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之遒指了指姬水月那道咒法的方向:“替你解开了。”
风澈点头,随即开启了城主令。护城结界开到极致,升腾起来笼罩全城。
他踩着风盘,抬指阵成,整座烨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火光掩映中,风澈看向城外方向,眸中的幽蓝一闪而过。
“兽潮爆发是因为戾气逸散到外界……”风澈皱着眉,看向天际的戾气,“尘念”冲天而起,借着全城修士的灵力,他的阵图也调动到了极致。
既然在城中一天,他便也是守城者,就让他用四道禁制封住全城,保后世数百年太平。
银色乳白蔚蓝土黄的阵图一出,整座烨城倒转过来,地表铺上一层厚重的沙土,只剩下一道守城结界闪着盈盈的光泽。
风澈一步踏出烨城,站在结界外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兽潮彻底退去,他才回去休息。
他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土上,一时百感交集。
斩杀凶兽的快意在胸腔中回荡,而满城壮烈牺牲的悲痛还在影响他的心情。
先前逼着自己忙起来,几乎是赶命一样做完这一切,杀到最后身躯和神魂都已经麻木,他早该内视一次神魂。
抬手抚上眉心,滚烫的红纹灼着指尖,风澈面无表情。
戾气浸染到现在,他又一次跌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了。
击碎神魂剥离戾气的刹那,风澈像是终于不堪负荷,慢慢地哭了出来。
他不知道当他在伊烨死后现身在烨城,那些还未进入轮回的亡魂,看见他时会作何感想。
怀疑他胁迫城主,怀疑他坑害满城,怀疑他带着姬水月的旨意过来杀人……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只是,他没法救满城的人,今生今世都没法原谅在烨城的自己。
眉心的红纹消不下去了,罪孽也是。
风澈看着半空的黑气,往昔历历在目,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布下的每一道封印他都了如指掌,灵魂想要进入轮回,滞空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天,一定是有人躲在烨城不为人知的角落,甚至在风澈本人还在城里焚烧修士尸骨的时候,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一道封印,将这些修士的魂魄也圈禁起来了。
当年整座烨城,除了他,也就只剩下姬之遒了。
倘若姬之遒为了完成姬水月的任务,说配合只不过是骗人放下警惕,后来将满城的灵魂困住之后,他大可去揭发自己。
怪就怪在姬之遒到最后也没有这样做。
后来义无反顾陪自己策反的是他,面对姬水月毫不留情的是他,口口声声说会帮自己的也是他。
一个人如果不含着刻骨的恨意,怎么能将满城英烈困在封印里三百年,让他们被戾气侵蚀到不人不鬼疯疯癫癫?
风澈举棋不定,心中怀疑:“我那四道封印并不能圈禁灵魂,当年在烨城,还有第三人吗?”
一团黑气看着他,瑟瑟发抖又充满恨意,咬牙切齿地骂:“别装了,只有你和你那小喽啰,不是你四道封印将我们困在这里,还能是什么?”
那团喊完,周围黑气像是被刺激到了,也开始疯疯癫癫地重复:“对,对,风澈把我们都封印起来了,他骗了伊烨,想要把我们都禁锢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们想要出去!”
“我们想进轮回!”
“只要不和这些折磨人的戾气在一起,任何代价,我们都能接受……”
满城凄厉的哭嚎直穿肺腑,风澈晃了晃神,纵然他看不见那些黑气的表情,但却能看见旁边的晏星染。
她明明恨不得将风澈抽皮扒骨,眼里的凶恶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然而骨子里的恐惧让她止不住地后退:“你别看我,别杀我,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肉身,我不想再回到戾气里去了……”
风澈心下不忍:“你别激动,我问你,伊烨可还在城中?还是他已经轮回去了?”
周遭的黑气炸了锅,纷纷开始尖锐地嚎叫起来:“你还敢提他?伊烨当初被你哄骗,逼得我们全城献祭,这三百年纵然如何狡辩,我们也恨不得让他魂飞魄散。”
“只不过那位大人过来,拿他试验,结果真被他挺过去了,大人只好把这小子记忆清空,在外面赎罪。”
“不然你以为,他会活下来么?他早就该死——”
“生前是城主,如今和戏子一般,整日整夜地站在台子上,讲着他活着时候听的故事,实在可笑……”
风澈闭上眼,即使他想给城中每一位烈士一个交代,找出将他们困在此处的真凶,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早日让他们解脱。
“我知道你们是英雄,你们是为人族而死的烈士,当年姬水月用咒法聚集戾气,发现得已经太晚,一切难以改变,我不得不和伊烨商议献祭全城……我真的不知道谁将你们被困在这里!我会想尽办法给你们一个交代……”
戾气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我且问你,你一个背叛家族、弑父逼母屠门的人,你有什么道德理念?你懂什么满城忠烈?”
