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君臣愣住。
许烟杪抿着唇,盯着八卦系统——
这只是系统里,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小八卦而已:【盐山县的县令剥削百姓,剥削严重到一个十五岁的乡绅动了恻隐之心,免了租他的田地耕种的农人一年的租子,就有八十四岁的老人感激到自发向十五岁的年轻人下跪。】
【如果能发现美洲,就能找到那些作物,至少田产上去了,剥削重一些也不容易饿死?】
【好像也不太行,田产上去了,说不定剥削的力道也会上去——还是得看吏治。但有总比没有好。】
——太平之世,逼得老人向年轻人下跪。但如果是乱世,连下跪的机会都没有,活活饿死在乡间了。
所以,这些人才记了永昌侯二十年。
永昌侯猛地一震,想要抬头去看许烟杪,又生生止住。
在这之前,他其实还有些不服气和怨怼。他下跪磕头,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但现在……
永昌侯豁然起身,抢过锦衣卫的刀,锵一下出鞘,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将上衣一脱,露出苍老又疤痕众多的胸膛。
“陛下!”
他重新跪下,重重地跪下,膝盖撞到地板发出脆响,脸颊明显白了一瞬。
这位行事骄横的大将,此刻心甘情愿地低下他高昂的头颅,双手捧起寒剑:“臣有罪!请刺之!”
——他是为什么进起义军的呢?
大周末年,民不聊生,官兵溃成贼,流窜于大道小路,杀人越货,打家劫舍。
彼时还是少年的永昌侯对此不屑一顾。
他说:“将军是将军,土匪是土匪,我如果当了将军,绝对不做这种打家劫舍的事!”
大海茫茫,一望无边,
二百艘大船乘风破浪前进。
船在浪上一颠一颠,谢洛水顶着恶心反胃的欲望,站在甲板边上,远眺海面,搜寻岛屿。
现在基本只有她有这个心情和体质,哪怕中途遇到岛屿、陆地能下船,一年多的船上生活已经足够让不少人精神憔悴了。
这一年多的出海生涯,他们过得并不容易。
恐怖的海洋漩涡虽然不会将船只卷进漩涡里面,却会将他们推向别的地方,倘若撞到坚硬的礁石,便是船只与船员的灾难。
他们的刀剑饮过其他国民、土著的血,子弹甚至穿透一个王的头颅,只因为对方想要霸占他们的船只。
成千上万的士兵曾经围着他们攻击,尽管他们有比对方更加精妙强大的武器,然而双臂的疲惫还是让他们失去了一些战友。
有的岛上藤木虬结,他们便要客串樵夫,手持斧子劈开道路。
有的岛很大,抓紧时间探索,哪怕是冬日也将双脚走得汗渍渍。岛上还有地方洗澡,可回到船上启航后,珍惜的水资源不容许用作这些事情。整个船舱都因为人数众多而散发臭味。
还有不少士兵,已经在船上崩溃发疯,用刀砍着船舱里特意提供的木人,疯狂发泄。
谢洛水深呼吸了一口海上潮气,目光突然一凝:“有岛!”
她大喊:“前面有岛!靠岸!”
