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哦,”岑安安点了点头,见自己的馒头保下了,这才又啊呜咬了一口。
等大夫拿了药,后勤拿了些干粮,听吩咐特意放了个馒头在里面,差亲兵一起递交给了那一家三口,馒头还专程提了一嘴,说是他们小世子给小孩子的。
对方自是感谢不尽。
想来亲自道谢,被庄冬卿婉拒了。
若单只是他们大人还好,带着个小崽子,就不得不细心些。
这次闹的是洪灾,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这个医学还不发达的时代,庄冬卿也只有尽量切断传播路径,来保证小崽子的健康了。
离开的时候,这一家三口在草地边上,坐了下来上药,岑安安回了马车,在车上探出个脑袋,对着他们挥手,说再见。
马车下的小姑娘抱着馒头,马车上的岑安安也拿着大馒头,双双挥手,画面温馨中,又带了些许滑稽的喜感。
再半天,路上的流民多了起来,怕冲撞了,庄冬卿一行人便不再下车。
流民少的时候还好说,多起来,一发东西便没个完,为了赶路,也怕为了要东西聚集闹事,便都统一不再发放,只派亲兵去询问情况,给他们指下情况还好的城镇,让他们去投奔,其他的时候,车队只闷头前行。
虽然没让岑安安再看外间的惨状,但小孩子许是有感觉,这晚上睡得不太安稳,闹着要庄冬卿,阿嬷年纪大了,又跟着他们赶路,庄冬卿怕小崽子吵着阿嬷,这晚上他带着小崽子睡的。
用一个青蛙公主和小美男鱼的故事哄住了岑安安。
揉着眼睛,睡前岑安安问道:“明天真的可以见到爹爹吗?”
庄冬卿:“应该可以,但如果见不到,那就是爹爹还在帮助人,就像是安安路上看到的这些人一样,如果爹爹提前回来见了安安,那就有人要饿肚子了,安安希望这样吗?”
小崽子很是纠结,半晌,嘀咕道:“那爹爹还是晚点点见安安吧。”
庄冬卿吧唧亲了小崽子一口,“我们安安真懂事。”
“爸爸和你说的,也记住了吗?”
庄冬卿让岑安安不要闹阿嬷,到了地方,也轻易不要往外跑,否则很容易生病,生了病过生日就吃不了好吃的了,比如鲜花饼,还会痛痛,还会让大家都难过,让岑安安乖些。
“知道!”
小崽子困得神志不清的,还是用小手扒拉着庄冬卿的脸颊,亲了他一大口。
“爸拔放心,安安最乖了。”
“好,那我们乖宝宝睡觉觉吧。”
庄冬卿一下一下轻拍着小崽子,没一会儿,小崽子就睡踏实了。
庄冬卿给小崽子把小被子盖好,这才移到了外侧,合眼入眠。
第二日午时抵达客栈。
是提前订的,又特意吩咐过,派人提前来盯着店家做的扫撒清洁,午饭便在客栈里用的。
岑安安和阿嬷被庄冬卿安排到了二楼的最内侧,往外的两个房间,住着他的两个护卫,再往外,是六福与柳七的房间,他的安排到了走廊最前端,中间还剩一个空房间,没安排人,只起一个隔断作用。
把岑安安送上去的时候,庄冬卿还是有些不舍的,但为了岑安安的健康,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又同阿嬷交代了一遍,庄冬卿抱了会儿岑安安,把他交给阿嬷睡午觉了。
从房间出来,柳七:“小少爷,已经交代下去了,从灾区回来的不得靠近这边。水已经烧了几大锅,按您的吩咐水囊都灌上了,大夫们也准备好了,除了留守客栈的亲卫,徐四下午带队去找王爷他们。”
柳七欲言又止。
庄冬卿:“你说。”
柳七迟疑道:“不然小少爷还是留下来吧,和安安一起,听客栈老板说,县份河岸处,这两天生病的人多了不少,他们人手不够,还在从周边调兵,很是手忙脚乱。”
庄冬卿懂了,是怕他去也染了病,想劝他留下来。
庄冬卿不答却问:“之前我交代的,吩咐过了吗?”
