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带球跑回来了—— by七夕是大头喵
七夕是大头喵  发于:2024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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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爽的是男主,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无。
原身出身低微,但才高八斗,八百个心眼子,堪称男主手下第一智囊。
前期替男主出谋划策,挡刀挡剑挡*药,后期和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在互相背刺的过程中,产生了奇形的爱,最后靠着挡*药生下的崽和异姓王相认,替男主拿下最后一个大佬。
庄冬卿:?
这都是些什么烧死我温暖你的剧情。
不,等等,挡*药这个剧情是不是已经……
回忆起几天前醒来的画面,庄冬卿缓缓闭上了双眼。
求问,原地自鲨能穿回现代吗,急!
在古代待了月余,日子那是过得没有pad也没有phone。
又一次写错繁体字后,庄冬卿一脚踢翻原身才高八斗的人设,带着自己仅剩的一个缺心眼,果断去了大佬府上。
见了人,开门见山,“我怀了,你的。”
大佬还记得他,面色不善吐出两个字,“然后?”
庄冬卿当即狮子大开口,不仅把京中特色菜名报了一段贯口,更是指定自己养胎的院子条件包括但不限于坐南朝北、冬暖夏凉、仆佣成群……
庄冬卿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对方答应了最好,如果不成,据说大佬脾气不太好,自鲨太痛了,他自己下不去手,大佬能送他一程,也是好的。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生孩子,庄冬卿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大佬是见过大世面的,“就完了?”
挠了挠手心,庄冬卿小声道,“如果每个月还有零花钱,那就更好了。”
进了王府,庄冬卿什么都好,好吃好喝玩得好,只一点,他未曾料到。
又一日天微微擦亮,颤颤巍巍从床帐中摸出来,庄冬卿眼下青黑,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嗓子,水刚入喉,身后如玉的长指拨开幔帐。
“卿卿,你又偷跑。”
听着这慢条斯理的声音,庄冬卿背脊一颤。
摸着自己的老腰,庄冬卿怎么也没想到,对他,这也是一本爽文呜!
内容标签: 生子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冬卿、岑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就咸,就笨,略略略
立意:人格独立天地宽

大唐不夜城。
金乌西坠,连带着最后一丝霞光没入地平线下,沉沉夜色还未凝实,便被乍然大开的灯带刺破,一条条街道次第被点燃,从空中俯瞰宛如银练流转,光华烂漫。
庄冬卿踏入一片光影里,思绪和这多彩的灯带一般迷幻。
拍了拍脑子,晕乎乎的。
三听啤酒,对他还是太多了。
“没骗你,好看吧?”
庄冬卿点头。
老三:“走,我们去广月楼。”
“我舅舅开的。”
“说了包大家吃好喝好,兄弟我说到做到!”
另外两个室友的起哄声响起,但是模模糊糊,像是隔着一层,庄冬卿摇了摇头,又清楚了些。
蓦的肩膀一沉,老三揽着庄冬卿道,“卿卿你就什么都别想,这几天在这儿好好玩。”
“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哦对,休学前不是还说想谈恋爱吗?巧了,我有一哥们儿,也喜欢男生,今晚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别的不说,脸还是挺能唬人的……”
老大插了一嘴:“之前推的那本小说是不是不好看,都没听你提,不过我最近又发现了本,开局结丹飞仙,爽翻~”
老三揽着庄冬卿走得晃荡,老大的絮絮叨叨又被晃得含混了起来。
又两听啤酒下肚,广月楼的灯笼在庄冬卿眼里翻了一倍多。
酒没壮胆,老三的朋友快来前,庄冬卿怂得尿遁了。
