他的车来接他。
他没回家,直接去了收容中心。
李皓提前收到消息,在一楼接他,带他去负一楼的实验室做检查。
整个负一楼都是实验室,技术组平时不出外勤时基本都泡在实验室里,研究从外面搜集来的各种污染物。
实验室的安检非常严格,两个人穿过安静的走廊,过了三次安检,才看到了实验室的大门。
李皓验证指纹和虹膜开门,他迈步走进去,宋南星却停下来,疑惑地打量敞开的大门,隐约感觉面前有一道看不见的薄膜在微微晃动着。
李皓见他神色疑惑,有些惊讶他的敏锐,解释道:“这里有生物电屏蔽器,可以隔绝精神层面的干扰,防止有人利用精神链接侵入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许多珍贵的污染物样本、实验体,以及仪器,可以说收容中心这么多年的研究资料和成果有一半都在这间实验室里,荒野中不少邪教组织都打过实验室的主意,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其中生物电屏蔽器占了很大的功劳。
生物电屏蔽器覆盖了整个实验室,大门这处就是第四道隐形的安检。它的磁场非常弱,轻易不会发现。这些年进来的人里,除了楚队,就只有宋南星发现了。
宋南星迈过大门,被李皓领着在四通八达的走廊里穿梭。他好奇地四处打量,入目全是一片白,以及写着无序编号的门。每道门都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识别才能打开,不知道后面藏着什么。
李皓轻车熟路带着他走到其中一扇门前,验证指纹和虹膜开门。
宋南星最先看到了实验室中央的巨树。
森林公园那棵巨树被金属和玻璃组成的圆柱罩子罩了起来,那些断裂的人形气根被一根根装在住满溶液的瓶子里,就放在树下。
罩子外面是穿着白大褂来来往往的实验人员,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疲惫又兴奋的神色。
“这是近两年来实验室收获的体积最大、级别最高的污染物。”李皓注意到他的目光,随口解释了一句,神色间有藏不住的兴奋。
宋南星收回目光,被他引到一间房间里,里面放着几台没见过的仪器。
“你躺上去,我先给你做个头部扫描,看看头颅骨骼和角的连接生长状态。”
宋南星从善如流地躺入仪器的扫描舱内,李皓在另一边操作仪器,惊讶的声音传过来:“你的角和头骨浑然一体,头部正常的软组织、血管和神经都没有受影响,角上新生的神经组织非常完善,完全不像是后期生长出来的。”
就像是天生就有一样。
他将扫描的图像报告打印出来,说:“再去抽个血。”
宋南星又跟着他出去抽血。
血液化验结果需要等待,李皓给他倒了杯水,说:“看看你的血液样本里有没有炎症,感染或者其他生化异常,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就不用太担心了。”
宋南星摸了摸自己的角,还是没忍住把压抑了很久的问题问出来:“如果血检没问题,这个角有办法切除吗?”
李皓一愣,说:“这个角在不影响你的身体健康的前提下,我是不建议切除的。它现在的状态很稳定,贸然切除也许会引起不可预知的后果。”
宋南星没再摸角,捧着杯子垂下眼皮,怏怏地“噢”了,没再说话。
倒是李皓开解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执行组其实很多B类能力者都有过你这样的想法,也有人铤而走险做过手术切除,但结果并不理想。”
他斟酌着言辞安慰看起来无法接受自身变化的青年:“短时间内你肯定很难接受这样的变化,中心的心理咨询师很厉害,你可以预约了去做一下心理咨询,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宋南星记下来,没过一会儿血检结果出来,果然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连炎症都没有。
李皓送他出去,见他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就把口袋里的棒棒糖掏出来分他一根:“想开点兄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宋南星撕开包装纸,把棒棒糖塞嘴里,辛辣冲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他被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他捏着棒棒糖的小棒泪流满面地看着李皓,李皓“啊”了声,半点不见愧疚地说:“看来今天的糖是芥末味,虽然有点冲鼻子,不过还挺解压的,很适合你。”
宋南星:“……”
怎么会有人吃芥末味的棒棒糖啊。
他擦掉眼泪,又吃了一口,芥末的辛辣又刺激得眼泪直流。
但确实有点解压。
程简宁找过来时就见他一边吃糖一边哭,眼眶都是红的,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了,是检查结果有问题吗?”
