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带球跑回来了—— by七夕是大头喵
七夕是大头喵  发于:2024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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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冬卿感觉自己要断气了。
又到了个下坡,背后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追来了。
男人:“小心,尽量避开树木。”
说是这样说,庄冬卿个运动废,完全不能够,感觉身上被擦伤了好几处。
庄冬卿咬着牙,嘴里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再一段,眼前开始发黑,庄冬卿的手脚已经不受意志力约束。
有那么一瞬间想放弃,又挣扎着继续。
虽然只是感觉,但庄冬卿仍然感觉,如果自己出了事,岑砚怕是会疯。
跑掉!跑掉!跑掉!
一定可以!
离开这里!离开!
原身以及岑安的剧情后面就没了,只要过了……
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在庄冬卿察觉到空气气流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右肩爆出一蓬血花,被箭矢惯性带动,庄冬卿跌到了地面,甚至因为山地,带着一定的坡度,他还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一颗大树。
庄冬卿吐了口气,好痛。
挣扎着起来,四肢都没扭着,但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眼前也是黑的。
身体素质比意志力先行罢工。
然后庄冬卿听到了马蹄声。
或许说,感受到,他手下的地面在动,转头回去,便看到火光之中,一簇银亮反光的箭矢被拉起,直直对准自己,拉弓……
庄冬卿下意识闭目。
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
庄冬卿再睁开眼,旋即一愣。
他看到一根箭簇扎进了马上追兵的眉心,人于瞬间坠马,而向自己而来的箭矢也连带着偏了准头,同一时间从他身侧破空掠过。
庄冬卿以为自己幻视了。
已经到了出现错觉的地步吗?
这个念头刚冒起,数根箭矢破空,从自己身后如落雨般,洒向了追兵。
有依旧扎入眉心的,还有很多根扎入了人眼窝,也有射向马匹的。
一时间场面混乱,庄冬卿脑子转不过来了,下意识往树根处无用地缩了缩。
接着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射马,他们马不行!”
话落,又一波箭落如雨,马匹嘶鸣的声音四起。
庄冬卿觉得自己该庆幸的,但是太刚好了,又怀疑自己已经死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发梦,下一刻就能看到胸前的箭矢。
“定西王府!来者何人?”
郝三的声音。
“王爷,是我。”李央的声音遥远且模糊。
庄冬卿的心一下子放了下去。
“李央?庄冬卿呢?没跟你一起?”
“你没带他?!”
细微的弓弦振动声后,便是叠声的“王爷”“主子”响起,场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庄冬卿想知道,奈何心放下了,力气也被抽干了,完全不能动弹。
眨了眨眼,眼前变暗了不少。
庄冬卿想出声,却喊不动。
李央:“在,在的,跑散了,林子里。”
莫名声音带上了颤抖,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庄冬卿想不明白,岑砚脸色难道能有追兵吓人?
“找!”
窸窸窣窣,又是响动。
但庄冬卿不害怕了。
“小少爷?”
一匹马停在了跟前,马上人瞬间翻身下马,上前几步确认,振声高呼道:“这儿!小少爷在这儿!”
“小……少爷你……”
扑腾一声,有人单膝跪地蹲在了跟前,语气莫名颤抖,庄冬卿想说话,奈何张嘴却发出了叠声的咳嗽。
跑了一路,太干了,喉咙刺痛。
亲卫赶紧从马匹上找到一个水囊,细致地喂庄冬卿。
庄冬卿咕嘟喝了一大口,便听到了人群走动声,然后直直停在了自己身前。
庄冬卿意识到什么,但还想喝水,一时间有些顾不得。
“慢点。”
扶着水囊的手换了一只。
庄冬卿认得这只手,包括手心的茧子和手背的指节皱褶。
几口水喝下去,太急,呛了下,但到底好多了。
等再睁开眼,水囊拿走,庄冬卿便看见了心底的脸孔。
“这是,真的吧?”
