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自马上垂目看他一眼,嗤笑了一声。
白岩霎时不好意思起来,有些殷勤的跟上去。
楚帝没说他什么,利落的单手下马,立刻有人将嘶鸣的黑云牵走。
白岩跟在楚帝身后,楚帝只面见了几位心腹,诸如太河均等人,又说了几个奖来激烈年轻的武士们,随后便吩咐围猎开始。
白岩还第一次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十七王爷,当年代替楚帝监国,如今虽然风头湮灭,但是也算在朝内有立足之地。
十七王爷身后跟着他两个儿子,两人长得酷似父亲,只是瞧着面相有些阴鸷。
白岩不小心对上其中一人的视线,连忙低下头。
那人的目光却很长时间才散掉。
虽然是出来了,但是很多事情不能随便办,最重点的,围猎的重点,白岩并不会,不只骑射,其实连马术白岩都没有过任何经验。
楚帝已经带人冲向树群中,此次围猎,兴才也特例跟在白岩身边,见状低声道:“世子不若走走,还能与同学相聚。”
是了,同虽然不能骑马打猎,但是贺兰明吉他们也在这里!
白岩点点头,从楚帝休憩的大八角帐篷中出去。
楚帝所休憩的地方与外围隔着一定距离,有重兵把守。
白岩出来前,丁从喜还特意叮咛嘱咐,命人多拿了一件披风,说是晚上风大。
当然,白岩也待不到那么晚,夜色昏暗时楚帝等人就该回来了,他作为楚帝的小官,自然也得在。
学子们都在外围的中心,贺兰明吉作为和白岩一样有名的“体弱废柴”,嚼着肉干,懒在草丛上混吃等死,瞅见白岩,先是眯了眯眼,然后目露惊喜,一下就跳了起来。
“你这家伙!都没个信,害我以为楚帝把你怎么着了!”
白岩收住他,嘴角高高翘着。
其实一开始,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都认为会被关起来,四周黑暗暗的,直到他死去没用的那天。
毕竟大人先开始就是这么威胁他的,而楚帝会做这样的事也绝不奇怪。
他道:“没有的,大——陛下很好。”
虽然人有些凶,经常性的笑也不是什么好笑,但是——
就是个好人。
贺兰明吉翻了个白眼。
他也只敢和白岩这么自在。
两人踩着草场走了一下午,白岩又去见了之前认识的几位同学,然后才告退。
虽然只是走走,白岩也兴致冲冲,此处草场不止有野兽,中心区域也有豢养的动物,例如几只刚出生的小羊羔,就隔着栏杆咩咩的叫。
白岩弯起唇瓣,只是再见到身前的人之后,嘴角的笑容就没了。
他的表情变得太快,以至于楚祈宣整个人顿了一下。
他往前一步,低声说:“阿年,你在宫里还好吗。”
白岩警醒的往后退了两步。
在楚帝身边的时间太长,除了宫内的人以及太河均,每次楚祈宣在的时候,他都被楚帝遣走,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之前的事。
楚祈宣顿了一下,眉头皱起来,他看起来有些焦灼,还想上前拉住白岩,直到身后传来白清的声音,才停下动作,像是被烫到一样伸回手。
楚祈宣的马车就在楚帝的仪仗队之后,他也自然清楚的见到那架只应该坐着帝王的马车上,却只有白岩一个人。
可是白岩与他皇叔分明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当年的清河郡主,也与先皇后没有联系,白岩被点为舍人,还是在他皇叔身边的亲随,这已经是很奇怪了,而一个舍人能坐皇帝的马车,这简直就是不合理,不可能发生在他皇叔身上的事。
哪里出了意外,一定是哪里出了意外。
楚祈宣回头看了一眼白清,暂时镇定下来,想起要紧事。
他与白清已经定了亲事,一月后就要完婚了。
“阿年。”
数月不见,白清的脸色十分苍白,他身后跟着小厮,仔细扶着他,到了楚祈宣身边才挥退那些人,靠在楚祈宣身上。
楚祈宣很快揽住他,这次看向白岩的目光又焦急了一些,歉疚已经几乎没有了。
毕竟只是长期的需要白岩的血,这不会危机生命,他也还在寻找办法,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阿年,最近你在宫内,联系不到你,清儿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他需要——”
“见过世子殿下。”
楚祈宣话没说完,丁从喜的声音便卡了进来。
