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楚栩云颤抖着用另一只没有被赖皮蛇赖上的手,举起一本古籍。
意思是,他在看书。
宗主深吸了一口气,“先别看了,我跟你继续说,那孩子不能教给他法术,否则迟早有一日会反噬你。”
话音落下,楚栩云身形又是一颤。
那只毒蛇在“咬”他。
郁逞轻轻掐了楚栩云一下,提示他自己还在这里,如果不想被发现,就不许答应宗主的话。
在郁逞毫无威慑力的威胁下,楚栩云摇了摇头。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宗主有点想掐人中,“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他若是闯了祸,那遗世臭名会一并落在你头上?你再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何曾害过你?”
楚栩云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垂眼睫,看向了书桌下——一双灼灼滚烫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自己胆敢说出半个不合适的字,就会扑上来把他吃掉。
“刚刚我就好奇,你到底在看什么,真的只是在看书?”听到宗主的话,察觉到对方凑近的脚步,楚栩云猛地收回眼,一脚将桌下的郁逞踩进了更深处的角落,而后把书再次举起来。
刹那间,郁逞感觉五脏肺腑都被踩挪了位,最关键的是,那只脚踩的地方不对……
他努力想挪开楚栩云的足靴,可楚栩云这次压根不给他任何钻出来的机会,郁逞强忍不住,刚想出声,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
楚栩云居然不知在何时把他的嗓子弄哑了!
什么正道仙君,分明就是个冷血混蛋。
那只足靴正正好踩在郁逞的腿间,让郁逞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万一再踩一下,他的人生从十三岁就可以结束了。
好在楚栩云没有那么狠毒,在郁逞听话之后,便也不再强行压着郁逞,只是那只该死的足靴还是没有从那个地方离开。
郁逞认命了。
宗主自说自话了足有半个时辰,得不到楚栩云的回应,终是忍不住拂袖离去。
殿门开了又关,楚栩云才低头看向书桌下,看到郁逞已然红透的耳根。
他伸出手,轻轻贴在郁逞的额头上,像是以为郁逞生病了。
郁逞却倏地甩开他的手,自书桌下飞快跑出来。
他看也不看楚栩云,将要离开寝殿的时候,肩膀倏忽被人轻轻按住,他警惕地回过头。
面前是一把学徒木剑。
郁逞微微怔忪片刻,指尖蜷缩起来,半晌,又连同纠结的内心一并缓缓舒展开来,他将那把木剑接过,而后转身逃出了楚栩云的寝殿。
他不讨厌楚栩云,也不喜欢。
硬要说的话,他觉得楚栩云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到有些特别。
明明可以把他丢在魔域自生自灭,却非要力排众议把他带回来。
明明可以按约定好好教导他法术,却突然避而不见把他晾起来。
明明可以听宗主的话把他赶走,明明可以不用伪装成他不在,只要大方将他交给宗主就是。
楚栩云却还是要把他藏起来,哪怕被他肆无忌惮地触碰。
郁逞突然很想知道,楚栩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彼时他并没有想到,好奇深渊下的风景,是坠入深渊的第一步。
成亲第二日,魔域难得下了一场清凉小雨,驱散连日连绵不断的热气。
立夏将近,换季多雨,夜温骤冷,楚栩云被人折腾了一整夜,翌日一早果然染上风寒。
自修炼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真正生病,头昏脑热,浑身乏力,连从软被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一些其他原因。
郁逞愧疚不已,精心准备的饭菜,楚栩云也吃不下了。
更不巧的是,郁逞从未生过病,魔宫里也没有备着凡人生病时要吃的药,只得派了几个魔修去凡间寻医问诊。
“郁逞,好热。”楚栩云半眯着眼,窝在软被里,脑袋上搁着一块湿毛巾。
郁逞伸手去拿下那块毛巾,已经被楚栩云的体温染热了。
他心疼万分,低声道,“再等一等,大夫马上就到。”
这样下去,阿栩会不会死?
当凡人实在太麻烦了,总之阿栩现在已经跟他结契,他不如直接把那缚仙绳除去,还阿栩法力,说不定病立刻就好了。
郁逞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他取出一把匕首,轻轻在楚栩云的手腕上挑了挑,一根细细的线凭空出现,被郁逞的匕首轻易挑断。
法力应该回来了,病好了吗?
