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白色的木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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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烟杪站起身,扯开那考生衣服,在对方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拿着豆油灯凑近了衣服内层。然后,随着火光靠近,本来空无一物的布料上面,烤出密密麻麻的墨字。
旁观的考生们:“哇——”
监察御史熟练地:“枷走!”
然后是下一个。
许烟杪:“……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那考生垂死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烟杪抓起地上的灰尘,撒考生衣服内侧,和之前一样,本来没有字的衣服,很快就有字了。
旁观的考生们:“哇——”
监察御史:“枷走!”
高贺背着他的铺陈和衣箱过来,手里还拿着他的混糖大馒头作为考试干粮。到贡院跟前时,激灵一下,打了个寒战:“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贡院前有那么多人戴着枷锁站在那里?
一问人,对方肢体语言十分夸张地就开始比划:“就那位考官!神了!看一眼就知道别人有没有夹带小抄,什么帽子、鞋子、砚台!藏哪里都没用!就算是让字迹隐形了也没用,那考官把人衣服——就这么一拉,撒一把尘土上去,什么隐形字都冒出来了!这二十个人全是他揪出来的!”
高贺一拍手掌,嘴角慢慢浮现出笑容:“好啊!正应该将他们揪出来!我等寒窗苦读,把四书五经硬刻进心里,凭什么他们能靠作弊金榜题名!有那位考官,实乃吾等贫寒学子幸事!”
那肢体语言夸张的考生摸着自己指头上的茧,认真点头:“是啊。被揪出来的就有二十个。此次会试人数,听闻几及千人,绝不可能只有二十人想不劳而获。余下的人,要么是还没轮到他们的名字,要么就是偷偷将小抄丢弃了。”
高贺笑着说:“不论如何,此次会试必然是公平公正了——等叫到我的名字,我一定要好好拜谢这位考官!”
许烟杪手里捧着浓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一口提神。
他不喜欢喝茶,但不得不喝了。眉头皱得死死的。
拿起下一本册子,翻开看第一页:“陕西兰县儒士高贺……”
【咦?熟人啊!】
“在这里在这里!”
对方满头大汗地挤着人群过来,站到许烟杪面前,一揖到底又慢慢抬起身子:“在下便是陕西兰县儒士高……”
“你?!”高贺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惊到太阳穴都用劲突了一下。
许烟杪???
会试考官???
怎么可能!许烟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啊!!!
作者有话说:
四更入场,参考:
于四更时搜出,黎明散题,申时初稿不完者扶出
——《明实录宪宗实录》
作弊坎肩
某次拍卖会还展出了一件清末的“作弊坎肩”,四书五经都抄在了上面,四万多字,字也仅三四毫米大。令人诧异的是,坎肩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
——《历史爆笑冷知识》
贿赂皂隶:
考生们为了将夹带送进去,会采用贿赂办法,负责搜检的皂隶只要得到几锭银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喊搜过无事了。
——《历史爆笑冷知识》
搜查出夹带的惩罚,参考:
诏申严怀挟传递之禁,犯者执送法司问罪,仍于礼部前枷号一月。
——《科试考》
点名进场时严行搜检,入舍后详加伺察,如有犯者照例于举场前枷号一月,满日问罪革为民。
——《礼部志稿》