楚祈宣收住嘴,略有些疑问的看过去。
丁从喜是江德满的弟子,也是楚帝近两年提拔上来的近侍,他自然是知道的。
“丁公公。”
白清也拧起了眉头,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对。
他靠着楚祈宣,对丁从喜点了点头致意,而后看向白岩。
丁从喜是楚帝的代表,他的行为,自然也都是楚帝默许的。
丁从喜笑眯眯的,行礼道:“世子夫人,奴才这厢有礼了。”
“白舍人大人时间长了,奴才心里担心,特来接接大人。”
白岩见到丁从喜,才镇定下来。
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只是他的血——
白清苍白无力的模样被白岩看在眼中,虽然很疼,但是兄长的命全靠他来维持,以前白岩没有选择的权利,可现在有了,一条命压在他身上,他到底该怎么办。
许是像宣王世子说的一样,只是要他的血。
白岩低着头。
那边丁从喜来了,楚祈宣却不太再好开口,只是白清已经不能耽搁下去,近期他身子弱的连信息素都淡了。甚至像是降级了一样。
不过坤泽的病痛都会影响到信息素,所以楚祈宣也未多想。
他迟疑了一下,白清低着头,猛得咳嗽起来。
楚祈宣下定决心,抬头道:“丁公公,我与阿年有私事要谈——”
“私事?”
丁从喜仍是笑眯眯的,表情却严肃下来,他身量不高,可却代表着楚帝,挺直身板时,所有人都察觉到气氛一凝。
“还望殿下海涵,舍人身体不好,陛下一向命奴才们精心照料着,如今天色晚了,天儿凉,殿下若有事,还是明日秉明陛下后再言吧!”
白清一僵。
楚祈宣的表情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安扶着白清,隔着丁从喜,去看白岩,坚持说道:“阿年,清儿是你的亲兄长,便是你现在被皇叔所看重,也不该如此对待家人——!”
“家人?白舍人是朕的臣子。”
男人低沉的声音混着马蹄声和嘶鸣声响起,楚祈宣一惊,恍然刚刚竟然没察觉到他皇叔到了。
地下瞬间跪了满地,白清倚着楚祈宣,感觉到那股摄人的视线,心脏开始狂跳。
不对,不对劲。
楚帝翻身下马,低头看了眼比别人慢了一套跪在地上的少年。
单他一个仰着头,满眼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白岩总是很矛盾的。
他虽然怕楚帝,但是却又最信任楚帝。
茫然无措时,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位大人。
楚帝道:“回去。”
白岩呆呆的看着他,他不能下的决定,男人轻而易举就帮他做了。
丁从喜连忙谢恩起身,随后扶着白岩离开。
白岩还在往后看。
宣王世子被楚帝沉声斥责了一顿,头也抬不起来。
情爱私事他优柔寡断,本来就被楚帝斥责过,现在还来纠缠,更是撞在枪头上。
楚祈宣自觉没脸,可是想到白岩在皇叔马车上的事,他唇瓣动了动,想要问出口,但是马上就收回去了。
白岩只是一个中庸,性格又软弱,绝不是他皇叔欣赏的样子,应该是他想多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
白清察觉到楚祈宣要说什么,心下不安,甚至大逆不道的抬起身子想要制止他,但是已经晚了。
楚祈宣道:“皇叔,此事侄儿本不该开口,只是涉及到白家私事,还有白清的身体,清儿他患有怪病,唯有兄弟的血做药引子才可以,还请皇叔允许阿年——白舍人与我们去一趟。”
他话音一落,本就安静的草场变得更加安静了。
丁从喜指引着白岩,小声的催促:“白舍人,这会儿子风都大了,我们还是快回吧。”
白岩裹着衣服,点了点头,看见男人望过来的黑沉双目。
他看见便安下心来。
如果是楚帝的话,会有最好的太医来给他兄长看病的吧。
白岩的背影逐渐远了,楚帝才回过头来。
楚祈宣仍在地上跪着,在他身侧的白清却是手脚冰凉起来。
很快,楚帝凉凉的声音便响起了:“天下竟有此等怪病吗?朕逐鹿天下,也未曾听说过只有兄弟的血才可以治病。”
楚祈宣抬起头,迟疑了一下,道:“此事却是蹊跷,但是皇叔,我保证——”
“你保证什么?愚钝的东西。”
楚帝忽而发起怒来。
楚祈宣没料到楚帝会突然发怒,脸色发白起来,唇瓣轻动着,还想说什么。
楚帝已然看不下去,他脸色黑沉,沉声道:“把人带去国师处,朕倒是要看看,此等怪病究竟是何缘由!”