开口沙哑,嗓子干得很难听。
想说句俏皮话,效果好像并不好。
“是。别说晦气话。”
声音很轻,也很温柔,甚至帮他理了理跑得散乱的额发。
也不知道感受错了没有,庄冬卿总觉得拨弄头发的手在发抖。
四目相对,
岑砚今天穿得很不一样。
一身劲装,纯黑,没有任何多余的布料,修长的身形还挺好看的。
庄冬卿眨了眨眼,眼前又花了。
“好像被风,迷了眼,不太清楚……”
“不是。”
只两个字,庄冬卿却听出了极度的克制,伴随着咬牙切齿。
顿了顿,声音又放轻道,“你在流血,已经去拿东西了,包扎了会好些。”
愣了愣,庄冬卿低头,眨眼,哦,右肩没有箭扎着,但是右大臂上血流了一片,看起来是被箭矢擦到了。
庄冬卿:“没中箭哎,运气怪好的。”
他笑了笑。
四周却越发的寂静。
岑砚胸口起伏几瞬,垂目再抬起,想挤出个笑,试了试,失败。
“是,挺好的。”
几个字说得比他都难听。
其中好似竭力地压抑着滔天杀意。
心内叹息。
直直凝着那双浅色的眼眸,庄冬卿想说别这样,说不出口。
深深对视,庄冬卿最终在这道视线里,轻轻道:“我逃出来了……”
和徐四分别的时候,他让徐四转达岑砚的,说自己会找机会逃出来。
他做到了。
东西终于拿来了,为方便处理伤口,岑砚揽过庄冬卿给他借力,衣服被割开,庄冬卿模糊的视线告诉他,是很深的一道伤口。
靠着的人倒抽了口气,动作其实很小,但靠着,还是被他感觉到了。
“……”
庄冬卿溃败了,沮丧坦白道:“我尽力了……”
“知道。”
耳边的声音也开始不稳起来。
庄冬卿靠着的胸膛在起伏,最终,眼前一暗,岑砚的手挡住了他看伤口的视线。
鼻息混乱,呼吸短促,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
“我们卿卿……”
“很厉害。”
如果不是遮住他眼睛的手也在轻轻地不受控震颤,庄冬卿真的会相信这是夸奖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庄冬卿亲了亲岑砚的手心。
下一刻,有轻吻落在了他额际,吻的边上,庄冬卿好似感觉到了微末的湿意沾染。

李央在原地静了会儿, 才回过神来。
被岑砚用箭尖指住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心跳剧烈,暂时平静不下来。
但其实被指住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他竟然觉得岑砚真的会动手。
当时对方看他的眼神, 没有任何温度。
没有见过这样的岑砚,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
“六皇子您还好吗?可有什么需要的?”
找到了庄冬卿,一堆人都围在那处,郝三护卫在侧, 徐四这才倒回头找李央, 别的不论, 怎么都是个皇子, 主子冒犯一下也就算了,定西王府怎么说也不好怠慢了。
徐四放缓声音, 尽量温和道:“小少爷走失后主子很是担忧,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皇子看在王府及时赶到的份上, 多加体谅。”
想了想, 又补充道,“您和小少爷都被带走了,杭州官署又是那种情形, 哪哪儿都需要主子拿主意,这两天为了谋划救援, 总共也没睡几个时辰。”
听到第二句李央才意识到徐四是在说好话。
李央:“有水吗,我想喝口水。”
“您稍等。”
从马匹上取了个干净的水囊下来, 徐四转手拿给了李央。
他的婢女也找了回来, 还有一路带他们跑出来的男子, 方才看见岑砚拉弓,少女也有些被镇住,此刻眼见危机解除,这才反应过来小跑上前,柳眉一皱,戒备地看着徐四。
李央让徐四也给兄妹两拿了水囊,低声安抚两句,便也去瞧庄冬卿了。
他到的时候,岑砚刚揽住人,示意手下处理伤口。
许是真的体力耗尽了,远远瞧着,庄冬卿形容狼狈,被岑砚半抱着,看不清脸庞,右肩衣衫完全被血水浸透了去,斑斓一大片,瞧着就让人心惊。
李央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有箭扎入身体,应当是被流矢擦到了。
衣服撕开,李央复又沉默。
伤口很深。
少女也跟着过来了,看到所有人都围着庄冬卿,意识到什么,瞬间噤声。
扭头看向她哥,从她哥哥眼底也看到一丝庆幸。
“我们还要回去救先生他们吗?”
