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你跑什么!”
贺兰明吉追在白岩身后,眼瞧着他从假山出来后就一路狂跑,好在是现在宫里都顾着楚帝那里,不然被人抓到还要追究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
白岩却没心思再想了,他紧张的手脚发软,脸色也有些苍白下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明吉,我有急事,你先回去。”
贺兰明吉疑惑的停下脚步,眼瞧着宣王世子府的马车已经飞速奔回去了。
虽然婚约取消了,但是白清是未来的世子府主人,白岩作为兄弟,仍然是暂住在世子府,事实上白岩提出过自己出去租赁房子住,可楚祈宣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便驳回了。
正站着,宫门外却骚动起来。
贺兰明吉回头看去,身穿铁甲的禁军正在集结。
“殿下。”
贺兰明吉挥挥手,皱着眉看向禁军,视线瞥过宫城内,最后落到宣王世子府马车消失的方向。
世子府。
今日白岩参加殿试,楚祈宣特意命府上的人为他办接风宴,白清揽过了这件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楚祈宣对白清的感情很复杂,他很欣赏白清与其他坤泽完全不同的自立和独立,又因为两人的信息素匹配有种特殊的感情。
但同时还有更多的歉疚,毕竟他只能给白清一个世子府主人的名头,但是却不能向先贤一样一世一双人。
他放不下白岩,想来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今日辛苦你了。”
白清抿抿唇,笑着说:“世子客气了,待阿年回来,正巧能吃上热的。”
楚祈宣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其实白岩没必要这么累,毕竟他只是一个中庸,在满是乾元的朝堂上简直是难度上加。
世子府的小厮来通报白岩的马车回了,白清率先坐起来,与楚祈宣对视一眼,说:“都等不及了,世子可要与我一起出去迎接阿年。”
楚祈宣笑了下,起身道:“这是自然,走吧。”
与他们俩人想得完全不同的是,白岩不但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甚至是形容匆匆的。
白清顿了下,问道:“阿年,你这是怎么了,就算没有考好也没关系的,毕竟你才刚刚开始。”
“阿清说得对,阿年你---”
“对不起,我要离开一阵子。”
白岩没有时间理会他们二人的话,抬头快速说道。
他匆匆忙忙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兴才已经提前回去了,准备收拾行囊。
白清神色微怔,楚祈宣已经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有些微的不解的说道:“阿年,你出府去做什么?你在楚除了我又没有相熟的人。”
“世子!属下奉命传旨,还请世子与两位公子速速接旨!”
没待争论出结果,禁军已冲进府门,为首的陈扬高举着手中的圣旨,高头大马在烈阳下嘶鸣着。
这个变故让楚祈宣都没反应过来,而后快速的跪下道:“臣接旨。”
陈扬扬了扬头,眯眼看向跪在楚祈宣身侧,以及他们身后一脸慌乱的少年,沉声道:“白贡生,莫不是想抗旨吗!”
“阿年!”
楚祈宣不知发生了什么,快速的回身拉扯住白岩的衣袖,将他拢到身侧。
白岩神思不属,整张脸白得吓人。
陈扬瞧着,他是楚帝的心腹,当年也全程参与了追这名坤泽的事,结果没想到,原来那人竟然是宣王世子的前未婚妻,还好,阴差阳错,还未酿成大祸端。
陈扬张开圣旨,沉声宣布。
圣旨一字一句的宣告完毕,三人领旨。
楚祈宣虽然有些迷惑,但是想着或许是白岩表现不错,而且若是白岩在楚帝身边,他皇叔一定会知道白岩是多好的一个人,届时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他往前一步,想和白岩叮嘱两句,但是没考进,便被拦住了。
陈扬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殿下,白舍人要走了,殿下还是不要拖长时间的好。”
