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满月宴之后,庄冬卿恢复得差不多,岑砚也着手与李央开展了部分巡盐的工作,但也就这么点时间,还是得从熟悉了解开始,且角度刁钻,不要苏杭这些大省份的盐务报表,专找了苏州下面的一个小县,以这个县为基准,在县官还一脸懵逼的时候,直接命人将盐务相关的一应文书都带了回来。
箱子里的文书一人分了一半,李央跟着岑砚这一趟本来也是攒经验的,有什么不懂的,岑砚都让他先自己去问,若是还有不对的,才会细细与他分说。
好事是,李央极为上心,一个月总是要往那小县城跑个几趟,事无巨细地拎着知县询问,岑砚手上文书有些说不通的地方,都可以丢给他一一查探。
让岑砚有些微词的,大概是李央太有上进心了,常常拉着他问个不停,打扰到他下班陪庄冬卿与岑安了。
但是盐务一事确乎千丝万缕,哪怕一个小县城,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理顺的,用过午饭岑砚便去了书房,但近段时间,从书房直接去官署的情况也常有发生,庄冬卿故而有此一问。
六福:“我进来的时候还在书房呢,要我去叫王爷过来吗?”
庄冬卿看了看小崽子,又看了看六福,“不然你先问问柳七,要是忙就算了,不忙让他过来吧。”
六福依言出去了。
庄冬卿又拿了个拨浪鼓逗岑安安。
于是看着岑安安啊啊的想从他手上拿玩具,庄冬卿还就是不让,一时间双双玩得不亦乐乎。
现代有句名言是怎么说的来着,生了孩子不拿来玩,一切将毫无意义。
庄冬卿现在对这句话有些体会了。
岑砚进内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哭笑不得。
“你让我进来,不会就是想让我看看,你们玩得多好吧?”
“啊?”庄冬卿赶紧放下拨浪鼓,“不是不是,是你儿子会翻身了,让你来看看。”
想了下,庄冬卿找补道:“看公文那么久也累,歇歇。”
岑砚诧异一瞬,在床边坐下,“行。”
庄冬卿捏了捏小安安的脸,“来,给你爹翻一个,翻了我就把拨浪鼓给你好不好。”
岑安安小朋友不会说话,但是吐了个泡泡。
庄冬卿:“一言为定!”
岑砚浅浅笑了下。
第三次庄冬卿将岑安安小朋友翻着仰躺,不知道是玩累了,还是没有力气了,岑安安小朋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奈何就是不动。
四只眼睛看了安安小朋友一阵,只瞧出来他好像玩累了,困了。
庄冬卿:“……”
岑砚:“不然我还是把他抱给阿嬷?”
“不,我试试别的办法。”
庄冬卿摇了摇拨浪鼓,小朋友眼睛又睁开了,庄冬卿把拨浪鼓当着岑安安的面,放在了他身侧。
“啊啊”岑安安张着肉乎乎的小手又要去抓。
借着这个劲儿,啪叽,侧翻过去,抓到了拨浪鼓。
小崽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也不会玩,就是抓着左右晃荡。
庄冬卿鼓掌,“我们安安真厉害,真棒!”
