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摸上去,还能摸到属于树干的,有些粘稠的汁水。
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了类似于猿鸣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听的骆翊鸣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忽然想起来宝骞跟他说的,喜欢穿尸体衣服的猴子,和刚刚挂在树上没有穿衣服的尸体,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还好远处的猿鸣只是几声便没了动静,骆翊鸣不敢在此地久带,转身加快了往回走的步伐。
想到猴子是群居动物,还有那么强的报复心,骆翊鸣总感觉身后有一群猴子盯着他,感觉背后毛毛的,回头看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错觉是错觉是错觉……”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着,可就算他自己心里知道那是错觉,可还是摆脱不了那种异样的感觉,频频回头看。
待他走出树林的时候,外面停了好几辆警车,骆翊鸣一愣,警车,这到底是上面年代?怎么一会马车一会警车的。
此时他也顾不上问这个问题,车夫在一旁焦急的踱步,他带着警察回到那个挂尸体的树下面的时候,骆翊鸣已经不在那里了。
车夫想进树林里面找,可警察又不让,说是要是一会儿检查完现场,骆翊鸣没出来,会派人进树林去寻找。
在说什么其他的,警察也不听他说,只是打发他在外面等信息,说辞还是那一套。
无奈,车夫只能焦急的在外面等。
骆翊鸣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警察已经清理完了现场,尸体被从树上放了下来,放在一片干净的地面上,上面盖了一层白布。
车夫正在跟带头的警察说着什么,骆翊鸣只看到那个警察在不停的摇头,车夫脸上带着焦急,至于他们直接的对话,便是听不清楚了。
车夫看见他,忙迎了上来,上上下下的大量了他半天,确定他没有受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哎,小少爷你可算是出来了,下次可别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这要是老爷知道了,责怪下来怎么办?”
车夫身后站着的警察也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的眼神很是鄙夷,一听车夫一口一个小少爷,一口一个老爷的,他狠狠皱了皱眉,看着骆翊鸣的眼神里都带了上几分意味不明。
骆翊鸣莫名其妙被人用奇怪的眼神大量了半天,很是摸不着头脑,刚想上前去跟那个警察打个招呼。
可人家一见他往过走,转身加快脚步走开了,骆翊鸣只感觉,那警察离开的脚步就像是在躲瘟神一般,这样一来,他更是好奇了。
这警察一来,现场就被封锁了个七七八八,骆翊鸣有点后悔,刚刚自己应该趁警察没来,抓紧时间去观察现场的,不应该去追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猴子的生物。
这下子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场经过警察的调查取证,也没剩下什么东西,在骆翊鸣眼里,那些东西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价值了。
带头的警察请他们去了警署,说是配合调查,要录口供。
这一录就录到了半夜,骆翊鸣从警署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他伸了个懒腰疏散筋骨,一睁眼,就警署门口,乌泱泱站着一帮人,一下子给骆翊鸣吓清醒了。
他瞪着眼看着门口站着的老老少少一家子人,上到老爷下到家里的家丁,称得上是老弱病残都齐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骆翊鸣感觉自己舌头都打结了,说话都结巴了。
门口站着的众人看他出来了,都是松了一口气。
站在众人最前面的老爷看他从警署出来.,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就上了后面停着的马车。
众人见老爷上车了,也都纷纷上车,一瞬间警署门口从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变成了乌泱泱停了一群马车,马车前面站了乌泱泱一片各种颜色的马。
这院子里停了一片警车,院子外面停了一片马车,这场面看起来可是诡异至极。
骆翊鸣看着只感觉自己是一阵无语,有心捂着脸装不认识吧,家丁和车夫已经在招呼他上马车了。。
有的马可能的大半夜被叫起来赶路心情不好,一直在用脚踏着地,时不时的还打几个响鼻。
这看的骆翊鸣都呆住了,只感觉是进了什么动物园的马场。
“没事儿了就赶紧走吧!被堵在门口,多不像话呢!”身后,在警署门口站岗的警卫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出声赶人。
骆翊鸣也觉得着一大片马车停在这儿挺碍眼的,赶紧上了属于自己的那辆马车。
这马车倒是比原来那辆宽敞不少,能允许骆翊鸣躺下休息,好在这车里就他一个人,也乐得轻松自在。
“驾!”
“驾!!”