楚祈宣拧眉看他,听出他话里的不对,不过白岩已经被禁军带走,赶来的兴才看到此状,神情一沉。
陈扬转视线到他,表情严肃了起来。
兴才是当年楚帝身边唯一得恩典被放出来的暗卫,若是没参与到此事本能潇洒过一生,不过他胆大包天,出去一趟,竟然胆敢帮助别人欺瞒楚帝,他的下场便不会如何简单了。
不过目前楚帝还没下指令,只是命人将兴才押送回宫。
禁军来得很快,离开的也很快。
白清不知内情,面色很凝重,不过还是抽出时间安抚了一下楚祈宣的情绪。
白岩此去,也未必是好事,楚帝身边岂是所有人都能待的,即便是他,当年也是战战兢兢的过活。
他也完全不必杞人忧天,倚着白岩那直白软弱的性子,他应当替他操心别被楚帝嫌恶才对。
白清稍稍放下些心,而此时的宫内,气氛的确十分凝重。
江德满是知道内情的,自然也没了之前对这位坤泽的期待,毕竟已经两年过去了。他还真没见过欺瞒楚帝,还有什么好下场的,更何况人还是楚帝厌恶的都江候府一家。而且还牵扯到当年隐退的暗卫。
出乎江德满意料的,那名暗卫竟然活着出来了。
只是面色很苍白,拱着手,哑声和他道:“江公公,多年未见。”
江德满神情未变,道:“大人。”
兴才笑了一下:“江公公不必再如此叫我,如今我不过也是主子身边的奴才罢了。”
听他这意思,竟是还要留在那位废世子身边,江德满表情凝重了些许。
兴才道:“还劳烦公公指派个人带我去公子的殿院,我先准备着。”
准备着?人今日能安然回去吗?
如此想着,江德满还是应道:“大人客气,来人。”
直到进入熟悉的宫殿,白岩仍然是虚软的,他脑海里全都是违逆楚帝的人的下场,连宫内的宫人进来收拾的小动静都让他惊惧的跳起来。
楚帝宫内的宫人训练有序,对他视而不见,又动静也只是无视。
白岩越呆,内心的慌乱就越多,直到一声熟悉的唱和声在外边响起,男人高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他眼前。
白岩站起来,往后缩了两步,又强维持着理智,颤巍巍的跪下行礼:“臣、臣子见过陛下。”
楚帝的视线像是石头一样压在他背上,哪怕是听到平身两字,白岩都没反应过来。
楚骥心情很复杂。
他应当是盛怒的,毕竟这坤泽竟然真的胆敢瞒着他消失两年,即便这两年里他时不时出现过,但仍然没有主动出现过一点。
除了前日。
明明已经瞒得很好了,却在最后一刻露了马脚。
楚骥并不想把这归于白岩的“主动回来”,他目光阴沉的盯着少年,白岩自开始科举之后,是学习了礼仪的,可是他却没学过面见楚帝的礼仪,更重要的,上辈子的记忆他或许还有一点,可现在却浑身冰凉,而且还有一种强烈的无助和委屈。
他呆站在原地,抬着头,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像是会碎掉一样。
楚骥原本以为会见到他求饶,毕竟这东西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可没想到少年会这样。
他站着干什么,真当他不会罚他吗,如之前他所决定的一样,将人关起来就是最好的决定。
少年吸了吸鼻子,嗓子里泄露出一丝哭腔。
楚帝身体一僵。
他低头看向自己握成拳的手,压着身体里控住不住涌出的信息素。暴烈的信息素察觉到坤泽无助的心绪,癫狂的往外冲去,又小心翼翼的龟缩到少年手边,轻轻去撞他的手臂。
楚帝的脸色更黑了。
底下的少年似有所感,抿着唇湿润着眼睛小心的抬头看他。
白岩感觉到男人的信息素了,那团暴烈的信息素在他身边却像是温驯的小狗,白岩习惯性的想要抬手摸摸安抚它,猛地想起现在是什么处境,又拘谨的停下动作,只是心中的无助却少了很多。
男人移开视线,语气有些不好,却比白岩想象中的平和很多,又像是压着一股憋闷。
怎么可能呢,这是大权独揽的楚帝,天底下没有人能让他憋闷,就像自己,被捉住了就会是囊中之物。
“白舍人,您就站在陛下身后,就可以了。”
丁从喜小声的提点到。
白岩吓了一跳,又仰头去看男人。
楚帝视线黑沉的看着他,说道:“白舍人可是有什么意见。”
白岩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的。”
楚帝也未在开口,低头干自己的事。
白岩头一次进宫做官,还是这种尴尬的境界,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的看向身后丁从喜。
丁从喜瞧着楚帝的态度,心中有了揣测,笑模样着小声道:“大人且等等,奴才给您拿过东西。”
就、就这样吗?
