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逞冷冷瞥他一眼,他现在没心思去在意剑招的事,这套剑招他本就熟练,只是一时出了错,他现在更关心自己有没有给阿栩丢脸。
郁逞偏头看去,对上了徒弟们呆滞的视线。
林泽第一个鼓掌起来,“师尊一定是为了给我们演示才故意出错的!怪不得我总学不好这套剑招,原来这一招是这么用的!”
安肃宁也跟着附和,“多谢师尊,弟子也颇感受益,感觉对这套剑招更加熟练于心了!”
郁逞:……
这些人怎么感觉比他还要担心阿栩丢脸。
“你们真是够了……”李焚鹤忍不住开口,“就算是师尊偶尔也会犯错,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顿了顿,他又转头看向郁逞,“虽然我觉得刚刚师尊的确是故意演示错误的剑招,师尊果然厉害,弟子记住了。”
为了师尊的颜面,他可以睁眼说几句瞎话。
一旁围观半晌的谈墨,瞠目结舌地对楚栩云低声喃喃,“你给他们下蛊了吗?他们怎么回事。”
楚栩云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在太清宗,楚栩云这三个字已不仅仅是楚栩云的名字,而是一杆不被允许倾倒坠落的旗子。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闯入我师尊的住所?”林泽困惑地看向他们,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警惕。
楚栩云还没来得及开口,谈墨便先他一步道,“我们是隔壁宗门的,宗门大比将近,特来拜访仙君,学习一二。”
李焚鹤恍然地看向他们,“来偷师的?”
谈墨:“……你可以这么理解。”
这徒弟怎么这般无礼。
听过谈墨的话,郁逞眯了眯眼,目前不是挑破对方身份的时机,暂且将计就计,试出对方的目的。
“既是来拜访仙君,也要先请示过宗主。”林泽还想再说什么,郁逞却抬手制止他,侧身将楚栩云和谈墨引进了寝殿。
徒弟们只好作罢,想来有仙君在此,就算混进什么不轨之徒,仙君也能应付得了。
将要踏入寝殿时,李焚鹤忽地在郁逞耳边小声道,“我警告你别再给我师尊丢人现眼,懂一些待客之道,我出去练剑了。”
郁逞瞥他一眼,这蠢货竟然半点没看出这两人的奇怪之处,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也幸好他够蠢,若是如纪怜洲那般,画像上估计会另有其人了。
寝殿内,简朴的陈设与太清仙君的身份格格不入,这里看起来和其他弟子的寝殿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看着更干净些。
谈墨四下看去,竟连半个值钱的东西都没看到。
“你这仙君当的,还不如去做魔修。”
楚栩云轻咳两声,悄悄把桌上已经腐坏的苹果藏起来丢到桌下,耳尖微微发烫。
他不穷的,宗主给他很多钱,只是他每日修炼,不知要花在哪里。
郁逞执起茶杯轻抿一口,他倒想知道这两人究竟想做什么。
“听闻仙君前几日被那魔尊掳走,我等担忧许久,只是不知仙君是何时回来的,难不成将那魔尊顺利除掉了?”谈墨意有所指地看向郁逞,“那魔尊心狠手辣,仙君能活着回来是我等大幸。”
郁逞抬眸看他,淡声开口,“有劳阁下操心,连我回来的时间都一清二楚。”
在他们面前不必伪装,反正这两个魔修也并不知晓阿栩修了无言道。
谈墨噎了噎,又不死心地道,“那是自然,此次宗门大比,仙君是我宗门的强劲对手,当然要多加关心。方才见仙君教导弟子,不知仙君最看好哪个弟子?”
郁逞眉宇微蹙,低声道,“都不错。”
“是么?”谈墨笑了笑,“我怎么听说仙君有个最为得意的弟子名叫李焚鹤,仙君与他感情深厚,就连当初仙君门下那个郁逞,天赋再高也不比李焚鹤更能得到仙君的青睐。”
这些事,都是谈墨自郁逞口中得知。
他知道郁逞最妒恨谁,所以笃定郁逞绝不会放过这个除掉李焚鹤的最好时机,只需要他再添一把柴火就够。
话音落下,郁逞的脸色果然沉冷下去。
“那李焚鹤的确是位世所罕见的天才弟子,”谈墨继续火上浇油,直勾勾地盯着郁逞的神色,“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李焚鹤,而不是那堕入魔道的郁逞。”
郁逞,你跟我才是一类人。
楚栩云偏心李焚鹤,你该恨他,而不是爱他,你怎么想不通呢?