好几个车夫往空中甩着鞭子“啪啪啪啪”的,喊着驾,声音此起彼伏,马车队就这样缓缓的上路了。
一路上,马车外的声音一片嘈杂,车轱辘和地面碰撞的声音,打马鞭的声音,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马蹄“哒哒”踏着地面的声音,道路两旁树叶摩擦的“飒飒”声。
大大小小的声音合在一起,骆翊鸣只觉得外面是一片混乱与嘈杂,折腾了一天外加一晚上,他早就累的不行了。
脑子里是昏昏沉沉的,困意席卷而来,可在睡着后,他只觉得后脑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神经,一跳一跳的抽着疼。
那痛意时大时小,有一瞬间,疼的骆翊鸣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他呼吸有些紊乱的急促,捂着头蜷缩在车厢里,冷汗浸透了他的衣物,顺着额角留下来,打湿了枕巾。
疼归疼,可疼痛再距离,骆翊鸣却是怎么也不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像是被梦魇魇住了。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可能是几分钟,可能生气几个小时,疼痛总算是彻底消失了,骆翊鸣放松了身子。
窗户外面的嘈杂声音还在,骆翊鸣却彻底陷入了梦乡,丝毫听不见了。
马车来回颠簸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家的方向去。
骆翊鸣在马车的一路颠簸之下睡了一路。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人们都会自己房间睡觉了,只剩下车夫和家丁们牵着马,收拾马车。
院子里的灯不一会儿就都熄灭了,只留下大门口挂着的几盏灯笼。
骆翊鸣也是乏极了,回到自己屋子里,暂时把所有事儿放到一边,倒头就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有人过来敲他的门,他才醒。
开门见是一个眼生的家丁,看起来年纪不大,骆翊鸣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是……?宝骞他怎么没来?”
“我叫伊洛,宝骞他昨天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昨天老爷叫我来照顾您,我就来了。”
他怯生生的,低着头不敢看骆翊鸣。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打发了他出去,骆翊鸣总感觉不太对劲,他匆匆洗漱完,拿着给老爷吃的药,推门走了出去。
伊洛垂着头站在门口。
“伊洛,宝骞那天走的时候,你看没看见他穿的什么衣服?”
伊洛一愣,犹犹豫豫的说道:“好像是个……灰色的衣服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灰色衣服……”骆翊鸣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一下子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在树林里追逐的那个,穿着灰色粗布衣服的“人”。
“如果那是宝骞说的报丧猴的话,如果穿着的真的是宝骞出门时穿着的那件衣服的话,那岂不是说明……”骆翊鸣嘴里喃喃道,他的手有些许的颤抖。
伊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小少爷,您说什么?”
骆翊鸣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问题。
“伊洛,今年是哪年?”
“小少爷,这您都忘了?今年是逢平年七年。”
“你把药给老爷送去,就说,我有点不舒服回房间了。”骆翊鸣说完,把药塞给了伊洛,轻轻关上了屋门。
等到伊洛走远了,骆翊鸣趁时间还早,周围家丁都在忙其他事情,偷偷从窗户翻了出去,顺着院墙溜出了家门。
院子后门听着骆翊鸣一早就安排好的马车,还是昨天那个车夫,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了村子。
“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儿?怎么还不告诉老爷他们?”车夫一边赶车一边问到。
“去警署。”骆翊鸣坐在马车里,有些心神不宁。
这个世界很奇怪,村子里好像都是最原始的工具,可村子外面又好像很发达,汽车手枪应有尽有,活脱脱像现代,而村子里的生活方式又像是古代,还多出来个逢平年。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窗外的景物在极速倒退着。
“不知道警署有没有可有测DNA的东西。”骆翊鸣叹了口气。
清晨的空气很清爽,夹带着青草的味道,甜甜的,很好闻,骆翊鸣只感觉自己的肺都被清洗干净了。
一路的颠簸,昨天晚上回来发时候不觉得,这白天在过去,只觉得这路程真漫长,坐在马车里,颠的他只感觉自己的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到了警署的时候,骆翊鸣只感觉自己的腿已经麻了。
站在门口缓了缓,他走向警署门口。
好巧不巧,正好碰上了昨天晚上去现场的领队警察。
警察看了他一皱眉,很不欢迎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昨天晚上的事儿都解决完了。”
骆翊鸣笑眯眯的看着他,“如果我说,昨天晚上的那巨尸体,我好像认识呢?”