“不要再说我们烈士忠魂,早在与戾气伴生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了!”
“我们早在这些年来烨城的人记忆里面看见过,你承认烨城就是你坑杀的!你把我们的忠义当成名利权柄的功勋而已……”
“看见那道门了吗?若你真想给我们个交代,穿过他!把你的躯壳给我们,灵魂也要给我们撕扯!解我们三百年的苦痛!”
眼下的状态似乎已经谈不拢了,戾气也愈发疯癫,有几个神智不清的,已经顾不上眼前是谁,冲上来就要把风澈撕碎。
姜临一剑挑开他们,怒道:“你们说这对他来说是功勋,可他为此可曾受过称赞?他不过背负着世人的骂名!还有你们外圈的守备,若没有风澈的封印,这些年戾气外散,烨城早被凶兽踏平!他明明可以不管不顾转身就走,还不是为你们烨城守了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兽潮!你们怎么不提他把姬水月杀了,救了整个人族呢?”
“他?”旁边的晏星染狂笑,并不相信:“看你的剑,是姜家少主吧?我这身躯的记忆里还有‘无渡’的名字呢。想当年你还是我姜家的一个小子,叫——姜临。我记得,跟着队伍来的,也有你一个吧?为何只有你没死呢?”
她一双美目满是赤红,神态却粗犷豪放,姜临终于想起姜家带队那位化神期,名字中似乎带着“彪”,大家当初一直嬉笑着喊他“彪哥”来着。
“晏星染”不管他想什么,逼上近前,直视他的眼睛:“就算你前面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计较这个,我且问你,凭什么你活下来了?是不是风澈有救人的办法!是不是他徇私枉法!是不是他知道满城人都会死,就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在痛苦中挣扎,才把你送出去的!”
姜临低下头,或许当年他不懂,然而如今他知道自己体质特殊,戾气的侵蚀注定无法让他走火入魔,也明白为何风澈只送他出去,但他仍然不相信风澈会做出故意封禁满城烈士三百年的举动。
“是我徇私枉法。”
一声低低的叹息传来,姜临转过头,看着风澈红了眼眶,低下头,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止不住地流:“为了顾全大局,我别无选择,只能让所有人去死,但出于儿女私情,我让姜临活了下来。是我没法救你们,今天得知你们不知被谁困三百年,我更无法原谅自己。”
“风澈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负债,如果你们非要选一个人恨,我也无话可说……我会给你们申冤,会放你们出去,会追查清楚当年究竟是谁锁住了你们,请你们安息。”
“对不起。”
满城的黑气在听到那三个字时忽地一静,下一刻,他们像是被重新揭开血淋淋的伤口,崩溃地大喊:
“让我们恨下去不好么?你说啊,你告诉我们!
你说你不是好人,你说我们也不是好人!这世间就没有好人!大家都烂透了!再烂一点又能如何?