“郁逞,不是我的徒弟。”郁逞平静地开口,“不在我门下,又何必拿来比较。”
“仙君说得有理。”谈墨更加放肆地大笑了声,“那郁逞哪里配做仙君的徒弟,一个胆大妄为到想要欺师灭祖的魔修,仙君把他杀掉都不为过……”
他还没说完,却倏忽被一道声音打断,
“你胡说。”
楚栩云咬紧下唇,硬着头皮,小声开口,“或许是因为郁逞刚开始不想让仙君靠近呢?”
谈墨沉默片刻,不解地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么?”
“就是……”楚栩云耳尖泛红,声音更小,不敢去看郁逞的眼睛,“或许仙君觉得,郁逞刚开始很讨厌他。”
郁逞怔愣地望着他,良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低声道,“你从何得知?”
刚开始,他的确不太喜欢楚栩云,只是郁逞从未在这个角度想过原因。
楚栩云头扎得更低,“我随便猜测。”
“你才应该少胡乱说话,乱猜什么,仙君的心思岂是你能得知的,要是世上有什么不能说话的道法,应该很适合你。”谈墨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本来差点就能让郁逞嫉恨起李焚鹤,楚栩云总是要坏他的事。
闻言,郁逞却倏然笑了声,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般,意味深长地道,“你是说……无言道。”
谈墨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东西,失语半晌,连忙转开话题,“我随口说的,咱们还是继续聊一聊那李焚鹤……”
“不必聊他了。”
郁逞垂下眼睫,拄着下巴看向对座扎着脑袋不敢抬头的楚栩云,笑意沉沉,“我现在很好奇,这位如此了解我心思的道友,你还知道我什么事,不如一并说来听听?”
谈墨:?
他偏过身,挡住郁逞看向楚栩云的视线,“他能知道什么,他在我们宗门就是个打杂的,你别当真。”
“我不知道了。”楚栩云也小声道。
郁逞忍住笑意,将温热的茶水递到他面前,声音轻缓,“这位道友料事如神,想必是个能掐会算知晓天命的神人,不如帮我算一算,我房中为何会有一张剑仙画像?”
剑仙画像?
楚栩云皱了皱眉,他不记得有什么画像,难道除了怜洲还有什么人也是剑仙吗?
“我觉得我们要不要再谈一谈李焚鹤……”谈墨挤在二人交错的目光中间,艰难开口,“焚鹤这孩子你们真的半点不在乎吗?”
没人回答他。
楚栩云困惑地沉思,他根本不知道画像的事,难不成是他以前拿来垫过桌脚?
“我算不出来。”
郁逞唇畔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抿了抿唇,缓声道,“不是什么重要之事,算不出来也无妨,反正那张画像我已经撕了。”
说罢,他仔细盯着楚栩云的神色,想要看出楚栩云是否有一星半点的心疼可惜,或是恼火愤恨。
可楚栩云什么都没有。
他面色如常,平静似水,甚至挠了挠脸。
楚栩云在想,
怜洲的画像被找到不要紧,只要他藏起来的那张画像没有被发现就好了,不然就太丢人了。
幸好看郁逞的模样应该是没有发觉,楚栩云心底松了口气。
见他们终于聊完那破画像的事,谈墨深吸了一口气,道,“此次前来拜访仙君,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能助仙君和仙君爱徒在宗门大比上大放光彩。”
他自怀里取出一枚玉佩,笑着递到郁逞面前道,“此乃我宗门的祈福宝玉,我们是对手,因此这宝玉没有提升修为的功效,只是一份祝福。”
郁逞终于把目光投向他,此人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几次三番挑起李焚鹤和自己的仇恨,可疑至极。
想必这玉佩中也大有玄机,说不定给李焚鹤用过之后,李焚鹤会当场暴毙,那阿栩交给他的任务岂不是完不成了。
思及此处,郁逞伸手作势要接过那玉佩,却在即将触碰到玉佩时,忽然松开了手。
玉佩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干什么!”
谈墨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那玉佩里可是有他炼制了九十九日的魔蛊,他本打算万一郁逞真的不杀李焚鹤,便让这玉佩暗中除掉李焚鹤再栽赃给郁逞。
该死,郁逞竟然没接住他的玉佩,难道是故意的?