坎肩不用说了,穿着就进去了,字在里面。其他作弊工具,带进去的方法有很多,有的藏在鞋垫里面,有的藏在衣服夹层里面,有的隐在文房四宝里面,有的隐在蜡烛里面,有的藏在食品之中,有的放在考篮夹层里,有的专门定制双层帽子,有的专门缝制带屉靴子,有的甚至藏在【肛】【门】里带进,也有的干脆将参考资料写在身体某一部位
——《历史爆笑冷知识》
第一种发明叫“银盐显影”,我想这一定是一位“化学家”发明的。其方法是用盐水在衣服里写字,表面上看什么也没有,但用蜡烛一烘烤,字迹再现。这种绝妙的方法,用在江湖上和军事上传递情报,我想也是不错的方法。至于其中的奥妙,只有用化学反应来解释。
——《历史爆笑冷知识》
另一种发明叫“隐形墨+胶水作弊法”。所谓隐形墨,是一种叫墨鱼墨的东西,这是一种蛋白质,书写后半年时间内字迹会分解消失。在这种墨里加入一种透明鱼骨胶,提前半年在衣服上写好,墨迹分解看不出来后可变成“无字天书”,等到考试时,汗水恢复透明胶的胶性,在衣服上再撒上一些灰尘,字迹重现,就可以打小抄了。这种“隐形墨+胶水作弊法”和“银盐显影”道理差不太多,都是利用化学反应。
——《历史爆笑冷知识》
甚至殿试也敢夹带:
在殿上搜出夹带,比交刑部治罪者一人,名如山(戊戌同年)。
——《曾国藩家书》
乾隆九年(1744年)顺天府乡试,头、二场各搜出夹带21人。由于搜检威慑,大量蝇头小卷被遗弃在贡院外各角落。第二场点名,竟有二千八百余人不敢入场考试,而入场参加考试者,因为没有夹带而交白卷的68人,不完卷的329人,文不对题的276人。如此情景,不仅说明夹带积弊之重,而且说明士子庸滥之甚。
——《中国科举制度通史》
【文里的科举还没那么烂,但许烟杪能抓出二十个人,也不能说烂。只是属于正常的作弊人数(),毕竟考试人数总数差不多一千人,总有人会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会试人数参考:
建文二年春,天下之士贡于乡者咸就试于礼部,盖几及千人
——《会试录叙》

第128章 哥哥你错啦~
为了科举相对公平,避免考生有意去接触考官,在入场之前,考官有什么人是不会对外公布的,尤其是主考官——除了朝廷官员,没人知道主考官是谁。
当然,如果你来京城后,盲选一个官员前去拜访,对方又恰好是科举考官,只要没有舞弊证据,都可以视为巧合,不碍事。
所以不少举人来到京城后,热衷带上自己的文章去四处拜访官员,就是想赌一赌运气,看看能不能得到考官青睐。
高贺之前也做过这样的事,还把卖祖宗得来的那半个皮袋的银子全用来打点各处官员的门房,请求他们将自己的拜帖和文章放到家中老爷面前。
现在你告诉我,我其实就认识一个考官?!
高贺眼中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
我、的、钱!!!
许烟杪验过他的身份后,笑着说:“进去吧,别忘了看大门上的全场席舍图,对号入舍。”
高贺拱了拱手:“多谢上官。”
走入贡院大门时,还频频回头,不停咋舌。
“这么年轻就当上了考官……”
人和人,真的没办法比。
许烟杪认认真真叫名,每验完一个考生,都会耐心提醒他去看席舍图。
几十个兵弁守在他两侧,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入场举人的穿着,如果发现对方有哪里不对,就立刻扑上去搜检。
时间慢慢到了黎明时分。
“应该没人来了。”
该锁贡院门了。
许烟杪站起身,捧起那盏豆油灯,就要把那点闪烁的灯火吹灭。
“等等!等等!”
急切呼声传来,许烟杪看过去,一个头戴方巾的黄脸汉子冲过来,脸憋得红红的:“大官,俺……俺也是举人,来科举的!”
贡院大门墙上的火把,映照出他脸上的风沙与盐粒。一看就知道是刚结束长途奔驰。
许烟杪眉心微蹙:“可是……席舍图已经排好了,没有你的名字,号舍里也就没有你的位置。”
——会试需要考生自己先去礼部报名,在时间截止日,礼部排好席舍图,送到贡院。没有名字就是没有报名,也就没有座位。
——之前倒是抓了不少作弊的,但他们作弊不能进贡院考试和考场依旧保留他们的座位,并不冲突。
黄脸汉子眼睛里急到充血,苦苦哀求:“俺来晚是因为路上碰到劫匪,他们抢了俺的盘缠,还抓俺上山当苦力,后来又抢了其他富户,分赃不均,自己斗成一团,死了好几个,才让俺有机会逃出来。大官,求求你,让俺进去吧!俺考了整整五回才考上举人,来参加春闱。求求你了!”