白岩怔怔的点头,站原地无措的站着,等丁从喜拿了书本记录来,他接过。
楚帝身侧没有起居舍人,白岩便是第一个。
除了刚开始,楚帝便没有再开口,白岩站在楚帝身后,信息素黏黏糊糊的贴在他身侧,小心翼翼的滚动着。
它是喜欢与自己亲近的,白岩早已习惯了,他盯着男人的背影,脑海中忍不住想,为什么把他定位舍人呢?是为了要方便后边找机会关掉他吗。
如果他放了错,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
白岩又开始恐慌起来,只是他从白天等到晚上,中途跟着男人去面见了太河均,白岩没有说话,往男人身后藏了藏。
他对这位面容清俊的太大人恐惧更多,甚至比起楚帝来还要恐怖,好在两人只是谈了些正式,白岩一开始还哆嗦,后来听到是处理边境的蝗灾,便立刻警醒起来。
这件事教导他们的老师曾经说过,他们还曾提过解决办法,原来楚帝早已经有了安排。
也对---
白岩低下头,人人都说楚帝是暴君,可他绝不是昏君。
他雄才大略又杀伐果决,唯一叫人害怕的就是犯错的代价太大,如若落在楚帝手中,绝无翻身的可能。
而他,现在就是这个猎物。
白岩的脸色更白了,手也开始发软。
“陛下,此事不若交给世子来办,也可为他积攒些实绩。”
太河均提议道。
楚帝嗯了一声,太河均开始谈起随楚祈宣一同前往的官员,话刚刚落下,突而察觉到不对,他抬头看过去。
空气中的乾元信息素几乎是在瞬间炸开,楚帝也已经迅猛回头。
在楚帝身后站着的白岩不知道什么时候软趴趴了下去,乾元信息素就是因为他而炸开的。
太河均皱着眉起身,这名坤泽现在已经在楚帝身边,只要人不死,便没什么要紧的了。只是他还没能开口说别的,楚帝已经折身朝外怒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宣太医!”
太河均本能的跪地,眼见着战局刺杀当前都面不改色的楚帝冲到少年身前,愣在原地。
丁从喜在外高声应道:“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外间脚步匆匆,而里间,白岩现在还没失去意识,他只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跳很快。
“药---”
他眼前只能模糊看见楚帝冷硬的脸庞,可怀抱却很熟悉。
就像两年前一样,只要在“大人”身边,他就会没事的。
白岩抓住男人的手指,侧身低喘着,小声说:“药,我要吃药了。”
“药。”
楚帝声音很低沉,带着些微的怒气:“你现在还想着你的那些药!”
白岩迟钝的眨了眨眼睛,他身体很难受,而且他已经要被关起来了,他努力了那么长时间,想要自己躲开生活,可还是失败了,而且还要被吼。
少年睁着眼,半睁的杏眼慢吞吞的漫上了水雾,他吸了吸气,带着哭腔的埋头进男人胸膛前。
男人霎时顿住。
少年弱弱的声音在殿内响着,除此之外,只有男人怒极之后的粗喘声,太河均跪在地上,听着楚帝几乎是瞬间降下去的怒气,抱起少年,路过他时冷静的说了一句:“爱卿平身,此时朕已有定论,明日朝会再议。”
“臣遵旨。”
太河均保持着状态,直到楚帝的身影远去了,才起身。
丁从喜已经激灵的去协调太医那处。
丁从喜虽然是江德满的徒弟,但是却青出于蓝,看透人心的本事比他师傅还要强上数分。再想到刚才的画面,太河均沉下心思,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先都江候府---
不,只是白岩。
与所有人想象中的都不一样,他的地位许是要大变的。不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楚帝在意他,即便是他躲了两年,依然没有被迁怒到,又或者迁怒了,可比起他来说,那点怒气不值一提。
这事发生在楚帝身上很稀奇,以至于太河均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就想到楚祈宣与这位坤泽的纠葛,眉头又轻微皱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看宣王世子那边不要再做傻事。
帝王寝宫的灯火亮了大半夜,宫人进进出出的打水,江德满与丁从喜也跟着在殿外守了一夜,好在折腾了大半夜,后半夜这位新晋的小舍人情况终于稳了下来。
江德满奉上新的水和布巾,想劝楚帝早些休息,瞧了瞧那位小大人抓着楚帝衣袖的手,干脆的闭嘴了,与徒弟一齐告退。
原是他想差了!