“哦,都吩咐过了,不准喝外面的水,也不准吃外面的食物,我们带的厨子够,王府的人这几天都统一在客栈解决食宿。”
庄冬卿:“嗯,你看忙得过来不,如果可以,救灾回来当天换下的外衫都用开水煮过再晾晒。”
柳七记下了。
庄冬卿这才道:“我不像你,管理上下井井有条,只略通一些浅薄医术,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过去帮忙,能尽一份力便是一份。”
现代的一些隔离措施,还有疫病的救治,他总是能提点科学的方案。
庄冬卿:“现在疫病范围还小,及早干预是能控制住的。”
笑了笑道,“要是真的担忧我,你就替我看好岑安吧。”
柳七叹气:“知道了。”
相处这么久,柳七也是了解庄冬卿的,真拧起来,还是有些倔劲。
想着岑砚也在前线,王府的人又多,庄冬卿怎么都不会吃亏,柳七到底没再说什么。
过一会儿徐四清点好人手,列队出发。
庄冬卿也换了匹马骑。
嗯,生下岑安之后学会的,马车不方便,还是骑马快。
这也是他学会后第一次在外面骑马。
等大夫都在马车内聚齐,赵爷点过,又查看过带的药物和干净棉布,众人出发。
在马上视野开阔了很多,昨天特意避过的场景,今天都看了个齐,到处都是流民,越往灾区走,道路便越发泥泞,是因为被水淹过的缘故。
众人先去了官署,岑砚不在,郝三刚巧在官署里歇息,挂着两个好大的黑眼圈。
“天,竟然都来了,太好了,太缺人了。”打过招呼,郝三欣喜道。
徐四:“周边的人调不过来吗?”
郝三崩溃:“倒是能过来,但你不知道都是什么滥竽充数,让往东往西,使唤得我鬼火冒。”
庄冬卿打量了一圈官署,能看出来是临时腾出来的,许是很久都没住人了,透着一股子霉味儿,还不如他们包下来的客栈。
庄冬卿:“这几天你们都住这儿的?”
郝三:“小少爷别看这个地方差,比起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庄冬卿信这个话。
“既然这么缺人手,上次信里怎么不说?”
提这个郝三就闭嘴了,只挠了挠头,看着庄冬卿傻笑,庄冬卿懂了。
“我们在关闭的港口附近包了家客栈,郝统领要是累了,不如过去歇息一会儿,这儿交给徐统领?”
庄冬卿怕郝三过劳死。
郝三:“柳七也来了吗?厨子带了吗?别的不说,这里厨子做的东西我真吃不下,要是还有口剩饭,我马上过去。”
徐四:“那你去吧,中午多做了饭的,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太累的心腹你也带着,一起,然后让柳七那边往这里送些饭菜来,给吃不好的兄弟伙。”
“好嘞~”
庄冬卿:“王爷呢?”
郝三:“今天在河岸,与三皇子一起监工清淤呢,哦对赵爷……”
郝三与两人细细交代了这几天的情况,病患确实增多了,而且有些控住不住的趋势,他们这一车大夫和草药可谓来的刚刚好。
等徐四接过郝三手头的活,把人手安排下去,庄冬卿跟着他一起去了河岸。
刚被冲毁过,骑马而行,堤岸周围满是河沙淤泥,还有前几天防洪留下的沙袋。
“主子~”
徐四率先看到了岑砚,喊了一声。
庄冬卿则在观察周围的情形,远远看到了衣摆变了色的李央。
想来每个人都是累的。
等跟着徐四勒马,再见到岑砚,庄冬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岑砚仪容还好,但是眼下也挂了一圈淡淡的黑色,嘴唇干得起了裂。
岑砚同徐四说话,但目光却落在了庄冬卿身上。
庄冬卿也不急,牵着马,从马身上摸出了个东西拿到手上。
再转身,岑砚已经同徐四交代完了,往他这边走来。
庄冬卿看了下周围,往偏僻处去,等远离了人群,在僻静处顿了步,才站在了一处。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庄冬卿对岑砚笑了下,将手头的东西递给了他,“干净的,烧过的水。”
原是个水囊。
岑砚有些无奈,但他也是真的渴,接过咕嘟嘟喝了一大半,这才重新把它拧紧。
再度四目相对,岑砚无奈道:“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庄冬卿点头,“是啊。”
“难道想我了?”