许烟杪查了一下系统。
【真事啊……】
【这可确实倒霉。】
黄脸汉子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他只是不停地恳求:“俺因事晚到,无法前往礼部投名,这完全是俺的错。如今也只能厚颜求大官开恩,实在无地自容。”
“可此次科举对俺意义重大,俺是从山洼子里出来的,这次没能参加会试,就得归家。俺爹好赌,要将俺娘俺妹子卖了,是俺劝他说将俺供出来当官,他能过上好日子,他才暂时不动俺娘和俺妹子,可他近来越发没耐心了,倘若知道俺这次钱被抢了,贡院也没能进去……大官,俺求求你!俺给你跪下了,求求你给俺一个机会吧!俺一定好好珍惜,努力写出好的策论,来回报大官恩德!”
说到最后,他声音里就带出了哭腔。
许烟杪低头看了一眼,那汉子手掌心拽缰绳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红痕,像是一条长长的红线虫。缰绳的麻屑遗落些许在被割开对方掌心上。
许烟杪看他真的凄楚,也起了恻隐之心,瞄了一下时间,离落锁贡院门还差一盏茶,就道:“你去看看席舍图上还有没有空位,如果有,就把你补上去。”
“多谢大官!多谢大官!”
黄脸汉子如同饿了三天的人,猛地扑门上去,扒着那席舍图仔细看,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位置,那位置不太好,在厕所旁边,但黄脸汉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忙把这事告知许烟杪。
许烟杪抓紧最后这点时间,给他补了姓名,又迅速检查一遍他身上有没有夹带,这才将人放进去。
“好好考。”
黄脸汉子虎目含泪:“多谢大官!”急急忙忙进了贡院。
许烟杪也登上了至公楼。
兵部尚书笑着说:“方才我看还有举人进院,到底是哪家举子,如此懒散,快落锁了才来。”
许烟杪打量一眼这布置精巧的至公楼,拉一把椅子坐下,同时和兵部尚书述说着那黄脸汉子的事情。
兵部尚书惊叹:“也幸好他运道好,碰到了许郎。许郎心善,换做是我,未必会让他进来。”
许烟杪顺口道:“他考了五次,也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随后打开窗,从至公楼上,探头往那些号房里瞧。
第一场考试的题目由兵弁发下去,考生们拿到题目后,有人铺开纸就开始写答案,有人抓着笔苦思冥想。楼上的考官——比如他,将这些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真的啊,在讲台上往下看真的能看得一清二楚。”许烟杪嘀咕着。
兵部尚书茫然:“你在说什么?什么讲台?”
许烟杪摆摆手:“没什么,我随便感慨一下。”继续好奇地往下看。
但这一次他不说话了。
【我心里说说,总不会被人听到了吧?】
【我心里说说,总不会被人听到了吧?】
“来了!!!”
离贡院稍微远点的地方,一群官员鬼鬼祟祟地占领了一处人家,给足钱,对方就乐颠颠地去住旅店了。
家门口种了木槿花作为篱笆墙,密密匝匝的,正好挡了外人视线。
“多亏了小白泽,以往落锁后,谁能知道贡院里的情况啊!”
“是啊是啊!”
“我表弟就在里面,我可担心了。”
“嗐,没事儿,我大孙子也在里面,他们都那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哈哈哈哈哈哈!这谁啊哈哈哈哈哈嗝,开考半个时辰,跑三趟茅房了哈哈哈!】
【坐茅房旁边考试的那人好惨,快被熏晕过去了。】
【会试前一晚吃辣油火锅,你不拉肚子谁拉肚子啊!】
【哦豁!祖父是光禄寺少卿!这更不应该了啊,光禄寺就是负责朝廷办筵宴的!还负责宫中人的日常膳食,这都能在考试前一晚让自家孩子吃火锅?还是吃辣锅?!】
【呃……对不起,万少卿,我错怪你了,你连他爱吃的掺花椒盐的咸薄脆都不让他吃了,怕吃坏肚子,谁能想到他翻墙出去吃火锅呢。】
刚说完“他们都那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的光禄寺少卿猛地干了一杯酒,杀气腾腾:“吃吃吃!就知道吃!他最好拉死在贡院里!”
他旁边的官员——吏部考功司郎中哎呀一声,投去同情的目光。
还好,我表弟不贪吃。
想了想,还是安慰一下同僚吧。
“万少卿,这个……年轻人贪吃也很正常,也算是吃个教训了,三年后再来,肯定能高中!”