岑砚看着小崽子的无齿笑容,莫名也跟着笑了起来,夸奖道,“我们安安真棒。”
这之后,安安又给阿嬷,还有带他的奶妈都轮番表演了一道。
据阿嬷说,挨个表演完,得了夸奖,下午睡得可沉,一次都没醒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量耗尽的缘故。
小崽子六个月的时候,庄冬卿身体彻底将养好了,又变得能吃能睡。
按照之前和岑砚的预定,闲来无事,开始跟着赵爷的药童从药材辨识开始学起医来。
而经过这么几个月,县城的盐务问题、积弊、还有一些系统性的问题,岑砚与李央通过一个县城,差不多都摸出了关节,县城的盐务问题好处理,都不是大事,但是由小见大,江南盐务存在的问题,决计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肃清的。
好消息是,小崽子学会坐了。
还坐得特别稳当。
中间过了年关,一家三口都在苏州宅子里过的,那一天小崽子被打扮得跟个小福娃一般,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个大红团子。
八个月,小崽子学会了爬,先会叫的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阿嬷的嬷字。
庄冬卿背各种草药,背得要死要活的。
岑砚与李央也又整治了两处地方上的盐务,准备就如此这般,从地方上循序渐进的着手清理着。
一岁的时候,又是一个盛夏,小崽子会走了。
走不稳,老是摔跟头,一摔就哇哇哇的哭。
瞧着特别可怜,加上长得又可爱,任府里谁见了都要哄两句。
最好玩的是抓周。
准备了许多东西,印章、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金元宝、吃食、玩具木刀木剑,对于岑安安小朋友要抓住什么东西,府内的大人们都各怀心思。
对于阿嬷、柳七郝三徐四与赵爷,自然希望小朋友抓住印章,好好当定西王府的下一任世子(哦对,请封之后,很快盛武帝便同意,也差人来问过生母,当然,不可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岑砚则是希望儿子拿木刀木剑,以后好把一身武艺教给他。
至于奶妈们,那就多了,有觉拿笔好的,有觉得拿金元宝好的。
总之在抓周前,每一位大人都在不遗余力地对岑安安小朋友念叨,要抓这样,不要抓那样。
阿嬷天天都拿个印章在岑安安面前晃,试图让他眼熟。
柳七郝三徐四也不遑多让,庄冬卿碰到过。
一转回内屋,岑砚又在问他崽子,想不想学武,以后带他去骑最高大的马匹。
庄冬卿不知道小崽子听不听得懂,但感觉小朋友一定承受了很多,以至于到了正式抓周那天——
岑安安坐在一堆东西里面,想抓一样,就去瞅一个人,好似在为难。
岑安安先爬向了木剑。
还没伸手,阿嬷咳嗽了两声。
转头爬向印章,一抬脸,又觉得他爹爹神情不太高兴。
庄冬卿对这孩子只有健康平安的期待,于是他这个亲爹抓了把瓜子,在一边看自己儿子的大戏。
跟着最秀的一幕出现了,岑安安小朋友经过深思熟虑后,先把经书和算盘一脚丫子踹了下去,然后左手拿起了木剑,右手拿起了印章,放在了中间……还没完。
除了踢下去的那两样,岑安安小朋友把剩下的都堆在了自己身边,堆完特别高兴,“药,要要。”
竟是把岑砚和阿嬷柳七平时教他的话,也学了起来。
庄冬卿:“……”
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不止庄冬卿,一屋子人都静了下来,直到阿嬷小心翼翼问了安安几遍,是不是这些东西都要,得到安安肯定的回答后,也不知谁先开的头,总之满屋子笑声响起。
“看来世子是文武全才。”
“别说,世子一直都聪慧,主子也是什么都会啊,怎么没这种可能。”
郝三与徐四开始吹嘘起来。
庄冬卿走近小崽子,捏了捏小崽的脸,嘀咕道,“鬼机灵。”
谁料今天还有给他准备的惊喜,小崽子忽然道:“爸巴。”
庄冬卿不可思议,“喊我什么?”
岑安安小朋友:“巴巴,爹跌。”
庄冬卿很难形容那么一刻的感觉,眼眶有些热,把他崽子抱了起来,拿到岑砚面前,小崽子似乎分得清谁教他的话,在他面前喊爸,到了岑砚面前,叠声都是爹的变音。
岑砚自是激动,立马忽略了小崽子抓周的骚操作,亲了他好几口。
庄冬卿瞧出来了,这孩子是个会哄人高兴的。
果然,很聪明的啊。
一岁多两个月,岑安安走路就很稳当了。
但岑砚与李央处理完了苏州周边好打理的地方,得要往外跑了。
李央反正单身,于是到一个偏远县份,就干脆原地住了下来,岑砚则是坐船走水路,哪怕会出短差,基本不超过七天便会回来一趟。
岑安安小朋友打小就是和阿嬷一起睡的,这种时候,有些奇奇怪怪的好处,也体现了出来,比如,岑砚与庄冬卿的亲近,就不用顾及着小崽子了。
但总是有很尴尬的时候。
比如亲着亲着,都想扯对方身上的腰带了,庄冬卿冷不丁瞧见内间门帘处站了个矮团子,瞬间吓得什么心思都无了。
“叭叭,你和爹爹,在干嘛?”
庄冬卿:“……”
社死,总是在无意之间。
万幸岑砚是个脸皮厚的,不要脸道:“爹爹想你爸爸了,在亲他,我们是不是也常常亲安安?”
小崽子困惑:“好像,是哦。”
尴尬中,两个人火速分开,岑砚把岑安安抱起来,庄冬卿在一边装死。
“几天不见了,我们安安乖不乖啊?”