少女低低问道。
一共抓上山六人,除去他们三个,剩下的三位都是六皇子的门客,纵使她只跟了李央几天,但也知道,在李央身边,胡先生绝对算得上得力智囊。
“王府今日带的人不多,小少爷又受了伤,若是六皇子执意要折返救人,怕是只有分道扬镳。”徐四在边上笑着道,神情是笑的,说出来的话却冷漠。
少女噎了下,有些不高兴道:“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徐四也不和她计较,反道:“我们是来救六皇子和小少爷的,如今他们不是都获救了吗?”
“但是……”
男子适时拽了少女一把,打断了她的话,。
李央想了下,正经道,“我府上还有人困在山上。”
徐四:“此次夜行王府只为求快,并没有带多少人,若是正面冲突,不一定能平安离开。”
主要已经救到了该救的,山上的那几个,便不值得王府的精锐去冒这个险了。
李央也想到了这茬,不由抿了下唇,不是很买账徐四的说法,但也心知,被绑的人里面恐怕就他和庄冬卿最重要,旁的几个,并不在王府的考量中。
说话间,庄冬卿已经简单地包扎完毕。
岑砚也不假他人之手,更不避讳李央,直接将庄冬卿抱上了他的马,不容分说道:“回程。”
李央想说话,但岑砚的眼神扫过来,他意识到什么瞳孔收缩,僵立在了原地。
那一眼剐完,岑砚冷漠道:“不想走的就留下,时间紧迫,列队。”
“是。”
“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央与兄妹两只得跟随岑砚一行人离开了。
庄冬卿一路上都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岑砚会合的缘故,精神全然放松,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困倦。
像是知道自己已经安全,所有警惕心都消散了般。
“山下有马车,这段路你忍一下。”
驾马前,岑砚低低同庄冬卿道。
庄冬卿点头,“嗯。”
没忍住,又问道,“来这么快,谋划很辛苦吧?”
岑砚:“没有你跑出来艰难,别说话,马上要跑快了。”
“好。”
庄冬卿放松靠在了岑砚怀里,浑身没什么力气,岑砚一手控马一手揽着他腰身,将他带得很稳的同时,马也在他手下很听话。
庄冬卿:“不知道哪天我能骑到这么好。”
山下见到了大部队,岑砚勒马时,庄冬卿嘀咕了这么一句。
岑砚先下马:“以后我带你多练练便是,就是个熟能生巧的事。”
庄冬卿笑了下,觉得岑砚在哄自己,肯定不是这般,但他也没质疑,暗地里对这种哄骗还挺受用的。
柳七上前,恰好赶上岑砚将庄冬卿抱下,鼻息间闻到血腥气味,柳七瞳孔收缩,继而看清了庄冬卿的模样,喉头一哽。
“我让马车过来。”柳七极快反应道。
岑砚:“不必。我带他过去,先回府。”
柳七侧身,即刻引路,“往这边。”
李央与兄妹两下马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岑砚的背影,被王府众人簇拥着,远去。
李央:“王爷……”
徐四:“六皇子有什么同柳主管说吧,我去找他来,主子怕是要先回府。”
李央意识到什么,“你们不回去?”
徐四倒也没有弃山上人不管的意思,“还有六皇子府上的门客在,肯定还是要救,但至于怎么救,我们得听王爷的吩咐。”
李央静了静,垂目片刻,坚定道:“我能留在这儿吗?”
徐四惊讶一瞬,心内对李央刮目几分,“等柳主管来了再说吧。”
李央深吸口气,仿佛想定了什么,遥遥看了山头一眼,点头:“好。”
庄冬卿上了马车,一靠上熟悉舒适的软榻,登时感觉全身骨头都再度活了过来。
眨了眨眼,也更困倦了。
岑砚将他安顿好又下了车,想来是同柳七交代后续,但极快,岑砚再次折返,同他道:“卿卿,我们回府。”
庄冬卿挣扎着睁开眼睛,岑砚快步上前,“想干嘛,我来就是。”
庄冬卿笑了笑,脱力道:“没事,就是想应一句。”
顿了顿,庄冬卿:“我有些困,可以睡吗?”
总觉得岑砚状态不正常,庄冬卿不知道他需不需要自己清醒着,或许,他醒着岑砚会放心些?
