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某些特别讲究的富贵人家而言,吃饭有人喂,上厕所有人擦,滚床单时旁边有人守夜,是绝对不会尴尬的事情。因为他们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老皇帝张了张嘴。
朕只是因地制宜。
老皇帝闭了闭眼。
朕的清白……
“那就赐嬷嬷!”老皇帝果断地说。
既然已经没办法证明自己只是就事论事,没有侮辱朝臣的癖好,那就不当人了!这样才能把利益推到最大!
历史长河会为他正名的!
旁边,史官低头,笔动得飞快:“……崇明私下与人嘻:帝乃暴发户!帝得知,不悦,令其禁于家中,与妻妾交合,日御者不足二十,罚之!”
——吴崇明,是应城伯的大名。
这是记录天统大帝起居注的史官。而另外一边,记录臣子个人言行事迹的史官,记录起来就详细多了。
但不管多详细,都会隐去白泽之说。
所以史书上呈现的就是:天统大帝被应城伯用“暴发户”这个称呼冒犯,令吏部员外郎许烟杪以“礼”弹劾,又训斥应城伯不顾妻妾房中之事是否幸福,随后勒令他禁闭在家,每日满足妻妾。
——至于后世有好事者,翻出本年济北王谋反一事,从各处史料的边角里拼凑出应城伯和济北王相勾结,猜测天统大帝发难是为了刺激济北王,便是后话了。
应城伯受弹劾一事落定。却见那吏部文选司郎中黄用站出来,接连弹劾,有京官,诸如兵科给事中,有地方官,诸如贵州按察司副使,陆陆续续弹劾了七八个人,帝皆一一惩罚。
应城伯面色煞白。
他意识到了什么。但现在意识到已经太晚了。而且,朝廷动作那么大,证明皇帝并不怕他想办法传递消息——
陛下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而另一边,黄用的行为,也搞得御史们频频侧目。
许烟杪就算了,你一个吏部文选司郎中怎么回事?你们吏部要抢都察院的饭碗?!
当时便悚然一惊,眼神一对,盘算片刻,等黄用退回队列中后。三四个御史站出来,噼里啪啦就是一连串对于各个官员的弹劾,誓要让人想起来,御史才是干这行的。
还有更头铁的,直接怒喷老皇帝,说君无戏言,为人君怎么可以拿臣妻开玩笑!万一工部尚书是个负心薄幸的,转头就把妻子给你献过去呢!这不是败坏朝纲吗!
战斗力之强,令皇帝都退避三舍,赶忙下朝。
又到衙门落锁之时,干完一天的公务,黄用神思不属地下班,想到都隔了一天了,许烟杪应该不会把两件事联合在一起,这才假装发现了夫人的欺骗,怒而捅破此事。
夫人先是一愣:“你……”都知道了?
黄用板着脸:“对!我都知道了!真真是你,爱爱是你。怜怜也是你。”
夫人:“所以,你是想和离了吗?”
心底开始盘算自己之后怎么生活比较体面。
黄用的脸板不起来了,他一秒投降,虽不是痛哭流涕,但也激动万分:“不行!不能和离!夫人,我们维持原状吧!”
夫人:“……什么?”
这下,黄用才痛哭流涕:“我舍不得真真、爱爱、怜怜!我们维持原状,以后过年过节我继续准备四份礼物!你就当我没发现过这事!”
夫人:“……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拆穿?”
夫人不懂。不拆穿,不就能保持原样了?
黄用振振有词:“我绝不要被你背后笑我愚蠢!”
夫人第三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所以,当面就行了吗?
老皇帝发誓,自己只是好奇地盯一下黄府,结果发现黄用居然仿佛无事发生,而且在弹劾完济北王相关官员的当晚,还有空带着夫人溜达上街,给他的红颜知己——真真、爱爱、怜怜挑礼物。
老皇帝:“!!!”
瞳孔地震。
“爹!”太子走进来:“快来帮我看看,这两块腊肉,哪个品质比较好!还有这个金华火腿!一起送应该问题不大吧?要不要再送两条腌鱼?这样应该就不会有拜师的感觉了?”
老皇帝脸上的表情奇怪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给哪家送礼送这些?”