“乖!”小崽子振声道。
哄了会儿儿子,阿嬷便找来了,原本岑砚是打算午休后再见岑安的,估计是听到岑砚回来了,岑安自己跑了过来,阿嬷见小崽不在了,便往主屋来找,一找一个准。
“等安安睡了觉觉,再过来好不好?睡觉觉长高高。”
“好哦。”
小崽子最近对长高莫名执着,岑砚一提,便愿意跟着阿嬷走了。
边走还边揉眼睛,瞧得岑砚内心柔软。
应当也是想他了,才会听见了就一趟子跑过来。
岑砚跟了出去,在门口看着阿嬷领岑安安走远了,啪叽,把主屋门给关严实了。
庄冬卿:“……”
想说些什么,但人一回来,滚烫的吻便落了下来,庄冬卿很快七荤八素。
滚上床的时候,庄冬卿呼着气,恶狠狠道:“你这样一关,大家都知道我们白天在干嘛了!”
岑砚:“就算是不关,该猜到的还是会猜到。”
庄冬卿:“……”
手腕被吻住,轻轻的啄吻,岑砚勾他道:“走了这么久,卿卿不想我吗?”
“……”
可恶,不是这种想吧!
“卿卿……”
庄冬卿受不了,主动堵住了岑砚的嘴。
嗯,门锁了,至少岑安安小朋友不会再进来了。
“别……”
刚说了一个字,便被翻过了身, 岑砚覆贴着他背脊, 庄冬卿一眨眼, 濡湿的睫毛上泪滴垂落。
太满了。
感觉到肩头有吻垂落,庄冬卿带了些哭腔埋怨:“非得……这么激烈吗?”
说完感觉再度贴紧,庄冬卿背脊颤颤。
岑砚却在他耳边道:“不想睡了?不快点一会儿小崽子来了。”
“……”
自己生的崽子自己受着。
但有些时候,也不是想快就快的, 庄冬卿惯是不经逗的, 岑砚却……让他有些难捱。
“看来还是该选晚上……”某人后悔嘀咕道。
被庄冬卿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岑砚还笑。
最终, 庄冬卿扶着床沿,被扣住了肩膀, 如了对方的意。
一下一下,在勉励维持的平衡中,无法挣脱的桎梏中, 头脑空白完了事。
岑砚伸手捋他, 庄冬卿眼前全是小星星。
等收拾完,庄冬卿往床里滚了进去。
穿亵衣的时候,岑砚伸手在他小腹上摸了摸, 低喃道:“好像没变过了。”
庄冬卿知道岑砚摸的是什么,是他动刀的地方。
其实刀疤在六个月后就差不多定型了, 但岑砚总是喜欢摸一摸。
感觉到一点柔软,庄冬卿闭上了眼睛。
行吧, 不仅很喜欢摸, 还很喜欢亲。
系带系好, 庄冬卿已经有点困了,被岑砚揽着浅浅眯了会儿,过了最倦怠的时候,醒了过来。
“不睡了?吵着你了?”
庄冬卿摇了摇头,靠着岑砚道:“没那么困了。”
怀小崽子的时候睡得多,安安生下来后,庄冬卿午休时间其实缩短了很多。
这个岑砚也是知道的,瞧着庄冬卿真不睡了,这才同他低声说起话来。
说了下这次出差的情况,很简洁,庄冬卿能听得懂。
“你怀疑,私盐不禁的根源在杭州官员里?”
盐务巡查满打满算,怎么也有一年半了,这些时间,地方上的盐务整治,除了账务造假,偷报瞒报,剩下最紧要的症结,便是私盐屡禁不止,两淮每年产盐的产量是有限的,私盐多了,那能收上来的官盐自然便少了,官盐少了,税收自然下降。
岑砚:“目前是这么猜测的。”
“还有些地方还没去,先整顿着吧。”
顿了顿,岑砚又补道“其实和朝廷的政策也有关系,官盐卖得贵,税收抽成多,就算不流通到外地,光是两淮地区,私盐的流通量就很惊人了。”
庄冬卿默了默。
“所以,如果盐税不降,私盐便会无法根除吗?”
岑砚:“也不是这样说的。”
“私盐历来都有,无非是个多少的问题,根除也能,我和李央毕竟在这儿呢,我王府又有精兵,谁能奈何?不想收手就掉脑袋,一网打尽倒是简单。”
“关键是,抓了这一批,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批?”