“阿栩,好些没有?”郁逞连忙问。
得到的却是一句虚弱的声音,“还是好热。”
居然还没好?
郁逞登时慌了心神,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魔修手下闯了进来。
他急切地问,“大夫来了?”
殿门外的魔修战栗地摇了摇头,颤抖着开口,“回尊主,剑仙来了,属下们全力阻拦,可拦不住他。”
纪怜洲,他来干什么,难道又是打阿栩的主意?
郁逞面色忽沉下去,刚想提刀出去,却猛地想起纪怜洲兴许会有治病的法子。
他冷静片刻,淡声对殿外的魔修道,“放他进来。”
很快,纪怜洲大步踏进殿中,背上长剑仍沾着不知哪个魔修身上鲜血,他冷冷扫过殿内的郁逞,漠声道,“婚事已成,你如今既已出了一口恶气,也是时候该把阿栩还回来。”
这样的话,郁逞听了只觉可笑。
他们可是两厢情愿,阿栩是喜欢他才留下,他凭什么还?
郁逞轻嗤一声,淡淡道,“新婚大喜,我不与你计较。”
“好,我也不想跟你浪费口舌,阿栩呢,让他出来。”纪怜洲道。
郁逞微微一顿,声音低了些,“他病了。”
纪怜洲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什么病?”
“发热。”
尽管不愿找纪怜洲寻求帮助,可郁逞更不想看到楚栩云继续难受下去,他挪开眼,分外艰难地开口,“你会医么?”
纪怜洲脸色黑了黑,同样为了楚栩云,不愿再跟郁逞口舌之争,
“会一点。”
纪怜洲的指搭在楚栩云的手腕上诊脉。
床头的金链极其显眼瞩目,楚栩云手臂上的红痕更是触目惊心。
纪怜洲强压住想把郁逞一剑捅死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收回手,低声道,“他不是普通风寒,应当是体虚所致,需要连日调理,我开些草药,你去抓来熬煮。”
郁逞让人记下那些草药去抓来,心头稍松了一口气,转眸看去,只见楚栩云慢悠悠收回手,把被子拉高了些,遮住脑袋。
见此场景,知道楚栩云的本性,郁逞有些想笑。
不想喝药?
阿栩怎么跟小孩一样。
“阿栩,你再不回去,你徒弟可彻底不想再修炼了。”纪怜洲又趁机提起正事。
楚栩云把头扎得更低。
怜洲的话他早就听见了,宗门要他回去,不一定是因为宗门大比,长老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更多可能是因为宗主要收拾他。
回去会挨揍的,他不回。
“你不想回?你可知此次宗门大比的奖赏是什么?”纪怜洲铁了心要把楚栩云带回去,故作高深道,“元清圣水,你当真不想要?”
话音落下,软被缓缓拉了下来,楚栩云果然被纪怜洲的话诱惑,露出犹豫的神色。
见他想要,郁逞虽不知那元清圣水是什么,却还是慌乱了瞬,“阿栩,你不必回去,无论是什么,我一定会替你找来你想要的东西。”
闻言,纪怜洲忍不住打断,“你叫他什么?”
“阿栩,如何?”
“你是晚辈,怎能如此唤他!”
“夫人,你满意了?”
“……”
听到郁逞的话,楚栩云眼前一亮,忽然伸出手,轻轻拽了拽郁逞的衣角。
郁逞立刻会意,俯下身子,只听楚栩云在耳边低声开口,“郁逞,你去把元清圣水找来。”
“好,我现在就去。”郁逞作势刚要起身,又被楚栩云抓住衣袖,他赶紧道,“你放心,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我会想尽办法给你带回来 ”
只见楚栩云摇了摇头,耳边再次响起他轻轻的声音,语气还有些小小的得意,“我有办法,你扮成我回去,在宗门大比上赢下来。”
郁逞:?
第26章 书
寝殿内一片寂静, 纪怜洲嘴角微抽,看着郁逞和楚栩云亲密耳语,终于忍不住道, “我听得见。”
这种办法阿栩也想得出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阿栩么?
