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透露他和李央的关系,他不愿意;要他说道岑砚与李央之间,他不敢。
“三皇子,何必……”
随行的侍卫又开了口。
刚开了个头,庄冬卿便见李卓勃然变色,“我问你了吗?啊?!”
庄冬卿吞咽了下,脑子被吼得一片空白。
刚想硬着头皮随便对付一两句好话,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呢。”
是柳七。
庄冬卿心下一松。
柳七行礼:“三皇子也在,三皇子万安。”
李卓回头,便见到了岑砚,视线在岑砚,庄冬卿,还有背后李央的宫殿三处来回转了几转,奇道:“豁,今天这什么日子,倒是把定西王给盼来了。”
岑砚不冷不热:“春猎伊始,几百号人都在这行宫,想见不到,也难。”
碰了个软钉子,李卓笑容不变:“也是。”
柳七快速道:“刚安置下来,有些文书章程急需,正寻着这几人呢,没成想竟是在您跟前。”
李卓还没说话,岑砚瞧庄冬卿似是有点吓着了,垂目一霎,只作冷声道:“还愣着干嘛,过来。”
庄冬卿脑袋空空,这个时候真的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许是要思量一番。
但是听到命令式,又是岑砚的声音,脚比脑子动得快,几乎是下意识的,拽着六福数步便换到了岑砚与柳七的身后。
果决得李卓还来不及拦,人一阵风儿就没了。
柳七意会,跟着打配合训斥道:“一直不见人,非得主子发火是吧!”
骂完又对着李卓赔笑脸,“殿里还有许多事,既然人找着了,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三皇子了。”
李卓被这话赶话的,挤兑得压根插不上嘴。
默了片刻,陡然笑开,只是笑容不善:“大庭广众的,怎的还堵人嘴,竟是不让我说话了?”
言语尖锐。
觉着暂时应当走不成了,庄冬卿心下愈发惴惴。
蓦的眼前一暗,岑砚上前半步,不偏不倚,将将挡全了庄冬卿,隔断了他和李卓之间的所有视线。
步伐迈得小,倒也不突兀,瞧着像是挑衅。
在李卓眼里,也很符合岑砚的张扬性子。
岑砚:“我手头事情还多,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和我叙旧?”
口吻不徐不疾,但内里的锋芒,同样掩盖不住。
李卓心口一突。
下一刻便见岑砚笑开,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三皇子您请,我洗耳恭听。”
“……”
李卓总觉得有什么变了,他说不上来。
感觉岑砚刚来的时候乌云罩顶的,不过片刻,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从急着要走,莫名又有了心情和他抬杠。
李卓捕捉到了,但一时间想不透关窍,且,岑砚也没有给他时间去想。
岑砚:“怎么又不说话了,突发哑疾?”
李卓:“……”
他语噎这么片刻,倒是让跟随庄冬卿的侍卫钻了空子,将方才的问话一五一十地报给了柳七,声音不低,一圈人都能听清。
岑砚仍旧挂着那假笑,讽道:“我府里办的事,倒不是不能说,主要还是看三皇子有没有那个胆子听。”
“刚接了陛下的两道口谕,三皇子要是想知道,本王知无不言。”
李卓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盛武帝给岑砚的口谕,多是密旨,人尽皆知。
这是抬着圣上来压他呢!
岑砚:“至于本王与六皇子的关系,这不得问三皇子吗?三皇子观察了数日,都看见我府里的人和六皇子有说有笑了,别的,难道心里没数?”
李卓无语,却直觉不是什么好话,甩袖道:“问我干嘛?我不过偶然见到,心里能有什么数?”
柳七悟到点儿什么,不说话了,只打量李卓。
李卓被看得烦躁:“你那又是什么眼神?!”
柳七恭敬:“恭候皇子高见。”
“……”
李卓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多日不见,这主仆两还是这么讨人嫌!
岑砚要走,李卓肯定不让。
但岑砚要留,过往的数次不愉快划过脑海,李卓倒是没心思和他杠了。
按了按额角,李卓:“本皇子还有宫殿要收拾,既然定西王也有事情要办,就恕我……”
还没说完,被岑砚打断:“刚才急,三皇子既留了我们,眼下我倒是不急了。”
“三皇子不是有话要说吗,我还静候着在。”
李卓:“你有病吧!”