“许烟杪家。”太子笑眯眯地说:“贺他升官的。他没门房,我特意迟了两天,就是怕他收礼收到手软。”
同一时刻。
京师里,不少官员家中,夫人看着手里的礼单,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
腊肉?熏鱼?火腿?大米?豆酱?
你这农村走亲戚呢?
被问上前的官员纷纷给自己夫人打预防针——
“没错。就是这些,你备好就行。”
“不要放钱!一枚铜板也不要放!”
“活鸡活鸭?不需要,他家没地方养。送礼就是要投其所好,这些就够了。”
“我特意挑的今天,比别人晚两天,许郎肯定能记住我!”
“别人都一窝蜂在他休沐那天去,只有我们家错开时间!到时候一定要好生和许郎打个招呼。”
一辆辆准备好的马车从家门驶上街道,往南三十六坊去,一个个管家代表着自家老爷,面色凝重,昂首挺胸地坐在马车里,身边全是礼盒,盒里都是腊肉火腿这些东西。
然后……
“嗯?怎么前进的那么慢?”
小厮前去探消息,回来后告知:“今天出行的人好多,车子都堵在坊街上了。”
其中一家的管家微微皱眉:“你去和他们说,让他们让一让,便说我们是国公府的……”
“我家也是国公府,怎能让你。”听到某家小厮提出的要求,被问的那一处马车里的人,语气倨傲。
小厮又往前去,前一辆马车里的人倒是语气温和,文质彬彬:“我是窦家的,惭愧,带着家主命令来,恐不能让。”
窦家?窦丞相?!
小厮倒吸一口凉气,再往前去。那一辆马车里的人连话都没说,只是晃出一个牌子。
“太太太太……”小厮张口结舌。
太子?!
这……那个升官了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连太子都老老实实堵车排队!
作者有话说: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史记》
暴发户:
(乾隆年间就有这个词了)
也是那些暴发户人家,若是我家,他怎敢大胆!
——《儒林外史》
至于史书上会不会有这么直白的话……推荐看看“朕!朕!狗脚朕!”
第85章 右翼第三排左数第五个火铳兵,抬火铳的手往上抬高一寸!
第二天,一进朝房,许烟杪就感觉好像有不少人在看他。
许烟杪忍住闻自己身上味道的冲动。
【难道昨天没洗干净,我身上还有腊肉的味道?】
不说还好,他一说到这个,就有不少官员脸上浮现懊恼之色。
本来以为只有自己是聪明人,没想到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太多的下场就是,大家又全挤同一天了。
如此,怎能让许烟杪对他们有好印象!
这样的忧愁一直维持到列队上朝之时。
“陛下!臣弹劾文渊阁大学士东郭南阳读本失误……”
“陛下!臣弹劾户部主事叶廷贞昨日衙门值日早退……”
“陛下……”
【开始了开始了。】许烟杪偷偷打了个哈欠,熟练地开始走神。
——自从他升官后,朝会上就很少走神了。但真的不包括某某弹劾某某御前失仪,某某弹劾某某迟到早退,某某弹劾某某奏事的时候踉跄跌倒……
当然,许烟杪不知道,大臣们也很熟练地在他走神的时候忽视他的心理活动。除非是那种至关重要的,否则都当背景音处理。
【我家里的腊肉怎么办啊,怎么那些官员都约好的吗?送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许烟杪心里碎碎念:【这些腌制品我得吃到明年去吧。怎么没有人送点生肉呢?腊肉再能放,我也不能放个三五年啊。虽然听说腊肉储存方式得当可以放三年,但我又不会。】
【如果不放三五年,那我岂不是顿顿都要吃腊肉?!】
不少大臣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
再说一遍,朝堂上聪明人不稀罕,大多数人不是从科举考场与“千军万马”撕杀出头的,就是战场上真的与千军万马撕杀出头的,这就导致此次大家想讨好许烟杪,送礼的思维居然惊人相似。
一二十斤腊肉是心意,上百斤腊肉,就是在给人找麻烦了。
【感觉都好不走心啊,幸好我没有飘,没有觉得自己成了侍中就青云直上了。还是和之前那样,小心谨慎做人吧!】
【不过,还好这冰冷的朝堂上还有解给事中会给予一丝温暖。】
【送了个厨子什么的,真是个大好人!还好升官了,不然连厨子的工资都付不起。】
户科给事中解淮只是浅笑。但胸膛不着痕迹地更挺了。
那当然!他可是算过的!