楚国国师通晓万物,于坤泽乾元,医术上更是世所罕见,但除了楚帝,他人根本无法动用到他,对于现在的白清来说,倒像是天大的好事,楚祈宣怔愣着,想要跪恩,他身边的白清却是忽然颤抖起来,动作匆忙的跪在地上,狼狈得有些歇斯底里:“陛下,臣子没病!臣的病都已经好了陛下!”
楚祈宣惊诧的去扶他,白清却丝毫不像之前那么柔弱,死死按住他的手,虽然他极力保持着镇定,但是眼底却都染上了急躁的红色:“殿下,我没病,我已经快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麻烦国师大人!”
楚祈宣慢慢皱起眉,按住他说:“清儿你在说什么,你不是——”
“住口,把人拖下去。”
不等楚祈宣再说话,楚帝已然冷然道。
身后立刻有侍卫上前,夹着白清的胳膊往下退。
楚祈宣跪在地上,仍然是未反应过来。
他看着白清开始发疯一般的模样,缓慢的意识到一些不对,抬头无措的去看楚帝:“皇叔——”
楚帝看他的视线比往常要冷漠很多,震袖离开,只留下一句:“世子还需多加锻炼,将他扔去陕北大营。”
竟是连与他说话都不愿意了。
楚祈宣呆滞的跪在地上,江德满来劝都没起身。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段日子,又如何全然相信白清的,白清——究竟在瞒着他什么!
宣王世子与其未婚妻一同离开,只在群臣中之掀起了一点小波浪,很快又都投入到围猎的氛围中。
楚帝设下的奖项很多,而且一天过去,又有内宫的官员们开辟了一片地方,专门供对围猎不太感兴趣的学子,官员家眷们开放,甚至连一些宫人和内宫官员也可以休憩一些。
譬如白岩。
他已经可以自由出来与同学们见面了。
那天之后,丁从喜详详细细的与他讲了后续的过程。
丁从喜一向心细,且深得楚帝心意,自然知道此等小事决不可成这位小贵人心中日思夜想的心事,不但把事情拆开了讲,还特意关注了后续的事宜。
那位白家公子到国师处的第一天,便什么都查出来了。
坤泽的信息素根本不会突然降低,除非是如白岩这般之前被压制住,才可能不会被发觉,但也绝不会能自己浓度升高又低落,除非是因为其他信息素的影响。
白清口中所谓的只有白岩的血可以治病,不过是因为他早已,或者偶然知道白岩的血可以提高他的信息素的假象。
一但失去高阶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就会逐渐变回自己本身的等级,如同当年测出来的一样,白清的等级只有地阶以上,天阶以下。
他自己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每天都开始疯言疯语,甚至说自己知道未来,可以帮楚帝料理天下。
丁从喜笑着嗤了句:“当真是痴人说梦!舍人这些年真是受苦了。再者,陛下又岂需要知道以后的事来治理天下。”
他语气不屑。
白岩呆呆的点了点头。
他还没从真相中回神,却也很赞同丁从喜的话。
毕竟前世他死之后,楚帝将天下治理的繁荣有序。
可兄长——
兄长为什么会说知道以后的事?是胡说的吗?还是说,是和他有一样的机缘。
他有这样的机缘,知道自己有用——所以才会早早需要他的血液。
白岩没有再去深思这个问题,总归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有人都是利用他的。
可是这辈子,到底有一些与上辈子不同了。
大人他……
是不是有一点在意自己?