警察脸色一变,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这事儿你可想好了,不能乱说,,马虎不得。”
“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验明身份的方法。”骆翊鸣试探道,“就是只根据尸体来验明身份,没有对比的那种。”
警察想了想,没点头也没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跟我进来吧。”
昨天晚上太过于匆忙,没有仔细看警署里面的环境,骆翊鸣今天再来,只感觉这里面活脱脱就是现代警察局,墙上还贴着不少人的表彰。
他走进去看,最上面一排就贴着那个警察的照片。
骆翊鸣凑过去看,刚看见他姓宫,连宫什么都没看见,就被他一把拽走了。
“别瞎看,不给你看的不要看。”他皱着眉,一脸严肃,骆翊鸣却在他的严肃之下看出来一种紧张。
“你姓宫?”骆翊鸣任由他扯着往里走,“行,宫队长,你这样拽着我,算不算是,假公济私啊?滥用职权?”
他挑着眉看着宫队长,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挑衅。
宫队长撇了他一眼,一松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骆翊鸣看他好像是生气了,不由得感觉一阵好笑。
跟着宫队长走进他的办公室,他这才放松了警惕,问骆翊鸣道。
“你是检验身份,指的是什么?”他盯着骆翊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骆翊鸣摊了摊手,“这个只是我的想法,具体的操作还得看你们,我不懂啊。”
他装着一脸无辜的看着宫队长,宫队长瞪了他一样。
“你先说说吧,你怀疑那个人是谁?”
“我们家的家丁,宝骞。”骆翊鸣拿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这茶不错。”
宫队长没在继续追问,只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检查一下尸体。”
便出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就剩骆翊鸣一个人了,一下子闲的有些冷清。
骆翊鸣闲闲的靠在沙发上,得空打量起这个办公室来。
办公室里的家具完全不像村子里,自己砍了木料手工打造的那种,反而像是现代那种工厂制作。
家具上的花纹雕饰都很是精致,就连桌板下面,等等那种细小的,不露在人们视线内的地方的木料,都打磨的很整齐。
就连沙发也是,摸上去就是人造皮革,这种沙发别说在村子里,就连在镇子里都是看不到的。
更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骆翊鸣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步,墙面刷的很干净,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下面挂着的钟摆悠闲的荡来荡去。
墙上除了钟没有其他对于的东西,可骆翊鸣却注意到,有一个位置,墙上好像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摘了下去,像是相框一类的东西。
“摘了,还是刚摘不久,这不是摆明就是不想让我看见,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有意思。”他勾着唇笑,只是眼底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办公桌上很整洁,整洁到连文件都没有,只摆放着一个垫板和一瓶墨水,一支钢笔。
墨水瓶和钢笔上面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骆翊鸣轻轻摩挲着桌面,只觉得整个警署都透着古怪,可却说不上来是哪里古怪。
办公室里除了这些,居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骆翊鸣走到窗边,窗户外面就是警署大院,里面停着一排排警车,可很奇怪,这些警车都没有车牌,有的一些有车牌,可是牌子上却没有数字,甚至没有当地的简称。
这警署的一切都透露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骆翊鸣想出办公室转转,刚开门,就被一个警卫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警卫带着头盔,脸上还带着口罩,看不清相貌,只是浑身都透露出来一种威严的气势。
“队长有令,你不能离开他的办公室,还请你配合。”警卫的腰间别着一支手枪,此时他的手就搭在手枪上,好像随时都会拔出来对准骆翊鸣的脑袋。
骆翊鸣想说自己去卫生间,可是看着这个警卫的动作,骆翊鸣感觉就算他说自己去卫生间,他也不会让的,甚至还会把枪拔出来。
关门的时候,骆翊鸣又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表彰板,他眯着眼看着。
上面好像写了个……2020年?
骆翊鸣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盯着对面的表彰板还想继续看,警卫却注意到了他还站在门口没有关门。
回过头来,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骆翊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还请您回到队长办公室,把门关好,不该你看的东西,不要瞎看。”说完,他转过身来,眼睛死死盯着骆翊鸣。
骆翊鸣被他看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心里无端生出来一种毛毛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看向对面表彰板的眼神,把门关上了。
百无聊赖的他,又坐回了沙发上。
早上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此时此刻,窗外忽然挂起了一阵风。
地上的落叶和尘土被风卷到了半空,不停的打着转儿,天空中的太阳也被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一朵云挡住了,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骆翊鸣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电灯,久违的白炽灯照亮了这个屋子。
无端的,可能是好久没有这么明亮的灯光,骆翊鸣一下子还有一点儿不太适应。
想了想,他还是关了电灯,静静的坐在一片昏暗的房间,看着窗外的飞沙走石出神。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窗外的风没有停,办公室门倒是先被人打开了。
宫队长走了进来,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怒。
他把一沓文件放在桌子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你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宫队长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犀利和戒备。
骆翊鸣一摊手,一脸无奈的看着宫队长。
“我说了,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建议,有一个这样的设想,具体怎么做,那得看你们,我一不了解二不懂,你让我解释这不是难为我呢么?”