于是,两百艘船浩浩荡荡地转向,带着一丝渺茫希冀,寻到安全的锚地后,停靠在岸边。
谢洛水精力旺盛地下了船,她也不知道这个岛是不是,但一个个岛找过去,总会找到的。
火铳压在心口处,她喃喃地告诉自己——
“谢洛水,你要封侯。”
作者有话说:
记录一下嚣张跋扈的人(不只是武将)(纯武将的嚣张跋扈参考蓝玉、年羹尧就行了):
霸占田地:
宝庆恃势作奸,富人悉诬以罪,田宅赀财,莫不启乞,一家被陷,祸及亲邻;又虑后患,尽杀其男口。
——《资治通鉴》
【潘宝庆仗势欺人,作奸犯科,对于富有之人,他都以罪名诬陷,对于这些人的田产宅院以及财物,他都要启告皇上索取。某一人家被他陷害之后,还要祸及到亲戚邻里,又害怕留有后患,因此把那家所有的男子全部杀掉。】
大甫尤桀骜不逊,纵兵掠居民,劫行舟,杀黔、楚奏使。上大怒,切责之,大甫遂通忠贞营叛将刘宗敏(希亮)、刘希尧,欲叛降清。
——《永历实录》
【翻译:明将杨大甫屯居梧州,常常劫掠行舟,杀戮往来军使。皇帝斥责他,他就暗通叛将,要叛明降清。】
追回田地这事,也确实有不是好官员的官做过:
前刺史张长贵、赵士达并占境内膏腴之田数十顷,顺德并劾而追夺,分给贫户。
——《旧唐书》
【翻译:前任刺史张长贵、赵士达在本郡之内占有数十顷好田,长孙顺德一齐上报并且追回田地分给贫穷百姓。】
(为什么说他不是好官员,因为他其实做过贪污受贿的事)
海洋漩涡:
曾经在南边大西洋有一个巨大的海洋漩涡,漩涡造成的范围有一个城市那么大,这场漩涡像龙卷风一样一直旋转,不停止,将水中的一切全部卷走运动。受到海洋漩涡影响的船只……一般都是小型船只,大型船只因为体型过大,并且重量在那儿,一般不会受到重创。虽然海洋漩涡不可以将船卷入到旋涡里面,可是强大的水流能够将船引到其他地方,从而撞击到靠岸的礁石。
——《海上的漩涡有多恐怖》
第89章 打扰人睡觉,天打雷劈!
永昌侯受了刑,刀一戳就是一个血洞,每次只是咬着布条闷哼一声,不哀嚎也不求饶。
——正常来说,是不会搞这种刑罚的,但永昌侯本人非常坚持在原本的处罚上,再加一刑。
爵位倒是没有丢,但也吃了不少挂落,八十义子该抓的抓,该罚的罚,有的罪孽深重,直接推出去斩首,永昌侯也没求情一句话。等到事情了结,他取了酒来,和义子们痛饮一碗,便断绝了父子关系。
八十个义子,相当于结党营私八十人,还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武将。
他们早该分割了。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今天血腥味太重,好好一个庆功宴都毁了。
该冲一下。
“妹子啊,你说咱做什么能洗刷一下今天的血腥呢。”
坐在他身边的窦皇后:“赏赐。”
发钱最能让人开心。
老皇帝咳嗽一声:“换一个。”
窦皇后:“……”
【真抠门。】
老皇帝:“?!”
瞪大眼睛。
许烟杪怎么听到他这个位置和皇后的悄悄话的?!
打眼一瞧,发现对方坐在座位上,双目虚虚盯着空中,明显在看什么东西。
——他又动用系统这个神器了。
老皇帝幽幽看了许烟杪两眼,继续对窦皇后说:“赏赐太费钱了。此前已经封赏过将士们,再赏赐京官,恐私库支出无度。”
他就抠门怎么了!
虽然发现了金山银矿,其他地方不用钱啊!能省则省!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决定弄点不需要给金银财宝的,纯荣耀式奖赏:“此前听闻野有遗才,如此乃诸卿的不是,未能举贤良,黜不肖——现今正好都在此地,又是庆功宴,尔等便至少举荐一人,不论文武。”
许烟杪条件反射低头看着自己刚记完名字的竹简。
【现在还有人敢举荐?】
然后又恍然大悟:【哦!反正大臣们也不知道屏风的事情,就连刚才八十义子,看着也像是巧合,拔出萝卜带出泥啥的。】
不好意思,我们知道了。
大臣们低头看着自己案几上的东西。
啊,这茶水看上去色泽真亮,真润,真纯白,茶叶真肥嫩。
啊,这绫罗绸绉制成的腰带上面缀的饰品好像有点歪,我再多看两眼。
反正头是低着,嘴巴是闭着,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举荐。
老皇帝也不恼,慢悠悠道:“匿名。”
皇帝嘴里的匿名,大概就是官员低声吩咐小吏,由小吏去后头写上名字和举荐缘由,底部不落名。
他硬性要求:“每人至少举荐一人。”
许烟杪特别头疼,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举荐谁。
——他平时也没特意关注过这个啊。
几乎把头挠破了才斟酌着推了一个名字上去,随后就偷偷观察起别人。
一看,心里一咯噔。
好像……大家都很成竹在胸的样子?