岑砚:“你第一天知晓?”
李卓拂袖:“爱走不走。”
说完板着脸,径直带着人离开。
等人都走远,再见不着,岑砚才开口:“我们走。”
一路步出主殿周边,脚步才放缓了,岑砚回头去看庄冬卿。
人木木的,双眼无神。
是被吓到了。
岑砚心里有些着恼,扫视一圈,倒也不说话,领着一干人继续,走到行宫的莲池边,树木掩映处,方停了步伐,看向庄冬卿。
庄冬卿感觉到所有人视线都汇聚了过来,茫然:“?”
岑砚吐了口气,温声问他:“还好吧?”
庄冬卿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没、没什么,三皇子他没怎么我……”
这个岑砚知道,见到的第一眼就把人上下都瞧了一遍,清楚的。
怕再吓到人,按捺着性子,和缓纠正:“我是问你,你感觉还好?”
“他没把你怎么,我知晓的。”
庄冬卿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怔怔看着岑砚,眼睛都睁得圆溜溜的。
心下叹息,岑砚也不再多说,只打量着庄冬卿,最终视线落在了他拢着的双袖里。
想了想,岑砚伸手。
庄冬卿猝不及防,被握住了手腕。
那些紧跟了一路的,控制不住的轻颤,便被岑砚恰恰捉了个正着。
“在发抖,很害怕吗?”
庄冬卿下意识想说不,张嘴,话却粘滞在喉咙里,吐不出。
见此岑砚也不用他回答了,手腕用力捎微带了带,便将他紧扣的双手分开,平静道:“没事,人已经走了,你定一下神。”
“哦哦,我、我……”
想说好的,想应下,但似乎越急越乱,口齿不清。
“别急。”
“闭眼。”
语气不重,但很有力,让庄冬卿下意识就照做。
“深吸口气。”
“好,吐出来。”
“再吸一口气。”
“对,慢慢吐出来。”
视线被屏蔽,世界好似只剩下了自己,如此数番深深呼吸,庄冬卿狂跳不休的心终是渐渐放慢了频率。
精神松懈开,才感觉后背黏腻,竟是不知不觉出了身冷汗。
岑砚瞧着他好些了,又道:“坐一会儿吧,这儿也没什么人,静一静。”
口吻柔和,像是耐心的诱哄,庄冬卿点头。
池边有修建赏景的亭子。
岑砚拉着人过去,一迈步,庄冬卿指节下意识也搭在了他的腕上,仿佛想抓住点什么。
岑砚眉目微动,不置一词。
等被按着坐下,庄冬卿都没有放开抓握的指节。
岑砚也不提醒,就这样站在他边上,任由他拽着。
第24章 变故
坐了有一阵, 庄冬卿非但没放,也不知道潜意识里将岑砚当成了什么,一只手握着, 不多时, 另一只手也跟着覆了上来, 紧紧攥着。
有那么两刻,岑砚觉得自己好似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柳七瞧得有些心惊胆战,岑砚却自始至终没说什么,放任了庄冬卿。
好半晌, 心跳彻底平缓, 庄冬卿一口气长吐出来, 神魂归位。
稍微一动, 只觉掌下温热,右手挪了挪, 便碰到了一串珠子。
庄冬卿迟疑。
庄冬卿低头。
庄冬卿呆滞。
“缓过来了?”
头上传来一道男声。
庄冬卿点了点头,绝望抬眼,看见了岑砚的脸。
啊啊啊啊啊他在干什么!
这真的是可以抓的吗?!
巨大的冲击之下, 庄冬卿不自觉松开了力道, 岑砚倒是神色如常,他放了,便自然而然收了手。
“对对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舌头打结。
还是很没用。
岑砚目光落在庄冬卿脸上,见他尴尬有余, 但害怕不足,也终是舒了口气。
“知道, 我给你的。”
“……哦哦哦。”
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哦个什么。
蓦的察觉到什么, 庄冬卿试图转移话题:“你要坐下来吗?”
侍卫被打发去了旁边守着, 六福与柳七远远站着亭子外围,只庄冬卿与岑砚在亭子里,然则,庄冬卿发现自己一个人坐在了木凳的中间,左右都留了一段出来,但都不够一个人坐的,就……很不应该。
这不是一个吃干饭的人应该做出的行为!