“盐税过高,私盐的利润就大,换了新的官员,就算一个不动心,还有别人呢,能保证次次换的官员都不动心吗?”
庄冬卿懂了,“所以要想从根源上解决,还是需要盐税降低?”
岑砚点了点头。
但他同庄冬卿说这些,也不为聊出个一二三,只是想讲讲近来自己忙碌的事务,说说话。
自己的事说完,岑砚换了话头,问起庄冬卿最近:“认草药还难吗?”
提起这个庄冬卿便叹了口气。
岑砚意识到什么,摸了摸庄冬卿脸颊,只笑。
庄冬卿闭着眼睛,沮丧道:“我感觉再学一年,要是还认不全,赵爷会把我扫地出门。”
岑砚忍笑:“不至于。”
赵爷不敢。
岑砚:“不是处理外伤还不错吗?”
庄冬卿:“那也仅仅只是外伤了。”
还是托了现代医学的福,与他本人资质无瓜。
跟赵爷学习之后,大部分时间庄冬卿都是跟着他徒弟学习草药医理的,而赵爷有了时间,才会与他探讨一些不一样的技法,就目前为止,庄冬卿教会了赵爷“消毒”“清创”两个概念,还有简单的缝合术,以及缝合针头的改良。
这些现代医学的瑰宝,赵爷自然喜欢。
但是并不能掩盖他在学中医一途上无可救药的可怜天分。
庄冬卿嘀咕:“我有时候觉得,赵爷查看我功课时,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想劝我别学了,没结果。”
庄冬卿猜对了。
赵爷没和他说过,但是与岑砚委婉提了两次。
觉得中医一道,或许并不适合小少爷。
岑砚的想法却不同,“没关系啊,感兴趣就学着呗,又没谁逼你。”
“想学就学,哪怕学个皮毛,也是个乐趣。”
庄冬卿觉得有理,认可了,“好!”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小崽子,刚聊上,便听到了敲门声,“爸爸,爹爹,叭叭。”
得,正主来了。
岑砚批了件衣服起身,把内间的窗户都打开散味儿,门一拉开,便看到岑安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岑砚蹲下,给他拉了拉小棉袄,捏了捏岑安安鼻子,问他:“我们安安中午休息好了吗?”
“好了。”
双臂打开,一把抱住了岑砚,欢腾道,“爹爹,我特别精神!”
“爸叭呢?”
“在里面,我们进去。”
“好哦。”
与阿嬷打过招呼,岑砚将小崽子抱进了内间,庄冬卿刚坐了起来,还没穿外衫,小崽子看到他一直在喊,岑砚见岑安安一身都是簇新的,想来是阿嬷午后给他换过了,便只脱了岑安安的虎头小鞋子,将他放到了床上。
一放下,岑安安就爬到了庄冬卿腿上,扒着庄冬卿。
“爸叭你,还困困吗?”
阿嬷教过岑安安,说庄冬卿困的时候,不能打扰。
庄冬卿捏岑安安脸颊,“不困啦~”
岑安安笑了起来。
庄冬卿知道他,用脸去拱他的,“就惦记着你的冰糖葫芦呢,小机灵鬼。”
一般岑砚回来了,就意味着一家人可以上街了,而街上有什么呢,那对岑安安小朋友来说,可不要太多了。
冰糖葫芦,搅搅糖,糖人,还有泥人,都是岑安安小朋友的最爱。
去年灯会的时候,岑砚还给岑安安买过好几个灯笼,岑安安左手一个兔子一个老虎,右手一个龙一个滚球,每一个都舍不得放下,六福柳七要帮他拿,还不让,就要自己拎着,说来也是神奇,竟然还真拎了一路,没损毁其中任何一个。
而满了一岁过后,岑安安就是和庄冬卿一起吃饭的,他们去酒楼茶楼,也多是带着这个小崽子,好吃好喝的,他也都要尝尝。
所以说现在提起出门,就无异于庄冬卿小时候的去游乐园,岑安安小朋友不要太喜欢。
通过风,冬季寒冷,岑砚又将窗户关了。
庄冬卿穿好衣服,岑砚同岑安安讲了会儿话,吩咐柳七套马车了。
进了马车,岑安安小屁股撅着,头支在外面,看花花世界。
有六福看护着,岑砚与庄冬卿倒不担心。
想到什么,庄冬卿忽道:“说起来,杭州那边剩到最后处理,是不是处理完,盐务就算是捋顺了,我们就能走了?”