打趣的话,但声音很轻,带着些不忍苛责。
庄冬卿笑了下:“你儿子怪想你的,我的话,也不全是吧……”
“我就是……”
顿了顿,视线从岑砚疲惫的眉眼,倦怠的神情,再滑到他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以及对他这个洁癖也算不上整洁的着装,最终抬头,凝着岑砚的浅瞳。
慢慢道:“就是之前说过的。”
“不想你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太累了。”
虽然他能担待的也不多,但有一点是一点吧。
庄冬卿笑,学着岑砚无赖道:“一家人嘛,应该的。”
岑砚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但是看着庄冬卿的笑脸,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喜欢前半句。”最终,岑砚道。
说的是一家人那一句。
庄冬卿听了, 靠在马上只对他笑。
缓缓, 岑砚脸上也跟着扬起了一个笑容, 无奈摇了摇头。
“还喝水吗?别的人不懂,你们肯定会注意不喝污水的,怕你们缺水,来的时候带了挺多水囊的, 都灌满了。”庄冬卿问岑砚。
岑砚走近站到他身旁, “还有吗?”
“有。”拍了拍马身侧的储物袋, 鼓鼓囊囊的。
和庄冬卿肩并肩靠在马身上, 岑砚这才再度拧开了水囊,小口小口喝着。
问庄冬卿, “骑马还习惯吗?”
庄冬卿的马术是岑砚亲手带的,若是要评价一番,大抵是能做到不被甩下来了。
“挺好的, 它很温顺, 不愧是郝统领千挑万选给我的。”
庄冬卿摸了摸马脖子,彷佛认可一般,马也跟着打了个响鼻。
“走的陆路?”
“是啊, 港口接连都封了,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下雨, 哪里敢坐船。”
“累吗?”岑砚扭头,看着庄冬卿。
庄冬卿想了下, “应该没有你累。”
岑砚笑了。
滑头的回答。
但也不追究, 又问起岑安安小朋友。
这庄冬卿可有得说了。
“太活泼了, 路上看到什么都要问……”
“怕他无聊,平时在宅子里,看看小花追追小鸟赶赶小狗,实在不行还能帮着阿嬷打下手玩儿,上了马车就只能一味的赶路,嘴上说不准他吃太多不消化的东西,好消化的,馒头什么的,好大一个往他怀里塞,给他啃着玩儿,惯着呢。”
岑安安的馒头还是特供的,阿嬷出发的时候亲手和的面团给揉的。
为了方便赶路,也为了带更多的东西,他们都吃的干粮。
要动馒头,还得小崽子首肯呢。
“但其实也挺听话的,在宅子里的时候没拘过,天天玩成泥巴小人也行。到了外面不准他在地上翻东翻西了,多讲几次,也不往树底下钻的。”
“听故事的时候可精神,我已经把一个故事翻来覆去变着花儿讲过几遍了……”
“来的时候交代了,让他最近就在客栈里,不准往外跑,希望带来的玩具还够吧。”
“不够就让阿嬷带着他去小厨房,反正小厨房只做他们的饭,也单独隔开了,让他去给朱叔摘菜叶子玩儿。”
都是很琐碎的生活小事,但岑砚却听得津津有味。
岑砚:“来的时候路上没吓着他吧?”
这边人手不够,稍远一点的百姓都顾不上,就岑砚所知,已经很多人往外走,去投奔亲戚了,越往河堤这处来,路上的流民应当越多。
庄冬卿捏了捏耳朵,“也还好,后面不让他扒着车窗看了,我和他玩点游戏,或者讲讲故事什么的,一天多的时间,他还是能坐住。”
岑砚:“你方才说他‘怪想我’是指?”