宋南星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这糖是芥末味的。”
“李皓给的吧。”程简宁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神色严肃地叮嘱说:“以后技术组的人给的糖别随便接,他们研究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口味,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口味,到处拿人做实验。”
他一脸惨痛,显然做过试验品。
宋南星顽强地吃完了棒棒糖,吸吸鼻子,擦干眼泪,感觉沉重的心情确实轻松了许多。
“宿舍在哪?我们先去宿舍吧。”
程简宁带他去了宿舍。
收容中心的宿舍环境不错,一室一厅带厨卫,统一的原木风装修,布置得还挺温馨。
程简宁说:“要是还缺什么生活用品,每个月十五号可以找后勤申请。食堂在宿舍对面,二十四小时供应。食堂旁边是娱乐室,有健身房棋牌室……”
宋南星瘫在沙发上,喃喃说:“环境比我想得好。”
程简宁和他瘫在一块:“还不错吧,就是时间长了会有点无聊。”
宋南星在收容中心住了下来。
楚胭给批了假他暂时不用出任务,交换中心那边因为额头的角暂时没办法正常上班也请了假,他就整天就待在宿舍里打游戏看剧,肚子饿了就去食堂找吃的,还认识了几个执行组的同事。
大家在中心都比较放飞自我,没有遮遮掩掩。
宋南星在这几天里见过拖着壁虎尾巴的,六条手臂的、头上开花的……同事们长得一个比一个特立独行,很大程度安慰了他头上忽然长角的不安感。
他额头的小角被同事们一衬,都显得正常了许多。
心理上的压力小了,宋南星就听取了李皓的建议,给自己预约了心理咨询。收容中心的心理咨询很抢手,预约都拍到三天后了。
今天程简宁接了个任务不在中心,宋南星没事干,决定回一趟幸福花园。
布偶兔子、小章鱼还有木偶都在家,他出门太久了不太放心。
宋南星穿了件带帽子的卫衣,偷偷摸摸回了家。
为什么说是偷偷摸摸呢,因为他不想让沈渡发现。
这几天他一直在微信上跟沈渡聊天,聊得不多,只说自己在出差非常忙,什么时候忙完,取决于他什么时候做好准备面对沈渡。
今天他只打算回家看一眼,不见沈渡。
宋南星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不知道401的门刚关上,隔壁402的门就打开了。
他刚进屋,布偶兔子就从沙发上跳下来,仰起头红眼睛担忧地看着他,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家里只有自己,宋南星把帽子摘下来,蹲下身把布偶兔子抱起来,说:“别担心,只是长了个角而已。”
布偶兔子的红眼睛暗了暗,小心翼翼地跟他蹭了蹭脸。
宋南星抱着她去卧室,鱼缸里的小章鱼游出来,黏糊糊地趴在他头顶,触手好奇地伸长碰他的角。
冰凉湿润的腕足末端绕着角轻轻卷起来,腕吸盘贴在角上收缩,有种怪异的嘬吸感。
宋南星头皮一阵发麻,飞快把小章鱼从头顶捏下来,不让它碰自己的角。
小章鱼八条腕足在空气里扭动。
这时木偶慢吞吞从卧室里出来,抱住了宋南星的腿。
宋南星坚定地推开小章鱼,蹲下身摸摸它的头。结果木偶竟然也对他的角感兴趣,伸出手指摸了摸。
木偶的手指非常粗糙,凹凸不平的木质手指在小角表面蹭过,宋南星浑身都有种过电的怪异感觉。他猛地站起来,捂住额头的小角,严肃地下了禁令:“角不可以随便摸。”
木偶扁了扁眼睛,做错了事一样垂下头。
小章鱼无精打采地啪叽摊平在木偶头顶。
只有布偶兔子又和宋南星蹭了蹭脸,像是在安慰他。
宋南星转进卧室拿笔记本电脑和换洗的衣物,被禁止摸角的木偶和小章鱼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盯着他额头的小角。
它们目光太直接,宋南星被看得怪怪的,又带上了卫衣帽子。
把要的东西收进行李箱里,宋南星刚出卧室,门铃忽然响起来。
宋南星动作一顿,连呼吸都屏住了。这个时候除了沈渡,不会有其他人来敲门。
可能是刚才不小心动作大了些,沈渡听见动静才来敲门。
宋南星没应,想装作家里没人蒙混过关,结果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给了沈渡备用钥匙,但这时候门已经打开,他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慌乱地用力扯了扯卫衣帽子。
沈渡从门外进来,看见屋里的人惊讶出声:“星星?”
宋南星心虚地眼睛四处乱飘,不敢看他,小声“嗯”了声。
沈渡换了鞋进来,一步步走近:“不是说出差了?”
他站在宋南星面前,垂头看他,平时非常温柔的人莫名生出了几分强势的感觉。
宋南星忍下了又想拉卫衣帽子的冲动,底气不足地说:“嗯,有重要的东西忘了才回来拿,马上就要走,所以就没跟你说。”
“你这几天都很少回消息。”沈渡说。
他伸出手像是想摸宋南星的头,宋南星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沈渡伸出来的手顿时滞在半途。
宋南星抿唇,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渡看着他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眼神闪了闪,说:“星星,你是不是后悔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最近在躲我。”
询问语气依旧很温和,但还是难以控制地泄露几分难过。
他垂眸注视着宋南星,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一旦答案是“是”,那他就会有分寸地归还钥匙,尊重宋南星的意愿退出过于亲密的范围。
——这是宋南星从他眼神中读出来的。
“没有后悔。”宋南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为难地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左右摇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自己的怪异。
“那为什么躲我?”沈渡像是松了口气,垂眸注视着他,耐心等着他的解释。
宋南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自暴自弃地拉下了卫衣帽子。
他低着头没看沈渡的脸,说:“这就是原因。”
蓬松的头发被卫衣帽子压得有些乱,额头上的两个小角非常明显。
“这个角……”沈渡语气有些惊讶,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下,接着指腹压在角上,轻轻摩挲:“在桐美吃饭的时候,还没有。”
“你离开之后长出来的。”
宋南星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开他的手。
那两个角虽然不像第一天长出来时一碰就疼,但依旧敏感,只是指腹的摩挲就让他不由自主地蜷起了手指,微微发麻的怪异感觉从头皮蔓延到后颈,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沈渡还在摸,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似乎很好奇:“去卫生中心看过了吗?”
他语气中都是关心,没有害怕和排斥,宋南星稍稍松了口气,说话也顺畅很多:“去过了,医生说不影响健康,但也没有查出原因。”
“出差是假的,你就是因为这个躲着我?”沈渡又换了个角摸,手指在圆钝的角尖上打圈。
身体的感觉反应到脸上,宋南星面红耳赤地按住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你别摸了,感觉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