光禄寺少卿叹气一声,眉头都锁起来了:“可他都二十七了!我别说二十七,我七岁那会儿,我娘坐月子,家里洗衣烧火做饭都是我来,我都知道不能贪嘴,吃坏肚子就没办法干活。”
吏部考功司郎中把那句“你是被家里当木疙瘩摔摔打打的,他是被家里当金疙瘩养的,能一样吗”咽回去,拍拍光禄寺少卿肩膀,希望他能认命。
【诶?怎么还有人在考场上偷笑呢,看到什么了?】
【芜湖,‘酒店猛狗’和‘药店飞龙’还真有人踩坑啊?我都没出生僻的,黎尚书还提议说出‘君夫人阳货欲’呢,要不是被我否决了,能坑掉一半的考生。】
【笑成这样子,该不会以为这两个成语是在说壮阳之事吧?】
【还真是啊!】
“哈哈哈哈哈哈——”
吏部考功司郎中捶着光禄寺少卿肩膀大笑:“许郎和兵部尚书也太促狭了,故意出这种题。若是谁答错了又有幸成为我等同僚,我能笑他一辈子。”
另外一个官员也被逗得前仰后合:“‘药店飞龙’也就算了,虽说在《乐府》里,但也确实不常见,可‘酒店猛狗’是《晏子春秋》里的啊!到底是怎么想到壮阳去的?”
光禄寺少卿也把注意力从大孙子身上转移,含蓄地笑了笑:“只怕‘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这话,也能被曲解成其他意思。”
吏部考功司郎中简直爆笑:“曲解成什么?总不会是:人挈器,猛如公狗吧?”
【好惨,还是和我同一个部门的呢。这位考功郎中给他表弟复习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啊!他表弟就给他这么大一份惊喜,哈哈哈哈哈哈,酒店猛狗指男人服药后在酒店里干那档子事猛如公狗,哈哈哈哈哈哈哈——】
吏部考功司郎中笑声一停,“哐哐哐——”脑袋对着柱子直撞。
其他官员连忙拉人:“不值当!不值当!”
吏部考功司郎中拼命挣扎:“放开我!让我撞死算了!三个月啊!我辅导了他三个月!酒店公狗是说:酒店里有狗太凶猛,因而无客进店买酒,致使店中酒水放到发酸——如此简单的典故,他居然都不记得!”
“我我我——气死我算了呜呜呜——”
其他官员连忙安慰:“冷静冷静,这个没记住,说不定其他的能记住呢?”
吏部考功司郎中抹了抹眼泪:“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
【‘昧昧我思之’这话,他是怎么以为‘昧’和‘妹’为通假的?!】
【妹妹我思之哈哈哈哈哈哈——】
【哥哥你错啦~】
吏部考功司郎中:“……”
吏部考功司郎中:“……”
吏部考功司郎中:“……”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迟到和席舍图有空位就补缺那里,参考:
李闻之喜,即治装,初六日方起程,二月六日抵京,明日赴部投文,则席舍图已挂,部中不肯纳。李公苦告,尚书云:汝第往观席舍图,有空处方收汝。李亟往观图,尚缺其一。礼部方为收卷填图。尚书笑曰:那争你一个来作状元耶?是春果及第。人之出处分定如此。
——《徐襄阳西园杂记》
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
——《晏子春秋》
君夫人阳货欲,和,昧昧我思之,都是真实科举考题。
妹妹我思之是清末一次科举的笑话()考官看到后,促狭批复:哥哥你错也。
还有其他科举笑话,文里不写,给你们看看:
曾有个晚清科举笑话:一学子赴京赶考,考题为“试述鸦片之害”。这位老兄不知鸦片为何物,提笔徐徐答道:“昏鸦咶噪,啼声不祥。然试述其害者,尤为其掠食夺粮,麦粒稻尖未及收取,即为之素餐。一鸦尚害于此,何况成片乎?”
——《北大五明国学课》
顺便,元朝有个考题,【商姓祭主丁卯九月生,宜用何年月日辰安葬】,笑死。
考生:???