岑砚目光再度垂落,两人手分开了,被注视的那刻,庄冬卿乖觉地往边上挪了挪,又挪了挪,还欲再动,岑砚:“可以了。”
在庄冬卿身侧坐下,岑砚一眼便看见了他红彤彤的耳朵尖。
岑砚好笑:“你还挺害羞。”
庄冬卿:“……”
低头理衣袖,岑砚促狭道:“好像我身上你哪儿没碰过似的。”
庄冬卿:“?”
庄冬卿:“!”
轰隆——庄冬卿内心小人裂开了!
“对了,你……”
岑砚再抬头,愣了愣。
四目相对,一个没绷住,倏地笑出了声。
无他,庄冬卿整张脸都红透了去,像是那煮熟的虾。
庄冬卿:“……”
岑砚笑得很开怀。
中途看得出来想忍住,侧过了头,眼神往别处看,手握拳抵在鼻下,但表情将将控制住,一瞧庄冬卿,下一刻会更欢乐地再笑起来。
两次三番,看得出来是很好笑了。
轻轻闭眼,庄冬卿自我安慰,没有关系,只是丢脸而已。
但效果并不太好,因为他感觉自己在岑砚的笑声里,脸更烫了。
就很丢人。
还控制不住。
等岑砚真的打住,庄冬卿差不多也被笑麻了。
余光瞥见那鲜红欲滴的脸孔,岑砚只作正经道:“这次没什么事,不过最近你还是别去找李央了。”
这话庄冬卿挺认可的,“知道,今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低头,小声,“抱歉。”
听得岑砚挑起了眉,不认可道,“走到路上被疯狗咬了一口,狗还没怎么的,你个人自责什么劲儿?”
“啊?”
岑砚:“你主动招惹李卓了?”
庄冬卿摇头。
“那不就是咯,又不是你的问题。”
没想到岑砚会这般说,庄冬卿怔愣。
半晌,庄冬卿:“可是,也是因为我……”
岑砚懂了:“你觉得我是在怪你去找李央?”
庄冬卿不说话了。
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好读懂,看得岑砚摇了摇头。
想了想,觉得要是放任庄冬卿自己琢磨,怕是要把脑袋给想破,岑砚还是把话说透道:“我王府的人,我自会护着,谁也别想动。”
“这是我一贯的准则。”
岑砚:“所以,不管把你交给柳七还是郝三抑或徐四,我都是放心的。”
“但李央不同,”
“说好听点是纯善,说难听了,毛都还没长齐呢。”
“他请你去他的殿里,就该好好地把你送回来,结果呢,哼……”
岑砚面上带了冷意,“不仅没把你送回来,就在他殿外,动静那么大也不知道出来看一下,这样的小皇子,指望得上什么?”
庄冬卿怔住。
岑砚:“所以,不让你去找他,只是我单纯信不过他而已。”
“他身份贵重,生母又是宠妃,就算捅出天大的篓子,淑妃和陛下自会相护,没什么事儿的。”
扭头过来,浅色的眸子仿佛能洞彻人心,凝着庄冬卿道:“他没事,做事又不够周全,一旦发生什么,那只有身边的人垫背了,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庄冬卿吞咽了下,重重点头。
那可不要太清楚,不然他也不会放弃男主这条路了。
太过乖觉,看得岑砚又笑了下。
心想,不聪明,但是简单,也听话……挺好。也挺难得。
见过的人多,笨不可怕,聪明也不值得夸耀,蠢而不自知,有点小聪明就爱自作聪明,是岑砚最厌烦的两大类。
还好,庄冬卿不在其中。
庄冬卿点过头,又保证,“那我今后不去找他了。”
岑砚却没有把话说死,“行宫人杂,最好别去。等回了京,该怎么还是怎么的。”
岑砚:“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好,真舍得这个朋友?”