“哦,他盼着你回去给他过生呢,天天一个团子蹲院门口,特惹眼。”
庄冬卿看向岑砚,温声道:“我这不是寻思着,你怕是不好回来了,干脆带他过来,这边搞完我们一起去杭州,也算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吧。”
细细咀嚼过最后一句,岑砚浅笑了下,点头。
还有监督的工作,庄冬卿和小崽子另一个老父亲说过他近况,两人便折返了。
岑砚喝够了水,庄冬卿留足了两个人还要喝的,这才把多余的分出去。
李央接到水囊的时候,双眼都在放光。
远看李央憔悴,整个人灰扑扑皱巴巴的,近看,那更是不能看,黑眼圈和郝三有得一拼,眼眶里还遍布着红血丝,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瞧着不像皇子,甚至比庄冬卿路上见到的一些流民都要沧桑上一些。
好似被工作吸干了。
清淤又进行了半个多时辰,才叫的歇,庄冬卿问了岑砚李央,还有当地的一个官员,确认都还没有进食,差人回官署报了一声,刚歇了一阵,王府的饭食便送了过来。
除去岑砚和王府亲兵的,额外还给李央与官员也都送了一份。
一时间众人围坐,蹲着吃饭的人头拉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好似现代建筑工地辛勤的劳动群众。
“哇好吃。”
“还好王府的人来了,太及时了。”
说了两句,李央埋头凶狠干饭。
本地的官员也说了两句感激之言,低头大口干饭。
岑砚吃得一贯优雅,举止从容,但在一众狼吞虎咽的衬托下,庄冬卿又看出了两分莫名的喜感。
用好饭,王府新来的亲兵又来了两队,是徐四拨过来的人手。
休息期间,庄冬卿被李央拉着吐了半天苦水。
一句话概括,那大概是要苦死累死在这儿了。
“朝廷不是还派了钦差呢,是谁,我怎么一路来都没见着?”想起什么,庄冬卿问。
岑砚笑了下,讥笑,指着李央道:“你问他。”
李央抱头,“王爷你别说我了,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这样!”
岑砚:“随你,下次你也不一定和我一起当差。”
李央苦瓜脸崩溃。
庄冬卿这才知道,来的还是个熟人,三皇子李卓,但来的第一天,就忽悠着李央,跑到周边去借粮借人了,还凭着这个由头,把身边的人都带走了不少。
庄冬卿:“……”
庄冬卿:“那……难道他不回来了?”
“也不是,估计来是为着别的由头,并不在意干出什么功绩,都甩手不提,问起就说自己筹粮艰辛,知道我们没人手,在帮我们和周边县官借调。”岑砚解释道。
哦,庄冬卿懂了,和猎场兵变那次一样,李卓躲出去了。
庄冬卿沉默半晌,小声嘀咕:“这么会溜,真坐上去了,也不一定扛得住事!”
听懂了庄冬卿的暗讽。
李央登时咳嗽起来。
岑砚无所谓,还笑着应和道:“卿卿说得在理。”
李央:“……”
算了,当无事发生吧还是。
毕竟是三哥先抛下他的。
管过众人饮水饭食,又让护卫登记了哪些还需要喝水的,赵爷那边已经把聚集的病人瞧过一遍,来请自己过去了,与岑砚说了下,被叮嘱了两句,庄冬卿骑马去了疫区。
还好,他们来得还算是及时,现在染病的人大多都是上吐下泻,腹疼不止,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因水源污染而导致的胃肠感染。
来之前就反复商讨过方案,庄冬卿也同岑砚取得了首肯,到了地方,先将本地的流民聚集到一处,不走的,没地方住的,统一搭棚子安置。
病了的,出现身体不适症状的,全都分到病棚里,由带来的大夫统一诊治。
下午他们带来的那一车粮食就派上了用场,简易的居住棚子搭起来,周边架了大锅,开始熬粥,分发给这些流民。
而已经病了的,按病情严重程度又进行了分区,别的不论,水源得先控制住,于是病棚这头,除了熬粥的大锅,还架了一口锅不间断地烧热水,确保干净水源的供给。
当然,要有足够的水源,不断烧水,古代没电,柴火就成了问题。
经过商议,让病人亲属每天去捡柴火,靠着柴火领取饭食饮用水,而生病没有亲属的那些,除去老弱病残孕官府免费收容,好起来能有劳动能力的病人,药水还有饭食,都折算成工时或者柴火欠着,等他们好起来再进行偿还。
事情多又杂,一天显然是搞不完的。
一天忙下来,庄冬卿也只把该交代的大致交代了一边,收容棚和病棚拉了起来,简单将病人分区,然后讲了和病患接触的一些消毒常识和避免感染的措施,天色便黑了下来。
庄冬卿:“别的都好说,接触过病患,时间久的,我们的人一定每天换一遍外衣,勤洗手脸,进入和离开的时候,暴露的皮肤最好都用烈酒擦拭,消个毒,再进行其他活动。”
事情太多,赵爷今日不走,就留宿官署,庄冬卿上马回客栈前,再次交代道。
赵爷:“省得的,小少爷安心,回去好好吃个饭歇了,后面还有得忙呢!”