楚栩云吓了一跳, 连忙把声音放得更低,小声对郁逞道, “你要当心, 怜洲的徒弟叫萧洺,他很厉害, 一定要让焚鹤打赢他。”
纪怜洲:“……都说了我听得见。”
今天阿栩话怎么这么多,难道成亲的人真的会变得不一样?
郁逞面色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半晌, 也小声道,“你放心,十个萧洺也没用。”
“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
见他答应,楚栩云高兴起来, 他就知道郁逞一定会帮他的, 这样就算不用他回去, 也能拿到元清圣水。
易容是很简单的道法, 但隐藏魔气却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宗门大比如此高手云集的场合, 想要隐藏郁逞的魔气实在困难。
可楚栩云能够做到, 身上的法力回来,他只需在郁逞身上渡过一层属于自己的灵气即可。
而且, 演他很容易的,不用与人交谈,只教教徒弟,走个过场就好,宗主不会把复杂的事情交给楚栩云做。
郁逞无奈地伸出手抚摸他的额发,虽然他并
不想回太清宗,但是如果是阿栩的愿望,也不是不行。
就算阿栩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一定要摘下来。
“阿栩,你就这么不愿回宗门?”纪怜洲难以理解,“宗主已经知道你们的事,就算回去也没事。”
楚栩云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怜洲还是不了解宗主,宗主只是假装不生气而已,估计家法都已经准备好了。
思及此处,他又小心嘱咐郁逞,“如果宗主要打你,跑快些,他腿脚不好,追不上的。”
郁逞:“……我知道了。”
宗主对楚栩云严苛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竟严苛至此,怪不得阿栩不想回去,他还以为是因为想留在他身边。
“阿栩,这绝对不行,万一暴露了……”纪怜洲还想再劝,楚栩云抬眼看向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真的不帮我吗?
好兄弟?
良久,纪怜洲还是在楚栩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好吧,若是暴露,我可不会管他的死活。”
楚栩云终于松了口气,唇角露出浅淡的笑意,纪怜洲一时看怔,他好像自长大后很久没有见到阿栩这样轻松明快的笑容了。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想再看仔细些时,一道墨色身影已然挡在了他面前。
郁逞冷冷道,“看够了么?”
纪怜洲沉默片刻,偏开头去,淡声道,“走吧。”
或许阿栩和郁逞在一起后真的很快乐,只是从前他一直忽略了阿栩的心情。
身为阿栩感情最深的挚友,纪怜洲忽然发现自己有时也并没有那么了解他。
郁逞易容之后,穿戴上楚栩云的衣物离开了,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内里都看不出一点破绽,临走之前还交代其他人务必要每日熬药,做大餐给楚栩云吃。
楚栩云心满意足地窝在被窝里,享受着新婚时刻。
又可以继续躺好多天,原来生病这么幸福,他都想多生几场病每天躺着了。
然而在郁逞走后第二天,楚栩云的病极速痊愈了。
没有郁逞在身边,楚栩云忽然感觉有点孤单。
以前一个人习惯了不觉有什么,和郁逞在一起之后,竟也会觉察出孤单来。
无聊时,他还是自己跟自己下棋,赢不了也输不了,很快放弃下棋,转而开始翻郁逞的藏书。
郁逞的书不是摆设,从上面的字迹和被翻阅过的痕迹来看,郁逞应该经常看这些书。
楚栩云想,要是郁逞从小读书吃芹菜,说不定真能考个状元出来。
郁逞很聪明,书上的字迹很多都是他对魔修术法举一反三的思考,楚栩云不由得看入了迷。
他翻来翻去,最后翻到了一本奇怪的书,上面没有写书的主人,书的内容也很奇怪。
【我今天不会再去看他,绝对不会。】
【怎么总是在我眼前晃?我不会看他。】
【他实在没眼光,那人至今连清虚咒都没学会,废物蠢材一个,教他有什么用?】
【他今天换的衣服倒是很不错,不像之前只会穿死人白,不过他应该更适合青色,还是那么没眼光。】
楚栩云困惑地看了一会,拿起书,对比旁边书上的字迹,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是同一个人的字迹——郁逞所写的。
纸张泛黄发旧,很多字迹也不太清晰,楚栩云如获至宝般仔细看着,开始猜测郁逞是什么时候写下这些。
【他每日冷着脸,到底谁惹他不高兴,肯定是那个蠢材,早就说了收他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今天受伤了,眉头都没皱一下,真的不疼?】