庄冬卿心情复杂。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呆愣愣挤出一句,“……知道了。”
又真心补道:“谢谢王爷。”
换来岑砚笑睨他一眼,轻扬下巴,心安理得道:“你是该谢谢我。”
回去的路上,又同他说了说三皇子李卓,岑砚道:“他知道我脾气,轻易不敢动王府的人,但他这个人……心性不行,你下次遇见最好还是避开,别赌。”
“当然,若是他找上门,你也不用怕,他最是欺软怕硬,你越害怕,他越来劲。”
说完咂摸了下,觉得这些也不是庄冬卿可以控制的,索性道:“这样吧,你去哪儿还是和柳七说一声,让他跟着你,他有事就安排郝三。”
庄冬卿还没说话,柳七率先应下:“知道了主子。”
这件事就此定了下来。
回到定西王府分到的宫殿,岑砚还有事,两人分道扬镳。
庄冬卿回了屋,发了会儿呆。
六福问起,才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王爷其实还挺好的。”
和李央不同,岑砚的好仅王府人员可见。
只要是王府的人,他都重视,都不轻待。
虽然没有个好名声,但却非常清醒,知道自己的能力范畴,也能护住自己想护的。
庄冬卿喃喃:“误打误撞的,也算是选对了吧。”
至少岑砚这儿,正是庄冬卿想要的那种庇护。
六福听不懂了,庄冬卿也没有多解释,转而问起夜宵准备了什么。
六福说不知道,庄冬卿提议去看看,主仆两个又欢欢喜喜的跑厨房去了。
一行有皇室、宗室与大臣们,各宫人皆不相同,冗杂纷繁,收拾宫殿,安排调度,又花去一天时间,直到第三日,春猎才正式开始。
庄冬卿看到了穿骑装的岑砚。
远远的。
打了个晃眼。
没办法,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到不到场也无人在意,所以,当然还是睡到自然醒再起来啦~
外围搭了许多帐篷,供不下场的贵人们休息,等庄冬卿起身,摸索到专属王府的那一顶,已然日上三竿,春猎已经开始多时。
柳七在帐篷里,瞧见庄冬卿来了,赶紧招呼他坐下。
帐篷里没几个人,柳七:“王爷带着郝三徐四都进了猎场,庄少爷想吃什么肉,下午让他们多猎一些回来。”
说这个庄冬卿可精神了。
双眼都放光。
“有什么肉啊?”
“那可多了,这山里今年特特放了头老虎,但不一定能遇得到,”想到什么,柳七又改口,“不过大概率遇到了,主子也不会猎,早间陛下金口玉言,谁猎到老虎是重重有赏的。”
庄冬卿懂了,大型动物能彰显骁勇,也代表大盛英才辈出,猎着是个吉利事儿。
这种讨老皇帝高兴的事情,自是皇子们上赶着的,岑砚一个异姓王,已然深得帝心,没必要在这上面,去和皇子们别苗头。
庄冬卿点头:“猫肉都是酸的,不打紧。”
“我们说说好吃的。”
捧着脸,双眼亮晶晶的,极为期待的样子。
柳七笑道:“皇家猎场常见的动物,有兔子、蛇、鸟、鹿;鸡鸭也有,但多是养着供给行宫厨房的,放养的野`鸡`野`鸭,骑射好的贵人们就不太爱打,觉得没什么意思;大雁、狐狸、 小熊也是有的,这几样难猎,也看能不能碰到。”
“差不多就这些,庄少爷爱吃什么?”
那庄冬卿可有话说了,“兔子好吃,兔肉弹牙,烤起来很香的。”
“野`鸡也好,肉质紧实。”
“大雁狐狸我没尝过,有的话可以试试。”
“蛇肉没什么味儿,不过一条蛇就一点肉,全当吃个新鲜。”
“鹿肉很嫩,也适合烤。”
思来想去,觉得什么都好,庄冬卿最终道:“猎什么回来,就吃什么吧,我应该都行的。”
反正都是野味,庄冬卿都好奇。
柳七有些诧异,庄冬卿没吃过大雁狐狸,却尝过鹿肉,觉得有些违和。
但也只是心里一晃而过的念头,给庄冬卿倒了杯水,又说了一阵野味,不多时,赵爷也来了。
赵爷起得早,但日常养生,早饭后惯常打一套拳,打完才来,就落到了庄冬卿后面。
互相打过招呼,刚好,给庄冬卿请平安脉。
柳七想到什么,也守在一旁。
把完脉,赵爷:“还行,药今天喝完可以断了,后面就看施针的效果如何。”
庄冬卿连连点头。
等赵爷收拾药箱的时候,柳七凑过去,低声问了两句。
不是别的,就是岑砚和庄冬卿能不能共处一室的问题。
这两日太忙,说要问,没找着时间,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这个赵爷是留意着的,同柳七道:“眼下可以了,我特意问过,小少爷说这两日没再闻到那种香气,毒素应当暂时是压住了。“
柳七松了口气。
转过头,却见庄冬卿站了起来,指着帐篷外,问他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柳七顺着庄冬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数队禁卫披盔戴甲,如游龙般向着一个方向汇集,奔走。
人数众多,各个都背了箭筒,一看就不是常规的巡逻调度。
柳七心头打了个突,面上却道:“我派人去问问。”
询问的人回来,果然出了事。
“围场边上有猛兽出没,巡逻的小队被咬死了数人,统领重伤,正在救治中。”
“圣上令禁军务必捉拿伤人的畜生。”
柳七:“是什么猛兽?”