想两年前楚帝因为这位贵人做出的那些事,现如今两年后非但没变,竟是有些更纵容的模样。
江德满摇摇头,唏嘘的压低声音道:“竟是咱家看走了眼,这次都没你明白。”
丁从喜连忙道:“义父说的哪里话,这只不过是个开头,往后才是那位小贵人的日子。”
江德满点点头,显然已经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小贵人。
清河郡主的药方高明,即便长期服用,副作用也很小,只是会造成成瘾症,好在用料都是温和的,太医开了冲淡药性的药方,只用上些年便能调养回来。
白岩模模糊糊的喝了药,又晕又困顿,用力抓着男人的手指不放开。
男人表情淡薄,虽黑沉着眼,最后却也没挣开手,只用手捏住少年的脸颊,将他正对着自己的脸。
少年半睁着眼,迷茫的蹭了蹭他的掌根。
男人眉头轻动,很快又皱起来。
这只不过是这东西的计谋罢了,毕竟两年前他都能钻到空子一逃了之。
少年被捏的涌上些不满,扭着脸挣动起来。
楚帝回过神,松开大掌,起身准备离开。
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总之现在既然他已经出现,那就别再想离开。
只是他刚刚迈开腿,衣摆便被抓住了。
男人动作微顿,缓慢的侧身低头看过去。
少年半支着身体,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衣摆,见他回头,虚弱的说道:“别走。”
话音刚落,他瞳孔一缩,手里紧抓着的衣摆也落在地上。
少年像是想到什么害怕的事情一样,不再看男人,翻过身把自己团起来。
这东西一向事多,哪怕是小问题在他身上也可能是大事,楚骥拧着眉,却还是回过身,半蹲在龙床下,刚要把少年转过来,便听见他细碎的小声念叨:“不要把我抓走关起来,我不是坤泽,我不是。”
男人皱起眉:“谁要抓你——”
他话音一顿,而后目光沉沉的落在少年蜷缩的身子上。
他大掌按住少年的胳膊,把他翻过来。
少年脸上湿漉漉的,眼角脸颊都沾着泪,看着一片狼藉。
男人微顿,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对比起来更夸张的是他的信息素,癫狂的像是疯了一般,呜呜呜着贴在少年身上,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楚骥黑着脸,伸出大掌抹掉少年脸上的水花。
他手劲儿收得不好,白岩的脸颊被他蹭得往上拖了拖,等男人的手掌拿开,露出少年被搓得有些呆红的脸,少年嘴巴抿了抿,看着像是又要哭了。
楚帝:……
他压低声音,语气却有些恼羞的低呵道:“不许再哭了。”
清醒时的少年偶尔他都说不住,更别提现在迷迷糊糊只知道本能反应的白岩。
少年一声不吭的把脸怼进他的大掌上,呜呜起来。
楚帝整个人僵住了,一如两年前一样,直到现在他仍旧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软绵绵的少年让高大的男人甚至显得有些手脚无措。
他还记得之前这东西好哄的时候,楚帝绷着脸,把少年揽起来,靠上他的肩膀,少年才恩赐一般的从他掌心下露出头来,湿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埋头回去。
只不过这次是男人的肩颈处了。
绣着暗纹的龙纹被沾湿了,楚帝不知道如何做,只能冷着脸在龙床前干站着,听着少年细细碎碎的呼吸和闷哼声,两刻钟之后才安静下来。
楚骥又站了很长时间,坤泽信息素弱弱的熟睡着,在乾元信息素的包裹下盘成一只小狐狸,甩着尾巴,肚皮轻轻浮动,偶尔躁动起来,乾元信息素就会像个任劳任怨的忠奴,竖起耳朵呜呜叫着去哄。
如此不知留脸!楚帝心想到,动作却不熟练,却轻的将少年放到床上。
再遇见第一天,非但没有给这东西一个下马威,被威胁到的却仍然是他。
男人低下头,少年胆小却又一步一步朝他靠近的画面又在眼前出现。
白岩逃了两年,原来是因为当年他巧合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而他既然知道自己会被抓到,缘何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是因为担心他。——这个想法自然不会出现在楚帝的脑子里,就算出现,他也不会承认。
他身为天下之主,又怎会需要一个小小少年来操心!