岑砚沉声道,“可以。”
“头睡我腿上吧。”
庄冬卿:“好啊。”
等头枕到岑砚腿上,庄冬卿的困意一下子翻了倍,但他还想和岑砚多说几句,莫名的,不敢放任这样的岑砚单独待着。
庄冬卿伸手,岑砚会意,即刻握住他的 。
手心干燥而温暖,是庄冬卿熟悉的。
“安安呢?”
庄冬卿问。
岑砚:“在营里,怕今晚拖得时间过长,被发现端倪,先将他送了过去,由阿嬷照看着的。”
庄冬卿:“他回来后没什么事吧?”
“没事,都挺好的,就是……有点想你……”
最后几个字带着明显的凝涩。
庄冬卿笑了下,“没事就好。”
车内安静。
走了一段,庄冬卿才鼓起勇气问道:“那天,你有没有生气?”
“我真的很认真地想了,但是,我想不到两全其美的……”
岑砚打断道:“没有。”
伸手摸了摸庄冬卿的脸颊,“没有生气。”
他不是生气,而是……
感受着胸腔中翻滚的杀意,岑砚缓缓将它压了去,至少不想吓着庄冬卿,剩下的那些,既然庄冬卿无事,便都可以慢慢算。
一笔一笔的。
庄冬卿却比他想得更为敏锐,捏了捏他手,“别不高兴。”
“不值得。”
岑砚:“……嗯。”
默了会儿,庄冬卿:“其实半路我就不太跑得动了……”
体力问题,这个无解。
“开始想着安安,觉得安安还小,需要人带。”
“但是心里又清楚,就算我……你能把安安养得很好……”
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收紧了,庄冬卿没把晦气话讲出来,困得睁不开眼了,强撑着继续道。
“但是,我又想,你能把安安照顾得很好,那你呢?”
“我们阿砚该怎么办……”
“以你的性子,肯定舍不得给安安找个后爹。”
“总不能指望安安以后照顾你吧,那得多远的事了啊……”
庄冬卿:“所以我又坚持了下来。”
脸上露出了个笑容,“然后马上就见到了你。”
看着这个笑,岑砚眼眶灼热,点头:“嗯。”
手掌被轻轻拽了拽,庄冬卿:“你看上天都对我这么慷慨了,高兴点,好吗?”
静默须臾,岑砚声音柔软了不少,“这是在撒娇吗,卿卿?”
庄冬卿不要脸了,“你要买账,也可以是。”
这一路来,岑砚终于笑了下,很短暂的。
但庄冬卿听着心情好了不少。
继而眼皮上一凉,一个轻柔的吻落下,然后星星点点,一路从眉心吻到鼻梁,碎吻温柔,最后落到嘴唇上,一触即分。
“买账。”
语声带了几分无奈。
眼前一暗,岑砚将手搭在了他眼睛上。
“睡会儿吧卿卿,好不好?”
庄冬卿在这种温柔的声色里,缓缓失去意识。

将入城前, 便派了人去王府亲卫驻扎的军营接阿嬷与小崽子。
庄冬卿睡得很熟,岑砚走不开,郝三……是个没眼力见的, 奈何队友个个人精, 心里门清儿, 出发前柳七已然叮嘱过,若是岑砚不出来,让郝三敲车门示意,在外禀报就是。
车门被敲响, 郝三:“主子, 护送小世子与阿嬷回府的队伍已出发, 预计一个时辰左右到府邸。”
“其余人……”
今夜本来没有攻山的打算。
原本的计划中, 潜行进营,紧着救庄冬卿, 李央能救便救,不能,那在带走庄冬卿的情况下就可以酌情撤离了。
却不想避过忙着搜山找世子的私兵队伍, 山里猎户带他们上山不久, 就遇到了追击,还刚好就是小少爷一行并着李央逃了出来。
他们一队人一点折损都没有。
这个时机难得,郝三人情世故不行, 带兵打仗还有武学,却是极有天分的, 不然岑砚也不会每次危急时刻,都带他在身边了。
内间岑砚果然听懂了郝三的未尽之意, 默了片刻, 道:“火器带够, 等再上山救援的小队回程,不管俘虏全部救出来与否,都开始攻山,首领活捉。”
顿了顿,又吩咐:“回了府,你去把徐四换回来,赵爷看过卿卿,若是无事,也跟着你走。”