山里是放了头虎,但是猎场会它圈定活动范围,轻易出不来的。
护卫:“重伤的禁卫说是头黑熊。”
庄冬卿讶异:“不是说只放了幼熊吗?”
护卫:“正是,猎场负责人确认过,不是他们放的小熊造成的。”
“故而现在正全力围捕伤人牲畜,进入猎场深处的贵人们,也都派遣了禁军去寻。”
护卫:“未在禁军中见到, 想来应当还在猎场深处。”
柳七点了点头,有郝三徐四,还有王府的精兵们在, 他倒是不大担心岑砚一行人的安危, 但保险起见, 还是让护卫再去外围守着,一旦有岑砚他们一行的最新消息,立刻回来禀报。
护卫领命离开。
柳七看向庄冬卿,却发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迟疑片刻, 柳七还是建议道:“庄少爷要不要先回行宫?若是真的有熊, 这里也不大安全的, 如果我料得不错,马上就会有禁军陆续护送贵人们离开了。”
庄冬卿确实是在想别的, 想得还有些出神:“猎场的小熊,是多大的熊?母熊要教幼崽打猎,得带到三岁后才会撒手, 久一些, 有带到四岁的,那个时候,看起来和成年熊也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会有单独的小熊?”
柳七被问得一愣, “熊可不常见,这些习性, 您确定吗?”
庄冬卿点头,他可是动物世界的忠实爱好者。
经典解说词“春天来了”那一句都会背的。
他大学报考的是医科, 虽然刚上了没多久就因为小姨的病休学了, 没学到什么东西, 但是学医压力都大,专业书本本厚度赛砖头,学懵了庄冬卿就喜欢刷些小动物和美食视频,放松放松。
见他神色笃定,柳七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看了看左右,柳七低声道:“您是觉得,突然出现的这头熊,是小熊的母亲?”
“也不一定。这类带崽比较久的动物,母性会很强,若是这头母熊刚好最近失去了幼崽,可能会把猎场这一只当成自己幼崽抚养。”
说到底,庄冬卿:“我只是感觉不太对劲。”
柳七点头,记下了,准备等岑砚回来了禀报,到时候看岑砚怎么说。
几句话的功夫,侍卫回来了,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岑砚一行无碍,已经从猎场深处返回,圣上命他带一队禁军加入捕猎黑熊的行动。
诸位皇子大臣,除了三皇子捕猎的时候受了点轻伤,其余人皆是安好,在陆续撤离。
刚说完,庄冬卿视野中便出现了王府的骑队,远远的,一行人风驰电掣,在猎场边缘露了个头。
不过片刻,转眼便驾马近了,岑砚打头,左右是郝三与徐四。
庄冬卿拉了拉柳七,示意他看。
距离帐篷这边两三百米的时候,岑砚勒马,身后的骑队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唔,见过了岑砚的公服与便装,庄冬卿这是第一次看清他穿骑装的模样。
因为要运动,骑装没有宽袖大袍,都是紧贴着身体制的,远远一瞧,宽肩劲腰,背脊笔挺,手长腿也长,当得上一句英姿飒爽。
骑马的身姿舒展,一看就是骑惯了的,动作并不花俏,但都能很有效地控马,一举一动如同是长在马身上一般自然。
马减速的这几步,偶然侧过脸去,庄冬卿眼睛睁圆了些。
平日里庄重的头冠被取了下来,为方便运动,用头带在脑后绑了个高马尾……
怎么说,带上了几分少年气,就,真的好好看。
岑砚要是生在现代,不去当模特真是可惜了。
庄冬卿视线黏在人家脸上,隔着一段距离,蓦的岑砚也看了过来。
原身有点近视,庄冬卿不确定他是不是同自己对视,感觉上像。
柳七怕岑砚找不到他们的帐篷,高高举手示意。
岑砚隔空点了点头,表示看到了。