——解不是大姓,再把范围限定在“给事中”上,只有他一个可能,绝不是他人。
某些同样懒得听弹劾的官员向着这个聪明人投去艳羡的目光。
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别具一格的礼物,许烟杪肯定对他印象深……
【这情商!能怪老皇帝信任他,又让他进翰林院,又让他兼任给事中吗!】
翰林院负责起草诏书,六科是直属天子的独立机构,拥有封驳权。也就是说,解淮如果愿意,他可以做到赞同某份诏书下发,同时不行使封驳权,致使一份政令相对而言能够畅通无阻。
——之所以说相对而言,是因为六科的给事中都能封驳,解淮只能投出五分之一的关键票数。但他可以想尽办法拉票。
解淮听到许烟杪如此赞许,依旧维持着淡淡笑容。
若非不能开口,他倒是想向着四周拱拱手,带着谦逊有礼的笑容说一声:过誉!过誉了!
——不过,情商是什么?
解淮微微茫然了一瞬,便只是记住这个词,只等着以后有机会再深究。
【不过情商再高,也比不过某个当皇帝的啊!】
【啧啧。】
许烟杪翻着八卦系统,叹为观止:【当初重病,以为自己要撑不过去了,想给太子铺路,就握着解给事中的手——哦,当时人家还不是给事中呢。】
【左一句‘可恨太迟相遇,成不了千古君臣榜样’,右一句‘卿爱我,我亦爱卿,唯愿太子能好生待彼父之珍宝,莫要束之高阁’,看解给事中样子,啧啧,直接被甜迷糊了,二话不说就应下重任,要替太子扫清寰宇。】
其实吧,皇帝给大臣说甜言蜜语很正常。老板给下属提供精神价值,方便更好的压榨属下的才能嘛。
但是,这种事情如果特意提出来说……
正在弹劾的御史语句一卡,导致刚才那酣畅淋漓的讽刺某某表里不一、铺张浪费的锦绣文章,出现了小小的瑕疵。
但暂时没人注意他了。
大家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悄悄移向许烟杪的心声。
【老皇帝现在还坐在上面,肯定是没死成——哦豁,既然没死成,那这种能臣就自己先受用着。】
【毕竟有这么一个人负责拟旨,手里还掌控着封驳权,真的很好用。】
【解给事中也是一心一意的保皇党啊!皇帝怎么暗示,他就怎么做!皇帝想发的圣旨他就赞同,皇帝不喜欢的旨意他就封驳回去……芜湖!这话也记一下!“诸给事中欺我,唯卿护我”——老皇帝真的很舍得给人精神上的需求。】
其他五科的给事中:“???”
这难道……就是许烟杪心声里出现过的拉踩???
陛下!你讲良心不讲!我们哪敢欺你啊!
又默默看着某解姓“叛徒”“既得利益者”。
解淮像是有一万根银针扎在身后,僵立不动。
那些本来羡慕他的大臣迅速松了一口气。
虽然许烟杪这么做,估计会让陛下更加光明正大的用解淮,当孤臣、直臣用,但是,如果受重用需要经历这么一遭社死,那还是算了,他们自己努力努力,在仕途上能再进一步,还是不走这种“捷径”了。
还好还好,还好他们送的是腊肉,不会让许烟杪记住!
许烟杪还在忧愁自己的腊肉,京师里,济北王留下来注意动向的人也十分忧愁。
昨天应城伯被弹劾的事情,朝会一结束他便收到消息,他还知道除此之外,大量和自己主人有关的官员都被弹劾,受了大大小小的惩罚。
那人连忙派自己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济北,叮嘱他:“马跑死了没问题,你一定要在这两日将信呈给主子!越快越好!朝廷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意图了!”
于是一路狂驰,昼夜不歇,连换数马,才让济北王在两天以内收到消息。
“起兵!必须起兵!”
抓着信件怒吼完,济北王忽的眼睛一亮:“不!等等!快去请胡先生来!为本王卜上一卜!”