他连忙俯下身去,想要拾起那块玉佩,却发现玉佩已经碎得不成样子,里面的魔蛊也不知去向。
谈墨心中大骇,万一那魔蛊爬到什么角落,不小心啃上谁一口……
他心下焦急,刚要钻到桌下去找,忽地被楚栩云按住了肩膀。
谈墨:?
“玉佩碎了,你快帮我找一找。”谈墨急切地想扒开楚栩云按住他的手,却发现楚栩云根本纹丝不动。
谈墨:“……你这是干什么,快陪我找啊!”
不然大家都得死!
楚栩云仍然用力按住谈墨,额头微微冒汗。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桌子下面,正是那张他偷偷藏的画像。
第31章 约定
寝殿内, 心急如焚的谈墨看向面无表情的楚栩云,他不知道楚栩云为什么拦他,难道是发觉了玉佩里有魔蛊, 故意想引他暴露?
三人心思各异,郁逞的目光落在楚栩云搭在谈墨肩头的手, 眸光渐沉几分,“我来捡。”
他刚要俯身下去, 楚栩云倏地攥住他的腕子, 先他一步去捡地上的碎片。
什么玉佩,对他这么重要?
郁逞紧抿着唇, 看着楚栩云小心翼翼地用手收拢起那些碎片,低声道,“我来吧。”
划伤了手怎么办?
楚栩云充耳不闻,一抬手拦住他,然后把那些碎片全部一一拾起来, 搁回桌上。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下应该不用再捡东西了吧。
“好像少了点什么,我再捡捡。”谈墨咬紧牙关,想要再去找一找那魔蛊,光捡一堆破碎片有什么用, 蛊虫还在地上爬呢!
他本想趁楚栩云不备弯腰去捡, 却没成想楚栩云一瞬间便察觉到他的心思, 迅速点了他的穴道。
谈墨震撼地看着他, 浑身动弹不得。
至于吗??
他现在怀疑楚栩云是故意的,想把他们全都害死。
“你点我穴道做什么, 怎么, 你在桌子底下藏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谈墨的话令楚栩云浑身一颤,他连忙摇头, 否认道,“没有,我没有藏东西。”
他抬眼看向郁逞,竭力地证明自己,“我什么也没藏,真的。”
谈墨:……
心虚得也未免太明显些,简直是把他和郁逞当成傻子,郁逞要是会信那才是真正的蠢货。
“我相信你。”
郁逞声音很淡,微微含着些许笑意,“这里是我的寝殿,你又怎会藏东西?”
他居然还真是一个蠢货!
谈墨彻底死心了。
挺好的,就让那蛊虫把他们全都咬死吧,他们三个死在一起也便不用再争抢什么了。
听到郁逞的话,楚栩云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悄悄擦去额头的汗珠,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这位道友,可否请你去练武场上把焚鹤叫来,我有些话想跟他说。”郁逞神色平静,稍显漫不经心地开口,“有劳你了。”
楚栩云怔愣片刻,指了指自己,“我?”
“自然是你,旁边这位道友不是被你点了穴道?”
楚栩云只得点了点头,有些不大情愿地从座位上起身,临走之前还一步三回头,生怕郁逞会突然去检查桌子底下。
待楚栩云离开寝殿,郁逞轻轻转动指节上的扳指,垂眸看向对座仍然被定身的谈墨,缓慢道,“你来干什么?”
谈墨心头悚然一惊,故作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仙君何出此言,我自然是来……”
“来给我送魔蛊?”郁逞轻嗤一声,摊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已被掐死的蛊虫,他声音骤沉下去,寒意凛冽,“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楚栩云。”
谈墨面色苍白,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那魔蛊是他亲手炼制,沾染着他身上的魔气。
“我知道,我只是怕你被他所骗,楚栩云身为太清仙君,心思定然深沉……”谈墨编不下去了,他能看得出楚栩云和传闻中清高淡漠的太清仙君大不相同。
郁逞面无动容,抬手解开他身上穴道,淡淡道,“看在你母亲与我母亲曾为故交好友的份上,我今日不会杀你,你滚吧。”
谈墨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良久,颤着声音道,“只是看在母亲的份上?”
“自然。”郁逞眯了眯眼,神色更加危险,将那蛊虫扔在桌上,“这只是第一次警告,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谈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那李焚鹤杀便杀了,你何必连他那徒弟都护着?”