旁边香炉里的香慢慢燃尽,好几沓纸条递到老皇帝手中,老皇帝初始还低头看了一会儿,很快,他就交给宦官念出来,方便他听,也方便大臣们听。
“臣举荐国子监博士翟商,其读书劳累后,于市中购买炊饼,边食边行,身为博士,却能放下身段,与民同乐,如此质朴亲民,可为好官。”
许烟杪眼睛到处找人。
连沆低声:“坐在阳武侯后头一位的,就是翟博士。”
许烟杪认得阳武侯,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然后就表情微妙起来:“我怎么感觉那博士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连沆举起手,拳头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许郎是不是觉得这样真的是与民同乐?”
许烟杪愣住:“啊?不是吗?”
“对于官员而言,如此反而有失体统,若无人看到,或者看到之人不计较还好,倘若被看到了,别人拿此事来弹劾,说不得会被直接外放出京。现在就是有人拿举荐当弹劾用。”
这就跟那个“五天一次的同房之礼”差不多,没有遇到想搞你的人时,怎么都好说,一旦碰上,就完蛋了。
——当然,人治社会,具体还要看皇帝怎么想。
许郎瞳孔地震。
【完了完了!我不止一次这么做!我不仅边走边吃饼,我还吃丸子、嗑瓜子、啃鸭爪、开板栗……路上有什么小吃,我就吃什么!】
【怎么办,有没有被人看到啊。】
御史们:“……”
好大一条鱼。
但是……
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只不能动。还是去揪别人的错处吧。
翟商幽怨地看一眼许烟杪。虽然知道许郎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身上有神器,自己比不了,但事到临头,还是好嫉妒啊,可恶。
老皇帝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翟商是谁。发现想不起来才淡淡地说:“翟商举止不雅,流外。”
如果想的起来,或者有好感,或者有用处,这事就轻轻放过。
官场就是如此现实的地方。
——换而言之,没有人能说这不是举荐,如果皇帝真的觉得你这个行为是质朴亲民,那你就能高升。如果不能,那就是皇帝不想要你。
到此刻,翟商心态已经放得很平和了,站起来,俯身一拜:“谢陛下恩典,臣心有愧,辜负陛下期望,此后难见天颜,唯望陛下长久安康。”
宦官又开始去念第二份匿名举荐:“臣举荐红阳侯之弟,窦丞相门生,无官之儒生——赵立,其有雄才大略,可建万世之安。”
这连许烟杪都听出不对劲了。
以老皇帝的性格,又是“红阳侯之弟”,又是“窦丞相门生”,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经的举荐。
窦丞相视线环视一圈,微微冷笑。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政敌盯上了。
他压根没打算举荐自己那门生,而是想让他去参加射策甲科,以才华取胜,这样才会被陛下重用。
但现在……
窦丞相和红阳侯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老皇帝将这些暗潮汹涌收进眼底,不动声色,既没有说召此人来殿前奏对,但也没有说彻底不用,只是示意宦官继续。
接下来那些举荐,有的是真的举荐,也有的心怀鬼胎,直让许烟杪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呼过瘾。
官场很可怕,但官场的热闹也是真的多。
比如说遥远的某处封地。
帝第三子——封号为“福”的王爷抚摸着自己臂上、腰上用来消暑的大白蛇,感受着湿滑的触感,面上笑容可掬:“济北王谋反了?”