【我送的药他没吃,我永远不会再管他。】
【可能只是没看见吧,我今天送的他吃了,虽然他不知道是我所送,下回把名字写上。】
楚栩云津津有味地一字一句地读着,捧着书躺在床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想象郁逞那时的心情。
是给谁送的药呢,这么关心他,他的郁逞真善良。
【那人又来纠缠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一个畜生而已。】
楚栩云坐起来了,苹果也不吃了。
他的郁逞有时候好像也没那么善良,但是,但是应该有什么理由吧。
【那人碰了他一根头发,我看到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打断那畜生的腿。】
楚栩云额头微微冒汗,赶紧又翻了几页。
【他今天和朋友去湖边泛舟,我不是故意跟着他,我只是怕他像之前一样不小心受伤。】
楚栩云放松下来。
郁逞可能之前只是心情不好嘛,看,现在就没事了。
【那个朋友也该死。】
楚栩云:……
他不敢看这段了,连忙又翻几页。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明日起,我绝不会再靠近他。】
看到这里,楚栩云不禁好奇起来,这个“他”究竟是谁?
郁逞认识的人么?
听郁逞的语气,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欢“他”,可是又写了很多“他”,到底喜不喜欢呢?
他翻到最后,也没有看到半个与喜欢有关的字眼。
应该是不喜欢的人吧,只是每天都不得不同处屋檐下,所以才写了很多有关他的故事。
楚栩云惋惜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认识认识郁逞的朋友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什么?尊主的好友来了,可尊主不在啊!”
殿外魔修的声音恰逢其时的传进了楚栩云的耳朵里。
楚栩云猛地睁大眼睛,从软榻上爬起来,把郁逞的书都整理好。
原来郁逞真的有好朋友,为什么郁逞之前不告诉他呢?
“他发再大的火气也没用啊,尊主真的不在,我上哪给你把尊主变出来?”
偷听了一阵,楚栩云好像听懂了。
郁逞的好朋友生气了,生气的原因似乎是因为郁逞成亲,没有告诉这位朋友。
楚栩云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成亲不是小事,一定要告诉父母和朋友才能成亲的。
郁逞肯定是因为他说要三天之后就成亲,一时把这件事给忙忘了,所以才没有邀请朋友来赴宴。
对了,他现在是郁逞的妻子,他可以解开这场误会。
忽然间,楚栩云感到身上肩负了一份隐形的责任。
他整理好衣服,缓缓推开门,面前的魔修们见到他立刻跪了下来。
“属下有罪,惊扰了仙君。”
楚栩云摆摆手,好奇地看向他们身后,没有见到那位朋友。
好久没有跟别人说过话,他斟酌一下措辞,“郁逞不在,我可以帮忙。”
那魔修脸上犯了难,尊主走之前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打扰仙君,还要防止一些龙啊狸猫啊李焚鹤啊闯进来把仙君带走。
可现在仙君主动说要帮忙,那朋友又已经在主殿等候多时,大发雷霆,到底该怎么办?
“你放心,郁逞回来不会怪罪你们。”楚栩云很有自信地说道。
见状,魔修们手握免死金牌,立刻殷勤地道,“那就劳烦仙君了。”
在魔修们的引领下,楚栩云终于见到了传闻中郁逞的好友。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是认识他的人。
“楚栩云,抢走郁逞,你满意了?”男人脸色极冷,坐在殿上,仿若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闻言,楚栩云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一番对方的长相,没想起来。
男人见他不答,自觉受到了极大的蔑视,怒火更盛,“当初是我陪在郁逞身边,没有我的助力,郁逞哪能这么快当上魔尊,你凭何后来居上?”
楚栩云怔了怔,片刻,还是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到底是谁呢?
怎么听语气怪耳熟的,但是对不上脸。
接二连三被楚栩云忽视,男人忍无可忍,一副恨不得把他掐死的模样,“你该不会把我给忘了吧,当年你在奉安城除魔,我可是整个奉安城魔修们的主子,你竟敢把我的名号都忘了?”