没一会儿,道士打扮的胡先生便来了。才踏进院门,济北王就带着几分着急地迎上去,将人拉进房中,门户大开后才道:“先生可还记得三十年前,先生于乡间经过,一语道破本王有天子骨相之事?”
“自然记得。”
胡先生微微颔首,神色如常。
“如今,先生可否再为本王卜上一卦?本王要起兵了!”
“啥——”
胡先生双眼空茫地睁大。
然后看到济北王疑惑的视线,胡先生一惊,迅速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大王还在犹豫什么?骨相天子何须听从卦象!杀——大王只记得一个‘杀’便是!”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一开始说的字也是“杀”!
济北王面颊激动到通红:“先生说得对!本王是天子,天子何须问鬼神!”
转头,就去安排起兵的事情了。
他前脚刚走,胡先生后脚就迅速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金叶子银叶子。过往济北王给他不少的赏赐,那些赏赐全被他换成了金子银子,然后再碾成叶子形状,这样方便携带。
“溜了溜了,此地不宜久留!”
留下一封信,行李往墙外面一扔,墙角的砖推开,推出一个小洞,胡先生拱着屁股一钻一钻往外去。
“还好,我提前准备好了狗……”
一道阴影投了下来,胡先生扒地面的掌心开始发烫。咽了咽口水,抬起头。
老皇帝派过来潜伏进济北王府的前锦衣卫指挥使冲着他后脑勺敲了两下,笑着说:“胡先生,跟咱走一趟吧。”
胡先生主动离开了,留下的那封信表明自己只是负责引真龙出世,如今真龙已出,他便该功成身退了。
信里郑重地告诉济北王,他是道士,只想隐居在山水中,要求济北王看在君臣一场,绝对不要去找他的踪迹。
“先生的确淡泊名利。”济北王叹了口气:“这三十年来,本王尚未由蛟化龙,是先生陪在身边出谋划策,如今即将功成,先生反而远走了。”
不过很快,济北王就没时间去感怀这事了。
皇帝果真发现了他要造反的事情,调了附近州府的兵,将济北团团围住!
“呵!高见翊,和平太久了,你都忘了,本王也懂军事吧!”
济北王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阵图,神色镇定而从容:“传令下去,诸卒以此阵图摆阵,迎战夏军!”
随后,他登上高处,观察战场现况。
他的私兵们的确有按照他的指令结阵,前军胸腹大开,引诱着敌军进攻,左翼还分为前后两部,一旦敌军闯入中军腹地,那两部部队当即开始包抄,将敌军按在中军之中攻击。
“大王威武!!!”
这些私兵挥舞着武器,气势十足。
济北王拿出千里镜,远远望着,眉头突然一皱,招呼传令官:“你!去传令!让右翼第三排左数第五个的火铳兵,让他抬火铳的手往上抬高一寸。”
传令官愣住。
还有这种指挥方式?
济北王:“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传令官只好转身往战场跑。
济北王继续举着千里镜视察战场,冷冷一笑:高见翊!你如今败就败在你是皇帝,没办法再亲临战场了。
济北军由本王指挥,必能攻城略地,战无不胜!