“他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郁逞面不改色地道,“我杀他做什么,我不仅不杀,还要好好教导他。”
闻言,谈墨的心彻底坠落谷底。
那个赌约,他竟然真的输了。
他低估了郁逞的耐性,也高估了那个废物李焚鹤在郁逞眼里的威胁,说不定换做那个三圣剑仙还有几分胜算。
“不提这些,你成亲为何不告知我,难道这些年,在你心里我与其他魔修没有任何不同?”
郁逞困惑地看他,“不然?”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他跟谈墨又有什么关系?
谈墨的心在滴血,他知道有些话再不说,恐怕就永远没有时机了,“郁逞,我实话告诉你,我对你其实……”
郁逞抬手打断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谈墨喉头一噎,而后便见郁逞俯身下去,“你先听我说,我的事更重要。”
郁逞没理他,眸光在桌下梭巡片刻,眉宇微蹙。
怎么只有一个烂苹果?
苹果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郁逞,我心悦你,”谈墨实在憋不下去,一刻也不能忍耐,“从你当初在魔域救我性命时,我就觉得你跟其他魔修不一样……”
郁逞充耳不闻,在桌下找了半天,抬起头,眼前忽地一亮。
——桌子下面竟然用布条缠挂着一个小小的储物戒。
他伸手摘下那枚储物戒,耳边又响起谈墨滔滔不绝的声音。
“郁逞,你明白我的心意么,我绝对要比楚栩云更加倾慕你,我会比他对你更好,难道你宁愿在楚栩云身下辗转承欢,也不愿跟我?”
郁逞:?
谁辗转承欢了?
他嘴角微抽,懒得跟谈墨辩驳,他要趁阿栩没回来之前,尽快看一眼阿栩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宝贝。
郁逞在储物戒内度进一道魔气,储物戒轻而易举便被魔气冲破,从里面掉出一个用绸巾包裹着的竹简。
他微愣了片刻,几乎下意识明白过来,这才是楚父口中阿栩珍藏的那幅画像。
心跳莫名加快,郁逞喉结轻滚,缓慢拆开那枚竹简。
半晌,他自竹简内抽出一幅画,颤抖着指尖展平,倏然怔滞在原地。
画像上的人,既不姓李也不姓纪,而是他最熟悉的人——楚栩云。
上面的每一个笔画,每一寸颜色,郁逞都熟稔无比,因为那是他十三岁时亲笔所画,日日夜夜望着画上楚栩云唇角浅淡的笑意入睡。
阿栩珍藏的画像……是他自己?
郁逞紧绷的眉头一下子松懈下来,又莫名有些想笑,他不知要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猜测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会是最令他啼笑皆非的可能。
他先前竟以为阿栩藏的是心上人的画像,真是蠢得可以,怎能如此误解阿栩?
可是阿栩为什么会珍藏这张画,难不成是觉得画的好看?
被阿栩认可的感觉也还不错,郁逞心情突然好了不少,就连谈墨的脸都看着没有那般面目可憎了。
“在阿栩回来之前,你走吧。”郁逞将那画像原封不动地装回竹简,再搁进储物戒内放回原位。
阿栩不想让他看,一定是因为面皮薄,不想被他发现这张画像。
郁逞暗下决心,他日后不会再这样私自翻动阿栩的东西,阿栩不让他看肯定是有阿栩的理由,他何必疑心,阿栩怎会欺瞒他?
“郁逞,我不走。”谈墨执拗地盯着他,想要上前抓住郁逞的手腕,却被郁逞闪身躲过,“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以后会对你好,我发誓。”
郁逞默了默,抬眼看他,“你确定?”