庄冬卿点头,翻身上马。
边上岑砚与徐四早就在等着他了。
众人一道回了客栈,饿得慌,帮忙的人被允许进了客栈内用饭,接触过病患的,先不想换衣的人,都安置在了院子里,吃过饭再进客栈收拾。
庄冬卿接触过病患,命令是他下的,他也深知这是为了预防传染病,故而交代下去,自己也蹲在院子里用起饭来。
忙了一个下午,真是饿啊,中午还觉得李央他们吃的狼吞虎咽的,此刻庄冬卿自己也不遑多让。
蓦的一盘菜摆在了面前,庄冬卿扭头,看着岑砚不知何时,又打了些菜出来,和他的摆放在一处,端着个碗,与他并排蹲在了一处。
“?”庄冬卿,“你进去吃吧,里面有桌椅。”
“你怎么不进去?”岑砚问他。
庄冬卿:“我接触了病患的……”
“嗯。”岑砚点头,自己吃自己的。
“……”
行吧,庄冬卿懂了,无奈道:“在外面又吃不好。”
“有什么,这几天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庄冬卿:“你也不怕我传染。”
岑砚倒是平静:“病患和流民我每天早间都要看过的,硬要说,我也接触过,就是腾不出手来安置,现在都在外面住着,不把河堤尽快修补起来,再来一次大雨,怕是情况更糟。”
岑砚好笑道:“你不是也没嫌弃我吗,我嫌弃你什么?”
懂了岑砚不会走了,有些苦恼,却又有些欢喜。
说不上来的,有种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忙碌的感觉。
是一种,又有了支撑的感觉。
“行,快吃吧。”庄冬卿给岑砚夹了两筷子肉。
岑砚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两个人闷声埋头用饭。
吃好有人来收拾,庄冬卿和岑砚回了房间准备洗漱,六福和柳七都是干净的,还要看顾岑安安,也不好叫他们伺候,除了热水是仆佣送进来的,其他庄冬卿和岑砚都是自己动手。
当然,岑砚住进了庄冬卿那间房,剩下的空房间便暂时当了盥室用。
都洗过,换了身干净衣服,又用酒擦过一遍手脸,等干透了再把酒味儿洗尽,两个人终于收拾好了,准备去见岑安安一面。
但也不接触。
来灾区第一天,庄冬卿把不准有没有传染病,只能如此。
只把门打开,两个人站在门外,由阿嬷抱着岑安安,他们同岑安安说了几句话。
岑安安已经困死了,为了等着见他们,还勉力维持着清醒。
小脸杵在阿嬷肩头,一半肉在脸上,一半肉挤在阿嬷的肩头。
“爹爹,安安好想你吖~”小崽子喃喃,困得口齿含混了。
岑砚心软得不像话,忍住了想接过小崽子抱抱的念头,只道:“爹爹也想安安。”
“安安最近乖不乖啊?”
“乖!”
“那安安今天做了什么啊?”
“窝……”
这样一问一答,问得岑安安打了好大一个哈欠,终于,头越来越低,整张脸上的肉肉都快流到阿嬷肩膀上的时候,岑砚同岑安安说了晚安。
岑安安:“爹爹加油!”
岑砚笑着哄道:“安安好好睡,到了时间我们给你庆生。”
“好哦~哈~欠~~”
庄冬卿简单夸了两句,便算是今天的见面结束,回了房间,岑砚来吻庄冬卿,无关情`欲,只是情感的宣泄。
“谢谢你把安安带给我,卿卿。”岑砚蓦的低声道。
一沾着枕头,庄冬卿也困得不行,嘀咕:“也是你把他送给我的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说完被岑砚亲了下眼睑,很轻,很温柔。
感觉到什么,庄冬卿回抱住岑砚,都累得够呛,相拥入眠。
后面的生活像是开了倍速,病棚的事比庄冬卿想得还繁琐,等初初有了个规模,一些探视规则还有汤药的发放讲清楚,等第一批情况最轻的人有了些些好转,三天便已经过去了。
徐四现在负责流民的收容,郝三给所有人打杂,岑砚李央专心修补河堤。
庄冬卿除了睡前醒来能见岑砚和岑安安一面,其他时间都一股脑投进了病棚的打理。
这天刚给捡柴火受了伤的小孩子包扎着伤口。
伸手问打杂的药童要纱布的时候,却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了东西。
等缠绕好伤口,庄冬卿才意识到什么,抬头,看见岑砚笑眯眯蹲在他旁边。
让小孩子去歇着,庄冬卿在边上简单地洗了洗手脸,忙里偷闲道:“怎么过来了,得闲了?”