往回走的路上,左手抠着右手,庄冬卿紧张地碎碎叨叨:要大方,要表现得体,不要紧张,就当认识一个朋友……
左手猛的在右手掌心锤拳,“对,就当认识一个……”
掷地有声的话没说完,脚下倏尔一空。
木质结构的楼梯在庄冬卿眼前越放越大。
好痛哦。
圆月高挂,向世间洒下皎洁的清辉。
大盛王朝,上京,广月台内。
一楼大堂名伶高坐,犹抱琵琶半遮面,弹到紧要处,急速地扫弦,伴随着舞姬身段柔软,下腰旋转,乐声愈急,转速越高,陡然一声石破天惊,长长的水袖也如花抛洒,轻歌曼舞,余音绕梁不绝。
台下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一桌桌宾客也在此热烈的气氛中推杯换盏,行酒令,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好。”
二楼包厢一华服青年抚掌。
青年赞叹一出,席间众人紧跟着附和,一时间称颂声络绎不绝。
只青年对面的黑衣男子,虽也跟着拍了几下手,脸上神色却是淡淡的。
“菜品可还合胃口?”青年回过头问对方道。
“太子说笑了,东宫宴请,哪里会有差的。”
黑衣男子答道,语调不卑不亢,说着好,却也没个笑模样。
青年,也就是大盛太子,不以为忤,仍旧和气道:“你觉得行便好,如今谁不知道定西王简在帝心,请你这一次,也是不易。”
话尾透出的两分嗔怪,让席面上不少宾客暗暗地交换了眼神,再看向黑衣男子,如今势如中天的定西王岑砚,虽不敢明说什么,但养气功夫不到家的,目光隐隐都带上了些不知好歹的责备。
岑砚只作看不见。
寒暄了几句,大堂中歌舞声再度渐起,太子才又被吸引了目光。
等众人都沉浸于歌舞,岑砚对自己的随侍招了招手,耳语两句,随侍瞳孔收缩,面上神情不变,低头恭敬退了下去,等人再回来,借着帮岑砚布菜的功夫,桌上酒杯一眨眼便换了个位置。
不多时,岑砚离席方便。
他走没多久,他的随侍也跟着出了门。
离了包厢,却不去更室,快步往楼上厢房处走去,上得一个转角,瞧见一挺拔身影匿于暗处,走近,高鼻深目,正是岑砚。
随侍快步上前:“主子!”
烛火晦暗,岑砚站在阴影里,脸上虽然仍没什么表情,但颧骨上夜色掩不住的薄红,泄露了两分他此刻的狼狈。
一看就不正常。
“赵爷先行去了包房,已经派了快马回府调人,酒杯也拿着了,主子您、您可还好?”
说着,就要伸手搀扶。
被岑砚挥手挡开了,开口,声音也沙哑了,“无妨,带路。”
一路上随侍不断回头,低声道,“您可能分辨是什么毒?”
是的,席面之上,岑砚对他说的不是别的,而是“酒不对,有毒”。
岑砚摇了摇头,只催促,“走快点。”
随侍只得加快了步伐。
进了包房,内里王府的大夫,赵爷已经将银针依次排开,就等着岑砚坐下,把脉辨毒了。
岑砚伸出手,赵爷扣住他脉门,凝神静听,眉头渐渐皱起。
“装药的东西呢?”
“这儿,这。”
随侍掏出酒杯,赵爷拿到鼻下轻嗅,又放到烛火近处细细辨认。
须臾,取了根银针碾过些许酒液,随侍见银针颜色不变:“无毒?”
赵爷只摇头。
又将酒杯至于烛火之上,须臾,残留酒液被明火灼烧,透露出淡淡的烧焦羽毛味。
“这……”
赵爷眉头紧锁,问岑砚:“王爷可是感觉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岑砚点头,“丹田处像是有什么在烧。”
赵爷拈起银针,扎于岑砚全身数处,在酒液里滚过的银针没有发黑,从岑砚身上取下的银针,一遇热,便黑了半截。
随侍慌张:“赵爷,到底是什么?”
赵爷脸都皱了起来,拔出岑砚身上剩余的银针后,方开口,“若是老夫没有判断错,是一味情毒。”
随侍语窒。
岑砚颧骨上的红已经深了,闻言并不惊诧,想来已是从身体反应上有了揣测,只问:“那命人准备凉水?”
催`情之药,往往只是影响人的身体,过了药效便好。
“万万不可!”赵爷制止道,“这并非简单的情毒,如若我没看错,这当是南疆蛊虫磨粉入药制成的,其效虽然没有蛊虫来得邪门,但若是不……不全都发泄出来,怕是,怕是有损阳寿。”
抹了把脑门的汗,赵爷猛的跪下,“主子,身体要紧,召人侍奉吧!”
随侍一骨碌也跪了下去。
岑砚闭目,端坐着,半晌没说话。
长年居于高位,神情是一贯的从容不迫,但若能细细分辨,除去颧骨处的绯红,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的额角鬓边又冒了些许细碎汗粒,显然药物还在起效。
随侍见他不应,着急:“不然先回府?”这样也更好找人。
岑砚:“挑这个时候下手,骤然离开,隔日太子当作何想?”