“我确定!”谈墨眼见他松口,连忙急切地凑上前去,“郁逞,你不喜欢魔修,我知道,我日后不修魔了,我会竭尽所能让你幸福。”
话音落下,郁逞眯了眯眼,不紧不慢道,“我对你不感兴趣,日后也不想再跟你有所牵扯,你想让我幸福,那就离我越远越好,我保证会更感谢你。”
谈墨愕然地望着他,良久,他面如土色地站起身来,惨笑了一声,“你迟早会明白,我跟你才是一路人,郁逞,即便你如何不愿承认,你永远都会是和我一样十恶不赦的魔修,楚栩云也永远是端坐高堂的仙君。”
就算成亲了又如何,楚栩云仍然不会让天下人知道他和一个魔修成亲,因为他是太清仙君,身上肩负着太清宗满门的声誉。
这一点郁逞不可能不懂,他只是一直逃避面对罢了。
眼见郁逞脸色愈发沉郁,谈墨知晓他不会听进去,干脆转身离开,只是临走之前,他忽而低声道,“对了,帮我转告楚栩云,先前的赌约,我认输了。”
郁逞没有出声,直到谈墨化作一团魔雾消失在原地,他才回过神来,手心已然掐出五个血印。
楚栩云和李焚鹤进殿时,发现谈墨不见踪影。
“怎么少了个人?”李焚鹤大惊失色,血都凉了半截,“你把他给怎么了?”
郁逞瞥他一眼,淡声道,“他有事走了。”
“我不信。”李焚鹤惊恐地把楚栩云挡在身后,压低声音道,“道友,你快走,我殿后。”
在他眼中,郁逞就是最危险的存在,旁边这个不善言辞的陌生人感觉都比郁逞要靠谱得多。
不善言辞的陌生人紧张地四下看了看,轻声问,“他真的走了?”
“嗯,”郁逞的声音登时缓和下来,柔声道,“他给你留了话,说那个赌约他认输,你们赌了什么?”
楚栩云听罢,似是早有预料般,轻轻笑了声,“不告诉你。”
太好了,郁逞终于也可以有自己的好朋友啦。
顿了顿,楚栩云严谨地补充一句,“而且那不是赌约,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郁逞笑容微僵,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几分后悔把谈墨放走。
那混账到底干嘛来的。
第32章 元清圣水(二合一)
“你们认识?”李焚鹤马上警惕起来, 远离了楚栩云,“你们来太清宗到底有什么目的?”
楚栩云摇了摇头,还在维持自己的人设, “我不认识仙君,我只认识刚刚走的那位。”
郁逞微微一笑, “是么?”
“嗯。”楚栩云重重点头,像是怕郁逞不信, 又补充道, “既然他走了,那我也不便久留……”
他刚要转身离开, 手腕被一把捉住。
“还演啊。”郁逞把他拽进怀里,笑意沉沉,“阿栩想去哪?”
“当然是回去……”楚栩云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想推开郁逞否认,“我不是阿栩, 你才是阿栩。”
郁逞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故意瞥向李焚鹤,“原来如此,阿栩是不想让徒弟认出你?”
李焚鹤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俩, 在李焚鹤的目光中, 楚栩云只好无奈地小声嘟哝道, “怎么认出来的。”
他明明伪装得很好。
“阿栩气质不同常人,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郁逞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楚栩云暗下决定,以后一定再有机会, 一定要让郁逞认不出他。
“师尊, 这回真的是你!”李焚鹤激动不已,郁逞那死断袖不可能会抱师尊以外的人,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靠近楚栩云,却被郁逞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后颈,分外嫌弃地甩去一旁。
“滚。”
骂完李焚鹤,郁逞看向楚栩云,声音软下几分,“留下吧,阿栩,我们一起教导他,拿到元清圣水后再共同回魔宫。”
几日不见,郁逞实在想念他。
只要能跟阿栩在一起,就算在刀山火海他也愿意。
李焚鹤也附和着泪眼朦胧道,“师尊,留下吧,弟子们都很想念你,尤其是我。”
“……”
郁逞有时也实在不明白,为何李焚鹤每一句话都让人想把他弄死。
拗他们不过,楚栩云只好答应下来。
有郁逞在这里,至少他不用再吃太清宗的饭菜,这样想他勉强可以忍耐。
不过,虽然楚栩云也回到太清宗,但教导李焚鹤的任务还是落在郁逞的肩头。
楚栩云每日主要的行程,清晨起来吃一顿郁逞亲手做的大餐,去习武场围观郁逞替他教徒弟,晌午再吃一顿郁逞亲手做的大餐,去习武场围观郁逞暴揍李焚鹤,晚上再吃一顿郁逞做的大餐,听李焚鹤哭着说不想再练剑了,安抚两句,而后美滋滋地钻进被窝睡觉。
郁逞对李焚鹤的教导极其严格,比之楚栩云有过之而无不及,楚栩云好歹有几分仁慈之心,郁逞会监视李焚鹤练剑练至深夜,稍有不慎就会挨上一顿剑鞘伺候。
李焚鹤时常觉得不如死了算了,这宗门大比魁首不当也罢。
直到宗门大比前一日,李焚鹤成功突破元婴中期。
天露异彩,紫光纷呈。
李焚鹤激动地沐浴在天地灵气下,成为当世同龄修士里唯一一位元婴中期。
他的突破也引来修真界不少关注,宗主甚至亲自送了一箱名贵丹药给李焚鹤。
与宗主一样来送礼祝贺的人不在少数,临安宗仙君也来访扶光峰。
临安仙君沈谌止久居深山,楚栩云曾跟他一起潜心修道,情谊深厚。
此次相逢,沈谌止身着一袭素兰道衣,面上却以白纱遮目。楚栩云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分明记得上一回见到沈谌止时,沈谌止的眼睛还没盲。
怎么好端端的就瞎了呢?