白岩不敢再多想。
虽然他想开了,但是今日被贺兰明吉叫出来,情绪还是不是太高。
贺兰明吉玲珑心思,联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和之前的调查,便将事情摸了个大概。
当年楚帝找人并没有瞒着所有人,几次搜寻更是大张旗鼓,当时他在宴会时一晃而过嗅到的气息,多半也是白岩的。
他神情复杂,看到白岩后,却很快牵起笑脸来,拉着他去围猎——说是围猎,实则是围着一堆小羊羔转圈,然后再喂草。
两人瘫了一上午,中午又吃了一顿饭,贺兰明吉直言跟着白岩享福了,竟然自己还能吃到一次御厨的手艺。
丁从喜拿了东西便回去了,没有张扬。
白岩身侧的兴才来路不简单,虽然不知道他的之前身份,但光从楚帝没有大张旗鼓的给这位小贵人身边安插人手便能看得出来了,所以丁从喜也走的放心。
临到晚时,楚帝才回来。
白岩已经做好今天的课业,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脸蛋时不时就要磕到桌角,最后一下差点磕到尖角时,一只大手接住了他的下巴。
白岩眨眨眼睛,慢慢清醒下来,瞧见男人高大的身影,连忙站起身来,叫了声大人。
楚帝盯了他片刻,松开手,令人换下衣衫。
白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没什么用,还捣乱。
他已经困极了。
白岩总是有这个缺点,每到极度困的时候,又或者绝境的时候,就会天不怕地不怕。
更何况男人至今没有惩罚过他,白岩近来小脾气又有些上涨,虽然没说话,但是他晃悠在楚帝身边惹人烦,已经够让宫人们再次刷新对这位小大人的地位认知。
宫人们很快退下了,白岩正转到男人背后,一头磕上去,又摸着脑门抬头,这次忽然醒了一样问道:“大人,你要怎么处理兄长和世子殿下。”
楚骥倒是没料到这胆小的东西会直接问他。
他低下头,看着少年状似不在意实则紧张的脸,淡声说道:“欺君之罪,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少年面色一白。
楚骥以为他会求饶,少年养在那侯府,实则天真,只是楚骥原也没想过要他死而已。
他等着少年害怕的求情,结果却只见白岩唇瓣动了动,然后表情竟然坚定下来,仰起头,又有点愧疚,又大义凛然一般的小声提醒他:“可是大人,我——我也在九族的。”
男人停顿片刻,垂目。
少年仰着脸,没有躲开,只是大概因为“是第一次威胁人”,所以显得有些不熟练。
楚骥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害怕,可看来看去,许只有零星一点,瞧也瞧不到。
他唇角压下去,心情却异常的有些好。
他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
不管怎么说,白清是罪不至死的,可是他的确欺君,但是白岩又不想要兄长——他死掉。
与一个统揽大全的皇帝讲欺君的道理,听起来大胆又无理,可白岩,就是想要试试。
“大人不会让我死掉的。”
他也这么说出口了,很坚定。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片刻,挨挨挤挤的信息素疯疯癫癫的跳跃起来。
白岩还没抬头,一只大掌落在他身上,白岩抬起头,人就飞了起来。
他长高了很多,但是相比男人高大健壮的身材来说仍然很渺小,白岩只惊了一瞬,身体比他反应更快的本能找到舒服的姿势。
男人脸色强作冷漠镇定,低头道:“替孤梳理一下信息素。”
白岩已经很了解信息素与主人的关系了。
他感受着围在身边的乾元信息素莫名的欢欣,虽然不理解,但是再去看故作冷冰冰的楚帝,竟然觉得大人有些……可爱。
这真是大逆不道了。
可白岩似乎从没对男人有道过。
他眯眯眼睛,窝在男人怀里,抬高两只手,按在男人额角,一边说道:“好的,大人。”
语调轻快,听得男人别过头,又黑沉沉的威胁:“白舍人,别太过分。”
白岩又道:“是的,我知道了,大人。”
楚帝于是沉默下来。
这东西太嚣张了,他想。
不过现在且在外边,且让他潇洒两天,等回了宫里,肯定又会变得老老实实的模样。
但是两厢对比一下。
……到还不如现在这样。
“孤会为你办加冠礼。”
男人忽然说道。
白岩动作停顿了一下,才意识到男人说了什么。
都江候与他并没有多少夫子情分,兄长也没有喜欢他的,上辈子白岩的加冠礼是由楚祈宣派人为他办的,白岩也没有什么感觉。
不过是成年而已,他一向是一个人,这种日子也没什么特殊的,可是现在,他却忽然有种期待的感觉。
白岩眨眨眼睛,然后眯起来,嗯了一声。
只是嗯一声?