他不过是自投罗网。
如此想着,楚帝却没再离开,当然,乾元信息素也兢兢业业的守着坤泽。
“小大人,您醒了。”
第二日,白岩睁开眼时,天色已大亮了,他模糊记得一些昨夜的事,连忙从床上窜起来,然后便对上丁从喜笑眯眯的脸。
白岩在丁从喜的帮助下迅速收拾好了自己,带着自己的笔和本快速的朝上书房敢去。
今日是他第一次做官,竟然就迟了!白岩甚至连男人的恐怖都忘了,满脑子都是快些。
丁从喜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劝说:“不用太急,陛下无甚大的要紧事,不然就叫小大人您提前去了。”
这不一样的。
白岩点了点头,速度却还是没降下来,可是赶到之后,才是最尴尬的。
来楚国之后白岩虽然出去读书了,但是学子之间的相处,于官场大有不同,尤其当这一个房间都是他害怕不熟悉的人的时候。
白岩扑在地上,颤着声请安。
太河均与楚然一并回头,还有当朝的许丞相。
楚帝波澜不惊,嗯了一声。
白岩顶着这些视线,压着脑袋起来,小步跑到楚帝身后的小桌子上,掀开纸,吐出一口气,握住笔之后整个人都镇定下来了。
在他做读书之前白岩就很明确了,只要想做官,那就要分清,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耽误正经事。
原白岩急匆匆的跑进来,楚帝还以为他会不习惯。
毕竟白岩胆子小,又对陌生人很恐惧,尤其是有太河均在内,当年应是给他留下了阴影。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事情很顺利,白岩的记录也做的像模像样,只有楚然与太河均告辞时,他才又像是回过神来,畏惧的缩了缩。
“都下去吧。”
楚帝沉声说道。
往常他皇兄还会留他一下,今日却是像赶出来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楚然还觉得十分稀奇,对那位刚刚谋面的小坤泽甚至是钦佩起来了。
他以前还想过与他皇兄匹配的坤泽会是什么样,大抵是温和的,胆小许是与一般的坤泽一样,可白岩的确胆小,但却不包括对着他皇兄。
这真当是奇景。
楚然与太河均离开后,楚帝也未离开上书房,而是继续批阅奏折,这对于白岩来说便没有什么需要记录得的了。
他睁着眼,看着楚帝宽厚的背影,心中的胆怯才开始慢慢溢出来。
昨天——昨天楚帝没有说什么,可这就像是一把铡刀,早晚会落下来,白岩不敢轻易放松下来。
没用害怕太久,便被一声声响打断了。
白岩捂住咕噜噜叫的肚子,小脸有些苍白,是怕的,又有些羞窘。
他想,楚帝应当是没听到,毕竟他在批阅奏折,而且很认真的模样。
只是他真的有些饿了,因为起的晚,江德满带上饭菜时,白岩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咬住嘴巴,企图让肚子停止再叫,正在努力,忽而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传些膳食来。”
在外守着的丁从喜立刻道:“是,陛下。”
白岩眼睛一亮,随后又老老实实趴下。
大概是楚帝传的糕点。
他不被关起来就已经是奇怪了,怎么还会像之前一样。
白岩想到之前的画面,心情终于有些萎靡下来。
那些都是假的。
御膳房准备的很快,丁从喜命人拿来了小桌子,但是却没摆在楚帝面前,而是往后走,到白岩深身前才停下。
白岩还拿着笔戳纸上,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而后便看见一道道清粥小菜出现在眼前,当然,还有一叠熟悉的糕点,自然是江德满的手笔。
这两人身为楚帝的心腹,对揣摩心思上十分清醒,尤其是经过昨日之后,现在穿膳,除了那位小大人,总不能是楚帝中途想再吃顿早膳。
白岩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小桌子被摆满,江德满道:“小大人慢些用,有什么需要唤奴才一声即可。”