这么一说,楚栩云好像有点印象了。
奉安城有段时间魔修猖獗,他奉宗主之命去除魔,为首的魔修法力高强,挨了他一剑竟然没死。
“我想起来了,你是……一个逃跑很快的人。”
男人:?
第27章 灰色包袱
“多年未见, 你还是那么目中无人。”男人气极反笑,身上的魔气愈发浓郁,“不过, 我倒是好奇,你这般高傲冷漠、心思叵测之人, 究竟是怎么被郁逞折服的,你当真是想跟他成亲, 还是只是想让他掉以轻心?”
楚栩云摇了摇头, 诚恳道,“你放心, 我与郁逞是两厢情愿。”
郁逞的朋友还是很关心郁逞的,楚栩云可以理解,毕竟怜洲也经常怕他被郁逞欺骗。
“好一个两厢情愿。”男人冷笑一声,“如果没有你突然出现,本该和郁逞在一起的人是我。”
楚栩云困惑地看向他, 有些不解,“为什么?”
男人忽然被问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有什么为什么, 我陪伴帮助他多年, 而且他也并不讨厌我……”
“可是你们是好朋友。”楚栩云认真地分析, “他把你当好朋友, 又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
男人沉默片刻,干脆扯开话题, “你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管你究竟是真心想跟郁逞成亲,还是想让郁逞借此放你离开, 你只要跟郁逞成亲,就是跟我作对。”
楚栩云还是不明白,“那好吧,你要怎么做?”
男人从腰侧拔出剑来,对向楚栩云,嗤笑道,“你觉得呢,自然是趁郁逞不在,将你从郁逞身边彻底除掉。”
闻言,楚栩云点了点头,随手从身边魔修身上拔出一把刀,“好,那开始吧,正好昨日郁逞把法力还给我,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比试。”
好久没有跟人动过手,不知剑术是否生疏。
听到楚栩云的话,男人脸上笑意一僵,“他把法力还给你了?”
楚栩云微微颔首,“嗯。”
男人呼吸微停了一瞬,忽然收起剑来,“算了,我还是等郁逞回来再说吧。”
“也好,”楚栩云把刀塞回给旁边的魔修,虽然奇怪,但还是礼貌地轻声道,“那你现在要做什么,要不要喝杯茶?”
“我……我先回去一趟,等日后再来拜访。”
他走了,连头都没回。
楚栩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低叹息一声。
本来还以为可以和郁逞的好友聊聊天的,没想到对方并不是很喜欢他,连杯茶都不喝就走了。
只是没想到,原来郁逞的好朋友也喜欢郁逞,这件事郁逞知道吗?
楚栩云坐回书案前,指尖抚上那本郁逞亲笔所写的书,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书里的那个“他”,难道就是这位朋友么?
那郁逞应该是不喜欢他的,因为书里都没有提到过喜欢两个字。
郁逞的朋友好可怜。
楚栩云代入自己,如果郁逞不喜欢他,他会很难受的,一辈子也不会让郁逞知道自己喜欢过他。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成亲啦。
好想念郁逞,不知道郁逞现在在做什么?
是在悉心教导焚鹤吗,郁逞肯定能把焚鹤教得很厉害的,楚栩云一点也不担心。
“师兄,你先吃点东西吧,这都是师弟特地挑来于修炼有益的药食。”
李焚鹤抬眼望去,师弟林泽正端着一碟小菜,迫切地看着他,但他现在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多谢了,我吃不下。”
林泽长长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解他,“马上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你这样不修炼也不吃饭,师尊就算回来也会失望的。”
“师尊……”一提到楚栩云,李焚鹤就更加悲痛欲绝,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见他如此,林泽也触景生情几分,“是啊,师尊他是为了你才留在魔宫的,你这么伤心也情有可原,但你是他最疼爱的弟子,更应该肩负起师尊赢下大比头名的责任……”
李焚鹤哭得更厉害了,“我已经不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了。”那个混账郁逞如今竟然是他的师娘,郁逞不仅把他揍了一顿,还挑拨他跟师尊的关系,他日后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师尊他好像是留不住了。
林泽没懂他的意思,连忙安慰道,“怎么可能不是,师尊从前就对你最好,别想太多了。为了宗门大比,我还特地为你准备了一样致胜法宝。”
闻言,李焚鹤止住眼泪,好奇地看向他,“什么法宝?”