我们传出骗人的消息,窃取别人的肉身,蛊惑他人,杀人……都是理所应当!这世间欠我们的,我们不是自愿付出生命的傻子……”
“晏星染”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风澈,良久才回过神来:“我们早就不是满心忠义的烈士,我们只想结束这无休止的折磨。风澈,我依旧恨你,但也只是这一世恨你了,放过我们吧。”
风澈泪流满面,抬指空间界法阵开启,银色的五芒星腾起耀眼的光泽,照耀了封印之内的每一寸:“你们早该安息,莫要带着悔恨,功过相抵,我带你们进轮回……”
立体多维的空间伸展而出,就当要触碰到黑气的刹那,一柄剑呼啸而来。
它看样子只不过是一把普通材质的灵剑,但内里的灵力重达千钧,以一种粗暴的方式直接击碎了风澈的空间界。
随后,那人收剑到身侧,站在半空,扬起灿烂的笑脸,仿佛风澈在边城外初见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风大哥,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他话音刚落,姜临抬起“无渡”,银亮如水的剑身浮起霜雪,冰冷的寒意漫卷上来,竟然直接将剑意催生到极致。漫天雪花飞舞,北风呼啸,他眉眼中具是冷冽:“季知秋,你终于现身了。”
季知秋朝他挑眉,身侧灵剑划开一个圆,下一瞬,一轮滚烫的圆日自天际落下,一道白虹贯穿日月。虽无剑意,但他像是故意模仿姜临那天的“白虹贯日”,用灵力将这些意象一一复刻。
圆日盘旋着与姜临的剑意撞击,随后二者皆碎,圆日消散,冰晶融化,巨大的气浪带起蒸腾的水汽,黑气尖叫着逃离战场中央。
风澈站在姜临身侧,看他满眼敌意地死死盯着季知秋,回味起刚刚的对决来。
他知道姜临自从剑法大成后会独创剑意和剑诀,方才季知秋施展出的一手剑诀,怎么看都像是姜临的手笔。
联想到季知秋在姜家呆着当弟子的时间,他怀疑是对方在那时偷师学到了这些。
原来去姜家隐姓埋名是为了剑诀吗?那为何要顶着伊烨的名字,真正的伊烨还在烨城,难不成,季知秋就是黑气口中说的那位帮人夺舍的大人?
风澈抬眸瞪他:“烨城现在这个样子,是你搞得鬼?”
季知秋有些委屈:“风大哥,久别重逢,你居然没关心我,反而去怀疑我?”
他看着风澈越来越没有耐心的表情,也没生气,反而顺着风澈说:“算了,告诉你吧,当然不是我,是姬水月啊。”
他说着说着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断臂,似乎在风家那日,他根本就没找什么东西替代这只手,也不在乎方不方便:“你看,我要是会夺舍,我早就换一个身体了,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一点也不好看。”
风澈盯着他,皱了皱眉。
季知秋笑道:“姬水月在三百年前用烨城试验咒法,如今想要试验新的,看见满城的魂魄未走,天赐的机会,她当然会借机发挥了,只不过留下这一个破门……”他向下瞥了一眼那道紫黑交织的咒法门:“给风大哥添了不少麻烦,真是可恶~”
风澈眉头渐深:“那你来烨城干什么?伊烨呢?你凭什么顶着人家的名字?”
季知秋一顿:“当然是想让你来烨城啊,风大哥这么正气凛然,烨城的事情不会坐视不管,而且来这里见见我不好吗?”
风澈皱起眉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你想起来我啊~”季知秋眯起眼睛,想要在空中一步踏到风澈近前,却被姜临一剑拦下,屡次被挡,他有些气急败坏,一指弹开“无渡”:
“姜临,你很烦知不知道?他本来就不属于你,你不过是这一世出来的变数……”
他眉眼浸上薄怒:“后来者就该滚,知不知道?”
第115章 野/外/激/吻
季知秋那一句变数说得太快,几乎是在唇缝间吞吐,风澈没反应过来他在念叨什么,就听季知秋紧接着骂了姜临一句,气得刚想发作,结果对方语调一转,拿出了甜腻腻的撒娇语气:
“风大哥,我们不理他,来说伊烨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啦,我单纯觉得他不配这个名字,他这种罪该万死的罪人,即使改头换面,又怎么配有名字呢?得了恩情不知道感谢,还反过头来害人——死了一次惩罚不够,应该割除他的记忆,让他麻木地讲述自己曾经的亏欠,一点一点地赎罪~”
风澈看着他天真又残忍的表情,强忍着怒意:“他到底有什么罪?姬水月要杀他,你也不放过他?”
季知秋有些惊奇地看过来:“风大哥,不要被他做过的事情蒙蔽啊,你为什么联系不到一起去呢?他不是亲口告诉过你,他的罪孽吗?”
风澈猛然想起来伊烨死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我害了一个无辜之人……”
原来那个无辜之人,是姬家的吗?才引得季知秋这样痛恨,姬水月也要针对。
他试图寻求蛛丝马迹,一字一句地想:伊烨曾经,叫……楚曾云是么,为何如此熟悉……
风澈正沉思着,季知秋朝他笑了一会儿,忽然扭过头看向姜临:“姜少主,我记起来一件事情,你经过前几日的一战,是不是已经渡劫大圆满了?”