看到了,却也不过来,视线逡巡一遍,好似在确认什么一般,蓦的扬起马鞭,打了个手势。
柳七:“主子让我们回去。”
岑砚发了话,帐篷里仆佣们立刻动了起来。
等柳七带着庄冬卿以及一干人往行宫方向去了,岑砚还骑在马上,远远看着他们。
走出一段路,庄冬卿鬼使神差地回了头,想看看岑砚走没有。
没有,还在,在目送他们离开。
太远了,庄冬卿视线里的人已经模糊不清了,倏地,那模糊的人影摆了摆手。
庄冬卿莫名觉得是打给他的。
让他快走,别回头看了。
进了行宫,能明显感觉到气氛不一样了。
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路过的宫人不仅多,各个还都脚步匆匆。
庄冬卿看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好奇,只闷头跟着柳七赵爷回了他们的偏殿。
进得大门,世界一静。
柳七:“都先回各自的住处吧,无事不要出门。”
仆佣应诺,人群分散开来。
柳七看向庄冬卿,庄冬卿立刻保证:“我也回屋待着,有事再找你。”
柳七点头,神色严肃道,“我就在主殿,一会儿还会派人出去打探猎场的消息,若是有新的情况,我再来向公子禀报。”
“好。”
赵爷:“刚好,今天也该施针了,就现在吧。”
遣药童回屋拿针,随着庄冬卿去了他的房间。
一套针扎完,到了用午饭的点,六福去小厨房将菜饭提回来,同庄冬卿道:“我见院子里放了些野兔狍子,还有一头鹿,应当是今天王府猎到的野味。”
庄冬卿:“那他们人回来了吗?”
六福摇头,“只见到了猎物,没见着人。”
又道,“据说今天中午原本计划的是烤野味吃,都安排在猎场那边,万幸王府带了厨子,这边又有自己的小厨房,开火不成问题。贵人们临时回了行宫,大厨房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品级低一些的官员以及家眷,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才能用上午饭。”
这倒是解释了行宫里宫人的忙碌。
用完饭,午休起来,还是不见岑砚他们谁回来。
庄冬卿在院子里再度摆开了躺椅,泡茶赏景,闲坐看花。
柳七在主殿忙碌,不停与仆佣吩咐着什么,行宫宫殿不大,庄冬卿能看到柳七,柳七视线也能瞧见庄冬卿。
中途过来了两趟,给庄冬卿更新了下外间的动态。
一说三皇子伤到了骨头,正完骨需要静养,行宫依山而建,上下不便,且现在情况也混乱,为了方便他好生休养,禁军已先行将他送下了山。
二是猎熊的进度,还在搜捕中,猎场里贵人们都暂时撤了出来。
三是岑砚带回的口信,让他们留在殿里,一切听柳七安排,如非必须不要出门。
庄冬卿:“所以,见到熊了吗?”
柳七:“消息没有那么精准,晚间主子回来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庄冬卿点头。
“对了,”庄冬卿问,“我见门口还有送餐的宫人,他们在猎场,能用上饭吗?”
柳七精细:“午间已经着人给送了餐,禁军不清楚,王府的人都吃的我们厨房的东西,不会饿着的。”
庄冬卿再度点头,“那就好,别空着肚子忙活。”多累啊那样。
“王府的人都是跟过行军的,省得的。”
这一等,便至暮色四合,才将岑砚一行人等回来。
各个面色疲惫,想来是忙了一天。
下午岑砚带队深入了猎场,走得又远又偏,王府送餐的人没找到,回来的时候都饿着肚子,柳七让人在院子里摆开桌子,回来了也不讲究那许多,岑砚与郝三徐四,还有王府一干护卫,都坐在院子里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