“再来一个传令兵!下去告诉【火】【枪】营!整体向前推进二十步!”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朝议内容:
从《上谕档》及奏摺报告对御门听政的描述可以看出,自乾隆朝开始,档案中有关御门听政的内容,大多是在申斥旷误及失仪的官员,例如内阁学士读本失误、六部官员逢御门值日集体迟到或干脆不来、奏事官员踉跄跌倒等等。他们一般会被施以罚俸的处分。由于这些档册重在记载诸多军机要事,且在当时秘不示人,故其中只记御门听政纠正失礼之处,而不记听政商讨的内容,就不是因为事涉机密而有所隐瞒。唯一的解释是:听政已无实际内容,沦为一种纯粹的仪制。
——《辨色视朝:晚清的朝会、文书与政治决策》
【文里倒没有“沦为一种纯粹的仪制”,只是采用一下,偶尔正事之中,也会参杂着这种奏事。】
关于甜言蜜语,那些常见的我以前提过很多遍了,懒得提了,说个冷门的:
上愤恨语臣曰:“我祖宗二百年天下以至今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争奈东宫小里?”连语数次,一语一顿足一握臣手。臣对曰:“皇上万寿无疆,何为出此言?”上曰:“有人欺负我。”
——《病榻遗言》
关于听算命的决定谋反:
卜者苏玄明与染坊供人张韶善,玄明谓韶曰:“我为子卜,当升殿坐,与我共食。今主上昼夜球、猎,多不在宫中,大事可图也。”韶以为然,乃与玄明谋结染工无赖者百馀人。
【翻译:占卜术士苏玄明和朝廷染坊的供役人张韶关系亲近,苏玄明对张韶说:“我为你占卜了吉凶,你将来应当进宫升殿而坐,和我同食,同享富贵。现在皇上昼夜踢球游猎,大多数时间不在宫中,可以乘机而图大事。”张韶认为言之有理,于是,和苏玄明在暗地里交结染坊工匠无赖者一百多人。】
及诸侯畔秦,魏豹立为魏王,而魏媪内其女於魏宫。媪之许负所相,相薄姬,云当生天子。是时项羽方与汉王相距荥阳,天下未有所定。豹初与汉击楚,及闻许负言,心独喜,因背汉而畔,中立,更与楚连和。汉使曹参等击虏魏王豹,以其国为郡,而薄姬输织室。
——《史记》
【翻译:诸侯反抗秦朝的时候,魏豹自立为魏王。魏媪把薄姬送到了魏王宫中做妃子。魏媪曾经让相面人许负给薄姬看相,许负断定薄姬将来会生下天子。这个时候,项羽和刘邦正在争夺天下,谁能够取得胜利还不一定。魏豹本来已经归附刘邦,他听了许负的话后,非常高兴,以为自己可以夺取天下,就背叛了刘邦。刘邦发兵攻打魏地,俘虏了魏豹,薄姬被送到汉朝王宫里面织布】
关于千里镜:
逺镜:状如尺许竹笋,抽而出,出五尺许,节节玻璃,眼光过此,则视逺者近小者大。唘崇野乗薄珏造铜炮击贼及三十里,又设千里镜以侦贼之近逺。
——《元明事类钞》
济北王指挥那个,玩了某微操大师的梗()
下朝后,许烟杪得到消息,高高兴兴往吏部衙门去。
伴君如伴虎,要他说,别看呆在老皇帝身边好像多么荣宠,实际上,呼吸声都不敢放大,想放屁都得憋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敢走神,生怕被喊名字不能第一时间反应——
一点都不适合咸鱼!
今天下了点微蒙的春雨,蜻蜓低飞,每一滴雨水落到地面,都漾开水涡圈圈。
许烟杪撑着伞踩着水到了衙门外头,心里快活地吹着口哨,等小吏接过伞替他把门打开后,许烟杪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里面的热闹扑一脸。
“听说济北王谋反了?”
“到底谁给他的胆子啊!难道是看大将军出海,永昌侯又在打倭国,觉得朝中无人,胆儿就肥了?”
“朝廷哪里无人了?那么多武将摩拳擦掌就等着军功呢!”
“所以我说的是济北王觉得嘛。”
【厉害……大家消息都那么灵通的吗?】
许烟杪在心里刚想完话,便感觉先时还在笑闹的同僚有不少人往他这个方向看来,应当是听到了推门声,欢声笑语也隐了不少。
还没等许烟杪觉得尴尬,就有官员笑道:“原是许郎,吓煞我等,还以为是尚书来了。”
又有另外一个官员热情招呼:“许郎要不要赌上一赌!”
“诶?”
许烟杪诧异地看过去:“……赌?赌什么?”
那官员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拉着他就往里走,很是自来熟:“我们刚开的赌局!就赌这次济北王谋反,多久会被官兵收拾掉!输者替赢者处理三天公务。”
许烟杪怔愣了几秒:“这也可以?”
那官员小声:“小赌怡情,别到处张扬就行了——刑部还有人让囚徒帮自己办公呢。”
许烟杪点了点头。
这事他从八卦系统里看到过。
而他的同僚们已经高高兴兴起了赌局。
“他准备了三十年,应该能坚持久一些……我赌七个月?”
“看不起谁呢!咱们朝中将才济济!三个月!三个月就能搞定济北王!”