尤其前头还推了太子三四次,这次来,也是推脱不过了。
随侍哽住。
自去岁起,皇帝与太子的关系就越发微妙,今年年节圣上还当众斥责了太子,各位皇子如今年龄也大了,这半年闻得风声,明争暗斗,各种小动作更是不断……
但皇上到底还没有厌弃太子,作为近臣,岑砚便更不能擅自揣测上意,怠慢东宫。
走……是不能走的。
岑砚:“但找人,下了这个毒,未必他们没有后手……”
若是连环计,一环扣着一环,也不得不防。
心知岑砚有些洁癖,眼下府里也无半个通房暖床,俨然也不是个好色的,赵爷还在苦苦思量该怎么劝,一听岑砚语气中有退步之意,赶忙道:“这个好办,由郝三去寻,广月台的清倌也多,王爷相中的买下便是。”
人捏在王府手上,便翻不出什么花来。
岑砚吐了口气,气息也烧灼。
默了默,终是点了头。
只补了一句,“找男子。”
以为岑砚是要断绝子嗣的后患,赵爷与随侍也没多想。
两人都是跟随岑砚多年的,心知他爱整洁,定不愿别人瞧见他毒发模样,商榷好,赵爷与随侍郝三便立刻退了出来。
“我知王爷素来不喜人亲近,但不论如何,今晚你一定要把这事办好。”
赵爷在门口又叮嘱了郝三一句,两人方各自行动。
与此同时,广月台另一处——
变故发生得太快,看着摔在楼梯下的青色身影,众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愣着干嘛,快扶起来啊!”
不知道谁吼了一声,状似静止的场面才陡然活络开来。
一时间,扶人的扶人,拦路的拦。
五六只手招呼到庄冬卿身上,再次直起身,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地鸣响。
站起来人晃了好几下,才堪堪稳住。
庄冬卿下意识想拍脑袋,被按住了手。
“庄公子,您还好吧?”
“我瞧瞧,嘶,撞到额角了,不过没出血,看着还好……”
“痛。”庄冬卿死死咬着牙,感觉到被团团围住,试图把丢人的眼泪憋回去。
“您今天喝太多了。”近处的声音感慨道。
庄冬卿点头。
五听啤酒,是太多了。
摔这么一下,蛰伏的酒劲儿也像是被激发了一般,思绪迷蒙,耳边的声音含混不清,眼前的画面更是雾里看花,不甚分明。
庄冬卿使劲儿眨了眨眼,绝望发现楼里的灯笼又翻了一倍。
“我扶您去休息吧……”
“房间我们公子都安排妥了,今晚您是为了我们公子……”
“小心!小心脚下。”
迷迷瞪瞪的,庄冬卿被人掺着走。
一动起来,止不住的晕眩,撞过的脑袋痛得一抽一抽的,身边人念叨了什么,一句都没听清,手捂着额头,忍了,没忍住,庄冬卿悄咪咪用宽大的汉服袖子去蹭眼下。
只要没人看见,就不算丢人。
出来的时候没觉得走了多远,回去的路上头疼加上醉酒两大debuff,血条彻底削到底,艰难维持住走直线的步伐,迷糊感觉中途换了个服务员,又一阵天旋地转的踉跄,耳边人说了声到了。
吱呀——
雕花的木门被推开。
庄冬卿又眨了眨眼,缓过头上的撞痛,视线稍稍变得清明了些。
包厢上的雕花还会变的……吗?
正迷茫,背心被轻推一把,庄冬卿跌撞进了门里。
又一声吱呀的关门音,混着一声轻呵同时响起。
“谁?”
没人再借力,庄冬卿蹒跚了好几步,抓着一块屏风边子,才在旋转的世界中勉强找到支撑,呼出口浊气,努力让自己支棱起来。
头还是疼,身上也莫名开始发热,庄冬卿迷糊地摸了下,碰到伤处,眼眶一下子又润了。
轻呵再次响起,一模一样的话,没了杂音干扰,变得分明。
只有一个字,语气也不多急躁,却带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庄冬卿又用袖子偷偷擦眼,“我。我啊,卿卿。”
口齿不清,含混,还带着点哭腔。
像是撒娇。
脱口庄冬卿自己都愣了。
内室静默。
庄冬卿脚趾扣地,用袖子把整张脸都给遮住。
“进来。”
里面又发了话。

摸索着走进去,捂着头的手一放下,庄冬卿怔怔。
内里宽敞,一张圆木桌摆在正中,边上坐了位着黑色大氅的陌生男子,肩背挺拔,衣襟上有繁复的刺绣,随着光线变换折射出柔和光泽,上衣右衽端方,视线下落,腰间还挂了块玉佩,翠绿如湖水晕染。
餐桌呢?锅呢?老大老二老三……呢?