姜临握紧“无渡”,冷冷地看着他:“与你无关。”
季知秋一摆手,指着风澈:“怎么和我无关?风大哥告没告诉你,若没有你们的掺和,晏星河就在这里渡雷劫了?”
姜临皱眉看他:“怎么,你计划落空了?”
季知秋噘噘嘴:“确实,这封印缺一人渡雷劫破除,风大哥雷劫远着呢,反倒是你……正好,我烦你,你活该受死,拿来引雷十分合适。”
“而且这满城的魂魄折磨了三百年也腻了,享受一下雷劫之下的魂飞魄散,也算好的结局啦~”
风澈心底一动,季知秋这意思,是他知道烨城的魂魄是谁封的吗?还是本身就是季知秋当年做的局?为何自己在三百年前从未听说过有季知秋这个人
他抬起头想要继续逼问,却见季知秋将手中灵剑折做两截,一手握住一段,甩了两个剑花,迅速逼近姜临:“姜少主,来战一次吧,我送你上大乘期!”
随手划出的剑花像是忽然活过来了,灵力的轨迹朝风澈横推过去,直接将他逼退了战局,紧接着封锁风澈再想加入的心思,直接向着天空中的黑气绞杀过去。
明明刚刚还在阻止风澈触碰黑气,这会儿季知秋自己反倒拿黑气做威胁,偏偏风澈还是被抓住了软肋,分心去拿法阵挡剑花。
季知秋看着他的动作,嘚瑟一笑:“姜临,你看我比你了解他吧?”
他话音刚落,双剑齐齐斩落,又是两道白虹贯日。
竟然每一道较之最开始那道都不会落了下乘。
姜临一直知道季知秋的实力远远不止表面所见,可对方这一手还是过于骇人,明明剑意匮乏剑气也不足,光靠灵力储备堆积成型两道剑招,仿佛自身修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
火红的太阳向他碾来,姜临即刻将灵力灌注到“无渡”之上,剑身边缘浮现出蔚蓝色的水痕,然后空气开始潮湿起来。
原本烨城土质沙化严重,缺水多火,故而“白虹贯日”才能借势而为,姜临若想灭了那两轮灼烧炙烤的圆日,只能尽可能用灵力制造潮湿的环境,凝成剑气释放剑意,掀起波涛。
随着季知秋的剑招靠近,空气中稀薄的水汽很快沸腾起来,蓬勃的水浪一声接一声冲击着圆日,最后将其彻底湮灭在浪潮里。
姜临少时便学会了这“碧海潮生”,如今剑意来不及构筑飞鸟与海岸,却因为剑骨大成,将劲力藏于那些看似柔软实则锋锐的浪潮之中,在劣势的环境下也可以摧枯拉朽。
季知秋啧了一声,倒不是因为姜临把他剑招破了,而是因为风澈把黑气塞到了他的空间界法阵里,这会儿已经奔他而来了。
姜临见季知秋剑势已去,招来“无渡”飞身而上,朝着季知秋冲去,在接近到他的刹那,举剑劈砍而下。
“镪——”兵刃相接,姜临借着架空的反震力再次腾空而起,俯冲下来再斩下一剑。
季知秋手中兵刃锯断,化作晶亮的碎片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借着这短暂的停顿,姜临拉过闪身到了战局内的风澈,两人一起并肩而立。
季知秋盯着他们,笑嘻嘻的表情收敛起来,拍了拍手上残余的碎片,朝风澈按下一指。
风澈拽着姜临飞身后撤,谁知这一指看似简单,实则带着异常狂暴的力量,极重也极其精准,按下来的刹那引得他向下一坠,风盘也像是骤然失控一般,狠狠地跌落下去。
风澈被迫松开了手,姜临踩着“无渡”就要去接他,谁知季知秋扬起指尖,飞速完成了一道咒法。
感受到身后不详气息波动的姜临瞳孔一缩,没等他来到风澈身边,就已经自顾不暇。
那道咒法凝聚速度极快,喷涌而出的白光仿佛巨大的网,朝着姜临笼罩而去,纵然姜临“无渡”速度再快,那张网还是赶上了他,瞬间将他包裹住。