白岩拨浪鼓一样摇头,连忙道谢。
江德满带着人撤下去了,白岩犹自有些出神,盯着男人的后背。
他自然不会傻到没有楚帝的允许,宫人会擅自给他传膳。
可是大人……不是讨厌他吗。
“还盯着朕做什么,想叫朕把你关起来吗。”
男人冷沉的声音响起,白岩抖了一下,抿抿唇,摇了摇脑袋:“不、不了。”
楚帝一顿,而后不知作何回应,又有些微薄恼怒的批阅奏折。
白岩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回应太随便了,呆了一下,弥补道:“我是说,我知道了,大人。”
一句话,又目无尊卑,又胡言乱语。
楚帝已然不想与他计较,而白岩,平静下来后握着筷子,开始动了起来。
细腻的饭菜正好适合他现在的情况,白岩慢慢眯起了大眼睛。
他之前只以为是地府的神奇之处,可没想过原来这个糕点,是出自楚宫中的,他的母亲当年与大王子妃是闺中密友,想来应该也是那时候尝到学习的。
白岩咀嚼着,等慢慢吞吞的吃完,也没想明白楚帝的意思,之后一个下午就亦步亦趋的跟在楚帝身后兢兢业业的记录。
除了站得有些累,和普通的做官没什么两样。
日子这样过得飞快,等白岩再回顾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已经到了九月末,快到夏日的尾声,楚国每年都会有的围猎会。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穿什么合适——”
白岩下意识的回道。
淡淡的熏香飘在殿内,殿外高空上是鹰鸟的鸣叫。
白岩指尖一抖,写错了一个字,连忙划掉,抬眼去看穿着深色玄服的男人,支支吾吾的找补:“我、我是说,大人穿什么。”
楚帝一直未曾纠正过他的叫法,时间长了,白岩也便未再改过。
只是刚刚他太想当然了!他虽然是楚帝身边的官,但是却只是个小官,而且楚帝把他放在身边,多半是看住他,围猎会——他应当是没有机会去的,或许有机会,那也只能是去工作。
听说围猎会是一块皇家的大草场,有很多动物,晚上还会烤肉。
白岩只在书中见过,眼里忍不住有些钦羡。毫不保留的就写在脸上。
两个月来,少年的性子一点未点,又或者说,他感觉放松下来了,胆子还越来越大,诸如现在,哪怕是楚帝垂目看着他,少年仍在出神。
楚帝眉头动了下,又低下头,道:“此事自有尚局的人操心,不需你多想。”
少年失落道:“我知道的。”
白岩低着头写字,没什么需要特殊记录时,他就会在男人身边习书,这当然不是白捡的便宜,除了要替男人安抚信息素,他还得定期接受书本内容的考核,若是不达标,就会被惩罚一天。
少年想去的意味已经快要泄出来了。
男人忽而道:“若你想去,也不是不可。”
白岩超快的抬起头,眼睛都亮了。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吗。”
答应的倒是很快,完全不怕代价会很大。
楚帝冷笑了一声,最后却只是转过头,说道:“以你的能力,还要做什么吗,安生待着。”
虽然被骂了。
白岩抿了抿嘴巴,嘴角还是偷偷扬起来。
他还从没参加过围猎会,期待已经拉满了,现在就开始畅想。
“看书。”
男人淡声提醒。
白岩于是拉拉唇瓣,终于老实下来,照着楚帝的字迹誊写。
围猎会在五日后举办,是个大晴天,悠悠的小风吹着,一路上白岩的心情都没闲下来。
此次围猎会参加的大多是武将,但是也有少部分皇亲官员极其家眷,以及太学学子参与。
楚帝策马在前,白岩倒是一个人被留在了马车里,他原本想要出来,丁从喜笑眯眯的制止了他,说:“大人,陛下不定什么时候跑马跑累了就得上来歇息,大人还是留在马车上等着陛下就好。”
白岩思索了一番,绝得有道理,这才安生坐在里边,当然也没少了糕点吃,等到了围猎场地,甚至吃的肚皮都有些圆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