有赵爷的手段和柳七在,捉了人好即刻审问。
郝三得令。
岑砚交代完,脸上的冰霜色又凝重几分,恹恹不知在想些什么,渐渐眼眉又漫出杀意,忽闻一声支吾,庄冬卿在他腿上略略动了动,眼神落到庄冬卿身上,慢慢才又柔和下来。
岑砚帮庄冬卿拨了拨额头碎发,紧紧握着他的指节前端。
不能握手掌,掌心在逃跑的过程中跌撞,都磨破了皮,全是细碎的伤口。
岑砚已经反复看过,然而每看一眼,都想……
深呼吸,轻轻吐出。
岑砚强迫自己凝神静气,把纷杂的思绪给压下去。
万幸为了庄冬卿能安睡,马车上的灯已经被岑砚吹灭得只剩下一盏,幽微的烛光点燃在车尾,照不透岑砚的眼眸。
伸手又帮庄冬卿理了理碎发,岑砚也跟着闭目。
回了府还要疗伤,他也需要休息下,一会儿才会有更好的精力。
这两日都没没怎么合过眼,睡不长久,但感受着腿上的重量,岑砚躁动的心终于静了下来,靠在软榻上养神。
期间半梦半醒,意识有个几息的模糊,也不久。
等郝三再敲车门,岑砚瞬间睁开了眼。
“主子,到了。”
岑砚:“不用停,直接走到主院。”
“是。”
到了主院院门也没停,几乎走到了主屋前,实在不能再进行代步,马车才真正地停下,而这么会子功夫,岑砚也彻底醒了。
抱着庄冬卿下马车,赵爷连带他的徒弟已经拿着药箱在一旁候着。
直接进屋,想着伤势的处理,岑砚将庄冬卿放在了软榻上,赵爷手脚麻利给庄冬卿剪开简单包扎的纱布。
在山上的时候为了快速隐蔽,岑砚一行人并没有燃火把。
后来找到了庄冬卿也只是从私兵手里现捡了两根作照明用,能看到就行,不敢点得太亮暴露位置。
后续下了山,也是求快……
岑砚知道庄冬卿情况并不好,但在灯火通明处查看,仍是抽了口气。
手脸脏污,但这些灰尘却是他这一身最不值一提的。
下颌到颈侧间,有细碎的血痕,岑砚瞧过,辨认出来,是在树林中快速前行,被树枝挂伤的,应当是为了拖住身后的骑兵速度,不得已钻入树木丛生的地带前行。
手掌破了,指节处有擦痕,灯下看,血糊的一片。
两只手都是。
定然摔过数次。
庄冬卿的惯用手为右手,破损面积更大。
岑砚又去检查手肘和膝盖,衣服倒是完好,但在一侧膝盖布料上看到了点点红痕,岑砚想了下,伸手:“也给我把剪刀。”
仆佣赶紧找来剪子。
期间庄冬卿动了下,不舒服地皱了皱眼眉。
岑砚会意,这屋子光亮太盛,庄冬卿睡不沉。
“给卿卿眼睛搭块深色的发带,手脚轻些,小心不要碰着他伤口。”
六福手脚麻利,果然,发带搭上,庄冬卿又不动了。
岑砚剪开膝盖处的衣衫,果然也摔破了。
两边膝盖都是。
右手肘破了,左边倒是无碍。
岑砚将衣袖略略剪开,小臂处也多有擦伤,需要处理。
岑砚吐了口气。
忽而问六福,“这衣服本来是什么色来着?”
六福不解,但却对庄冬卿的衣食住行了如指掌,脱口回道:“淡天青?”
很好,岑砚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一路上跌了多少次。
岑砚闭目。
不急。不急。
知州在他府上,总督也在杭州城内……不着急。
平复好波澜的情绪,再睁开眼,却看到了赵爷纠结的表情。
岑砚心口一突,“怎么了?”
言语从齿缝中挤出,见过大风大浪的赵爷还好,小徒弟下意识低头,汗流浃背。
这点动作瞒不过岑砚,下一刻,徒弟便被岑砚的目光死死钉住。
赵爷斟酌着,先确定道:“是箭伤吧?”
“对。”
“伤口太深了,需要先冲洗清洁,看有无伤到骨头……”
“……”
岑砚神情已经不太能看了,赵爷的话却没说完,“然后……”
“然后?”
赵爷:“箭头有毒。”
岑砚额角一跳,近乎屏息道:“金汁?”