“谁让你来的?”对方问。
字正腔圆,不徐不疾,庄冬卿却觉得语调冷淡得厉害。
“三哥?”摇了摇头,双眼迷蒙,“郝、郝三?”
男人轻舒了口气。
视线打量了庄冬卿一会儿,见他频频抬手,问他,“头怎么了?”
庄冬卿瘪嘴,“摔了。”
“坐过来。”
庄冬卿摸索着过去,落座的时候太晕,晃了晃,被对方扶了一把。
指节长而有力,握住他的手臂,霎时他整个人都被那力道定住了般,稳稳坐下。
庄冬卿不清醒,进了门酒劲儿越发上头,低头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箍在自己臂膀上,目光呆呆的,觉得那手真好看的同时,又莫名觉得被握住的地方有些烫。
挣了挣,没挣开,不等他开口,对方先放了手。
下一瞬,那手贴着他脖颈往上,庄冬卿下颌被整个儿握住,继而不容反抗地被抬起。
对方的脸蓦然放大,变得清晰。
庄冬卿嘴唇微微张了张,老三……没说谎诶。
眼前的脸,眉骨挺括,深眼窝,琥珀的眼珠泛着冷光,凑近瞧他的同时,微微带着驼峰的鼻梁高挺,鼻尖的呼吸不可避免地蹭在他脸上,若有似无地扫过,热度彷佛要烫入他皮肤。
“没什么事。”
指尖在他额头痛处拂过,一触即分。
庄冬卿颤了颤。
额头上的那道目光下落,便看见庄冬卿白皙的脸上连绵成片的红绯,眼眶深红,泪眼盈盈将人望着。
嘴唇微分,唇齿间泛出些微的水光。
下颌的力道骤然加重,庄冬卿吃痛,嘶气。
“知道郝三让你来干什么吧?”
庄冬卿晕乎乎的,不知道是被掐得太紧还是怎么,接触的地方滚烫,带起全身也跟着燥起来。
“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吗?”
语调含糊,粘稠,还带着因头疼而产生的委屈。
说完只觉得禁锢一松。
贴着不舒服,但一分离,庄冬卿又像是被什么驱赶着,主动用侧脸去贴那手腕,嗅到什么,理智崩塌,嘀咕,“你身上……是什么香……”
“好好闻。”
用脸颊蹭了蹭,感受到一点冰凉,庄冬卿眨眼去看,白的肤上戴了一串鲜红饱满的南红手串,红白错落,燥热的庄冬卿更往那点冰冷贴去。
下颌再次被箍住,但这次有些粗暴。
庄冬卿眼前全然昏花,看不清,唇珠被指腹按住,庄冬卿躲,没躲掉。
几次三番,着恼一口咬住了作祟的手指。
耳边的呼吸一重。
紧接着那道呼吸挨了过来,烫得庄冬卿背脊颤颤……
广月台外,一名五官和庄冬卿有三份相似的少年不断回望,踌躇着。
“走了。”
前方另一披着狐裘的青年催促。
“可、可是二哥还在里面,家中向来不许子弟外宿,如果让爹知道二哥还宿在这种地方……”
青年嗤笑一声,“那不正好?”
“你不老是嫌这庶子不知规矩,处处掐尖,总想压你大哥一头?”
“且我瞧着,席间他似乎并不知晓六皇子的身份,呵!这样还敢帮人挡酒?!”
“要我说,今天就合该丢他在这儿,吃顿教训,免得不知天高地厚,日后招致祸端。”
少年隐隐被说动了。
青年伸手去拽人,“好了好了,走了,你要是怕不好交代,今天回我那儿,就说你醉了,你二哥嘛,我差人知会姨丈一声,必定天亮前就会被接走,不影响你家清誉……”
好不容易安分下来,感觉有手来捞他,庄冬卿抗议地又往被子里蜷了蜷。
半梦半醒,声音全飘在耳际,听不清,问什么庄冬卿都只哼哼。
有字眼触到了心底软处,庄冬卿迷糊嘀咕:“家?没有家了……”
耳际的声音一顿。
世界终于恢复了清净,庄冬卿沉沉睡去。
半夜有人敲响了门,低声唤道,“主子?”