楚帝侧目看着他。
白岩被乾元信息素抱怨的呜呜挤着,才约摸想明白的男人的意思,他撑着男人的额角,郑重的道谢:“多谢大人,我肯定会好好报答大人的。”
若是其他臣子,怕不是要直接开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少年倒是会占他便宜,只给他画一张大饼。
虽是这般想着。
男人垂目盯着少年,最终只轻哼了一声。
围猎在两日后结束了帷幕,在后两天,白岩几乎玩野了。
前两日的围猎已经定下了,自第三日起,楚帝便没再与臣子们去抢功劳,他闲来无事,便打起了白岩的注主意。
起初被带上那只高头大马,白岩连手都是颤抖的,但是真的在马上被楚帝带着飞驰了一下午后,白岩便开始主动要去学了。
当然学也不是白学的,他要教学费,不但要给男人按额角,还要在他睡觉时充当“被子”的任务。
围猎场的天气晚上恰好有些冷,虽然被压着很沉,但是却意外的还不错,最主要的——白岩早习惯了在男人身上。
他小时候便爬来爬去过,中间被吓得消失两年,如今不过数月的时间,这个习惯便又养回来了。
回到宫里丁从喜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位小大人照顾好了。
楚帝已然吩咐去,为白岩举办加冠礼。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去时,群臣遍惊,但是他们没来得及抗议,很快,就有一件更让他们吃惊的事,白岩也没有预料到。
他的成熟期到了。
坤泽的气息当日充斥了空无一坤泽的皇宫,但凡是个乾元,都察觉到了这股坤泽气息的浓郁程度。
一向都是白岩“伺候”楚帝,那一夜却是翻转过来。
原来真正的成熟期一点也不好过,白岩眼睛湿润着,明白了当年母亲的苦心,当然,也不影响他在楚帝身上抓咬一顿。
楚帝当了一晚上的肉垫,信息素如同苦劳力一般,矜矜业业护着少年,还要抱着人,在少年开始哼哼唧唧时让他磨着脖颈留下几个小牙印。
待白岩度过了这次成熟期,江德满等人再次对他的地位有了新的看待。
如非是心尖尖上的人,在这种特殊时候,怎么会忍得住,况且看着楚帝后脖颈上那些大逆不道的痕迹,丁从喜等人聪明的假装了几天瞎子。
此事过后,群臣再没有提出异议的,甚至积极的开始为宫里的“白舍人”的加冠礼出一份力。
楚帝虽然性情狠厉,但是却是一位有能力有手腕,千百年难遇的君主,他们抵抗不过,那些微妙的心思也便歇下去了,反而察觉到另一番好处。
他们可是处在一个从古至今以来最强大的国家,只要不做那些隐私小利,名垂青古也不是难事!唯一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刀就是楚帝没有匹配的坤泽,没有君后,楚帝信息素失控就是永远潜在的危险。
可现在全然不同了!
就在楚帝的身边,有一位能力甚至与楚帝完全匹配的坤泽!
白岩的加冠礼莫名的又变得更隆重起来,以至于原本还比较自在的白岩自己,都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他特意去问了丁从喜,自己是不是要学一些礼仪,结果丁从喜笑眯眯的告诉他安心,前些日子他学的入官礼仪就完全够了,至于其他的——都是花架子,楚帝自己就不在意那些没用的东西,楚国的臣子也都在早已被训练的习惯下来。
白岩呆了呆,却是放下心来了。
只是这几天晚上,他见到这位大人总会有些莫名的拘谨。
他应当是该道谢的,但是似乎说出口又有些不对。
白岩大致察觉到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变化,但是却又不敢深想。
自己猜测是猜测,可若是当成真的——
那便有可能是他想多了。
毕竟可能只是楚帝大人看他顺眼一些,而且他恰好还是与大人信息素相匹配的坤泽。
即便白岩与楚帝自然的亲近,偶尔也会闷头闷脑的有些大胆,可是他还是不敢承认,也不想在像上辈子一样想多了。
坤泽与乾元一生绑定,即便只是因为信息素,那与上辈子相比也快乐多了。
白岩的小纠结没有对任何人说,所以丁从喜这个解语花一时半会儿也没察觉到。
若是他知道了,都能掀开袖子给这位小大人掰开了讲。
这天地下可再也没有能叫楚帝看护到他这等程度的人了!