第129章 专业替考编——五场会试保送五人。
当然不是所有考生都这样子。大部分人的基础还是很扎实的,少部分人就算有薄弱的地方,也不至于如此离谱。
而那些学识极其好的——
许烟杪看到高贺已经开始拿出米和炭,在自己的号房里烧炉子蒸稀饭了。
卷子上写满了答案,而他看上去十分有信心,还不慌不忙用手指比一下蒸饭放的水,毕竟火候本来就不足,水放少了就是夹生饭,难以下咽。
他隔壁号房就是那位表弟。
稀饭的香味不断飘过去,表弟索性也不写了,从大盒子里掏出豆浆,再掏出他爱吃的馓子泡进去,咔咔咔吃起来,吃得半点都不克制。
——懒散到许烟杪都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科举,是被家里逼着来的。
而那位经常跑茅房的大孙子也在开锅炉,大概是打算喝点热水,让自己不要再闹肚子。
他消停之后,臭号旁边的黄脸汉子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掐住大腿上的那一坨肉让自己清醒,狠咬着左手,咬出血往下写,争取自己不要再被臭晕。
许烟杪又去看别人,比如梁瑞那大儿子梁幼文,直接把自己裹得像个毛毛虫,只露出额头和两条胳膊,答题答得认认真真。
他弟弟梁幼武也在认真写,许烟杪下楼去晃一圈又回到楼上,巡视考场时候,瞥到那梁幼武写得一笔好字,工工整整。但答题方面,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在拍打着自己的后脑勺。
看个科举也能看出来不少东西。
有钱人家的孩子带糕点、带人参,连板鸭都能带进来。没钱人家的孩子只能自己煮稀饭——当然,更多的人没钱买炭买炉子煮稀饭,只能啃食带过来的,已经凉透了的饼。
年轻的考生多是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的。
年老的,那些六七十岁的考生考得气都喘不过来,表情悲苦。
许烟杪顿时觉得自己干了很伟大的事情!
【我保证了大部分人考试的公平(叉腰)】
【还拒绝了一些不合理的题目!】
【哦,当然不是君夫人阳货欲这种,这种只能说是难,但不是不合理。】
【我都不知道乐学士到底怎么想的,就算收了个优秀的弟子,心里特别高兴,也不能拿人家的新诗出考题,还说这句诗是出自《大雅》啊!】
【要不是系统捕捉到八卦,我们一群人都要被糊弄过去了!】
所有出题的考官一下子【被】【干】沉默了。
负责出题的考官之一——国子监祭酒一脸懊恼,小声嘀咕:“这也不能怪我们会被糊弄啊!”
乐学士可是翰林学士!是翰林院最高长官!非才华横溢之人不能担任!当这样一个人信誓旦旦说出自哪本书的时候,其他人只会羞愧是自己忘记学过的知识,哪能想到大佬他骗人啊!
兵部尚书含着调侃的笑看向乐醉乐学士。
这位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学士窘红了脸,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微微滑落的长袖直接把脸遮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脑热了,居然拿科举试题来做这种事。
现在冷静下来,他都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许烟杪发现这事阻拦下来,事后考生发现这个题目并不是出自《大雅》时,会有多愤怒。
国子监祭酒看大佬这样子窘迫,不由得笑一下:“你老也不必太难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乐学士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睛。
国子监祭酒压着声音,正要继续刷大佬好感,手里顺带着捏一支笔杆比划。没注意到许烟杪看向他时,有些疑惑的眼神。
【诶?吴祭酒怎么还有心思聊天?他的问题更大啊喂!我都没这么大胆!】
国子监祭酒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手腕狠狠一磕桌沿,差点把笔杆子都丢了。
现在是乐学士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没事,你那个问题确实大了一些,但也算是好心,陛下不会……”
国子监祭酒僵硬地笑了笑,眼睛死死地从柱子油漆的倒影里盯住许烟杪。
许烟杪正好低下头,用干净的巾帕擦擦脸,醒醒神。
顺便内心吐槽:【出策题,说什么‘皇帝乞诸邻’,就算老皇帝自豪自己从奴隶到九五至尊的经历,也不代表他就喜欢别人把自己乞讨的经历印在试卷上,是个举人都能说两句啊。】
贡院之外,某处茶楼包间之中。
太子:“嘶——”
襄阳公主:“哇——”
窦皇后:“噗——”
老皇帝面无表情地用力磕一下熟鸡蛋,面无表情地剥蛋壳。
蛋壳“咔嚓咔嚓”碎在桌上,老皇帝呵呵一笑:“朕的经历无事不可对人言。这位祭酒真是朕肱骨之臣,待会试结束,朕亲自和他聊聊。”
太子将鸡蛋壳拢过来,象征性地给贡院里那谁堆了个衣冠冢。
祝你好运——
阿弥陀佛——
就在他所在茶楼对面,一处民房里,吏部考功司郎中也不撞柱子了,目瞪口呆望着贡院的墙:“他他他——”
光禄寺少卿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我不如他!怨不得他能坐到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如此胆量,世所罕见!”