得到应允推门进去,只站在屏风外,低着头禀报道:“圣上口谕,急差。”
“……哪家?”
“黄兆黄大人,禁卫已经将府邸团团围住,就等您过去审问了。”
“黄兆……”
太子派系的官员,品级不算低,看来,陛下这是有决断了。
若是能早上哪怕一天……
岑砚闭目,不去想这些有的没有,只吩咐道:“拿官服来。”
简单洗漱后,在屏风外收整妥当,察觉到随侍一直偷瞧自己,岑砚平静道:“毒已经解了。”
随侍松了口气,“那就好。”
配好刀,走前岑砚看了眼屏风后的床榻,问道,“郝三呢?”
是的,眼前的随侍已经换了个人,不再今夜随他赴宴的郝三。
“圣旨来得急,怕误事,郝三已经领着王府的亲兵先行过去了。”
今晚这一桩桩的,确实让人应接不暇,岑砚略一思索,“让他回来,把人领回府。”
顿了顿,想到那双泪眼,又微微放软了口吻,“守着人睡醒了,再办。”
随侍应诺。
夜色如墨,一行人训练有素地下楼上马,离开了广月台。
途中马群和一匆匆前行的身影交错而过,彼此都没有留意对方。
待郝三再次回到广月台,一路匆忙赶到包房,瞧着天色还早,在门外守了会儿却不闻内里有任何呼吸声,郝三察觉不对,推门而入。
进得室内,哪里还有什么人。
郝三头脑有一瞬间空白,心知坏了。
一通搜寻无果,在广月台留了几个好手,郝三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黄府。
下马的时候,在门口见到了位喝茶的太监,进得黄府,问过另一位随从柳七,才知岑砚审问到一半,竟是又来了位宣旨太监,宣的旨意还和头道一模一样,心念几转,郝三:“难道……”
得了消息,太子那边派来施压的内官?
柳七只微微点了点头。
主子生平,素来烦被按头办事,以势相逼,再加上今夜又……
不敢深想,到了岑砚面前,郝三麻溜地噗通一声跪下,岑砚眉尾几不可见地往下坠了坠。
待他说到广月台里已经人去房空,遍寻不着,岑砚脸上已是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忽明忽暗的火光舔舐着他侧颜,阴影在他脸上滋长又消弭。
噗通,噗通,知道恐怕是落入了他人的算计,随从徐四、柳七接连跪下,不消一会儿,王府亲信跪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出。
岑砚转了转左腕的珠串,不辨喜怒道,“所以,人不是你给我找来的?”
郝三额头冷汗涔涔,如实道,“我带着人过去的时候,主子房内已经有人了。”
拨珠子的手一停,岑砚垂目。
感受到目光压来,郝三又把头重重埋了埋,四下皆静,噼里啪啦的火把燃烧声中,郝三喉头上下滑动,冷汗汇聚成水珠,缓缓爬过侧脸滴落在地。
“这样。”
许久后吐出两字,语调是让人心惊的平静。
“太子设宴,”岑砚一字一句道,“黄兆太子派系,最后,还挑这么个人来……”
岑砚笑,“很好。”
笑得众人汗流浃背。
“如此……便也不能让公公久等了不是……”
有火气,发出来好了。
拂晓前,黄家,连同黄兆在内,黄氏兄弟三人尽数伏诛。
那太监被装首级的匣子吓破了胆,叠声的“放肆”“大胆”“要向圣上当面禀报”,叫嚷着走了。
差事办完,岑砚在院子里洗手,水盆里并着脚下,全是血污。
“郝三,”
“带队人去广月台,家族获罪没入贱籍的,还有名字里带‘青’字的,都给我翻一遍,务必把人找到。”
“是。”郝三领命。
“今天不上朝了,徐四跑一趟,告假。”
徐四问起理由,岑砚缓缓吐出两字:“中毒。”
须臾天光大亮,周围的府邸也陆续开了门,一个个仆佣见到黄府门前的血渍皆是心惊肉跳,慌张回府禀报。
原本该热闹起来的街道空无一人,户户门扉紧闭。
而广月台中消失的庄冬卿,此刻正在庄府祠堂。
半夜被带回,宿醉着挨了训,又被丢去祠堂罚跪,迷迷蒙蒙的,还以为身在梦中……
天亮时分,洒扫的仆佣发现庄冬卿倒在地上,一摸额头,滚烫,登时呼喊起来。
转眼半月过去,除去最初的黄府,接连又两位官员被抄家。