岑砚:“差不多吧。”
“那……”
知道庄冬卿想问什么,岑砚:“至少还得大半年去了,等处理完,陛下应该会新立太子了吧,到时候……如果能一切顺利,就直接请旨回封地。”
庄冬卿迟疑道:“万一……”盛武帝还是不同意呢。
岑砚:“那我还有后手。”
听出来了,回封地的心意很坚定。
庄冬卿闭了嘴。
不提那些扫兴的,也不聊就这么一年半的时光,上京皇子又死了一个,圈禁了两位的事。
岑安安:“拔拔,糖葫录!”
小崽子探出窗外的脑袋,一下收了回来,眼神熠熠将庄冬卿与岑砚盯着,意图不要太明显。
两个人都被盯得笑了起来,岑砚也不逗他,一把抱起小崽子,“想吃糖葫芦吗,走,下去给我们安安买!”
岑安安咯咯咯的笑起来,抱着岑砚重重点头,“想!”
一串鲜艳的大糖葫芦拿回来,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于是庄冬卿一口咬掉两个,岑砚咬走一个,阿嬷……阿嬷吃不动这些,跳过,六福咬掉两个,还剩下两个红球球,岑砚把签子掰断,递给了眼神渴望的岑安安。
岑安安也不嫌弃少,拿着就舔巴舔巴,可高兴,吃得特别认真。
冬去春来,转眼便立了夏。
两淮周遭的盐务都整顿得差不多了,岑砚与庄冬卿商量好,准备过段时间就搬去杭州,处理最后的硬骨头。
奈何这个夏季雨水充沛,一场雨持续了两天后,便有地方往上报,河堤冲毁的事。
之前这边的河堤毁塌,李央都经过手,也揪出了不少蠹虫。
此次一上报朝廷,李央与岑砚恰又都在,想着他们有经验,上京专派了钦差不说,钦天监算出今年雨水充沛,有一个算一个,顺手也把他们也都用上,让去灾区查看情况。
说好最多大半月就回,然后准备准备,一起给岑安安过两岁的生日。
但岑砚走后十天,庄冬卿看着从天而降,又下了一天一夜的充沛雨水,心内觉得怕是悬了。
这一场雨持续了三天,部分街道水都积到了脚脖子往上。
宅邸的地势高,倒是还好。
但是苏州已经算是建设得好的了,不好的县份上,庄冬卿有点不敢想。
雨一停,柳七就派人去打探消息。
果然,河堤被二次冲毁,不少百姓因水患失了住所,成了流民。
第三天岑砚的消息回来了,人手不够,又调了部分的王府的亲兵去灾区。
岑砚走后第二十天,岑安安在门口苦等无望,秋水望穿,扒着庄冬卿的腿问他:“爸拔,爹爹是不是不回来了?”
庄冬卿摸了摸岑安安的脸,抱起了小崽子。
重,压手。
这小崽子能吃能喝,现在长得壮壮的,压根看不出生下来时候的弱小样儿。
庄冬卿问他:“安安想和爹爹一起过生日吗?”
岑安安点头,将脸靠在庄冬卿肩膀上,忧郁道,“想。”
庄冬卿:“爹爹回不来,那我们一起去找爹爹好不好?”
岑安安眼睛亮了:“可以吗?”