带来情报的侍卫补充:“已经谋反结束,被抓了。”
福王顿住。
侍卫受到主子的眼神暗示,更加体贴地补充:“从开始谋反到被抓,听说才两个时辰。”
随后又细说了其谋反的手段。
福王:“……”
抚摸着心肝宝贝冰凉的皮肤,福王骂了一句:“又蠢又废物,是怎么有胆子谋反的。”
看了一眼侍卫,道:“你先下去——不,你去请刘长史过来。”
“是。”
等侍卫退了下去,福王躬下身去,捧起人工引来的一汩清泉,泉水清澈冷冽,大白蛇噗通下水,摇摆着尾巴,溅起的水柱泼了福王一脸一身。
福王用袖子擦拭着满脸湿哒,水束从头发上条条往下流。
“大哥。”他笑道,好像才发觉一件新奇的事情:“原来,你是可以死的。”
你死了,非嫡子才有机会。
——凡皇后所生,只有长子才能称为嫡子,其余男儿,不论母为皇后还是母为后妃,礼法上都应该称为庶子。
而福王,看称号就知道不是皇后生的。对于老皇帝而言,皇后的儿子当然要极为尊贵的封号,如秦、汉、唐,乃古之国名。至于非皇后所生,用“福”、“惠”、“瑞”这些封号,吉利就够了。
他之前虽然有过一些小心思,却从没想过夺嫡。对他来说,大哥的位置抢不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济北王打破了那障目一叶——
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变不了,但,太子可以死。
刘长史赶过来时,福王已经用帕子擦去脸上泉水的痕迹。蛇宠在水中嬉戏,他就坐在岸边,对着刘长史下令:“长史,你偷偷前往京师,寻找一个名为许烟杪的侍中,他今年应当才十九。”
刘长史试探道:“确定是十九?”
福王知道他在想什么:“许侍中确实英雄出少年。”
刘长史简直难以控制脸上那股子惊意。
片刻后,才问:“大王要我寻他作甚?”
福王笑了笑:“他刚当上侍中,无甚底蕴,你去寻个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踩着这位少年英才往上爬,激起危机,让他认为自己根基不稳,随时有可能跌下来。随后,你再去假装维护他,一定要将其拉拢过来——其他侍中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不见兔子不撒鹰,唯有这许烟杪,十分年轻。”
年轻,代表着青涩和好骗。
想了想,福王又道:“你去库房支黄金千两。他才升侍中,恐怕身上无甚钱财享乐,你就用这些钱,带他好好领会花花世界。”
如此,才能让他成为皇帝身边的耳目。
刘长史拱手道:“唯。”
到了京师,刘长史的眉头依旧皱着。
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针对一名侍中,还是一名明显前途无量,颇得圣心的侍中……
能找谁呢?
这偌大京师,有谁是蠢货吗?
刘长史找蠢货……啊不,找合适的人选找了足足七天,才让他找到了一个。
当几个青年学子抱怨着走过他身边:“赵兄好生无辜,若非那次举荐,你如今都能参加射策了!”
那赵兄也不忸怩,杀气腾腾地说:“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断人前途,宛如杀父之仇!
本来已经走远的刘长史突兀停住脚步。
“咚咚咚——”
许烟杪听到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
“谁啊……好好一个假期,大早上来敲门!我能不能装不在家啊……”
嘟囔了两句,还是得爬起来,去门前喊一句:“稍等!”
然后迅速洗漱换外出的衣服去开门:“请问哪位?”
毕竟有官身在,万一是老皇帝或者哪个上级找呢。
对面十分礼貌地递上请帖:“许郎,下一个休沐,我家郎主将于城郊桃园置春日宴,诚邀许郎一晤。”
许烟杪:“你家郎主是……”
“乃红阳侯从弟,赵氏,名立。”
【可是……我和这红阳侯的弟弟,好像没什么交情?】
但许烟杪还是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迟疑地说:“好。倘若无甚要事,我便去赴约。”
对方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许烟杪等人走后,盯着门口沉思良久,翻出工具箱,对着门口叮叮当当敲了半天,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关门回去睡觉。
住他隔壁的左军都督佥事好奇地跑过来,就看到门上多了一个牌子。
‘此间主人嗜睡,上午无要事勿扰。’
为了防止牌子被人摘走,还是用钉子定在上面的。
作者有话说:
举贤良,黜不肖,使野无遗才,朝无素餐
——《魏书》
茶水泛白,说明采茶时选的都是肥嫩的叶子。如果水色泛青,说明蒸的火候不够;泛灰,说明蒸的火候过了;泛黄,说明采制不及时,茶叶已经老了;如果泛红,说明在茶饼干燥过程中烘焙过度了。