也就是这位小大人自己总是乱想,不然都要把人纵容到天上了,至少他是从来没见过会在楚帝身上爬来爬去,上着朝还要记挂着给添菜的人。
至于信息素,对其他人或许有影响,对这位陛下,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诸如那位坤泽信息素极度纯净的丹廖大王子,也不过是楚帝剑下的亡魂了。
宫里都开始忙起来,白岩反倒是显得闲了。
除此之外,他又多了一项权利,可以自由出入前宫了。
前宫虽然归属于皇宫,但是相距甚远,看守也不是太严,太学等地都在此处。
白岩与贺兰明吉是难得的好友,自能出来,他试探了一次,楚帝没有阻拦,他便每日都来找贺兰明吉学习,楚帝商谈完大事之后,又速速回去“上工”。
“宣王世子被楚帝外放到清安,那地富庶,官员情况复杂,倒是个好的历练之地,只是没个几年,估计也回不来了。”
听到贺兰明吉提起楚祈宣,白岩神色未变,点了点头。
白岩虽然愚钝,但是不至于痴傻。
宣王世子是大人一手带大的,虽然私事上有些糊涂,可却斩不断联系,楚帝有些失望,但更不至于因为这些小事迁怒到他,最多是丢下去历练历练,眼不见心不烦。
相比之下,白清的下场却是更惨一点。
即便他犯了欺君之罪但也保住一条命,可白清生来最在意的就是面子和自己的身份,断了白岩的血,他的信息素已经彻底稳定下来,如今不说当年的对手,便是天级也快保不住了,原国师留他在馆中打打下手,一生也是无忧的,但是他自己执念太深,每日时而正常,时而便抓住人说自己才是真命之子。
这或许……便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自贺兰明吉处出来,白岩又去了一趟大理寺卿府。
贺兰明吉送他时,似是有话要说,最后抿抿唇,没说出口。
家逢巨变,白柒跟着忧心了一段日子,但是白岩检测出是近元级坤泽后,瞬间风声大变。
但是对远在江郡的先都江侯府却没多大影响。
那位三公子的事迹已经全民皆知,都江侯府当年是怎么对待这位楚清河郡主生下的世子的事也慢慢的泄露出来。
如今局面巨变,先都江候还没扬眉吐气起来,便被不屑又轻视的目光给压回去了。
如此对待,那位原小世子没有与他们断绝关系便是好的了,大楚民风彪悍自然,可没有什么愚昧愚孝的观念,都江候莫说是做个父亲,便是连府里照顾世子的奴才都亲近不如,甚至当年还特意将这位小世子养废。
大夫人梦想破败,又得知小儿子消息,因着是欺君之罪,不敢张扬,哭嚎了几天,便又打起精神死盯着剩下的儿子。
毕竟白兴近来都比白袍长进很多,府上一败落,二夫人也便不装了。总之也继承不到府上的好处了,还不如让白兴出去搏一搏!还当人家身后的跟屁虫做什么!
这些府里的事情白柒都没有与白岩讲。
府上于白岩来说毫无任何亲情的回忆,如今乱起来,也应当是与他无关的。
更何况,本来就是她们对不起白岩。
她作为白清的亲姐,即便对那位冷漠的兄弟和家人有些心冷,但是关键时刻依然选择不出来,也便更没有资格去说教白岩对侯府不上心。
虽是这些烦心事不碍着白岩,可他自己也让白柒不省心。
白柒拧着眉,玉升就滚在他们脚边玩耍,揪着白岩的衣角不放开。
白柒拍了一下她,埋怨的教育了两句,听白岩笑着说没事,又抱起小玉升,也跟着直起身来,挥退了屋内的丫鬟。
白岩正经了一些,“阿姊,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白柒点点头,眉宇间更忧愁了:“阿年,你与楚帝——楚帝他脾性暴烈,又与你相差一些年岁,你若是实在不愿意,也不要表现出来——阿姊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以表现得不太明显,然后来阿姊这里絮叨也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