私兵训练,逃兵肯定是要被灭口的,养兵消耗又巨大,若是箭头用毒,没有比这更歹毒却易得的了。
赵爷:“那倒不是。”
岑砚这才深深呼吸。
赵爷:“血流太多,箭也没带回来,我需要小少爷说下伤口感受来判断是什么。”
岑砚垂目,片刻后,点了点头。
庄冬卿被轻拍着唤醒,脑子发晕,赵爷将情形同他一说,庄冬卿心内叹息,果然,他就知道自己运气没那么好!
毕竟原身在文里就是李央的肉沙包。
哪怕不跑到一起,遭罪的还是他,不是李央。
庄冬卿:“晕,脑子不清醒。”
“手脚无力吗?”
庄冬卿苦笑,“当然,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箭毒害的。”
“我……”
下意识庄冬卿想找什么,刚张望,便被轻轻握住了手腕,声音从他头顶后方传来,“我在这儿,赵爷问你什么,说就是。”
听着还算平静。
赵爷也道:“小少爷要如实相告。”
庄冬卿迟钝地转了转脑子,感觉也瞒不住,便直言道:“应该是怕我们跑,这几天没给吃多少,然后逃跑又撑了一路……”
本来就没力气,逃生过程中体力也耗尽了,他哪里知道是不是因为毒,没这个毒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感觉岑砚摸了摸他头。
赵爷背后的小徒弟下意识觑了岑砚面色一眼,吞咽了下,又极快低头。
赵爷叹气:“这也是个问题。”
岑砚:“先处理伤口,不行就让郝三抓人,把他们的箭和人带回来便是。”
赵爷想了想,无奈道:“也只有这样了。”
看了岑砚一眼,多补了一句,“主子稍安勿躁,以老夫的经验来看,多是麻痹类的毒药,毒性应当不会太大。”
岑砚没应这句,只说:“清洗伤口吧。”
盥室灯火通明。
要清洗,便从主屋挪到了此处,刚好对伤口深度的把握,赵爷不如庄冬卿,庄冬卿自己瞧瞧,也更稳妥。
淡盐水冲洗,冲洗的过程庄冬卿就有些发抖。
等血污洗净,庄冬卿看上一眼,便知道根本用不上自己多瞧这一下了。
怪不得擦过的时候,能爆出一蓬血花。
赵爷看见也皱起了脸,不再问庄冬卿意见,只道:“只有请小少爷您忍忍了。”
岑砚:“什么意思,忍什么?”
赵爷还在想怎么回答,庄冬卿先替他解了围,握住岑砚的手道:“不能用麻药,怕用了之后,影响对毒的判断,不好解毒。”
这个时代的麻药一碗下去,人事不知,麻完毒发死了也有可能的。
岑砚:“……”
岑砚闭目。
其实这些他内心里是知道的。
但放自己身上还好的事情,放庄冬卿身上,便有些情急乱了方寸,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岑砚:“是我糊涂了。”
庄冬卿还是没见着岑砚正脸,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醒了过来之后,他就一直在他身后,听声音倒是都还好,但庄冬卿隐隐总觉得这是故意安排的,恐怕实际上,岑砚并不如他听到的声音镇定。
庄冬卿又握了握岑砚的手,假意轻松道:“没什么,赵爷现在缝合已经很快了,忍忍就过去了。”
岑砚凝了他片刻:“嗯。”
庄冬卿真的很不会骗人。
岑砚:“我陪着你。”
“……好。”
赵爷适时开口,“涂抹的麻药我刚做了一份出来,但效果很一般,先用着,也能缓解些疼痛。”
庄冬卿心道,那可太好了。
这样想的。
但真到了缝合的时候,庄冬卿痛得需要人来按住,不然本能反应太剧烈,完不成操作。
后续是岑砚箍住他,换回来的徐四按住他手,他的两个护卫也来了,从边上不同的角度补充施力,确保他挣扎不动的程度,才让赵爷来的。
两针下去,庄冬卿就忘了岑砚的存在。
实在是忍不住。
被按住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缝到一半,庄冬卿很没用地让他们打晕自己。
赵爷为难看着岑砚,岑砚静了片刻,死死按着庄冬卿,狠下心道:“已经缝了一半了,卿卿你再忍一忍……”
声音很轻。却极其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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