接触到的刹那,他才发现,这道咒法形成的不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巨网,而是充能的灵力束。那些灵力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四肢百骸,钻入经脉走行到丹田,又因为数量过于庞大,姜临感受到自己的修为,本来距离破阶至少有一段距离,在此刻开始疯狂滋长起来。
姜临被巨网缠得脱手,“无渡”向地面坠落,灭顶的灵力撑起满身的经脉,青筋暴起,灌输的灵力几乎无孔不入,不管姜临本人是否能承受住,只为极速催生修为进阶。
刹那间,丹田之中的灵力几乎灌满,开始主动冲击大乘期的屏障。
姜临此时已经顾不得维持身上的任何一道法术,马尾拉长身量拔高,遮盖修为神魂气息的法术层层揭开,“嘭”地一声砸在地面。
尘烟散去,他涨红的脸颊逐渐苍白,豆大汗水从脖颈滑落,招来“无渡”拼命将灵力灌注到上面,右手同时还拄着地面,双管齐下的情况下,他还是无法阻止自身的境界节节攀升。
风澈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管站在半空冷笑的季知秋,打开空间界的条索替姜临拽开巨网的束缚。
季知秋又一指按了下来。
姜临刚一脱身,“无渡”飞向半空生生扛住了季知秋灵力的压迫,上方火星四射,姜临不知道“无渡”可以撑多久,飞身而起,奔风澈而来。
他一把环住风澈的腰/身,扑了个满怀,甚至因为冲得太急,风澈向后跌去,姜临捂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个滚,这才稳稳地停住。
他尽可能增加身体的接触面积,胸/膛/贴着胸/膛,腿/蹭/着/腿,就连手臂也要紧紧箍住,满身的灵力急速向风澈体内渡去。
骤然间被塞了一大口灵力的风澈一愣,立刻意识到季知秋这是想要利用姜临破阶造一场雷劫,而姜临已经难以扛住过多的灵力灌注,马上就要破阶了。毕竟自己可以自主吸收,姜临这是最快的疏散堆积灵力的办法了。
他开启灵府丹田,每一条经脉都四敞大开,任由姜临驱使,开始均衡灵力。
姜临像是即将溺水的人,骤然抓住了一根浮木,竭尽所能地缠绕而上,脸颊颤颤巍巍地贴近,汗意黏腻湿潮,他磨了几下,反复擦过唇角,最后不管不顾地将唇紧紧地贴在了风澈的唇上。
风澈整个人一颤,联想到目前的姿/势,他心底微妙地有些不自然,安慰自己几句:“这不是野/战的前奏,只是渡个灵力而已”,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姿/势。
姜临像是觉得不够一般,吻得更/深。舌/根/处的软/肉/敏/感至极,灵力灌注的巨大酥/麻/感刚一接触,风澈从舌/根/到后脑勺一阵发麻,最后蔓延到全身。
风澈身/下一/软,扶住姜临的手已经搭不住,余光瞥到天上的“无渡”败下阵来,季知秋的剑招不见削减,朝他二人狠狠斩下。
他抬起指尖抽来空间界的屏障,层层碎裂削减下,季知秋的剑招终于来到近前,风澈强忍着酸胀,翻身而起,“尘念”暴涨挡在他和姜临面前,法阵再次开出,终于磨灭了剑招。
高压之下,风澈这边修为还在跟着攀升,此刻感觉境界居然松动了一点,马上就要冲上时间界二层了。他心底盘算着姜临照着这个速度传输灵力,恐怕他今天也要跟着破阶了。
“咔嚓——”
这一声脆响却不是从风澈身上发出,远处空间界之中黑气的哭嚎声戛然而止,风声全部静寂,四野无声,姜临挪开了唇,头抵着风澈胸口,手无力地垂下。
紧接着,管弦鼓号齐齐作响,清越的鸟鸣声似从天际传来,袅袅的仙音传遍天地,有万剑的争鸣之声在广阔的琼宇中悠悠荡荡,朝着升腾而起的“无渡”俯首称臣。
【作者有话说】
渡灵气就渡,亲风澈干啥,说的就是你,姜临!心机绿茶!