——《假装生活在宋朝》
不能边走边吃蒸饼:
周张衡,令史出身,位至四品,加一阶,合入三品,已团甲。因退朝,路旁见蒸饼新熟,遂市其一,马上食之,被御史弹奏。则天降敕:“流外出身,不许入三品。”遂落甲。
——《朝野佥载》
(所以,如果穿越了,当官了,千万不要边走边吃东西)
「射策」为汉代考试取士的方式之一;是由主试者预先将多道考题写于竹简上,依难易分为甲乙两科,题目覆盖不让应试者看到,由受试者任选一策作答,然后依其所选科别,评审作答内容,以决定成绩高下。
明朝有宗室请求过射策,可惜被拒了:
枣阳王祐楒,宪王曾孙也,材武善文章,博涉星历医卜之书。嘉靖初上书,请考兴献帝。世宗以其议发自宗人,足厌服群心,褒之。更请除宗人禄,使以四民业自为生,贤者用射策应科第。
——《明史》
用蛇来消暑:
淮安周木斋先生,名寅,善书嗜饮,疏狂不羁。性最喜豢蛇,床笫藩溷中,无不蜿蜒拳曲,相处为常。夏日,先生怯暖,两臂所盘者蛇,腰际所围者蛇,赤足插瓮中者亦蛇也。否则肤燥欲裂,襟烦若烧,寝食不安矣。
——《夜雨秋灯录》
关于嫡庶:
十七年三月。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上表。言皇太子及諸王。陛下處置。未為得所。太子國之本也。伏願深思遠慮。以安天下之情。上曰。我識卿意。我兒雖患腳。猶是長嫡。豈可舍嫡立庶乎。
——《唐会要》
(翻译:有大臣请求李世民三思太子的事,因为李承乾不良于行,李世民就直说:哪怕太子腿脚不便,他也还是太子,我认准他了。)
嫡妻之长子为嫡子,后面无论嫡妻再生多少儿子,都只能算是庶子。比如褚遂良对二凤说过:“陛下昔立承乾为太子,而复宠爱魏王,礼数或有逾于承乾者,良由嫡庶不分,所以至此。”,于礼法而言,李泰身份可以称为庶子。
十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又一个休沐日的当天,许烟杪稍微打理一下自己,穿了件得体的衣服,默默开始前往应酬。
【为什么十天一次的假期就不能让我好好呆在家里呢?】
【邀请什么邀请,把我当个死人不好嘛。】
【这难道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路过去,一路吐槽。
坊里有人偷偷向自己的武将父亲提建议:“要不我们帮小白泽把这次宴会搞砸了?他能回来休息,我们也能让他承我们这个情?”
武将很意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插手许烟杪的生活不好。我们只是过来护他周全,不是过来帮他做决定的。万一弄巧成拙……你想想之前被当众暴露有痔疮的,还有……”
没等亲爹再举其他例子,那儿子已经抖了一下,连忙告饶:“好了爹,别说了。”
在官场上丢个脸,你的政敌能帮你记一辈子!
许烟杪租了个马车到达桃园地址,这玩意一看就知道是有钱有势的人圈地后种植的,大片大片桃林挨在一起,风一起就是花影如潮。
文人墨客行走其内,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抚琴作画,十分风雅。
“哎呀!坏了!”
许烟杪小声“嘶”了一下。
“忘记问清楚这是不是一个文会,如果要当众做个诗什么的,我不会啊!”
关键就是,原身会。科举考诗词的!没什么惊艳之作,但中规中矩来一首,对于科举考出来的学子而言并不难。
许烟杪打定主意,如果到时候发现真的是文会,还要比作诗,他就狂喝酒,假装倒头就睡。被笑醉态也比站在那里笑容尴尬的好。
“许郎!”
这里的主人家——红阳侯从弟迎了上来,他穿着薄而宽大的袍服,往那儿一站,颇有三分神仙风韵。
主家笑着迎客:“久闻其名,方知不如一见。”
许烟杪立刻打起精神来营业。
双方相互客套了两句,主家又去迎接其他人,许烟杪就找了个地方坐下。
许烟杪转身的那一瞬间,红阳侯从弟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
对不起了,许郎,但是我真的需要打出名声让陛下看到我的才学。
反正你也只是小小丢个脸而已,也碍不着什么。你依然是十九岁的侍中,陛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罢黜你。
许烟杪一坐下,就开始翻八卦自娱自乐。
什么交际,什么打出名声,对于咸鱼而言是不存在的。
反正他也不急着升官。请把他当个背景板就可以了。
【我看看……】
【6了!怪不得这刘学士请了好几天假期,说是痔疮复发——原来是用夫人的眼霜抹痔疮被发现了,差点发生血案,才不得已请假的啊!】
【什么眼霜啊,居然敢直接上那个地方,哦哦,芦荟、绿茶……成分消炎,润而不油,那也怪不得天天抹了。】
红阳侯从弟看到状元郎独自一人发呆,立刻上去攀谈。
“汤兄!许久不见,听闻兄以二十之龄状元及第,又破例成了礼部主事,这才华实乃独树一帜,弟佩服……汤兄?”