想出“皇帝乞诸邻”这个策题——你不牛气谁牛气!
国子监祭酒对此依旧死不悔改。
他对着乐学士嘀嘀咕咕:“我觉得我那题目出得挺好的,让考生们知道陛下有多英武,多么天命所归,千百年来,有谁能像陛下这样,以那般低微的身份成就九五至尊。”
乐学士看他脸上的神情,心中起了些许疑心。
为什么……感觉许烟杪说了他出题的事情后,他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怕许烟杪?
怕什么?怕许烟杪说出他什么秘密?
国子监祭酒看乐学士似乎不太想说话的样子,自讨了个没趣,索性起身,搬一条矮木凳到窗边有太阳的地方,躺得舒舒服服,很偶尔才起来,迈着步子慢悠悠到各号房巡视。
巡视时也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徇私枉法的举动。
乐学士翘了翘嘴角。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有秘密不是很正常?怕许烟杪将之揭露就更是人之常情,这秘密也不一定是和科举有关。
【哇——】
【又来一个作弊的诶——】
【记下来,等会找机会枷走!】
你说什么?!
满屋子考官差点撅过去。
会试开始前揪出来作弊,和会试开始后揪出来作弊是两码事!
尤其后者,很大可能会牵连考官,杀得人头滚滚!
——也幸好他们不知道皇帝在贡院外听着心声,不然就不只是差点撅过去,而是已经撅过去多少多少人了。
兵部尚书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多做动作,怕引来许烟杪怀疑。但心里已经排练起敲锣打鼓送瘟神的流程了。
求求了!许烟杪!千万不要是大面积的牵连啊!千万要是个人行为的作弊!
等等——
兵部尚书想到一个让他汗毛直立的事情。
他僵硬地扭动脖子,和其他考官对视,也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恐。
按照小白泽在考场外搜检的架势,根本不可能还有人能夹带成功!如果不是夹带,那必然是有考生勾结考官!
贡院外。
吏部考功司郎中一脑门热汗,不停祈祷:“和我们家无关,和我们家无关,和我们家无关……”
光禄寺少卿琢磨了一下自己大孙子的胆子,脸上透露出一点轻松来。
就他孙子,如果能为了科举成绩去作弊,科举前一天晚上就不会翻墙出去吃火锅了。
——这玩意的做法还是当初从许烟杪那里流传出去的。
茶馆里。
老皇帝平静地一口一口吃着鸡蛋,鸡蛋上面夹一片宜饭宜粥的蒸火腿,仿佛没有听到许烟杪的心声。
抬眼一看,发现周围人都神情凝重时,笑了一下:“不用这么严肃,吃吧,吃饱一点。”
拿起筷子,一人夹了一片蒸火腿。
“吃饱了……”
才有力气提刀。
许烟杪对着系统开始找人。
【‘天’字号……】
一众考官的目光透过窗户,梭巡着下方的鸽子笼。
【第廿号!】
无数道视线猛地盯在廿号房上。
不太能看得到人。
兵部尚书已经开始思索等会要怎么自然地走到那边,自然地发现对方作弊了。
现在……先听听小白泽会不会说对方的作弊手段。
【这脑子动得也真不是地方。】
许烟杪啧啧两声,心里觉得那些只会夹带的作弊考生,实在是太老实了。
【别人都找代考了,找的还是同样是举人的代考,就你们还搞实名作弊呢。人家两个人都进考场,最后交卷的时候互相写对方的名字,名一糊,谁也不知道有人代考——要不是系统升级了,我还真没办法抓到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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