第116章 死也一起
大乘期修士位列修真界之巅,渡劫大圆满刚破阶者常有大道鸣音。古书上曾经详细记载着每一位大乘期修士的破阶契机和劫云数量,甚至还有人专程录下大道鸣音的景象,虽然只有寥寥片段影像,风澈也不至于不清楚面前的景象。
姜临的大乘期劫云要来了。
他千防万防晏星河身上的破阶雷劫,没想到还是没有规避开封印被雷劫轰击的命运。只是外界夺舍的修士不知凡几,封印一碎他还能找到多少人
“对不起……”姜临声音沙哑,唇角溢出一道血痕,他抬起手擦了擦,即刻冷静下来:“你带着空间界里的黑气和‘晏星染’先出去,让晏星河帮你把所有夺舍的人快速辨别控制起来,趁封印还扛得住的时候,带所有人出城,能躲多远躲多远。”
风澈抱住他,抬头看向天际,方才祥瑞的仙音已经快要消散,云层开始凝聚,金色的光晕裹住漆黑的劫云,穿透云层的半缕星光泛着七彩的色泽,整个天际被彻底照亮,仿佛烨城此刻正值白日。
姜临松开他,沉声道:“大乘期劫云,元婴期以下根本无法承受,速速带着他们离开,不用管我,封印替我挡着,怎么也能过得去。”
风澈点点头,将全部黑气网罗在一起的空间界压缩成一个盒子大小,拽住“晏星染”打算冲出此处。
朱红色的门扉越来越近,没等他打开大门,门已经自己敞开了,风澈匆匆看了一眼门外的来者,身后的季知秋已经逼近,周身缭绕着低气压:“风澈,你救他们就是在对不起自己!仁义道德有什么用?这世间人都该死!你到底明不明白???”
风澈冷笑:“不明白!他们何其无辜,到底有什么错值得你把他们困在这里?我只恨当年我没发现你到底在什么时候搞的封印!”
季知秋皱眉,张了张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懊恼。
门口的晏星河抱着琴,盯着季知秋了然道:“所以昨日你来找我,是让我诱导他们跟着我进入这里,引动那位的雷劫好杀了他们吗?如今一看,你不仅要拉他们入局,还要杀了满城修士吗?”
季知秋冷笑:“你倒是没按照我说的办,都是萍水相逢,只信他们不信我是么?他二人不告诉你此行目的,更不露真容,”他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断臂:“你不去怀疑他们对烨城别有用心,昨晚竟然就开始怀疑我这个寻仇的苦主?”
晏星河摇摇头:“起初我都不信,不过现在的局势太过明朗,隔着这道门扉,我也能听清楚场内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给风澈传音:“风兄,被夺舍之人已经在我储物袋之中,至于其他人,我都集中到外城,让他们远离城主府了。”
风澈心中一喜,如此不用顶着季知秋的高压而去外面救人了。他立刻将“晏星染”送到晏星河身边:“多谢你有大局观,帮了大忙了。”
晏星河朝他点点头,将“晏星染”放到袖里的储物袋中,看向季知秋:“我这个人,仇要自己报,真相也要自己查,旁人仇怨于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过你想动满城的人,不行。”
他看着季知秋,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神态,却莫名地发寒:“就是你用夺舍之术,将我师姐和满城的人害成这样的?”
季知秋眯眼看他:“不是我,但是我现在想动他们没错了。”
风澈想起晏星河的雷劫之期也近在咫尺,生怕季知秋再干出什么事情,扯过晏星河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季知秋冷冷道:“算了,既然风澈非要保你们……走可以,把伊烨留下就行,那个酒楼说书的。”
没等风澈出言阻止,晏星河拉下脸:“我不管你有什么恩怨,这里每一个都要活着出去,无论是夺舍的还是未被夺舍的。他们我会交给裁院处理,你也是。”
“裁院???”季知秋声音陡然拔高:“一群废物早被灭了,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出山也不招纳修士了吗?现在还以为那里公平公正,一切为了人族利益?”
他一边暴怒一边腾空而起,咒法开始刻画。风澈不懂他在发什么疯,裁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他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些传闻。
半空中那道咒法即将成型,风澈记得它催生境界的效用,自然不可能再让晏星河这个本来就要破阶的人碰到。要知道,姜临那边已经有了一片劫云,倘若晏星河在此时渡劫,天道判定有互助渡劫的嫌疑,雷劫的威力将会翻十倍不止。
他将晏星河朝朱红色的门扉外一推:“别管这里了,不可能打过他的!他要引动你的雷劫,赶紧走!带全城走!”
晏星河匆匆瞥了一眼姜临那边的劫云,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和季知秋对峙,转身就走。
门扉重新开合,季知秋捧着那道咒法,朝风澈一笑:“风澈,你知道吗,我只是想报仇而已,最不应该阻止我的就是你。伊烨实在该死,若你同意让我处置他,整座城市都能活下来。”