——毕竟按照往年惯例,状元只会进翰林院当修撰。
状元郎从“眼霜抹痔疮”的震撼里猛然拔出来,礼貌地笑了笑:“赵兄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有人钓鱼,被鱼尾巴扇了一个大嘴巴子啊!我说真的,这位按察佥事,回回钓鱼回回空军,好不容易钓上一条还被抽了,这都不属于技术问题了,这就是玄学,要不咱还是换个爱好吧?】
红阳侯从弟:“?”
状元郎怎么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
状元郎艰难地从八卦里移出注意力。
不行,不能再听了!正在和人交谈呢!
继续用能当上状元的强大语言组织能力,若无其事地接下去:“赵兄所言真是羞我!兄十四岁便遍观《论语》注解,程注、朱注、张注皆深入研读,以十五月作《修枝》一书,尽批其中瑕疵……”
【诶!等等!这事给我知道真的好吗?崔漪那四千两私房钱埋在哪里,也是我能知道的吗?】
商业互吹停顿了一下。状元郎果断腰斩了后面的话,迅速结尾:“此书一出,文坛名声大振,某之才华简陋,怎如兄辞采俊美!”
在红阳侯从弟脸上带了笑容,想继续接下去的时候,状元郎脸上突然露出尴尬之色:“赵兄,这附近可有如厕之地?”
红阳侯从弟:……啊?
见他不说话,状元郎继续道:“某昨夜似乎有些……吃坏肚子了。”
“……”
红阳侯从弟神态微妙地喊来场中女使,让对方将其带去厕所。
——厕所是前几天临时砌的,毕竟这种宴会一开至少半天,还要饮酒烹茶品尝鲜果,总不能一直让客人憋着。
状元郎走了几步,确定红阳侯从弟看不到他后,对着女使点点头:“某有事,先行一步。”
女使见怪不怪地行了个礼,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状元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举目一看,嚯,发现不少相同动作的同僚,大家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倒不是对崔漪的私房钱感兴趣——好吧,其实还是有点感兴趣的,反正比这种无聊的春日宴感兴趣。
听许郎说点家长里短,比和人应酬有意思多了。
有人连这点乐趣都要剥夺!
发觉心声突然断掉的时候,在场京官愣了一愣,随后就有些不高兴了。
状元郎甚至还听到有人说:“在场士子那么多,找别人说话不行?为甚去打扰小白泽。”
——切人广播!天打雷劈!
好在,许烟杪的心声没一会儿就又恢复了。
众京官又高高兴兴地听了起来。
另一边。
情况一开始是这样的。
许烟杪呆的地方很偏,他还特意找到的是一块大石头后面,保证一般人发现不了他。
结果满心投入八卦之中,一个个瓜切得飞起时,突然传来熟悉一声——
“许郎怎在此处?”
许烟杪:“……”
忍痛离开系统界面。
开始营业.jpg
说话的人是红阳侯从弟,对方似乎有些神魂不属,但看向他时,还是很快收拢了神思,笑道:“许郎倒是会挑地方。此地幽静,有草有木,有泉有石,实在美妙。”
许烟杪愣住。
许烟杪迟疑地四望。
【这园子里不是到处都有草有木,有泉有石吗?】
但还是友善营业:“我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倒不曾发现此处风景。多亏赵郎君提醒。”
红阳侯从弟顺势询问:“我可否在此地诵读书籍?”
看出许烟杪脸色的疑惑,他补充:“此次办春日宴并非我本意,我更爱读书,然而我父言我再看书下去就成了木头脑袋……”说到这里,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我不爱和人打交道,其实更想找个地方念读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