岑砚:“我倒是还好,中午吃饭都见不到你人,听赵爷说,你这儿特别累。”
“有点。”庄冬卿也不瞒着,实话实说道,“很多流程不规范,得一遍遍地讲,等再两天,大家都上手了,应该会好点。”
岑砚忽道:“今天老三送了车物资回来,慢是慢了些,但好在还不算渎职。”
庄冬卿:“真的吗,都有什么?”
“那东西可多了,基本上还是能用得上,还特意给我们送了点东西。”
“?”庄冬卿好奇。
岑砚不说话,只引着庄冬卿往偏僻的地方去,等到了,两个人也不讲究,找了处干净台阶坐下,岑砚对庄冬卿说,“闭眼。”
以为岑砚要搞什么花样,庄冬卿依言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也不叫他,忽然有什么抵入了他的唇瓣间,庄冬卿咬了一口,水淋淋的清甜。
诧异睁眼,果见岑砚手上拿了一小串葡萄在手上。
“现在还能有葡萄呢?”
“现在正是产葡萄的季节。”
“不是,我的意思是……”
岑砚:“我知道,你想问到处洪灾,庄家都被毁了,老三哪儿搞来的?不知道,反正就李央和我有,估计是知道我们辛苦了,特意来讨好安抚的,来了就吃吧,看着还新鲜。”
“好吃吗?”
庄冬卿点头,转眼间岑砚又剥了个,塞到了他嘴里。
被投喂得有点不好意思,庄冬卿:“不然还是我来……”
岑砚头都不抬,手上动作飞快,“你不方便,我知道你这儿的规矩。”
庄冬卿接触病患,一般不能用手吃什么东西,况且他的手方才也没用烈酒擦过。
岑砚:“嘘!”
“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带了这么一小串来,别让人看着了,快点吃完。”
现在回去擦确实不现实,庄冬卿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岑砚的投喂。
一颗一颗葡萄,清润生津,庄冬卿感觉自己吼得冒烟的嗓子得到了救赎。
又一颗递到了庄冬卿面前,鲜绿的果肉还滴淌着汁水,被卷入了唇齿间。
看着他嚼吧的样子,岑砚忽的轻声问他:“甜吗?”
“甜!”
岑砚笑了起来,“小少爷喜欢就好。”
第77章 端倪
忙忙碌碌一个周,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这一方的祈求,雨也下了一场,但是是绵绵细雨, 大家刚手忙脚乱准备防范起来, 就歇了。
城内支起了收容棚, 也支起了病棚。
周遭流民众多,得知消息,慢慢又往城内涌回,想进收容棚有个歇息的地方, 有口饭吃, 一时间又给管理规范和粮食来源带来了许多压力。
病棚这边每天也在收容新的病人, 万幸的是, 他们来得及时,及时切断了污染水源、提供干净的食物, 经过小一周的观察,基本可以确定,还没有产生大面积播散的传染病, 大多数病人都只是胃肠感染。
而经过一周的救治, 轻症的已经好了,转到了收容棚,重症的几个也都有了起色。
一直没有再下雨, 再加上王府剩下的亲兵加入,河堤修缮的效率也高了许多。
庄冬卿的病棚差不多走上正轨的时候, 河堤被冲毁的地段,基本都用沙袋处理过一遍, 可以放心地将精力重心全部放到河堤的加固重建上了。
这一日, 难得的, 庄冬卿午时去官署,和岑砚李央一道用上了午饭。
“呼,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太好了。”
李央吃饭的时候也在说近况。
岑砚却想到了别的,“你说……”
李央:“?”
岑砚:“既然解决得差不多了,你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李央:“……”
这句话的意思简单,眼看着要收尾了,李卓一分力都没出就算了,若是还要回来抢点功劳……
李央苦瓜脸。
岑砚点到为止,并不多言,转头招呼庄冬卿吃菜,说他都瘦了。
李央忽道:“王爷,冬卿兄,你们关系……比我想得要好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