“我猜一个月!”
“这也太短了,我觉得济北王没那么……”
【等会!】
【济北王已经被抓了?!】
“啊嘶——”
正在说话的那个官员一下子咬了舌头,泪花直接从眼睛里迸出来。
但谁还管这个!
他——包括吏部衙门里其他官员同样在心里震撼着各种语气词,差点因为这个导致舌头打结。
被抓了???
这才多久啊?!从济北王起兵到现在,也才两个时辰吧!
就算他那些私兵不是精兵,也不至于这么一戳就破?纸糊的吗!
难道是……陛下有内应?直接从内部突破?这么想其实两个时辰兵败也不是不可能?
吏部这些官员好不容易扒拉出一个尊重自己智商的猜测,然后,许烟杪无情地将之推翻。
【就算带着一群猪,也不至于输这么快?我看看……】
许烟杪好似看到了什么,瞳孔微微张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小瞧猪的,猪还能猪突猛进。但是如果头领是头猪,那就真的没救了。】
还没等吏部官员心里调侃一下许郎竟然也有如此辛辣毒舌之时,就听见许郎说:【让士兵按照阵图作战也就算了,本来就有排兵布阵这个说法,济北王本人又亲临战场——说到这个,找个高处蹲着,用千里镜观测,有什么想法就让传令官去传令,真的算是亲临战场吗?】
吏部官员肉眼可见地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啊这……
你要么就完全放手,交给前线将领自由发挥,要么就直接当统帅,坐镇中军,你这既想临阵指挥又惜命,算什么事啊!还让传令官传令,在大军中,传令官可以打旗语,各处团队看到旗语就知道怎么行动,你这远离现场……等传令官跑到,战场早就形式不一样了吧!
当年陛下如果像你这样打仗,可能没多久脑袋就要被送上敌人那张桌子了。
就这?就这还搞谋反呢!
吏部官员满肚子腹诽,想说又不能当着许烟杪的面说,简直憋得难受。
【手里有千里镜可显着他了。传令官就是替他传令‘右翼第三排左数第五个火铳兵,抬火铳的手往上抬高一寸’的吧?】
【这样子你不败谁败啊!】
【亏我还以为是藏在王府的锦衣卫出手了,合着根本来不及用上——锦衣卫本人都是懵逼的。】
【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吏部官员叹为观止。
——听了那么久的心声,他们也染上了许烟杪的口癖了。
甚至想要啧啧出声。
怪不得要准备三十年,就这指挥能力,不准备三十年,只怕当晚才说自己要坐龙椅,一刻钟后就被部下绑了送去京师投诚吧。
吃了好大一口瓜,吏部官员心满意足,顺带着打个补丁:“怎么样,许郎,要不要来玩一把?”
看着许烟杪脸上的纠结之色,官员们顿时哄笑出声,这个说“不急,许郎慢慢想”,那个说“反正也没说太过明显的彩头,是赢是输都不碍事”。
许烟杪笑了笑:“那我也猜一个月吧。”
吏部诸官惊异地看着他。
那个说出“一个月”的官员笑着一把攀住许烟杪肩膀,将他往里面带:“好眼光!肯定嘛!两三个月太长了,济北王又无甚亮眼战绩,可如果说几天,又太看不起人,一个月,不多不少刚刚好!”
虽然大家听了许烟杪的心声,但也没人特意拿这个来欺负同僚,都是调笑着,意思意思选了个时间。等到济北王被押在囚车中运到京师时,已是十几日后,大家一听济北王刚起兵没多久就兵败,又假装震惊,便把小赌之事掀过去了。
济北王身戴枷锁,披头散发地被押至殿上。老皇帝微妙地沉默片刻,带着一种无语问他:“就这本事,你还谋反?”
济北王双眉一挑,哪怕当了阶下囚,他也觉得自己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高见翊,朕有天子之气,一时成败不算甚么,而你,不过是窃居神器的小人。”
老皇帝条件反射看向许烟杪。
反射完了才想起来,在以往,“神器”也用来指代江山。
“……”反正是在金台上,一般人也注意不到他扭头了。
老皇帝心平气和地想完,拍了拍手掌,没一会儿,就有锦衣卫带着一个道士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