“好久不见,栩云仍犹当年一般气势不减,只是依我拙见,你的心境似乎不比从前。”沈谌止唇角微含笑意,示意身旁小弟子递上礼物。
小弟子困惑地看了一眼楚栩云,忍不住开口道,“师尊,这位不是楚仙君。”
沈谌止眉宇微蹙,自腰间解下剑鞘,轻轻敲在小弟子的头上,“休得胡言,快将礼物递上。”
见此场景,楚栩云心头一跳,没想到他竟然能认出自己的易容,“你如何得知?”
沈谌止的修为在楚栩云之下,按理来说是绝不可能认出他的易容的。
闻言,沈谌止却笑了笑,指尖轻轻点触在自己眼前的白纱上,缓声道,“在下于三年前悟得一门道法,此道名为问心道,观世不用双目,而是问心。”
也正因此,他不需看到楚栩云的脸,也能认出楚栩云。
楚栩云愕然地望着他,眼神很快流露出一丝崇拜之意,“此道如何修炼,可否请谌止详述一番?”
沈谌止见他感兴趣,唇角笑意更深,刚想同他解释,下一刻便发觉有一道邪恶魔气靠近,他面色骤然冷峻下来,抬手拔剑,朝着那魔气杀去,“太清圣地竟有胆大魔修在此招摇!”
他的剑尖还未抵达,就被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攥住了腕子。
“谌止,郁逞不是坏人。”楚栩云回眸看向郁逞,知晓肯定瞒不过沈谌止,只得叹息一声,“还请谌止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沈谌止脸色微变,压低声音,轻轻道,“栩云,你为何庇护他?”
郁逞把楚栩云掳走的传言他并非没有听过,只是他不相信以楚栩云的实力会输给郁逞,其中定有什么玄机。
“说来话长,郁逞不会害人。”楚栩云将同样困惑的郁逞牵到身后,严严实实地保护住,“咱们可否先谈一谈那问心道?”
沈谌止几欲再问,可想来楚栩云不是是非不辨之人,只得先忍下来,“你有你的道理,我不便过问,可千万不要被他人发觉。”
“嗯。”楚栩云松下一口气,转眸对上郁逞不解的视线,轻轻拍了拍郁逞的手背安抚,“谌止人很好,不必担心。”
郁逞微微颔首,他没见过临安仙君,听说这人常年闭关不问世事,想来跟阿栩也算不得太熟悉。
“既然你感兴趣,那我便倾囊相告,”沈谌止将剑收回剑鞘,低声道,“当初我修为久未增益,除魔时又伤了眼睛,阴差阳错之下领悟了这门道法,人之五感复杂无比,有时失去眼睛,反而会用心看到平日看不到的东西。”
楚栩云心神震荡,心想这问心道竟和无言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连忙道,“我先前也修了一门无言道,只是我近日来不得已破了道法,难以修补,只得放弃。”
“无言道?”沈谌止尾调上扬,颇为好奇道,“可是那种不可言语的道法?”
“对。”楚栩云认真点头,“可我已破了道法,重头再来实在太难。”
“那你可否觉得破道之后有什么与往常不同之处?”沈谌止淡声询问,“依我看来,你的心境的确变化许多。”
楚栩云深以为然,“是,我最近总是心跳得很快,尤其是看到郁逞的时候。”
郁逞静静听着,唇畔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阿栩当真一片赤诚,怎么连这样的话都轻易告诉给外人,说给他一人听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