揉了揉儿子的头,庄冬卿笑道:“可以。”
如果庄冬卿猜得不错,现在岑砚手头应当还是缺人,但是因着他和岑安安的缘故,不敢调动宅邸的太多亲兵,怕他们的安全成问题。
反正马上也要去杭州了,留仆佣在宅邸打包东西,他带着安安,再带一车粮食和赵爷过去,应当能解决一些岑砚的燃眉之急。
这样刚好,处理完洪灾直接去杭州,他们也不必回来了。
晚间将这个想法同柳七说了,柳七迟疑。
夜间头一次,庄冬卿、柳七、赵爷和徐四,这个组合在书房开了一次会。
一一驳斥了众人的担忧,赵爷掂量了一下,道:“我的两个徒弟都跟着王爷走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现在应当也很缺大夫,不如在苏州城里广而告之,看有多少大夫愿意跟着我们走,有多少带多少过去。”
虽然入了王府,但悬壶济世也一直是赵爷行医的准则。
庄冬卿想到了更多:“大夫有了,药材也得带些吧。”
赵爷:“正是。”
“行,那就准备着吧。”
两天后,几辆马车在王府剩余的亲兵护送下,缓缓驶出了宅邸。
第75章 双树
江南原本水路是最方便的但近来暴雨不断, 谁也说不准后续还会不会下,不少码头因着洪灾已经封了,大小船只停航的也多。
好在走陆路并不远, 岑砚他们在灾区, 也有专为他们几个钦差腾出来的官署居住。
但官署人来人来, 外面又在闹洪灾,并不适合岑安安这个年岁的小朋友。
故而最终决定就近包下整一个客栈,这样王府带的亲兵有地方住,有马匹每日来回也还好, 与灾区中心隔着一段距离, 对岑安安也好。
生平第一次出远门, 岑安安看什么都稀奇。
早间父子两个一模一样, 要赶路,就必须早起, 庄冬卿由六福收拾好,眼睛半睁不闭地摸上了马车,倒在榻上就睡。
岑安安那边也是揉着眼睛, 一副靠着阿嬷肩膀就能睡着的小模样。
阿嬷索性将一大一小放在一起, 庄冬卿抱着岑安安,刚好连毯子都省了一床,一大一小偎在一起, 睡得香甜。
晚上岑安安睡得更早些,在马车上两人就差不多时间醒, 一大一小坐着揉眼睛,再重新简单的洗漱一遍, 用些干粮当早饭。
哦对了, 岑安安可喜欢阿嬷做的鲜花饼, 要不是小孩子吃多了不克化,恨不得一天吃上整整一盘子。
“叭叭,饼。”岑安安拿了块今年在宅邸新作的鲜花饼,举起给庄冬卿。
庄冬卿咬下一大口后,剩下的都是岑安安的。
为了赶路,干粮吃得多,阿嬷怕岑安安消化不了,又进一步约束了他每天的饼量。
从苏州出来,第一日还好,虽然也能看到赶路的流民,但并不多,且穿得也都有模有样,瞧着只是投奔亲戚去的。
第二日彻底离开了苏州,进入其他地界,慢慢的,灾害的影响就显现了出来。
中途休息,亲兵们围着马车分散开来,庄冬卿下车活动筋骨,岑安安也在六福怀里,抱着个大馒头,边吃边用好奇的视线探寻这个世界。
沿途的流民这个时候已经多了起来,从最初看见的衣着整齐,更深入灾区后,陆续也见到了灰头土脸,身上只有个小包袱的百姓。
“爸拔,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啊?”
岑安安小胖手一指,顺着方向,庄冬卿便看见了相继搀扶的一家三口,中间的妇女似乎腿脚出了问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他们定期都会拦住一些流民,询问受灾情况,看对方需要再给点东西。
岑安安问他们在干嘛,阿嬷说是在帮助人,小崽子记在了心里。
庄冬卿看了眼身边的护卫,护卫会意,不一会儿,便有人上前问询。
问完回来禀报道:“说是甜水县的农户人家,家靠河堤近,今年水患把田地和房子都冲毁了,不得已,一家三口去远地投奔亲戚。”
“甜水县,那离闹洪灾的地方已经很近了。”柳七说道。
徐四问:“那妇人的腿怎么了?”
“说是第一次抢救田地的时候伤了。”
庄冬卿:“去问问他们灾区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还有一路上有没有生病的老乡。”
护卫应诺。
再次回来道:“离开的时候他们居住的房子田地都已经被淹没了,官府的人基本都集中在河堤冲毁的地段抢救,说是没人能顾上他们,眼瞧着实在是没法子待,才决定背井离乡。”
“他们算是走得早的一批,同行里但凡有生病的,都在后面了。”
庄冬卿懂了,让人将情况转述给赵爷,不一会儿,就有大夫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给那位农妇瞧了瞧腿,详细地问过了伤情,又问了下灾区出来生病的人,是个什么病症。
这家人还要赶路,中药大夫开了,也没地方煎,最后只能拿了瓶外伤药给他们。
庄冬卿从六福手上接过岑安安,岑安安蓦然问道:“爸叭,我可以把馒头给那个姐姐吗?”
岑安安:“她一直在看我手上的馒头,饿饿。”
“安安想给她馒头吗?”
“嗯!”
庄冬卿摸了摸岑安安的头,赞许道:“我们安安真善良,但让叔叔拿给他们好不好,安安就在这儿看着?”
“再说安安的馒头已经吃过了,送人不礼貌,我们拿个新的给姐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