林泽神秘一笑,从怀里取出那件法宝,小心翼翼地塞进李焚鹤的怀中,“相信我,有了它,你一定能顺利赢下大比,我之前就是靠它才成功进入内门的。”
李焚鹤伸手接过,看清那是什么后,脸色微顿,颇为无语道,“这玩意真有用?”
“当然!”林泽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你就听我的,这几天把它搁在你修炼的地方,必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焚鹤半信半疑地看向他,无奈道,“好吧,我相信你。”
如今也只能努力赢下宗门大比,说不定师尊会回心转意,觉得郁逞其实没那么好,到时候还会回来。
他要好好修炼,永远做师尊的后盾。
在林泽的鼓励下,李焚鹤终于感到身上久违的充满力量,对于这次宗门大比的魁首,他势在必得。
既然林泽给了他这么好的法宝,那今日就先练剑术吧。
师尊的寝殿似乎有本剑法不错,之前他还没看完,师尊不在,他先去借来一看,练成之后师尊肯定也会为他高兴。
一日前,立在太清仙宗山门的郁逞深吸了一口气,曾经他就是在这里被楚栩云赶出宗门,那日的滂沱大雨至今仍记忆犹新。
哪怕时过境迁,只要看到这座山门,心底依旧会升上一股寒气。
被赶走后的四年里,他只能靠着那日阿栩留下的承诺苟活于世,虽不缺吃穿,但魂魄好像已经埋葬在这里。
罢了,不想了。
距宗门大比只剩三日,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想要拿到那元清圣水,必须要让李焚鹤成为宗门大比魁首。
那个蠢货实力太弱,需要好好教导一番。
但郁逞当下首要想做的事却不是去找李焚鹤,而是……先去阿栩的寝殿。
身为太清仙君,阿栩可以独住一峰,拥有一座占山寝殿,外门弟子不得随意叨扰仙君修炼。
如果阿栩收藏了什么东西,那么一定就在他的寝殿里。
郁逞心知自己心胸狭隘,这样做阿栩说不定会生气恼火,但他真的想知道,楚父口中的那张画像,究竟画的是谁。
只是看一看罢了,他什么都不会做。
他和阿栩已经成亲,郁逞没办法在这种时候问出口。
如今就是得到答案的最好机会。
他自己去找,无论画像上是谁,他不会怨恨任何人。
来到熟悉的寝殿,郁逞仔细地将一砖一瓦全部看过,心头微微酸疼些许。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太清宗,说不定他还能常常和阿栩在这里练剑。
阿栩虽然没有收他为徒,却常常让他在自己的寝殿练剑,私下传授他许多道法。
那是郁逞在太清宗最美好的时光。
每日清早天还没亮,他便会带着阿栩给的学徒木剑来到山上,遥遥地看到不远处寝殿云阶上楚栩云的身影,在山林的薄雾中衣白胜雪,缥缈如仙,心尖悄然地快跳起来。
阿栩的教导很严格,大抵是因为他也是那样要求自己,所以像责罚李焚鹤挥剑三万下这样的事情,对于阿栩而言并算不得什么,他每日都是这样练习的。
勤奋、刻苦,超乎常人的努力和无与伦比的天赋,才造就了太清仙君楚栩云。
可能在楚栩云心里,他只认为自己做了很普通平常的事情。
郁逞却发自内心地敬佩那样的楚栩云。
他一直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很好,只是自己不知道。
郁逞收回思绪,才发觉自己已经踏进了寝殿,周遭的陈设依然和四年前没有任何变化,能看出有宗门弟子常来打扫清尘,所以干净整洁,连桌案上都放着一本剑法古籍,仿佛刚刚还有人在这里练过剑似的。
他拾起那本古籍粗略看了看,很快便无趣地搁下。
那是郁逞很早之前就练过的剑法,早已融会贯通,给李焚鹤看倒是正合适。
待找到画像之后,他再去见宗主和李焚鹤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