屋子里还是没有开灯,昏暗一片,窗外的风裹挟着石子敲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宫队长盯着他看,忽然窗外闪起了一道闪电,屋子里有短暂的一瞬间明亮,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骆翊鸣在宫队长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电的亮光,亮光下面隐藏着浓浓的杀意,一片冰寒彻骨。
“你不想说,我就不强问了,”宫队长收回了目光,把桌子上放着的文件推到骆翊鸣面前,“你看看这个吧。”
他对情绪隐藏的很好,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骆翊鸣走到门边打开了灯,状似不经意的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形。
门外的警卫已经不在了。
他拿起那份文件,重新坐回沙发上,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翻看着。
正如骆翊鸣所料,文件里其实也没写什么,有关于怎么检测出来那副尸骨就是宝骞的,这一类都没有提及丝毫。
冗长的一篇报告里,有用的不过几句话。
“已确认此尸骨为宝骞。”
“死亡时间大致为前天凌晨,身上多处伤口,为利器划伤,却都不是致命伤。死亡原因暂定为溺水身亡。”
“体表略显浮肿,且有多处损伤,口中稍带水渍,瞳孔放大,且有出血现象在黏膜上,耳膜因水压造成破裂出血,肺内大量积水,且有泥砂进入口鼻。”
“否认自杀,其他证据正在收集中……”
“……”
骆翊鸣一挑眉,这看起来就像个尸检报告。
他把报告放到桌子上,推还给宫队长。
“宫队长,您给我看这个,我也看的不是太懂,要不您还是给我解释一下吧。”
骆翊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手轻轻在那份报表上敲了一下。
“太官方了。”他给这份报告下了一个定义。
宫队长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带着几分疑惑,还有一种,骆翊鸣看不太懂的东西。
他抬手翻了翻日历,“今天是逢平年七月十八日,也就是说受害人,也就是宝骞死于逢平年七月十六日凌晨,溺水特征明显,后被人挪放到树林里。”
顿了顿,他转过头来盯着骆翊鸣:“你还有什么其他疑问吗?”
“十六日凌晨,你们能不能精确到几点?”骆翊鸣皱着眉,手指轻轻摩挲着下颌。
“当日晚,我还跟宝骞说过话,不过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出门,说完话我就回房间了,后面我也不知道。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在我昨日早上离开家后,看到宝骞出门,那按照你的说法,宝骞当时应该已经死了,怎么有人会看到他出我们家的门?这不符合逻辑,怎么解释?”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茶水已经有些凉了,茶叶泡开后,与水充分混合,初入口带着淡淡的苦味儿,过后舌尖便是弥漫着一股甘甜。
宫队长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种事情,他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等到骆翊鸣把一杯茶喝完,茶杯放下时与桌面发出轻脆的碰撞声,他才终于开了口。
“这份报告是我亲自出的,死亡时间差不可能超过一个小时……”
“所以,您是再说我说谎?”骆翊鸣一挑眉,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今天来就只是想知道,那尸体是不是宝骞,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您想问什么,还请您明说。”
“你!”宫队长语气里多了几分愠怒,“我们只想破案,还受害人一个清白!”