一时间整个上京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六福在厨房拿到他们院子的食盒,打开一看,和管事的婆子分辨几句,又与厨子卖乖,很说了些漂亮话,口水都要磨干了,终于被不耐的大厨扔了碗蟹黄豆腐,虽然还是不见荤腥,但想着能给少爷改改口,仍是道了谢提着走了。
“……正门外全都是血,吓人的嘞。”
“这月菜市口都开三回了,全是罪臣府上的,那地上的血洗都洗不掉。”
“可不,人心惶惶的,近来少爷小姐们的功课,老爷都没问过。”
一路穿过仆佣,洒扫的婆子,娇俏的婢女,等耳边对京城近来的讨论声渐渐歇了,再绕过两个弯儿,推开一道木门,便到了他和少爷的院子。
刚进门,瞧见站在院子里的人影,六福惊呼,“少爷,大夫说了你不能受凉!”
听见声音,那背影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庄冬卿。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刚说了半句,喉头发痒,庄冬卿低低咳嗽起来。
六福凑近一瞧,见庄冬卿消瘦的面颊毫无血色,就知道他在外面站得有一阵了,给人拍背,止住咳,赶紧将人扶回屋。
倒了杯水塞庄冬卿手里,六福又去看炭盆,果然需要添炭了。
刚拿起火钳,便听庄冬卿制止道,“别加,熏得我难受。”
六福动作一顿,挠脸,“灰花炭是有些烟,若是能要些银丝炭……”
庄冬卿只垂目道:“先吃饭吧。”
他们屋的炭都需得省着烧,银丝炭全供着主屋和嫡子女,哪轮得到他们。
“好的,少爷,今天我还特意找厨房要了碗别的菜回来,您尝尝。”
六福半大个少年,提起吃的总是精神奕奕。
在六福的喋喋不休中,庄冬卿看着摆好的菜色,心里默默又叹了口气,半个月,打他清醒算起,也有九、十天了,厨房送来的菜绿得至死不渝,半点荤腥都见不着。
六福将筷子递到庄冬卿手上,庄冬卿开始艰难干饭。
一口叶菜下去,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不是他不想吃,而是经过现代美食熏陶的胃,实在吃不下古代未驯化版本的菜。
六福还一个劲儿给他夹,劝他多吃,庄冬卿知道书童是为自己好,也知道身体需要营养……吃得双眼湿润,总算咽完了一碗半米饭。
任务完成。又活了一天。
“哒哒。”
不期有来客,六福去开门,是夫人的婢女。
婢女行过礼,开门见山:“二少爷,夫人有请。”
自从跪祠堂发了高热,庄冬卿就一直在院子里吃药调养,先前留宿广月台的事,因着近来朝堂动荡,老爷夫人也没抽出空来追究。
眼下,看来是终于有时间了。

“现在吗?”庄冬卿问。
婢女落落大方,“知道少爷身体还没好全,不急的,夫人特意吩咐过,少爷收拾好了再慢慢过去,万不要中途又吹了风,像是上次在祠堂,惹出别的病来才好。”
庄冬卿:“……”
强撑着要垮塌的嘴角,庄冬卿:“谢谢夫人。”
婢女又行了一礼,干脆利落地走了。
庄冬卿这下真叹了口气。
六福:“少爷,现在换衣服吗?”
“不急。”
等他先消消食。
脑子上线了再说。
“可是,去晚了不怕夫人生气吗?”
庄冬卿真诚:“就算高兴,她也不怎么待见我吧?”
六福语噎,挠了挠头,“是哦。”
“……”
“算了,收拾下就走吧。”
这些天对庄府的认知全来自六福,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的,一面都没见过,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也不大清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庄冬卿到底退了步。
六福收拾好屋子,将炭盆盖上,问庄冬卿穿哪件披风。
其实衣柜里也就两件,一件去年新做的,一件外面看着只旧些,内里其实已经打过好几次补丁了,要去见夫人,自然得选好点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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