他提高了语气,等着骆翊鸣,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从我进警署开始,你们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先是走廊里的表彰板,然后是你问我如何检测身份,接着是门口站着的那个警卫,现在你又拿出来这个报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骆翊鸣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地板上,看起来就像是在走神。
宫队长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轻轻把门关上。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对吧?”他背对着骆翊鸣,垂着头,语气里也满是伤感。
骆翊鸣一愣,抬起头开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没由来的一阵心酸。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甚至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宫队长的背影。
过了许久,宫队长转过身来,他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目光里满是决然,他好像已经默认了骆翊鸣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猜到了他来自哪里。
“你出去以后,赶紧退出系统,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系统了,所有系统内的人都没有善终。”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心惊。
骆翊鸣眉头紧锁,他好像听懂了宫队长的话,但是……
“你曾经是系统里的?能不能说清楚一下”
宫队长叹了口气,“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们这些人都是被系统监视的,说多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我只跟你说,不要轻易的相信系统里的任何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把你当成什么,当不当成人。”
他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忽然安静了。
墙上的钟敲了十一下,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已经小了下来,天空中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
宫队长打开窗户,一股凉风裹挟着雨丝灌进了屋子,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气息,骆翊鸣也深吸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就如同这天气一样变幻莫测,有的时候上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就飞沙走石,而在过一会儿,又是轻风细雨,谁说的准呢。”宫队长一脸惨淡的靠在窗边,雨丝打湿了他肩头的制服,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蔫蔫的。
骆翊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关掉了房间的灯。
“抽根烟吗?”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两个人就站在窗边,抽了一根又一根,昏暗的屋子里,两点烟火明明灭灭。
不知道又过去多长时间,骆翊鸣出了办公室,他只感觉屋子里的烟雾都快实体化了。
墙上的表彰板已经被人撤了下来,换上了另一块板子,骆翊鸣没有心情去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低着头走出警署,外面的雨已经很小了,他拒绝了警卫递给他的伞,慢慢往马车边走去。
车夫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也没敢多问。
路上的时候,车夫告诉骆翊鸣,昨天去家里找他的那位客人,在老爷带着人去警署接他的时候就不在了,一句话也没留。
骆翊鸣脑子里乱乱的,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小少爷以前朋友来找,见别人家里还有事儿,不好意思多留,先走了。
听完宫队长的那席话,骆翊鸣忽然想起来那天那个老头跟他说的。
“我曾经猜测过,剧本并不是单单只为了给人们一个工作,他的性质很奇怪,几乎所有接触系统的人最后都离不开这里,只会越陷越深,更加想去追寻那些更广大的利益。系统里的人往往会选择和系统里的人结婚生子,他们的孩子又会被很早的带入系统之中,而他们自己最后几乎都得不到善终。他们有的时候会把情感当做利用别人的工具,反复循环,几乎没有人可以在接触系统后逃脱这个循环。”
“我感觉那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控制,让人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方法,只是没人找得到是什么东西控制着。”
“有一些在剧本里死亡的人,他们会变成秽物,永远留在剧本里,虽然并不常见,但是不能小觑,永远小心剧本里阴暗阴冷的角落。”
“如果有可能,离开系统,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无数人想做又做不到的事……”
老头也跟他说了很多他当初在系统里工作的事情,离开的时候,老头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相信系统里的任何人。
一路颠簸无话。
直到骆翊鸣走进陈远的诊所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虽然说雨不是很大,但是他的发梢和衣服都潮湿湿的。
陈远看见他这幅样子,下了一跳,忙拿了一条毛巾过来。
“你这是怎么搞的?这么狼狈?”见骆翊鸣没有反应,陈远叹了口气,自顾自的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
骆翊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任由他擦完头发,又被在手里塞了一杯热水。
“喝点热水吧,我给你拿感冒药。”
陈远连喂带灌的给骆翊鸣吃了感冒药,看他还是心不在焉的,长叹了口气。
“我都听说了,你昨天晚上回家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是事儿又不是你干的,你是报警的人,你不用害怕。”
见陈远当他是受了惊吓,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骆翊鸣因为跟宫队长的谈话而丢了一半的魂,此时也算是彻底回来了。
骆翊鸣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昨天晚上我找到的那具尸体,是宝骞。”他抬起头来,看着陈远。
“什么?”被打断了碎碎念的陈远回过头来,没太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骆翊鸣放下手里的杯子,“经过警署的鉴定,那具尸体是宝骞的,但是……”
他顿了顿,眉头轻轻的皱了皱,“但是我早上走的时候,我们家的家丁跟我说,他们昨天早上还看见宝骞出门,但是警署的报告表明,前天深夜,也就是昨天凌晨一点左右,宝骞已经身亡了。”
陈远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我好像听懂了,但是又好像没完全听懂。”
他摸索着下巴,咂了咂嘴,“怎么说来,宝骞在昨天凌晨就已经死了,那家丁看到的那个人,是有人假扮宝骞来迷糊别人的?那这个人是谁啊?”
“问题就是……”骆翊鸣忽然顿住了,“我知道了!”
他声音忽然拔高了些,猛的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激动,陈远一脸懵,忙催促他快点说。
骆翊鸣一笑。
“我们家昨天来了一个客人,说是来找我的,在我们家呆到了后半夜,等到老爷带着家里人出来找我的时候,他才无声无息的自己走了,甚至没有一个家丁看到他离开。”
骆翊鸣的眼睛亮亮的,“我感觉,这个人就是为了确保我发现了尸体,就算我当时没有做噩梦停下来休息,他也会想方设法的让我发现尸体。”
“有可能,”陈远点了点头,“可是……按照这个说法,宝骞说昨天凌晨死亡的,你是昨天晚上发现的他,但是那具尸体已经有明显的白骨化……才一天不到的时间,不会腐烂这么严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